那列火车继续向伦敦前进,皮尔思先生也是。在哈黎路尽头靠近圣马丁教堂处,他招了一辆出租马车进城,在摄政路下车。

皮尔思自在地漫步在摄政街上,一次都没回头看过,而是频频停在沿街的商店橱窗前,观察玻璃反映出来的景象。

那个景象他不喜欢,但他完全没想到,接下来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过来:“爱德华,爱德华!”

皮尔思暗自呻吟,转身看到伊丽莎白·川特。她正在逛街,旁边一个穿制服的男侍仆提着好几只鲜艳的包装袋。川特脸好红:“我——啊,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很高兴见到你。”皮尔思说,弯腰吻了她的手。

“我——呃,我——”她抽回手揉一揉。“爱德华,”她说,深深吸了口气:“爱德华,我都不晓得你发生了什麽事。”

“我一定要跟你道歉,”皮尔思流畅地说:“我突然得赶着出国处理生意,想必我从巴黎寄来的信,不足以平抚你的不满。”

“巴黎?”她说,皱着眉头。

“是啊,你没收到我从巴黎寄来的信吗?”

“怎麽回事,没有啊。”

“该死!”皮尔思说,然後立刻为自己强烈的用词道歉。“都是法国人,”他说:“他们真是没效率。要是早知道就好了,可是我从没想到——我没接到你的回信,就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气?爱德华,我可以跟你保证,”她开口,然後又停下来:“不过你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三天。”皮尔思说。

“那就怪了,”伊丽莎白·川特说,突然一脸不太像女人的精明表情:“因为佛勒先生两星期前来我们家吃晚饭,还提到他跟你碰了面。”

“我真不想反驳令尊的同事,但亨利老是把日子搞混。我已经三个月没见过他了。”皮尔思又赶紧补充。“令尊最近好吗?”

“我爸?喔,我爸很好,谢谢。”她的精明转换为受伤的表情:“爱德华,我——我爸,呃,针对你的个性,其实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是吗?”

“对,他说你卑鄙。”她叹了口气:“还有更难听的话。”

“设身处地的话,我完全可以了解他的想法,但是——”

“但是现在,”川特突然下定决心说:“既然你已经回英格兰了,我想应该可以期待您再度光临寒舍?”

这时皮尔思一脸为难的表情。“亲爱的伊丽莎白啊,”他吞吞吐吐地说:“真不晓得该怎麽说,”然後他停下,摇摇头,眼眶里好像浮起泪水。“之前我在巴黎没听见你的消息,很自然就以为我得罪你了,所以……後来……”说到这里,皮尔思忽然就不结巴了:“很抱歉,我已经订婚了。”

伊丽莎白·川特瞪着眼睛,下巴一掉。

“没错,”皮尔思说:“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可是跟谁?”

“跟一位法国小姐。”

“法国小姐?”

“是啊,这是事实,一点也没错。当时我非常难过,你明白的。”

“我的确明白,先生,”她气冲冲说,然後鞋跟猛然一转离开了。皮尔思还站在人行道上,努力装得凄惨无比,直到她爬上马车後离去。然後他继续沿着摄政街往下走。

任何人若是看到他,可能会发现他走到摄政街尽头时,无论态度或举止都看不出有丝毫懊悔之意。他登上一辆出租马车,驶到风车街,然後进入一家旅舍;这家旅舍是出了名的妓女出入场所,不过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他走进厚天鹅绒布装潢的门厅,迎接他的蜜瑞安小姐说:“他在楼上,三楼右边。”

皮尔思上楼,走进那个房间,看到艾噶尔坐在里头,正在嚼薄荷糖。“你有点晚到了,”艾噶尔说:“碰上麻烦了吗?”

“遇上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艾噶尔含糊地点点头。

“你看到什麽了?”

“我看到两个,”艾噶尔说:“两个都在跟踪你。一个显然是警察乔装的,另一个人穿得人模人样。他们跟着你走到哈黎路街尾,你上车後,他们也上了一辆出租马车。”

皮尔思点点头:“我在摄政街也看到这两个人了。”

“现在大概还躲在外头监视,”艾噶尔说:“威利怎麽样?”

“看起来是出卖我们了。”皮尔思说。

“一定是警方要他引你出来的。”

皮尔思耸耸肩。

“那该怎麽处理威利?”

“他会得到告密鬼该有的惩罚。”

“换了我就会做掉他。”

“我不晓得是不是该做掉,”皮尔思说:“但他肯定不会再有机会出卖我们了。”

“那麽,那两个跟踪你的警察,你要怎麽处理?”

“暂时按兵不动,”皮尔思说:“我还得再想一想。”然後他往後靠坐着,点起雪茄,沉默地吞吐着。

距离计画中动手的日子只剩五天,偏偏警方就在这当口儿找上他。如果威利告了密,还说了很多,那麽警方就会晓得皮尔思这夥人曾潜入过伦敦桥车站的办公室。

“我得想个新计画,”他说,瞪着天花板:“让警方能查到的新计画。”他望着雪茄烟雾回旋腾升,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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