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上午不会那么忙的,专门挑了这个时间,可是“山本鲜花店”的柜台深处,健太仿佛还没察觉到我已经走进店内,双手忙个不停。白色、浅紫和深紫色的大波斯菊,取出花朵,套上玻璃纸,再系上粉红色的丝带,一枝就完成了。

“伯父和伯母呢?”

听到我的搭话,他才抬起头。

“市民会馆,下午有个很有名的经济学家的演讲会,他们先去了。”

“嗯。那健太你呢?”

“必须在十点前把这些花送到金合欢幼儿同的玫瑰班。今天是参观日,班主任的课程排满了,还要休产假,于是家长们打来电话,说要按照班上的人数,把三十枝花一枝枝包装好送到幼儿园。平常哪有当天早晨九点半就打电话来订花的?真是的。”

“家长大人们从来都是超乎常理的。话说,为什么玫瑰班要订波斯菊?”

“三十枝玫瑰,恐怕会超出预算吧?”

“把各种各样的花混在一起不就好了嘛。老师最后统一分发给小朋友们,看上去不是很华丽吗?”

“绝对不行。之前有一次就让我混起来,我那么做了,用八枝玫瑰和其他好几种混搭起来。结果好像是负责买花的家长就把自己家和朋友家孩子用的玫瑰预先藏着,剩下的发给其他孩子,最后其他家长竟然打电话到我这儿来发脾气:‘我家的宝贝不就成了陪衬吗!’”

健太模仿起孩子母亲那种歇斯底里的口气。和我说话的时候,他也不停下手上的活。

“可以想象。因为我每天也要面对那种人。波斯菊是对方指定的吗?”

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附近居民家的庭院中都盛开着漂亮的波斯菊。

“是啊。好像说发完花之后还要唱歌。”

“唱波斯菊的歌?真有这种歌?”

“不是有百惠的那首名曲嘛。”

“可是,像幼儿园监护人这种年纪,别说我们这么大的了,再年轻一点的人几乎都不会有印象的。那种出生之前流行的歌曲,没人会知道的啦。并非人人都是健太啦。”

同学会的卡拉OK上,健太总是唱些怀旧金曲。不愧是卖花人的儿子,有出现花名的曲子全是他的拿手好戏。不过现在他已经没空哼歌了。

“我来帮把手吧?系几根丝带还是没问题的。”

“好啊,帮我大忙了。”我隔着柜台站在健太的斜对面,接过了丝带和剪刀。

“话说回来,梨花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告诉我K的联络方式?”

“K,就是那个送花的?”

“是呀。每年不是你就是伯父会送到我家来。K一定是预先下了订单吧。”

和K的联系就是花束。我还以为问一下健太就能知道了,不过来了一趟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K所下的订单是在其他FLEL的加盟店订下之后,经由FLEL本部,再由离发货地址最近的加盟店“山本鲜花店”继续接手配送的。本部发来的传票上面,一点都没有提到K的信息。

“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最近几年,本部的网页上已经可以订花了,根本见不着客户的面。多贵的花,用这个那个搭配出什么感觉,当面问毕竟和写在纸上的不一样。”

“那样就不知道对方想通过花传达怎样的心意了。K一般想要什么感觉的?”

“别提了。他只是指定一个价格,接下来全都交给我们。哪怕店主是个完全不会搭配的大叔都无所谓。卡片上也只写一句‘K赠送’。那句话都是我用电脑打出来的。”

健太回过头,忽地努了努下巴,指向架子上的台式电脑。

“我都不知道。有点不可思议。”

长腿叔叔会全部交给花店随意处理吗?

“算啦,待会儿我把这些送到幼儿园之后,帮你去本部问问看吧。”

“多谢你了。”

“作为回报,我去送货的时候能帮我看一会儿店吗?十分钟左右。大概不会有客人上门。”

“好呀,反正我有空。”

“我看到那则新闻了,你这种底层员工结果怎么样了?”

“惨不忍睹啊,一通电话就把我解雇了。别说退职金了,连上个月的工资都要赖不肯给。哪怕是临时工也好,真希望有地方能让我工作一阵。”

“前阵子‘梅香堂’的老板娘请我用电脑给她做招工海报,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招满。”

“‘梅香堂’吗?好像不错。”

“啊,不过,你去了那里,可绝对不能和招牌妹‘小纱’相比。”

“招牌妹?”

“我家老爷子可是粉丝团的天字一号啊。既然是头号粉丝,送她一大束花不就行了嘛。可光是在水彩画班上课用的那种花束里多塞两三枝都要了他的命。胆子真是小得可怜。好笑吧?”

“没想到啊。”我系好了最后一根丝带。

“我今天下午要去公民馆的插花教室上课,不在这儿。等我调查完K的情况,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好呀。健太你这么好学吗?”

“别说傻话啦,我可是讲师。”

“没想到,明明都住在一个小镇,我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你的居民意识太差啦。关于镇上将来的发展,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吧?”

说得没错。不过我觉得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我又不是议员。何况,我现在自身难保。

“晚饭,不介意的话来我家吃吧。我做点好吃的。”

我要极力限制不必要的支出。如果是健太的话,做点咖喱就行。

“那,明天就准备订婚吗?”

“你说什么?”

“你昨天和今天才刚来了我这边两趟,真是没搞清楚状况呢。婆婆都不在家,你带个男人回家试试看。‘梨花不知带了谁回家呢,啊呀,那不是花店的健太嘛。’一到明天,流言飞语就满天飞了。”

“不会吧……”

太夸张了,我本想说出口的。不过这个小镇上的人,往往是高中毕业之后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能被传流言的年轻人几乎没有。所以只要有一点点流言就会持续很久。那一次也很长时间呢。

两年前,在“JAVA”同一班当讲师的一个美国男孩回国之前,我请他去点心店喝茶,还介绍他去了“梅香堂”。我明明说他是我的工作伙伴,没想到过了几天,老板娘就问我那个金发男朋友最近怎样,我只能回答说他回国了。不知何时我已经被大家当成了“蝴蝶夫人”。不知商店街到底误导了多少人啊。

如果对方是健太的话,那就更麻烦了。我们两个之间明明什么想法都没有,但是很容易想象出“他们好像最近要结婚了”、“已经同居了”这些流言飞语不断失控的情形。

一辆白色卡车停在店门前,上面写着“山本鲜花店”几个字。伯父和伯母走下车来。

“正好回来了,就不用你看店啦。待会儿我会发短信给你的,手机记得开机哦。”

健太说完,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纸箱,把波斯菊小心地装进去,双手抱着纸箱往外走去。我也一起往外走。

“哦,是梨花。昨天的金锷烧可好吃了。”

伯父一边从卡车的货板上卸下空篮子和空箱子,一边不忘笑嘻嘻地向我道谢。金锷烧。健太一脸尴尬地把箱子装上停在店旁的小摩托车货板,用绳子捆紧。我绕到健太的正面,对着他黑色围裙的口袋轻捶了一拳,转身说了句“先走了”。

不管会传出什么流言,绝对不要和这家伙扯上关系。

本来想直接去看望一下外婆的,结果却决定先回家。

健太说要在国道旁边的家庭小酒馆见面。我回复说,想喝酒就自己开车来接我呀。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我玩笑般的要求,开车到公民馆门口接我,但事实明明是我有求于他……

“公司说不能透露个人信息啊。”

他喝着冰啤酒,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答复。

“我试着死缠烂打地追问了一番,结果对方说我是违法的。”

“不过,既然他们不告诉你,也就意味着FLEL本部是知道K的联络方式的吧。”

“哎,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暂且不管,K到底是什么人?我只不过是每年送花过去,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每年十月二十日,就会有寄给母亲的一大束花送到我家来。自我记事起,就有了这样的记忆。

小时候我不会去思考这花到底值多少钱。花店的大叔必须要侧过身来才能把一大束花送进玄关,我只是觉得花好漂亮,不停地盯着看。这日子并非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结婚纪念日,却有花会送到家里,我完全没有感到一丝疑惑。

面对伸出双手都无法环抱的巨大花束,母亲也不露出喜悦的神情,跟接过一份传阅板报没什么两样。每年花朵的搭配明明是那么别出心裁,母亲却看都不看一眼就拆开花束,神色淡然地分开花朵,这些放佛龛,这些放到外婆的房间,还有这些放客厅,最后把丝带和包装纸分给我。我注意到花里夹着一张卡片,递给母亲的时候,她说,这个也给你,接着塞到我手上。

白底的卡片上画着红玫瑰的图案,还有“K赠送”几个印刷字。就这么几个字,却如同请谁到城里参加派对的邀请函一般,年幼的我心怦怦地跳。刚认识的那个英文字母令我心痒不已。

——一定有一个帅气的王子喜欢妈妈,那爸爸该怎么办呢?

尽管我有那样的担心,父亲却总是说一句“是嘛,又一年了吗,真快啊”,仿佛每年的惯例一样,只是从储藏室里取出几只花瓶。

——K是谁?

曾经有一次我问母亲。

——他不是人哦,是“抽奖”的K哦。く,KU,你学过罗马字吧?妈妈中了大奖,所以每年都有花送到家里来啦。

她撒谎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抿嘴微笑,只是那么平淡地说了一句。这种比圣诞老人还离谱的中大奖的说法,我竟然一直坚信,还以为真的中了一个特大的奖呢。

上大学之后,初次交往的那个男孩子在我生日那天送了一束花给我,我还因为花束太小而大为失望。但是,朋友一看到就说“那男生很努力嘛,这花恐怕要值一万日元吧”,我惊讶得差点把花瓶碰倒。

我终于了解到,送给我家的花束价格相当高,于是乎怀疑应该是某个特别的人送来的礼物,不过除了鲜花以外,完全感觉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但是,鲜花依然一年一度地送到我家,说不定真的是中了大奖呢,我渐渐地相信了。

K毫无疑问是一个“人”。

举行父母遗体的告别式几天后,一个自称K的秘书的人到访,并且主动提出援助。尽管我拒绝了,鲜花依然每年送到我家。

“就这些。”

“年纪老大了竟然还相信什么中大奖了。关于K,你真的没有什么头绪吗?比如说外婆的熟人之类。”

“我也想到了,还到处去调查过。”

从下午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寻找K的线索。妈妈的通讯簿、贺年卡,还有留着没丢的笔记本电脑都检查过。

“到处都是带K的人,算上姓和名,基本上五成都是K。考虑到是27年前开始送花的,人数是精简了不少,但和谁在什么时候相识的,我不可能全都知道。要是署名是像我这样的R啦、F啦、W啦之类的就好了。”

“这么一说,我也是K呢。如果到头来K就是我那怎么办?”

“送花的人就是开花店的吗?那匿名的理由呢?”

“说得对。既然贺年卡上都会写实名,不可能只在送花的时候写上‘K赠送’。你记不记得有一些闲聊的时候常会出现,但是没记到通讯录上的名字?”

“完全不知道。妈妈根本就不是爱叙旧的人。下次去哪里,干什么事儿,她就知道说些今后的事。我去打听爸爸的情史,他只给我来一句,是怎么认识的来着?看上去根本就是记不起来了。既然爸爸都是那种人,就更加没戏了。”

“外婆怎么样呢?她一定很清楚吧?女儿和自己住在一起,还总是收到那么大的花束,一定会问是谁送来的吧?”

“当然咯,我问过外婆。K的秘书来我家的时候,我和外婆也在一起。如果接受了援助,就是和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结下不解之缘了。不知为什么,他们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到底是为什么呢?你好奇心不够啦。要是我妈妈收到那种鲜花,肯定要彻查到底。”

“可是……”正因为我是这种人才毫无办法嘛。

“还有,秘书是怎么跟你作自我介绍的?”

“哪方面?”

“到

底是谁的秘书呀?主人啦、社长啦,应该有各种各样称呼自己雇主的方式吧。”

“就称呼K。我作为一向受您母亲生前照顾的K的代理人前来拜访……之类的感觉。也没有加什么尊称,也没有说自己有其他头衔。”

“秘书,真是奇怪。他是个怎样的人?”

“年纪和我差不多啦,可能大我几岁。个子高高的,脸也很标致,给人一种年轻有为的感觉……对了,按照《长腿叔叔》里写的,秘书自己也有可能就是K呢。”

“你不是从记事起就有花送来吗?那时候他不也是个小孩嘛……虽然确实有点可疑,不过既然是那么帅的人提出援助,你干吗不积极一点再考虑下,就那么干脆地拒绝了?”

“样子太讨人嫌了,好像有一种‘凭什么派我来做这种事情’的不满态度。我刚拒绝,他就说了句‘那我会向K传达’,立刻就回去了。”

“也就是说只有K愿意帮助你,和那家伙完全没关系。对了,为什么你现在却突然想要知道K的真实身份了呢?”

“我有事求他。”

“什么?”

“我需要钱。”

“就因为公司倒闭?别开玩笑了,给我自力更生啦。”

“不是因为这个啦。”

我把外婆的病告诉了健太,没用那些客套话,而是,说了事实,接着还说了外婆想要参加投标,价格很高,倾尽存款都不知能否负担得起的事。

“外婆到底想买什么呀?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被物欲诱惑的人。”

“对吧,所以说,一定是非常想要的东西。如果要买下那件东西,手术方面就困难了,所以我想尽快把信送到K手上。”

“信?说不定有办法。”

“怎么做?”

“把信送到FLEL总公司,让他们转寄不就行了嘛。他们只是拒绝告诉我联络地址而已。如果你把信和鲜花一并寄过去,你就成了客户。不用太大的花束,只要寄去阿姨最喜欢的花,K一定也会高兴的吧?”

“好厉害,健太你真是天才。不过,妈妈最喜欢的花是什么来着?”

“真是的,身为女儿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过,比起花店卖的花,她说不定更加喜欢野花或者高山植物之类的吧?毕竟是个爱旅行的人。”

“没错。和K的邂逅也是在旅途中吧?说到登山,普通人和大富翁都必须要走同一条路。可以理解成K遭遇危险,结果被阿姨救了一命吗?”

似乎有点道理。如果偶然救助的那个人很有钱,就算比喻成中了大奖也不奇隆,也能理解外婆的说法了。对方当我们是救命恩人,但对于母亲来说,只是一件毫无风险的事情。所以说,就算接受了对方送来的花,也没必要沾沾自喜。就算父亲知道这件事,也没必要吃醋。

“我觉得说不定就是这样。明天拜托你帮我寄信,我就放在车子上,回去的时候交给你。花嘛……就波斯菊好了。对了,今天幼儿园怎么样?”

“果然,就是百惠。”趁着店里空荡荡的,健太哼起了《秋樱》。

刚坐上车,哼唱就变成了放声歌唱。他只是喝醉了。不过,好像我是第一次仔细听歌词。是首思念母亲的歌吗?

父母双亡确实带给我很悲伤的回忆,我似乎没有沉浸在这种悲痛中太久。大概是因为外婆一直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吧?比如说,我基本没见过母亲操劳的样子,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泣。真想让她轻松一点,真想让她多吃点美味佳肴,真想带她到各地走走,这种后悔的心情完全找不到踪影。

不过,只要我更深一步去了解,就会发现母亲有我所不知的一面。认为她度过了足够幸福的人生,大概只是我的主观看法,她本人会不会还有许多事情想去完成呢?

难道她就一次都没想过要和K见一面吗?

对那样每年送花来的人,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什么当初我没有问清楚呢?如今却已经无法见面。

就算不和K直接见面,说不定也能借到钱。不过,我还是尽量要和K见一面,我想要了解更多母亲不为我所知的那一面。

我把车停在金合欢商店街靠车站那边的入口,健太的父亲大概也在附近的酒馆喝了不少,脚步踉踉跄跄。“哦!”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们。

“健太,和梨花去约会了吗!”

他大声说着,朝我们走来。这样一来,我们为了避人耳目专门挑了那么远的店就变得毫无意义。

“是工作啦!”

健太有点吃惊地说。确实,本来就因为健太经营花店才和他谈了那么多,这肯定算是工作。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工作?你到底去干什么啦,从实招来。”

大叔开始纠缠不清。幸好商店街基本上全都打烊了。

“这家伙她想知道K的联络方式,不过FLEL总公司又不肯告诉我,于是就来和我讨论该怎么办。就这样!”

“每年都要订花的那个K吗?”

“没错。”

“大概是哪个有名的画家或者建筑师吧。”大叔爽快地说。

“……是这样吗?”

“我刚接订单的时候还不认识他,不过有一次听收音机,忽然出现了那人的名字,好像是个听说过的名字,他的声音我也有点印象。”

“订单就是FLEL发来的匿名客户传票吗?”

“是在加盟FLEL之前啦。最早几年都是直接打电话来预约的。费用是靠汇款挂号信送来的,至于设计包装都委托我们做。”

“当时的传票,还留着吗?”

“不是你处理掉的吗?还说什么接下来就是电脑管理的时代了,几十年前的传票根本不需要了,根本没仔细确认就全被你扔光了。我早就说过,哪天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我拦着你都没用。”

我一脸怨气地望向健太,他不好意思地合起双手。

“还记得名字吗?”

“嗯,叫什么来着?在订单上看到他的名字也就最早那年,后来都是用K署名的。总之,我肯定他的名字是K行假名来着。”

“加把劲儿啊,还能想出什么别的不?”

大叔架起胳膊:“唔——”他歪过头。

“对了,八万日元的鲜花,从来都没接过这种订单吧。当时的八万日元啊。送花的对象说是要结婚,不过不知道和那对夫妻是什么关系,当时还试探过他呢。”

“真是老不正经啊。然后呢?”

“我问:‘您委托我们设计插花,请问您希望把鲜花设计成怎样的形象呢?是献给恋人呢,送给朋友呢,看望病人呢,还是恭贺新婚呢?送花总该有什么目的吧。’”

“老头子果然脑袋转得快。然后呢?”

“送给我爱的人。”

我的心弦一下子绷紧了。

“K的秘书说他受过我家的照顾。难道就没有什么对恩人的感谢之情吗?再说了,那种有点肉麻的话,一般人不会说出口吧。”

“不,他说了。就像译制片配音的那种带点沙哑的嗓音。要是接电话的是孩子他妈,肯定都要晕过去了。”

“妈妈也知道那条留言吗?”

“不清楚啊,我反正没说。K直接说过,不要用写出来的,得用鲜花表现出来。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山本流宗派的尊严的。”

山本流这个名字虽然很奇怪,但每年送来的花,都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商店街那个大叔之手,从插花到设计都美极了。

鲜花的主题是“送给我爱的人”,母亲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呢?

她多半已经注意到了。她是个感觉敏锐的人,尽管在教育方面一向是放任主义,但只要我情绪低落或者有什么心事,立刻就会被她看穿。

是深山里某个年迈的大富翁送来的贺礼,我自作主张地下了定论。但假如说K真的爱着母亲,并且提出要帮助我们,那我去求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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