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平膺待过的岔道上,叶婉没有发现那个黑色腰包。她乘电梯到上面,走出空门,看到客厅里的场景,叶婉又吃了一惊。客厅的两张长沙发上,各倒着一个人,沈华起倒在靠壁画这边的长沙发上,张伯倒在靠窗户这边的长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看长沙发上的两个人,他们像是在睡觉,叶婉为了确定,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两个人。呼吸自然,脸色正常,身上没有伤痕。从呼吸来分析,他们睡得相当沉,她小心翼翼地轻推了一下沈华起,没有反应。

叶婉有点搞不清状态,这两个人在大白天,在这么凶险的环境里,居然能安心地在沙发上睡大觉,还同时一起睡了。她扫视了一下茶几,他们面前都有一杯差不多喝完的咖啡,叶婉记得自己早上醒来后,已经将昨晚喝过的咖啡杯拿到厨房。放在茶几上的咖啡壶,本来还剩有三分之一的咖啡,现在只有一点了,这两杯咖啡无疑是沈华起与张伯倒来喝的,两个人也是因为喝了咖啡才睡着的。

昨晚,她、高平膺和何俑也是因为喝了咖啡后睡着了,振奋人的咖啡成了催眠剂,咖啡壶里的咖啡很有问题,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药。叶婉的脑海翻回到昨晚吃饼干喝咖啡的情景,她和高平膺喝的头一杯咖啡,是她用速溶咖啡泡的,喝了没有问题。后来张妈下来,再后来,何俑和吴媚兰下来,说了一会儿话后,吴媚兰要求张妈给她泡杯咖啡,张妈不太情愿地去厨房,十几分钟后,煮了一壶咖啡出来,然后她自己上楼了。接下来,何俑给吴媚兰倒了一杯咖啡,但吴媚兰没有喝,这杯咖啡被何俑带到楼上喝了。最后,三个喝过咖啡壶里咖啡的人都昏睡了。

问题就在张妈煮的咖啡里,她手上拥有迷药是完全有可能的。封宅的夜晚,有前者在莲子羹下迷药,有后者在房间里放迷香。高平膺以为下迷药者是张伯,现在看来不是张伯,而是张妈。封宅前夜是她帮丈夫下的迷药,之后,她的手里还有一些迷药。

张妈想迷倒的是昨晚的人,沈华起与张伯可能是他们误喝了咖啡而被迷倒。他们一定是在客厅里谈话时,看到煮好的咖啡,就加热来喝,想提一下神,没想到反而被迷倒了。真是天助他们,迷倒沈华起与张伯,就等于帮助她和高平膺减少危机。

放松下来的叶婉在客厅找了一下,才发现黑色腰包原来在高平膺坐的单人沙发的坐垫下面,不知道是高平膺自己放的,还是转移他的人放的。带着黑色腰包,她兴冲冲跑到地下密室告诉警察上面的好事,然后替他松了绑。

突然发生的好事,让高平膺也喜出望外,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马上带着绳子与叶婉来到客厅。捆绑之前高平膺先对两个人做了搜查,在沈华起的身上搜到两串钥匙。一串有五把,钥匙齿各不相同;一串有三把,钥匙齿是相同的,说明三把钥匙是一样的。在张伯身上搜出一个钱包,一串钥匙,钥匙扣上有几把类似于大门的钥匙,还挂了另一串钥匙,另外挂上的钥匙扣有五把钥匙,与沈华起身上那串带五把钥匙的钥匙扣是一样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搜出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由于高平膺的左手不方便,捆绑的工作交给了叶婉。在他的指示与吩咐下,叶婉将两个人的手脚做了捆绑。还不放心的高平膺,又让叶婉去四楼密室里,拿来那个编丝绳球。两个人一起将沙发上的人移到地板上,背靠茶几地坐着,将他们与茶几捆在一起,这样就不怕他们有动弹逃走的机会。

他们将住宅楼上下又查找了一番,张妈与吴媚兰还是不见踪影,沈丹被捆了手脚,坐在她自己房间的床上。一定是沈华起与张伯干的,他们在搞不清楚谁是幕后人物时,因为不放心沈丹,暂时禁止了她的行动。

“坏蛋,全都是坏蛋,滚开!全都滚开!”

床上的人愤怒地叫,她的情绪有点不好,脸色也不太对头,应该是受刺激了。沈丹现在的眼神没有装饰物,愤怒无理性的目光,真实地反映出她的精神,她是疯了。高平膺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替她松绑,招呼叶婉离开房间。

此时的住宅楼有点可笑,在溢满了死亡气息的空间,却有活人沉睡的呼噜声和疯子的疯语,这比寂然更悲哀。虽然他们都知道阳台上有问题,可找不到进入阳台的办法,两个人只好回到地下,寻找另外的契机。

高平膺测试了一下得到的钥匙,发现那串沈华起与张伯都有的钥匙串,五把钥匙是用来开地下铁栏门、地下客厅第一间房、地下客厅第二间房的门钥匙。地下客厅的两间房,因为外面另装了挂锁,所以一共才有了五把钥匙。

第一间房里除了何俑,还有三样女性的物品,床上有一件女外衣,桌上有一个化妆包,一个梳洗用品包。这些东西叶婉先前早看到了,也知道是谁的东西,是叶彩霞的。这个房间应该是叶彩霞下来时睡过的房间,房间里很简单,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了。高平膺很快就停止查看,带领叶婉走出房间。对里面捆绑着的人,他没有任何指示,叶婉指了指第一间房,提醒高平膺还绑着一个人,问要不要替那个人松绑。高平膺摇摇头,表示现在最好是杜绝其他人的活动,这样他们两个人才显得安全。

第二间房比较脏乱,东西也比较多,除了衣柜里的衣服,桌子的抽屉里还有不少药,多是消炎的、止痛的,在这堆药里面,还有一次性注射器。房间里除了个人日用品还有报刊,这一切都说明,这个房间一直有人住着。

查看完房间,高平膺拿出从沈华起身上搜出的另一串钥匙,一式三把的那串。他想去打开第二间房里那扇门,走过去后,他有点失望,这串钥匙根本不是开这扇门的钥匙。这扇门也不需要钥匙,它装的是密码锁,只有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没办法通往地下的另一个空间,两个人再次陷入失望中。高平膺坐到沙发上看那三张平面图,叶婉轻轻打开第一间房的房门,看了一眼里面的人。何俑坐在椅子上非常安静地闭目养神,一点都没有因为自由受困而焦躁不安,仿佛他相信上帝会来解救他一般,自信从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叶婉疑惑地关上门。

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叶婉看了一下沙发当中的东西,拿起那张耶稣诗问高平膺:“真的会如这首诗说的,住宅里有十三个人吗?也许,只是随便乱写的。”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第十三个人会是谁呢?”叶婉想到高平膺对沈华文忌日的怀疑,“你觉得是沈华文?”

“有可能。不过,一年前得知沈华文去世后,我去他住过的医院里调查了一下,他的确得了病,而且还是很可怕的肝癌。主治医生告诉我,沈华文做过切除手术,出院后就再也没有来医院复查。”高平膺表情漠然,继续看手中的平面图。

叶婉听得心里凉凉的,没死之前的沈华文,等于已经躺在棺材里。横竖是要死的人,对恐吓信应该也无所谓了。他后来是被杀,还是病死,还是带着半死的身体躲藏进地下,只有打开那扇门才能知道。

“你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旁边的人忽然问她,叶婉一时哑然,她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沈华文的生或死在她眼里都是不值得留恋的,她想过他的死,也想过他的生,那都是受氛围影响所产生的想法。如果单纯地站在个人位置去想,是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倒真是无法回答。这个人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至今她只看过他的照片,虽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还是感觉不到亲生父亲的感情。而且,她现在麻木得很,一场杀戮,让她顿然觉得所有亲情都是虚情假意,唯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沈华文如果还活着,她的命运会和沈丹一样吗?叶婉心头生起厌恶,她一点都不愿意沈华文活着。

“他不应该活着。”叶婉给出一个答案。

高平膺看着她微微一笑,既有遗憾的意思也有满意的意思。站在亲情的角度,她的回答听上去是很冷酷,站在社会与法律的角度,她的回答又是合理的。恐怕连高平膺也很矛盾沈华文的生死,所以才想到问她。如果沈华文真的死了,十年前的谜团就很难解开,如果沈华文真的还活着,现在的局面,说明他有可能就是幕后操纵者。

“1996年12月。”高平膺看着图纸三上面的日期,读了一遍。

“有问题吗?”叶婉问,感觉他有所发现。

“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高平膺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然后把沙发上的东西收拾回他皮衣的内口袋,站起身快步走向第二间房。叶婉跟进去,只见他站在房内的那扇门前摆弄门把手下面的圆盘,也就是设置了密码的东西。

“你知道密码了?”叶婉有点惊讶。

“可以猜猜看。”高平膺神秘地朝她一笑。

她真惊讶他的猜测能力,猜也能猜出来。叶婉走到高平膺身边,看着他摆弄那个圆盘,圆盘上面有密集细小的数字,都是两位数,最下面那一层是10到39的三十位数,当中那一层是40到69的三十位数,最外面一层是70到99的三十位数。圆盘底座的边缘上面中央有个红点,那应该是密码数字定位的指示点。

自信的警察失败了两次后,停下来稍微思索了一下,重新开始摆弄,他将最下面那一层21这个数转到红点这个位置,再将当中那一层69这个数转到红点这个位置,最外面那一层91这个数转到红点这个位置,连起来这组数字就是图纸上那个日期每两个数字的倒写方式。

很聪明的思维方式,叶婉来不及夸奖他,高平膺已经将门打开。门后面果然是楼梯,宽一米左右的楼梯很长,但斜度不大,也没有拐弯,笔直地往下。粗略地数一下台阶,起码超过二十级。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楼梯不是现在的楼梯,它的材料是石块,而且还是古老的石块,陈旧的色彩,折射出过去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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