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三楼的叶婉还没有站起身,从楼上传来女人恐慌的惊叫,这惊叫声与吴媚兰在二楼受惊吓时发出的惊叫声不一样。吴媚兰的惊叫是平常性的惊叫,是看到平常性的可怕事物,而发泄一下紧张与害怕。而现在楼上的惊叫,是因恐惧、无助、丧失意识平衡的惊叫,惊叫者不是简单的紧张与害怕,是灵魂不安的恐惧。

楼上此刻只有叶彩霞一个人,一个人在楼上发出惊叫声,绝不会是突然的精神失常,一定是碰到极其可怕的事。叶婉慌忙朝楼梯冲去,沈华起与沈乐已经抢在她的前头,而高平膺是第一个冲上楼梯的人,其他人跟随在叶婉身后冲上楼。

跑到三楼,只见叶彩霞的房门半开着,门上有个红色的“死”字,字迹上的水还在流下来,看来字是刚写上去没多久的。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叶彩霞如惊弓之鸟般蜷缩在床上发抖,一副恐惧害怕的样子。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门上的“死”字又是怎么回事,屋外的人走进屋内问。叶彩霞好像吓呆了,怎么问都只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高平膺走到门前,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门上的字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摸了摸红水,然后告诉大家,这个红色的“死”字,不是用人血写的,也不是用动物的血或红墨水,而是用红酒写的。

其他人都在楼下,这个“死”字是谁写上去的呢,高平膺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叶彩霞,有点怀疑是她故弄玄虚。叶彩霞还在哆嗦,紧张不安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人多而平静,叶婉努力地安抚对方,并告诉姑姑,高平膺是警察,会帮助她弄清所发生的事。叶彩霞没有对此产生好奇与期望,原来她早就知道高平膺的身份。叶婉想到昨天在阳台看到的一幕,沈华起在姑姑耳边嘀咕的,恐怕就是告诉她让高平膺来这里的事。

一阵安抚后,叶彩霞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有点惊慌,她语无伦次地没有说清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有鬼,她看到了,刚刚它打开她的门,企图走进来,她吓坏了,就捂住脸惊叫,等她再看向房门时,鬼不见了。

“什么样的鬼?”高平膺好奇地问。

“骨架,一副骨架,但它的手会动,嘴巴也会动,我还听到……”叶彩霞说到这里,又惊惶起来,声调又颤抖起来,“听到它说……说它是……是沈华文。”

沈华文的骨架来找叶彩霞,这话有点天方夜谭,很难让人信服。沈华起的脸色最惊讶,他与叶彩霞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神是如此相似,是同样的惊惶与诧异。叶婉总觉得这两个人内心有鬼,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藏匿着。当时其他人都在楼下的客厅里坐着,四楼那双男人脚假设是死去的父亲,楼上只有姑姑一个人,会动会说话的骨架和“死”字从何而来?看姑姑的神情,绝不像在装模作样,是真的受了惊吓。门上的“死”字,是不是暗示下一个死者会是姑姑?

三楼又响起女人的惊叫,是从楼道尽头的洗手间里传出。叶婉看了一下屋内的人,少了吴媚兰。大家走出房,只见吴媚兰从洗手间里出来,惊慌失措地指着里面说有鬼。高平膺进去查看完出来,脸色平静,应该没看到什么异物,他问吴媚兰是怎么回事。

吴媚兰脸色虽然惊慌,却没有她房间里发现男人尸体时那种惊恐。她咽了下口水,说她刚才内急去厕所,出来洗手时,洗手盆前面的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副骨架。那骨架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骨搭在她的肩上,说它是沈华文,是它让她来这里的。她当时吓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骨架又对吴媚兰说,叶彩霞对不起它,而它对不起她,它要将这个家还给她。说完就穿过镜子,直接从墙里走出去。看到骨架消失了,她才回过神惊叫。

又有了鬼的气氛,大家嘴上不说,脸上都流露出见鬼的神情。“死”字也许可以是人为制造,那个沈华文的骨架,不言而喻地说明这住宅有鬼。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减少恐怖的气氛,高平膺吩咐张妈擦拭掉门上的“死”字。

红酒不太容易清洗,“死”字是被擦掉了,但门上还是有些许红色的痕迹。三楼的鬼事件,让大家对死人事件丧失了追究的兴趣,如果杀人者是鬼,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人能与鬼相斗吗?这里又没有巫师道士,十字架好像也不起作用,也许它认得这个鬼是这里的主人,所以默不作声。

“这鬼事件,你怎么看?”沈华起向高平膺讨教。

“我只能说,这鬼很嚣张,大白天就出来了。”高平膺挑了挑眉说,查看完所有人的神情后又说,“关于凶手的讨论到此结束,沈太太如果害怕,就让亲人轮流陪护一下。谁有线索,可以直接找我,我在自己的房里。”

三楼的人群各自散去,叶婉暂时留在姑姑的房里陪护。

叶彩霞躺在床上,脸色非常难看,没有血色的苍白,加上恐惧与惊惶,让这个美丽已凋谢的老女人,形同一尊蜡像。她所惧怕的是什么,好像不全是因为看到沈华文的骨架,更多的是另一种惧怕,对死的惧怕。

叶婉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床上脆弱的姑姑,原先想问的问题,一时问不出口,她不忍心再刺激对方。在她心里,姑姑要比父亲重要,在她成长的道路上,姑姑给予了很多关心和帮助。而父亲,在她眼里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三天两头赌博,赌输了就和母亲吵架。失去父亲,她没有太大的悲痛,如果失去姑姑,叶婉觉得自己无法承受那种无助的悲伤。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慢慢地抬眼看了一眼她,表情哀伤地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她的罪孽,那神色,似有难以启齿的隐情。叶婉看着一脸痛苦的姑姑,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也不知道如何去询问对方是什么罪孽。究竟是什么罪孽,会连累兄长出事。可她又觉得应该问些什么,最起码要知道那双男人的脚是不是死去的父亲的。

“姑姑,我父亲在22号来找你时,是不是没有回家,而是躲藏在四楼的房间里?”叶婉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叶彩霞从床上支起身不安地问。

“我第一天来时,曾看到四楼有双男人的脚一闪而过,但没有看到人。当时,张伯和何医生都在楼下,这个男人如果不是我父亲,会是谁呢?”叶婉看着姑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发现姑姑的身子再次颤抖。

叶彩霞突然从床上下来,然后从脖子上掏出一条藏在衣服里面的项链,她解下项链,把它塞到叶婉的手里,脸色凝重地对叶婉说:“你先替我保管这条项链,如果我也死了,你要记住,一定要用这条项链,得到属于你的东西。这样,我就算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你知道凶手是谁,是不是,姑姑?”叶婉反过来抓紧叶彩霞的手问。

“我不知道,只有等他来杀我的时候,才能知道。”叶彩霞迷茫地摇摇头。

“那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是吧?”叶婉激动地再次抓紧叶彩霞的手问。

叶彩霞的脸痛苦地抽动一下,推开叶婉的手,在房里不安又恐慌地走来走去,那两只手互相揉搓着,显而易见她的内心有多么混乱不安。左右为难的神情,写出她内心的双重恐慌,一是恐慌凶手的存在,二是恐慌四楼的三间房。

窗外的雨下得猖狂,密集的防盗网和雨水,构成监狱般的锁困,住宅现在就像一座豪华的监狱。叶婉将项链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走到姑姑身边,开始向姑姑分析现状的危急,明天就是姑丈的忌日,说不定今晚就是她们两个人的死期。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告诉那个警察吧,也许可以找到凶手。

“让我好好想想。”叶彩霞为难地说,又开始焦躁不安地揉搓着手在房里踱步,她的彷徨无助让叶婉看着难受,好像在看一个快要死的人写临终遗言。忽然,叶彩霞停住脚步,看着窗外,抱住头恐惧地叫了声“啊”。

叶婉也看向窗外,透过铁栏条,一副骨架正在窗外张牙舞爪,仿佛企图扯开防盗网。在雨水的衬托下,阴白的骨架更加阴深冷寒。突然出现的骨架,让叶婉也吓了一跳,她慌忙开门呼救,再回头,窗外只有雨水,那具骨架已经没了踪影。而她的姑姑,已经昏厥在地上。

高平膺已经跑上楼,后面还有沈华起和何俑,三楼其他房里的人也过来看个究竟。叶彩霞被扶到床上,对于刚才的事件,谁也解释不了,大家再次无语地散开,只是陪护的任务交给了沈华起,无论是人是鬼,他比较有能力对付。

叶婉也目睹了骨架,说明骨架的事件是真实的,不是弄虚作假,已经有三个人看到,这骨架好像可以宅里宅外地出现。很诡异的事件,住宅目前是封闭的,人想要操纵骨架也不可能将其放到窗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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