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的十九号院儿,宾主聚集在一间布置讲究的小牌室里——

酒红色的窗帘被降落到了地板,造型艺术的西洋古典蜡烛台上,闪耀着温暖的烛光。几个牌友围着那张中式的红木雕花小圆桌子,陪女主人喝咖啡。

三十年代的北平城,十天里能有五天不停电,就是很奢侈的事儿了。洋蜡、洋火儿、洋油灯……都是杂货铺里必不可少的常备货色。

紫姨倒是偏爱这洋蜡的光芒,给人送来一派柔和、舒心的安全感。

曾佐喝咖啡的动作,很是标准而优雅:他加入少量的牛奶,放一块方糖,然后无声地用小银勺,旋转着搅动两下之后,轻轻地把用过的小银勺,放在咖啡杯的小托盘里,再端起杯子,不出声地小口品着喷香的巴西咖啡。

紫姨就像欣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那样,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严大浦,他面对着这杯苦水,一口气往里面放了五块方糖。

身为医生的秋姗,有点儿不安地看着他——

经过稀里哗啦一通搅动,大浦把小勺子留在咖啡杯里,端起来就是“刺溜儿——”一声巨响,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町只好动手去把这个胖子留在杯子里的小勺子,从咖啡杯里拿出来。

人家却不高兴地又把小勺拿回杯子去。他的理由是:杯子底儿的糖还没搅化呢!

孙隆龙又来劲儿了:“小町,你就让他拿咖啡勺儿当他们家的粪勺子,从头到尾的搅和个够!洋规矩跟他有什么关系?”

严大浦仰脖子一口就饮尽之后,抹抹嘴巴随之感慨道:“这可真是……自讨苦吃啊——”

秋姗发出了感叹:“还真是能从喝咖啡的动作上,看出一个人的生活阅历来呢。”

喝过了咖啡,大家一起甩着扑克……

孙隆龙总是在抱怨:“紫姨到底想打什么花,最难琢磨。好像什么都扔过了。”

严大浦便乘机“训导”他说:“打牌,就跟作案一样,可不能把自己的真正目的太快地暴露出来。懂吗?”

小町有所联想了:“是啊,那个小末儿逃离这里多年,最近突然跑回来,怕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秋姗款款道来:“来看门诊的病人,这两天也没有少议论这皇粮胡同连续失火的事情。说是六年前,有人听见林记糕饼店的老掌柜,大骂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还放出过话儿来,说是今后要把这家百年老店,传给那个伙计小末儿呢。”

严大浦讨好地恳求秋姗:“您接着说,秋大夫——”

秋姗做作地撇了撇薄薄的嘴唇:“不敢当,大探长。今后,只要您那些黑皮部下的老婆,别到我那儿看病拿药也赊账,就谢天谢地了。”

大浦连声应承:“一定、一定,好说、好说……”

秋姗接着说:“有人怀疑,六年前林记库房的那场火,是林公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小町赶上话茬儿:“是啊,不少人亲眼看见,当时,就是那个伙计小末儿一个人,玩儿命往火里闯,背出几袋子面粉来。要是他有心放火毁了东家的产业,那又是何必呢?!”

孙隆龙有点卖弄地吐出一个挺完整的烟圈儿:“保不住,他也是自编自演呢!”

紫姨的话却有点儿离题:“林记的广味小月饼和李子蜜饯,味道真好。这家百年老店,听说,过去还为宫里做过南味的贡品糕点……”

小町眨巴着眼睛:“我想起来了,林记那个叫‘小末儿’的伙计,过去还上门给我妈送过点心。可为什么这些年每况愈下,越发的不景气了呢?是点心变味儿了不成?”

孙隆龙故作老气横秋的叹息说:“是人心变了吧!听说,那林家从咸丰年间起,就是口碑极好的南味糕饼铺子。可现在那位当了家的林少掌柜,怎么看,怎么就不对味儿嘛……”

严大浦乘机打趣:“俗话说:‘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比如说,咱们这儿还有个大中华牌的‘福尔摩斯’,放着祖宗偌大的家业不理,却偏要办个什么‘大都侦探社’——啧啧……玩票儿,洋式儿的。还要捎上我一个‘大’字,话里话外的,让人家觉着我这个北平城警察总署的副探长,是他的什么拜把子呢!”

曾佐反唇相讥了:“您的警署要是真能保了一方的平安,隆龙的大都侦探社,自然是没有买卖的。”

小町推波助澜道:“世无英雄,遂使耗子成警(精)!”

孙隆龙这下委屈了:“紫姨,敢情连你家小町也不向着我了?我……我还有什么奔头啊——”

紫姨终于开口了:“年轻人,有疑问的时刻,才有真理;有眼泪的地方,才有青春。”

扑克牌局还在继续着……

就在这同一个时辰里,另一户人家,也正在开着麻将牌局——

林记糕饼店的老太太正在女儿桥桥、未来的女婿和儿子的陪伴下,不紧不慢地“垒着砖”。

可这四个人,看上去又都有些心猿意马。

那位未来的女婿谭明旺,真是任何时候也不卸掉那条勒颈的领带。

林公子熟练地推着牌说:“明旺,来晚了半个小时。你自个说,今儿晚上的夜宵,该不该罚你请客?”

谭明旺连忙应声:“该罚!该罚!唉,桥,你怎么不吃妈扔的五万?”

桥桥的口气显得有点疲乏:“你怎么知道我要吃五万?”

谭明旺不解:“吃了你不就清一色,和牌了嘛!”

桥桥还是无精打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想和牌?”

林公子鼻子直出凉气:“真新鲜!哪儿有玩牌不想‘和’的主儿?!”

桥桥口气变得冷冷的:“那也要看和谁的了。”

谭明旺讨好地:“桥桥好孝顺,她是怕妈妈点了自己的炮儿,输钱呢!”

俗话说,女婿是娇客。老太太果然也开金口说话了:

“可不是,都说养儿防老,这话怕是太老了点——我啊,今后就指望过女儿女婿的日子喽!”

林公子听了这话,显然是被触痛了什么地方:“哼,老话还说,天有不测之风云。您老还是等着看,最后谁来掀开新娘子的盖头儿,再说这话不迟……”

桥桥也真有点不高兴了,她顺手就把自己面前的牌墙“呼啦”一下都推倒了:

“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声的呼喊——着火了……救火啊!

桥桥闻声,第一个“呼——”地从牌桌边站起来,直奔大门而去。

林公子龇着牙齿,冷笑了。谭明旺愣了一会儿神儿,也跟着往外走。

林家老太太面对着台面上乱作一片的麻将牌,又开始捻动着手里的檀木佛珠,独自开始了漫长无声的祷告……

十九号院儿的主人和客人,也被胡同里传来的一片喧哗,吸引到了大门外……

严大浦显然是不能无视自己份内的事情,那披着福尔摩斯式斗篷的孙隆龙,也煞有介事地紧紧尾随而去。

小町慌慌张张从自己屋里拿出照相机,扯着勉勉强强的秋姗,一块儿跟着往外走。

只有紫姨一个人,稳稳地坐着不动。

曾佐开窗朝外面张望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夜空下一片红光。他想了想,回到座位上,陪着女主人,擦着洋火,点燃了两人手里的香烟。

烟雾袅袅地弥漫在他们之间……

紫姨此刻单独面对这位曾佐律师,出身于山西晋中地区的“晋商”之家。此人在英伦留过洋,表面上看,好像还是个人们常说的那种“贵族王老五”。真实情况么,谁也不清楚、谁也不敢打听。

他与朋友合作挂牌经营的律师事务所,设在离皇粮胡同东口那条距离繁华大街不远的七十八号。从繁复的中、外法律手续和商务文件代理,到刑事诉讼、财产纠纷、遗嘱执行、司法辩护……真可谓是“忧天下之忧而忧”了。

曾佐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了:一米七四左右的个子,身材不胖不瘦,肤色不黑不白,眼睛不大不小,国字形的脸上,鼻梁是笔直的……一副高级的玳瑁框近视眼镜,更是把这么个大读书人的风度和气质,推到了最佳状态。

作为一个职业律师,曾佐平时却是个性格颇内向的人。估计,比起那些口若悬河的同行们,他的寡言,反倒能够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稳重印象。

这也是他的事业得以成功的因素之一吧。难怪小町说,任何时候跑到曾佐的律师所去找他聊天儿,几乎都会遇见到那些“满面愁云的女当事人”。

紫姨常想,祖上遗传给曾佐的精明、含蓄和“尖酸刻薄”,在其血液中以一种新时代的性格形式,再现得出神入化,真是十分有趣。她内心对这个性格沉着的杰出人物,特别的器重亦可想而知。

今晚的失火现场,火光熊熊,烟雾腾腾,巨大的火舌借助着秋天干燥的晚风,肆意吞噬着露露洋服店的几间房子。人们的水桶、水盆,面对着冲天烈焰,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杯水车薪”了。

大腹便便的严大浦挥舞着两支短胖的手臂,指挥前来灭火的人群。他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企图阻止火势的蔓延……等到市政的救火车,叮叮当当地赶到时,火势已经基本被压了下去。

与其说,这火是被扑灭了,不如说是着火的那几间房,已经被烧成了空架子。

刚刚喘过一口气的人们,又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

这露露洋服店的陈姐,咋没露面儿啊?

快找找去呀——怕……怕不是没有跑出来吧……

糟啦、糟啦,今儿这场火,可别是真伤着人喽!

巡警老周连皮鞋都没来得及换上,就趿拉着双露脚指头的老头鞋,跑来维持现场秩序。昏暗中,他没有认出已经弄得灰头土脸的严大探长,也把他合着现场围观的闲人一堆儿,往失火现场外面撵。

这下他可是触了大霉头儿了——这个已经窝了满肚子火的胖长官,冷不丁儿就让瘦小干巴的巡警老周,吃了一记令他满眼迸射金星儿的大耳光!

严大浦径直往起过火的露露洋服店里面走,后面跟着狐假虎威的孙隆龙、拿着照相机的小町和被她硬扯着不放的秋姗。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灾后景象,惨不忍睹——原先满屋子的服装、面料,已经尽数化作灰烬。显然,它们也促成了强烈的燃烧……

一具被烧得半焦的女尸,横陈在黑乎乎的废墟中间。

秋姗走近那具半焦的尸体,仔细而迅速地察看了死者头部的损伤情况,只是与大浦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什么话也没有说。

孙隆龙失口叫道:“胖子……”

严大浦正色地纠正他:“叫探长!”

孙隆龙赶忙改口:“是,探长大人,您老闻到一股子洋火水味儿了吧?”

严大浦继续提问:“嗯……还有呢?”

孙隆龙迅速回答:“好像,还混着一点‘嘎索林’(汽油)的味儿。”

严大浦褒奖地拍拍他的肩膀:“还行,以后我办案,你就跟着我……”

孙隆龙顿感受宠若惊了:“好说,探长大人。”

严大浦补充道:“我是说,以后有事儿你帮着我,好好在现场闻闻味儿,就行。”

孙隆龙一下就被他说得泄了气儿。可这位副探长却是真心赏识小私家侦探灵敏、出色的鼻子,并没有乘机诋毁他的意思。

小町在人群中,一会儿举起照相机摁两下快门,一会儿跟在场的各色人等说着聊着,用小本子记着笔记……

她在投入工作的时候,可是很具职业风采的。

这场为居民们所担忧的灾祸,到底还是发生了。

皇粮胡同的夜,怀抱着无限的隐忧,总算又重新归于表面的平静。那十几棵栽培年代不明的大槐树,在晚秋清凉的风中,裹着一场烈火留下的焦糊气味儿,发出婆婆娑娑的呼息声……

小町正在自己那间小暗房里,借着一盏红灯,观察着显影水里的照片……窗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警觉地大喝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她随手抄起门后的三脚架,轻轻打开门来,只见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正躲在窗户下面的阴影里!

小町举起三角架就砸了下去……阴影一声痛苦的低吟,接着就发出了凄切的哀求:

“小姐,别、别,您救救我……”

那黑影,竟是白天甩手离自己而去的小末儿!

小町赶紧把小末儿扯进屋里:“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小末儿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吓了小町一跳:“小末儿……你是叫小末儿,对吗?你起来说话——”

惊慌

失措的小末儿终于坐定下,接过小町递过来的一杯水,哆哆嗦嗦地送到嘴边。“审问”开始了:

“小末儿,你说实话,我才能救你。我问你,为什么要回到皇粮胡同来?火,是不是你放的?”

小末儿忙不迭地摇头:“不、不……不是我,小姐,真的不是我!”

“那你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到警察那儿把话说清楚不行吗?我陪你去……”

“不行,真的,现在还不行啊……小姐。”

“为什么?”

“……”小末儿低着脑袋,支吾不语。

小町急了:“你想让我救你,却不对我说出实情。那谁救得了你?!”

小末儿一看小町横眉瞪眼的恼怒表情,总算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一个多月前,我还在南城的时候,就有人给我送来个信儿,说是……”

“男子汉大丈夫的,说话痛快点!”

“我说,小姐我说——信上说,林记糕饼店的桥桥小姐,就要跟在美国洋行做事的一位谭先生结婚了。我……”

“你旧情难忘,就跑回来,想破了人家这桩姻缘,对不对?”

“不,不,小姐,我知道自己这样的人,说什么也配不上林记家的千金。”

“可我听说,六年前,你跟桥桥小姐私订终身,被林记的老掌柜知道以后,打了你一巴掌。你一气之下,就放火烧了他家的库房。然后深夜逃走。可有此事?”

“小姐,那时俺年轻不懂事。林记老掌柜夫妇,是我小末儿的再生父母啊。天地良心,我……”

“那我问你,六年前那场火,到底是谁放的?”

“……小姐,我什么都能跟您说,唯独这件事情,您……您就让小末儿……带到棺材里去吧!”

说着,可怜的小末儿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小町无可奈何地一把抓住小末儿的领子,使劲儿把他提溜儿起来:

“好,眼下就依你——想必你也有难言的苦衷。那我问你,昨天晚上,露露洋服店的那场火,到底跟你有关系没有?”

“有……”

“有?还真‘有’了!”

“小姐,您听我说。我在南城的张记面店当伙计时,就认识了常常来吃面的裁缝陈姐。她待人挺和气,也愿意听我说说心里话儿……不久前,也不知为什么,她也迁到皇粮胡同来,开了这家露露洋服店。昨天下午,她托人给我带了个口信儿,说是有要紧事儿跟我说,叫我晚上九点钟,到她店里去一趟。谁知道……”

小末儿说着说着,眼前就重现出那个恐怖的瞬间——当他推开陈姐的房门,刹那之间,火焰“呼”地一下,就在堆满服装和面料的房间里,顺着门口朝向里面,一条龙似的熊熊燃烧起来!那情形,简直就如同房门被人施了魔术一般……

他结结巴巴地,分了好几次,才总算让眼前这根儿“救命稻草”,把自己的讲述听明白了。

小町陷入了沉思。

小末儿余悸未消地叙述道:“火猛地一烧起来,我喊了几声‘救火’,赶紧就跑……”

“为啥你怕成这样呢?你不知道,不但有人看见你逃跑的影子,还有人亲眼看见你喊‘救火……’呢!”

“小姐,我小末儿死不足惜,本来俺这条贱命,就是林记老掌柜夫妇给捡回来的。我在南城时,大约是一个多月前,收到了这封信……”

小末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被揉皱了的信:看字迹,似乎出自一个文化程度不高者的手笔。

信的大意是:有人因为跟林家有世仇,企图把六年前库房失火的真相抖落出来,坏了桥桥小姐的婚姻大事……

小町愣住了:“小末儿,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想回来保护林家的女儿顺顺当当地出嫁,对吗?”

小末儿的眼睛湿润了。他深深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咋办,才能让桥桥小姐遂心如意地嫁了那位体面的谭先生。她也老大不小的了,我总觉着,是自己从前不懂事,耽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小町的眼睛也湿润了。她柔和地问:“小末儿,你不是过去就喜欢林家小姐么?”

小末儿又是那样深深地点点头。

“那现在,小末儿,你还想她吗?”

小末儿还是深深地点点头。

“她嫁给别人做了媳妇,那你还有什么指望呢?”

“只要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好,让我做什么,担什么罪名,都行……就是不能让人抖落出……”

“抖落出六年前林记家库房失火的底细,是不是?”

小町又恨又怜地帮小末儿把话说透了。这小伙子的善良、痴情、孤独和无助,震动了小町那颗年轻的心……

小町敲响了家里杂役老独头小屋的门,低声嘱咐了两句,就让小末儿进了屋子。

老独头总是那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接过小町带来的一床被子,动手铺在炕上,安排小末儿歇息……一夜无话。

这位门房兼杂役,是个独眼的男人。他的姓名不详、年龄不详、出生成长的来龙去脉亦不详。他是那位在北平警察总署做副探长的老牌友严大浦,“送给”紫姨的宝贵礼物——一个曾经犯过事又经监狱“管教”后释放的老兵。

那位警官牌友曾经说:拜托紫姨给他“一个前程、一个家”。于是,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成为十九号院里如同那两扇绿色的油漆大门一样,沉默无语却忠实职守的存在。

偶尔,他有其他事情不得分身,敲门的客人看见跑来开门的是何四妈或是小町,而不是他,自然而然脱口就会问道:老独头儿呢?尽管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找他有什么事情。

乍看上去,这老独头儿并不高大强壮,显得有些精瘦。外人却不知道,只有他能够、也被允许把下肢瘫痪的女主人,轻而易举地抱上床铺或抱进轮椅……

平时,他总是在默默洒扫着庭院、打理着花草和菜蔬。他的爱情,几乎全部倾注在这些与泥土有关的生命上了。由于他几乎像一株花草那样默默无语,具体是个吐着何乡方言的何方人氏,也没人再去刻意的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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