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就糊涂了,这棺洞中我刚才一路爬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除了那具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骸,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了?

“什么好东西?”我忙着问道,随即想起来,我们还在那棺洞中,实在不妥得紧,当即忙道,“我们出去再说!”

“好咧!”胡胖子大咧咧的答应了一声,我忙着蜷缩在地上,掉过头去,然后,顺势举着手电筒就想要向外爬。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手电筒的光柱,落在了棺洞口,却清楚的看到了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土黄色的脸,脸上重重叠叠,遍布皱纹,两眼浑浊,如今,在手电筒的光柱下,却带着诡异的光泽。

是的,那是一张人脸——而且,还是我所熟悉的人。甚至昨天晚上,我还亲自给他递过烟。

姜老头?

没错,这张脸的主人,就是姜老头,但是,钱教授不是说,今儿一早,姜老头就死了?钱教授和小张这么大的人,不可能死人活人都分辨不清楚。

可当我和胡胖子赶到后面黄土房子的时候,姜老头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一排散发着呕心的腐烂鱼腥味的恶臭。

这老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这人已经死了……

“姜老伯?”我举着手电筒,试探性的叫道——一来怕误伤,二来我也试探一下,他到底是死是活?

但是,那姜老头的脸,瞬间就消失在棺洞口。

胡胖子被我挡住了,却没有见到这些,在我背后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

“我看到姜老头了!”我低声道。

“他不是死了吗?”胡胖子问道。

“嗯,这老头古怪得紧!”我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向着棺洞口爬去,不管那姜老头是人是鬼,反正,一糟糕老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他能够把我怎么着了?

我距离棺洞入口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就在我要爬出棺洞的瞬间,一块偌大的石头,陡然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我面前,吓得我一哆嗦,忙着缩了脑袋,尽管如此,那大石头还是几乎贴着我的脑袋落下去的。

若不是我速度快,只怕我现在也和小何黄裳一样,被那石头砸得面目全非,脑浆迸裂。

“怎么回事?”胡胖子从后面听得声响,急冲冲的问道。

“有人用石头把洞口堵住了!”我说。

这该死的姜老头,他想要做什么?胡胖子在身后问道:“是那老头?”

“想来是的!”我忙道。

“这老头忒是可恶!”胡胖子哼了一声道,“他最好祈祷,这辈子被落在胖爷我手中,否则,我非要打断他的手不可!”

“你还是想想我们目前的处境吧!”我心中郁闷,如今出路被堵住,我们可如何出去得了?

“你试试能不能把石头推开?”胡胖子在我身后干着急,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事实上不用他说,我已经试着上前推那石头,只是那石头沉重得紧,我用尽全力推上去,宛如是蜻蜓撼柱,那大石头纹风不动……

“推不动!”我低声道,“咋办?”

“徐老大,你趴下,我从你身上爬过去,我来!”胡胖子低声喝道,“你也忒是没用,一个老头都搬得动的石头,你居然推不动?”

我想要辩解几句,但转念一想,那老头古怪得紧,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我看着他的样子,明明向是活人啊?可如果他是活人,为什么来这古怪的古墓中?这且不论,他为什么要用石头把我们堵死在里面?

害人是需要一点目的的,毫无目的的害人,实在是让我感觉匪夷所思。

我趴在地上,胡胖子费了一些力气,才从我身上爬了过去,为着能够让他使力,我就这么趴在地上,用脚蹭着,退后了几步。

胡胖子死命的对着大石头退去——我心中暗叹,如果不是置身这样的盗洞中,还能够两人一起合力推一把,如今,却只能够辛苦胡胖子了。

而且,我和胡胖子心中都清楚,要是不能够推开这大石头,我们两人势必被困死在这里。

我趴在地上,举着手电筒给胡胖子照明——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一把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抓的异常的用力。

一瞬间,我吓得魂飞魄丧,胡胖子如今爬到了我的前头,我的身后再也没有别人,这个抓住我脚踝的东西,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张口想要招呼胡胖子,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似乎我的嗓子也被一双无形的卡住,渐渐的,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耳畔似乎不断的有人在说着什么,我想要听,却是一句话也听不清楚。

模模糊糊之间,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甚至连着呼吸都困难,恍惚中,我似乎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十来岁大,顽皮得紧,跟着姥姥住在乡下,正值农忙,我偷了家里的破自行车去路上骑着玩耍,结果,却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渠沟里面。

那渠沟里面长着密密麻麻的水花生,把整个渠沟覆盖住,我一头栽下去后,就感觉一片黑暗,我略略懂得一点水性的,手忙脚乱的想要向上爬——但沟渠里面的水花生,却密密麻麻的缠住的手脚……

头顶上的水花生,重于千斤,我用尽力气想要顶上去,却是怎么也顶不住——水下面,有什么东西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痛彻心扉,让我动弹不得。

只有腐烂的臭水冰冷的灌入的我口中鼻中,我呼吸困难,神志不清……

“铛——”有丧钟在我脑海中狠狠的敲着,刚才那个声音,还在我的耳畔说话,我什么都听不清楚……

“砰”的一声大响,丧钟的声响,被这声音打断,我隐约只听到:“天残地缺——”

一瞬间,我一个灵机,原本已经有些干的衣服,竟然被冷汗湿透,胡胖子在前面吼道:“他娘的,胖爷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块破石头,就想困住胖爷我?”

外面,有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胡胖子已经爬了出去,伸手进来,吼道:“徐老大,别装死了,快出来!”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慌乱的爬了出去,胡胖子果然是好样的,那块巨大的石头,愣是被他推翻在地,刚才那砰的一声大响,就是石头被推开的声音。

这家伙,居然双臂有着千斤力,看样子倒也不尽是吹嘘。

从棺洞里面爬出来,我却是一肚子的火气,一点也没有感激胡胖子推开了大石头,要不是这家伙在里面磨蹭,我老早就出来了,也不至于让那该死的姜老头用大石头在堵死在里面,因此,我怒道:“胡胖子,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刚才在里面做什么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胡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骂道:“胖爷我推石头,你难道没有看到?”

“我是说,起先我出来了之后,你为什么关掉手电筒,跑什么地方去了?”我喝问道。

“你瞧,胖爷我找到了这个!”胡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把洛阳铲递给我看,同时又拿出一把伞兵刀,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子,才道,“里面有条盗洞?”

“盗洞?”我愣然,这可都是石壁,想要挖盗洞,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错!”胡胖子点头道,“刚才我们在里面见到的白骨,想来是和我俩做一样勾当的,只是运气没有我俩好,最后盗洞没有打通,油尽灯枯,死在了里面,只是这家伙穷的紧,竟然只有这么一点家当。”

“我俩的运气,也没见的有多好!”我苦笑道。

“嘿嘿……”胡胖子嘿嘿怪笑着,再次比划了一下伞兵刀,笑道,“这东西虽然锈蚀了一些,但好歹还可以用用!”

“你刚才为什么把手电筒关了?”我皱眉问道,若是胡胖子不关掉手电筒,也不会急着回头去找他,然后被姜老头困死在棺洞中。

“那该死的手电筒不争气,说不亮就不亮了,比娘们还要娇惯!”胡胖子骂道,“对了,那该死的姜老头呢,胖爷我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敢阴我?”

“你先出来,难道没有见到他?”我问道。

“没有!”胡胖子摇头道,“徐老大,你可见清楚了,真是那老头?”

“当然!”我答应着,刚才在手电筒的光柱下,我看的清清楚楚,怎么会不是那老头了?说话的同时,我已经举着手电筒,四处找了找,这应该是一条通道?高有二米二的样子,宽度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狭窄。

前方,有冷风透入,难道说,前面竟然有出口不成?

“徐老大,你看看这是什么鸟地方?”胡胖子问道,“怎么有风?”

“我也不知道,赶紧找找,说不准前面有出路!”我忙道,说着,我忍不住转身,有看了看那棺洞,想起刚才在里面惊心动魄的一幕,要不是胡胖子最后死命的推开了石头,巨大的响声震散了我的心魔,只怕这个时候,我已经死在里面,百年过后,就和原本的那个盗墓前辈一样,化成森森白骨……

胡胖子这个时候倒也不傻了,笑道:“我们向着有风的地方走,你不是常说,风水风水——有风有水,必有活路?”

“我说别的,你怎么就没有记得?”我白了胡胖子一样,打着手电筒,打量四周的环境,胡胖子没有说错,甬道外面有着丝丝冷风灌入,而甬道内,却出奇的潮水,甚至地面上都汪着水,但愿这胡胖子真是一员福星,让我们能够逢凶化吉。

“我还记得一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月便成龙……”胡胖子从背上取下背包,一通乱翻。

我一听到龙,顿时火冒三丈,骂道:“龙你妈的头!”

“我妈是你干妈!”胡胖子嘿嘿怪笑道。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和胡胖子交好,就认了他妈做干妈,这并没有错,想了想,只能叹道:“就风云,不是风月……”

“管他风云还是风月,反正都是好东西!”胡胖子嘿嘿笑道。

这风云和风月,怎么就扯上关系了,但若是我要给胡胖子解释什么是风云什么是风月,只怕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老实的闭上了嘴巴,而胡胖子在背包里面一通乱翻,摸出来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递给我道:“我糊涂了,你且拿着!”

“这是——矿工帽?”我一见之下,眼都红了,这家伙带了矿工帽,居然不拿出来?该死的胡胖子,他就让我在这地下世界乱摸索。

“这可是我费了老大功夫,才从人家那里偷来的,嘿嘿……”胡胖子得瑟的笑着。

偷……来的啊?我只感觉我的脑袋都大了,这该死的胡胖子,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也懒得和胡胖子客气,当即把矿工帽戴在头上,拧亮了上面的狼眼,一道明亮的光柱,顿时就照在黑漆漆的甬道中。

“哈哈……”胡胖子突然大笑起来。

“胖子,你疯了?”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满肚子抱怨,这家伙一笑不要紧,却把我吓了一跳。

“没……”胡胖子闻言,笑得更加放肆了,“胖爷我就想着,现在你就是这黑暗中的萤火虫啊,跑哪里胖爷我都能够找到你!”

我气得对着胡胖子就是一脚踹了过去,胡胖子忙着背好背包,转身就跑。

“你别乱走,小心有机关!”我忙着嘱咐胡胖子,别乱闯,这地方机关重重,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胡胖子……你的屁股……”

矿工帽上面的狼眼,很是明亮,我一眼就看到胡胖子的屁股上,裤子已经破裂,裸露出来的光屁股上,竟然带着黑色的鳞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想起刚才在棺洞中,胡胖子曾经说过,小何和黄裳扭曲成的怪物,咬了他的屁股?

难道说,胡胖子竟然已经尸变?

“胖子,你快站住!”我疾声厉色的吼道。

胡胖子见我说的慎重,忙着站住脚步,问道:“胖爷我屁股怎么了?咱可不是大姑娘的屁股,你别乱摸乱看的……”

“你屁股上有东西……”我急道。

“哪里啊?”胡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屁股。

“你别动,让我看看!”我说着,就抓过胡胖子,让他趴下,也顾不上那么多,让他脱下裤子给我看。

胡胖子心中也有些急了,顾不上这么多,当即就脱了裤子,我在矿工灯下看得分明,胡胖子原本肥硕的大屁股上,竟然密密麻麻的生出了黑色的鳞片,像是蛇鳞,还散发着一种腐烂的鱼腥味……

“徐老大,怎么了?”胡胖子急冲冲的问我道,“我给那怪物咬了一口,开始感觉很痛的,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跺脚长叹,正因为没感觉才有问题,小何和黄裳扭曲成的怪物,果然是有毒的,这胡胖子明显是中了尸毒,可是,如今这等地方,没有任何的医疗设备,可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低声道:“胖子,你别怕痛,我给你把这蛇鳞剥掉!”

“蛇鳞?”胡胖子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这时候也不仅打了个寒颤,任谁的屁股上若是长了蛇鳞,只怕都会恐慌,换成我,只怕更甚。

“徐老大,你只管动手吧!”胡胖子咬牙道。

“嗯!”我答应了一声,一时之间,找不到趁手的家伙,就拿着那把青铜古剑,小心的用坚韧对着蛇鳞刮了下去。

那知道那蛇鳞好像和胡胖子的皮肤融合成了一体,我刚刚一刮,胡胖子就痛得直叫出来。

“不要叫!”我骂道,“你难道想要变成小何和黄裳那样的怪物?”我口中说着,心中却打了一个寒颤,小何和黄裳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两个人扭曲在一起的怪物,而且,还遍体长满了丑陋的蛇鳞……

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的姥爷——从姥姥的描述中,他应该也遭遇了这样的怪异变故,大概是中了尸毒,所以,姥爷最后也变成了那等遍生蛇鳞的丑陋怪物,姥姥看到他脑袋上的那个包,应该不是包,而是别人的脑袋,和他融合成了一体。

但是,不知道姥爷采用了什么法子,他至死还保存着原本的意识。这等恐怖的变异,若是全然无知还好,可是,若是整个过程都是清楚的,人在无边的恐慌无助中,发疯的心都有。姥爷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够摸出来,送东西回家,到底是什么意识,在支撑着他。

“徐老大,你动作快点!”胡胖子痛得龇牙咧嘴,叫道。

“好!”我也顾不上胡胖子痛不痛,举着青铜古剑,对着蛇鳞狠狠的割了下去,等着割破一个口子,我用手使劲的拉扯着,把那巴掌大小的一块蛇鳞,用力的撕扯下来。

胡胖子痛得惨叫,我浑然装着没听见——说来也真是奇怪,那蛇鳞看着和胡胖子的屁股融合成了一体,但却不见一点鲜血,只是被我剥开的蛇鳞下面,皮肤呈现诡异的淡红色,而在这淡红色中,由于我头上矿工灯比较明亮,竟然看到皮肤中,隐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黑影,正在不断的扭曲挣扎。

“徐老大,你好了没有啊?”胡胖子急问道。

“没有,你忍着点!”我忙着说道,说话之间,我已经匆忙翻出树胶手套带上,然后,直接就用青铜古剑划开胡胖子的肌肤,果然,在矿工灯的照耀下,一个黑色的东西,若隐若现。

我顾不上胡胖子怕不怕痛,直接戴着手套,用手指伸进伤口中一通乱掏,终于抓住那东西,死命的往外扯。

胡胖子痛得杀猪似的叫了起来,一边叫着,一边乱骂:“徐老大,你……这是谋财害命啊……”

我懒得理会胡说八道的胡胖子,使劲的把那东西生生从胡胖子的屁股里面扯了出来,那东西拇指大小,黑黝黝的一团,身上有着黑色的鳞片,像是蛇鳞,但又不太像,软乎乎黏糊糊的,看着竟然有些像是农村水沟里面的蚂蝗。

只是蚂蝗都是黄黑色的,不像这东西,不但生了鳞片,还通体漆黑。

我没来由的一阵恶心,狠狠的把那东西惯在地上,指着叫道:“胡胖子,你自己看看,看看——我可是谋财害命了?”

直到这个时候,胡胖子的屁股上面,才鲜血直流,我看到那些殷红的血液,才算送了口气,忙着取出备用的纱布,给胡胖子包裹伤口。

“胖爷我这屁股——”我给折腾好了,胡胖子忙着就提裤子,同时一脚对着那黑黢黢的东西狠狠的踩了下去,顿时就把那东西踩得稀巴烂。

“大概就是这玩意,要了小何和黄裳的命!”我叹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胡胖子用力的在地上撵了两下子,那东西原本就已经被他踩得稀烂,如今,更是渣都贴在青色的地砖上了。

“我也不知道,看着像是蚂蝗!”我道。

蚂蝗是一种食腐动物,喜欢血腥,听得老人说,插秧的时候,一旦腿上破了一丁点儿,被蚂蝗钻了进去,它就会死命的往里面钻,发现早的,还可以把它挖出来,晚了的话,就麻烦了。

这东西非常的奢血,甚至被人生生扯断,都不肯出来——虽然看着小小个子,实在是恐怖之极。

而且,蚂蝗是山间水沟常见的一种软体动物,不算什么稀奇的。听的说,最厉害的,这东西能够顺着血管钻进人的五脏六腑。

我每每想起,都不禁全身冷汗沥沥。

“你小心点!”我心有余悸,胡胖子这是发现得早,若是晚了,只怕最后也落得和小何、黄裳一样的下场,不!还有我……

胡胖子一旦神志不清,而我又毫无防备之心,只怕首当其冲,就会被他给传染了。

“你这屁股,最好别沾水了!”我嘱咐道。

“我也不想沾水,只是——”胡胖子摇摇头,忙着背起背包道,“我们赶紧找到丹丹要紧。”

我点头,那丫头和我们失散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说话之间,胡胖子已经摸着屁股,向前走去。

我也忙着跟了上去——但愿甬道的尽头,会有出口,但是,天知道在甬道的尽头,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甬道的尽头,地势豁然开朗,没有了原本的拥挤威压,我深深的喘了口气,天知道,人处在极端的低矮密封环境中,不死也要疯掉。在那棺洞中的时候,若不是胡胖子力大无穷,死命的推来了洞口的大石头,我只怕等不到窒息,就会自尽而亡。

我实在受不了那等狭隘的幽闭——我怀疑,我可能有着轻微的幽闭症。

当然,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说自己有着幽闭症,恐怕也没有人相信,考古者常常需要深入地下墓穴考察的,而不单单是呆在实验室里面把玩古董。

越我往前走,我就感觉气温越低,而且,空气确实是流动的,感觉像是风,但也不是外面的那种风吹在身上的感觉,这实在是怪异得紧。

走在前面的胡胖子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问道:“怎么这么冷?”

“越到地下,自然就是越冷,这里又有地下河,自然就更加冷了!”我只能够这样解释,想了想又道,“再说了,我们的衣服刚才都湿透了,这个时候能够不冷吗?”

“你说的也对!”胡胖子道。

可是,我们越想前走,就感觉越发寒冷,我们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难听的咯吱声,我低头一看,顿时愣然。

原本的青砖地面,如今似乎是有着一层薄薄的冰。

冰?这地方怎么会有冰?难道说,这个墓室竟然利用地下的冰河修建而成?也对,还有什么比冷冻能够更好的保存遗体?

但是,这样的温度是绝对不够的——我承认,这里是很冷,但想要利用这样的温度保存遗体,却是不够的。

“徐老大,前面有人!”胡胖子突然低声道。

我顺着胡胖子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前面不远处,顺着两边的墙壁,各站着一个人,在不堪明亮的矿工灯的照耀下,那人影恍恍惚惚,越发显得鬼气重重。

“会不会是姜老头?”胡胖子低声问我。

“不会!”我连连摇头,姜老头只有一个人,可这里明明有着两个人,“小心点,我们过去看看!”

“也许是教授和小张!”胡胖子倒是乐观派,想起了钱教授和小张,低声道。

“也不像——衣服不像!”我摇头道,心中却明白,那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钱教授和小张。

当即,我们两人大着胆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已经看的分明,那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战袍,分明不是现代人,而是两个人佣,只是这人佣古怪得紧,不像刚才看到的青铜人佣。

“是人佣!”我低声道。

“吓了胖爷一跳!”胡胖子嘿的怪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越是靠近那两个人佣,我就越发感觉不对劲,这绝对不像是普通的人佣,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惶恐……

“徐……老大,这也太像了……”胡胖子从口袋里摸出手电筒,对着人佣照了过去,确实,那人佣栩栩如生,甚至连脸上的肤色、头发,都和真人一般无二,一双有些泛白的眼睛,透着无尽仓惶,还有不甘……愤怒……

我的目光一接触到那双眸子,顿时心中一颤,整个人都不禁抖动了一下子。

我明白了,这不是人佣——这是活人!

当然,数百年前他们是活人,但现在,他们绝对已经死掉了……

“胡胖子,这是蜡人!”我低声道。

“什么?”胡胖子打着胆子,伸手在那蜡人身上戳了一下子,问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蜡人馆的蜡人?”

“不是!”我摇头道,“那个蜡人馆的蜡人,乃是利用精湛的技术,全部采用蜡制作而成的,而这个,却是在活人身上,涂上了一层特质的蜡!”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地方的温度这么低,原来是为着保存这些蜡人——确实,这等低温,想要完好的保存遗体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保存涂在活人身上的那层蜡不熔化,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天,你看,前面还有……”胡胖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电筒指着前面。

“走,前面去看看!”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拔出青铜古剑,偕同胡胖子,一同向前走去。

我们刚刚走的几步,突然听得身后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低声。

我吓得一哆嗦,忙着转身去看,却见刚才被胡胖子戳了一下子的那个蜡人,全身的衣服已经化成齑粉,连带整个蜡人,都倒在了地上。

“这衣服难道是面粉做的?”胡胖子不解的问道,“我就戳了一下子啊!”

我摇摇头,这蜡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只是普通的布料,并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处理,因此,放在此地,数百年虽然看着颜色如鲜,但实际上早就腐朽,被胡胖子戳了一下子,自然就化了……

“它在动——”突然,胡胖子低声道,“你看,它的手……”

我忙着顺着胡胖子的目光,像倒在地上的蜡人看过去,那蜡人果然在动——但是,却并非是什么尸变,而是这蜡人被胡胖子破坏了,保存千年的尸骸,在见到风的瞬间,开始腐烂。

很快,蜡人的身体下面,就流出一些黑红色的腐烂的液体——这蜡人绝对是活着被人制成蜡人的,而且,可能还被迫在生前吃了什么防腐剂?

“我们快走,别理会这蜡人!”我忙道,出于这样密封的场合,天知道那尸体腐烂,有多少有毒的细菌?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要紧。

胡胖子看着那蜡人,摇摇头,转身向前走去。

这蜡人应该是殉葬品,皆是一对对,从身上穿着的衣服来判断,应该是隶属于文武百官?如此判定的话,这蜡人岂不是有上百个?而这墓室的主人,难道竟然是帝王至尊?

只是那个荒唐的皇帝,会拉着文武百官一起殉葬?

一路看过去,这蜡人的年龄,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是正值壮年,有的却已经垂垂老矣……若是正值乱世,那些荒诞君王也多的是。

我这么一想,倒也释然。

突然,走到前面的胡胖子惊慌的叫道:“徐老大——”

胡胖子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面,居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惶恐,似乎是见到了极端恐怖的东西。

我顺着胡胖子的手指看了过去,那也是一个蜡人,身上穿着古代士大夫特有的长袍,脸上,沟沟坎坎,皆是皱纹。

但是,这张脸我却是熟悉无比——那人赫然就是姜老头。

“是他,竟然是他!”胡胖子举着手电筒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不怕粽子也不怕什么怪物,但是,活见鬼这等事情,只怕任谁都接受不了。

“也许,只是长得相似?”我吞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解释道。

“不会的……不会的……”胡胖子连连摇头道,“他娘的,真是晦气,活见鬼了!”

我想到姜老头的种种怪癖行径,难道说,那老头真是个鬼?而他现在,正要把我们一步步的引入歧途……

这么一想,我全身冷汗直冒,手心里面湿漉漉的一片。

“我想起来了!”我突然叫道,“胡胖子,我记得姜老头的右手背上,有着一道伤痕!”

“对!”胡胖子点头道,“我还问过他,他说是年轻的时候,上山砍柴不小心被石头划破的。”

“你看看这个人,手背上有没有伤痕!”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强作镇定。

容貌相似的人多了,但绝对不会有着同样的伤痕,这个蜡人,也不知道摆在这里多久了,怎么可能会是姜老头?

昨天傍晚,姜老头还和我们说过话,抽过烟——就算他是鬼,在那个黑洞还没有打开的瞬间,他又是如何爬出去的?

只是这个蜡人身上,竟然穿着长长的士大夫长袍,双手都袖在衣袖中,根本看不到。胡胖子取出刚才从人家尸骸上顺手牵羊弄来的洛阳铲,小心的挑开了长袍。

下一刻,我俩都是目瞪口呆,就连着胡胖子这样天不怕,天不怕的人,都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洛阳铲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那具蜡人的右手背上,赫然有着一道伤痕,和姜老头手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我昨天傍晚的时候,曾经给姜老头的香烟点过火——那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胡胖子在镇定了一下子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洛阳铲,死死的盯着姜老头。我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天哪,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突然之间,我陡然想起昨晚所经历的种种,黄土昏鸦,一灯莹然,难道说整个黄土村,都是一个鬼村?

胡胖子死死的盯着姜老头的蜡人,用力的握紧了洛阳铲,但是,终究这胖子手中的洛阳铲,终究没有落下去。

我拉着胡胖子就跑——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别的我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一路奔跑,两边都是神情各异的蜡人,但却有着一点相同,他们都瞪着一双苍白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我们这些闯入的不速之客。

“胖子,前面有光,我们有救了!”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指着前方幽蓝的光道。

“那是鬼火!”突然,一个声音冰冷的从我背后传了过来,却绝对不是胡胖子的声音。

“胖子?”我陡然回头,胡胖子好端端站在我的背后。

“胡胖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禁怒道。

“我什么也没有说!”胡胖子愣然的看着我道,“你不是说前面有光嘛?哪里有光了?”

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不是胡胖子,那又是谁?鬼火?这么一想,我再次转身向前看去,前面一看漆黑,哪里有什么光了?

难道说,真个鬼火?

“我刚刚明明看到有光的!”我低声解释道。

“你瞎子——”胡胖子那句鬼,终究没说出来,在经历了姜老头那么荒唐的事情后,他心中大概也相信了——有关“鬼”的传说?

我咬牙,害怕也不是事情,找不到出路,我们早晚也化成厉鬼,大概是被惊吓过度了,我竟然叫道:“走,过去看看!”

胡胖子点头,我们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在我的矿工灯的灯柱下,一块白布,突兀的出现在地上。

“这是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丹丹的手帕子!”胡胖子拿着洛阳铲,从地上把那个白布挑了起来,这白布肯定是现在物品,绝对不是古物,而且,胡胖子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丹丹的手帕。

“你确定?”我忍不住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丹丹——这个不知道下落的女孩子,难道也误闯进入了这里?

“我见她用过的!”胡胖子忙道。

“走!”我二话不说,大步向着前面走去。

我是很害怕,但不管如何,丹丹和我们一起进来,我们都不能够丢下她不管,找不到她的下落就算了,既然找到了,就绝对不能错过了。

但我们刚刚向前走了几步,我就看到一个人,斜斜的靠在墙壁上——丹丹?

我低声叫道:“丹丹,是你吗?”

那人一声不吭,我想起丹丹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由于中了蛇毒,就有些神志不清,这个时候只怕更加不济事了,当即快步走了过去。

我头顶上的矿工灯似乎已经没有原本那么明亮了,在光柱下,我看的分明,那个人——哪里是丹丹了?竟然是一个稻草人,用藏青色的布条裹着,斜斜的靠在墙壁上。

稻草人?

我顿时就想起来,这个稻草人我曾经见过,在黄土村——还有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只是,这稻草人怎么来到了这古墓中?

“这稻草人,不就是姜老头家的稻草人?”胡胖子也认了出来,低声叫道。

“废话!”我咬牙骂道,“姜老头都能够进来,何况这个?”

“你说那个蜡人,真是姜老头?”胡胖子缩着脑袋,原本魁梧的身材,如今看着也有些低矮了。

“天知道!”我摇头道,“管它是人是……先找到丹丹要紧,然后,赶紧找出路。”

“我们一直都在找出路!”胡胖子道,“徐老大,你别这么没头目好不好?”

我听得出胡胖子语气中的抱怨,这家伙不久前还想着要开棺发财,这个时候大概是被姜老头下破胆子了,也想着要找出路离开,当即低声道:“我都不知道这是何人的墓葬——到底处于什么年代,你让我如何下手?”

“那我们难道就听天由命?”胡胖子瞪着我道。

“现在,也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摇头道,“我们还活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苦涩,早知道,钱教授管我叫“爷爷”,我都不来这该死的黄土村。

但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我大步的向前走去。

前方,一个巨大的空间,就这么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举着手电筒,愣然的看着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怪物——这是龙,还是蛇?或者都不是?只是某种怪物?

“这是什么东西?”胡胖子也震惊住了。

在矿工灯下,我看的分明,这应该算是一棵树——树干的直径大概有着三四十公分,很是粗大了,但是,这不是让我们震惊的缘由。

让我们震惊,甚至难以言喻的,是这棵树的形状,它蜿蜒缠绕,整个形状像极了盘在地上的蛇,不——它的树冠,并不是蛇首,而是像极了传说中的龙。

我头顶的矿工灯晃动了一下子,我清楚的看到,那说不清楚是什么树的东西,竟然在缓缓蠕动。

“它在动!”胡胖子低声道,“这难道就是龙?”

“当然不是!”我用力的摇头道,“现在的园艺工匠,如果精修修缮培养,也绝对可以弄出这样的怪物来的……只是……只是……它会动……”

说实话,我震惊莫名,这到底算什么东西?没有枝叶,只有一杆光秃秃的树干,偏生——这树干扭曲成龙……

我之所以没有说它像蛇,而是像龙,因为它唯一的分枝,就是头部的龙角。胡胖子眼尖,突然叫道:“徐老大,快快——那丫头被它缠着了,你看……”

我顺着胡胖子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该死的怪物,扭曲中果然缠着一个人,看那衣服的模样,确实就是丹丹。

胡胖子取出枪来,对着那怪物的头部就是重重的一枪,但是,那怪物只是扭曲了一下子,子弹根本就奈何不了它。

它的本质应该是不知道名称的树木——子弹自然是奈何不了它。

胡胖子把枪插在裤腰带上,举着洛阳铲,大步向前走去,丹丹不知道是死是活,但也不能眼睁睁就看着她被这怪异的大树给缠死。

“等等!”我忙着一把拉住胡胖子道,“我知道这是上面怪物了!”

“上面怪物?”胡胖子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藤龙!”我低声道,“我看过一本书上有记载——”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姥姥留给我的葬龙诀上,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幽冥之界,黑鳞藤树,食腐而生,断根而亡,往气成龙!

照字面意思分析,这应该是一种叫做藤龙的怪树,依靠腐烂的尸体而生存,要断了它的根系,才会死亡,我调整了一下矿工灯,照在树身上,那一块块剥落的树皮,看着就向是一块块黑色的鳞片,可不就是黑鳞?

但是,最后一句望气成龙,我却是一点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一旦望气成龙,就算是断了它的根系,它也不会死了?

我对胡胖子解释了一下子,胡胖子瞪着眼睛白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这不没说?”

我跺脚骂道:“你知道什么?这藤龙树根下面,势必埋葬着大量的腐尸,否则,也不会形成这样的怪树!而且,根据葬龙诀记载,这树质坚硬如钢铁,刀斧难损其分毫,吐黑液,沾者糜烂化脓……”

说白了,这就是一颗食人树,我却是越想越是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丫头被这怪树缠住多久了,还有没有得救?

这藤龙能够分泌出一种黑色的液体,沾染到人畜身上,就会糜烂化脓……

“把丫头救出来就好,不用和它纠缠!”我嘱咐道。

我把青铜古剑收好,伸手向胡胖子道:“把你的斧子和洛阳铲给我,我去挖它的老根,你去想法子吸引它的注意力。”这青铜古剑可是上古神器,要是不小心被我乱砍乱弄的,折断了可就罪过了。

“它还会动啊?”胡胖子问道。

“明摆着的,你没见它在蠕动?”我低声道,“你要小心,这树分泌出来的液体有着强烈的腐蚀作用,别让它粘着。”

“没事,看胖爷我的!”胡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大步向着藤龙走去。

胡胖子怕鬼,可不怕这怪物藤龙,我趁机握着洛阳铲,向着藤龙的树根走去,这家伙盘旋在地上,这树根可不是好挖的。

但要是不把树根挖出来,丫头就彻底没得救了。

事实上,丹丹那丫头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切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走到近处,我越发感慨造物者之神奇,这藤龙明明就是一颗树,长得像龙就算了,居然还会缓缓的蠕动?

走到藤龙近前,我的鼻子里闻到一股腐烂的鱼腥味,证实了我原本的猜测,这东西果然是依靠腐烂的尸体做养分的。

抬头,它扭曲的身体里面,依稀卷着一个人,看衣着,应该就是丹丹没错。

我一咬牙,举着斧子就对着藤龙的根部狠狠的砍了下去,但是,我手中的斧子宛如是砍在了石头上,铮的一声大响,震得我虎口发痛。

被我用力的一砍,异变陡生——藤龙竟然不断地扭曲起来,同时,龙首向下,一瞬间垂下无数的触须,胡胖子惨叫道:“徐老大,这是什么东西?”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胡胖子的手上脖子上,都被藤龙的触须死死的缠住,也亏得是这胖子,换成普通人,只怕老早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了。

而这胡胖子居然挥舞着伞兵刀,对着那些触须砍杀过去,这胡胖子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只一下子,就被龙须缠住,顿时就处于劣势。

那些触须都不粗,大概是新生的,倒没有老根系那么坚硬,胡胖子能够轻易的砍断,只是那触须实在太多太多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缠着胡胖子。

大概我处于藤龙的根部,倒还好,虽然也有几根触须过来,但被我几斧子过去,全都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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