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这种想法弄的一惊,暗掐了手指一下让自己清醒。不是要成全牡丹吗?这些人都在这里,我在想什么呀!

恍神之间,他已经拾起了刀,向着那大龟而去。步履稳定而无迟疑,一刀下去,却斩在锁链上。

不知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莽莽撞撞不计后果,他干的出来!比如对着我的怒气还能问我为什么没朋友,比如晚上带着后夏往道场跑……

当女兵皆化了飞烟不能再聚,众人还不及得意一下或者顺便再讽刺已经僵如石像的孟龙潭几句,就发现那大龟已经退入海中沉的没了影。

短时的面面相觑之后,百合尖叫着:“你疯了,放了它咱们怎么办?”

丁香一把抢过朱孝廉的刀:“你想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

朱孝廉很坦然的说:“它也是一条命啊,我觉得杀了它太可怜了。”

“可怜?”连翠竹也忍不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是来救牡丹的呀。放了它,咱们过不去了。”

他点头:“对,是来救人的。但不该以此作为残杀的借口吧?”

翠竹辩不过他的歪理,一脸的不忿:“那牡丹怎么办?”

他说:“总有办法的。”

众人气得不行,狠狠的瞪了几眼,便往海边去了。

朱孝廉望向我,看了我一会说:“你又在笑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我根本没笑过。”

“眼未笑,心在笑。”他的歪理又来了,悄声说,“我好像又干傻事了……”

那种心里让人挠了一把的感觉又来了,又奇怪又舒服。我哼了一声:“你一向如此。”

他微微翘了嘴角,那表情真是要命的动人。

他小声又问我:“扇子你真的没瞧见?”

我瞪他,他笑的无辜又无赖。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轰隆隆的巨响,我微微的睨了眼,见涛旋逆涌,浪起如洪,掀动之间带出阵阵强大的罡风,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连退数步。

眼见海上似顶起巨大的山一般,水浪哗哗四溅。

心下一动,我轻声说:“看来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微愕,这当口已经有一只如山的巨龟浮出水面,背上还托着一只小的,正是方才他放生的那只龟。

小龟冲着朱孝廉微微点头,仿佛在示意让他登上龟壳。

他惊叹:“下头那个,才是玄武吧?”

我摇头:“我竟也从未见过。”

他看着我道:“你姑姑将小龟镇在这里,却告诉你要杀它方可过海。她一早就怕你会冲动来救牡丹。”

“她想的不错。”我说着,便向前而去。

朱孝廉与我并肩而行,众人一起登上了龟壳,海面上风平浪静,煦日如金,洒下一片金粼闪耀。

孟龙潭方才让那些女兵弄得伤痕累累,勉强坐在龟壳上,扭曲着一张脸咬牙想撕破衣服来绑伤口。

丁香看着愁眉苦脸的孟龙潭,向着翠竹说:“你帮他疗伤吧?”

翠竹眼只向着海岸线,侧手随便挥了挥,孟龙潭的伤痕皆消失不见。他活动了一下四肢,满脸不可思议的说:“你们……你们居然会这么……你们是妖女吗?”

“仙女!”

异口同声,齐刷刷的让我又想笑了。

睨眼见朱孝廉正看着我,那表情仿佛马上就要指着我说,哎哟你看你又笑了!

孟龙潭撇着嘴,强摆着一张不屑一顾的脸说:“仙女?那直接把我们变到七重天去不得了?”

丁香耸耸肩说:“我们各有所长,并非万能。”

孟龙潭很好奇:“那都懂什么呢?”

丁香说:“我法力属金,刀枪剑戟随心而发,心动诀出。海棠擅以心念出绵丝,被她的绵丝缠上皆如傀儡,任她操纵。百合木法万化,可缠可绞。雪莲冰走如刀,霜雪漫飞。云梅练土漫沙雾,翠竹则擅回春引脉。”

孟龙潭倒抽一口冷气,想了半天问:“怎么没人能操纵火?”

丁香说:“姑姑会,还有……芍药也会,她们都是五系连诀。”

孟龙潭噤口不语,表情变的有些莫明起来。一向以为无所不能的孟龙潭,却不曾想到被自己慢怠的一众妻妾个个身怀绝技,随便一个都要比他强横百倍。估计这种感觉,就跟被脸上被狠狠抽了几巴掌一样吧?

我可不是幸灾乐祸,但也觉得有点痛快。

姑姑的确引出了孟龙潭的劣性,他好色,朝三暮四又自以为是,总认为男人要强过女人太多,那份优越感简直从骨子里直渗出皮囊外。但这并不代表这个人无可救药,他此时会在这里,也正是表现出他仗义真性情的一面。他的妻妾们要来救助的朋友,但那个人他并不认识。

他完全可以不来,甚至可以去向姑姑告发她们,因为姑姑一向都是替他撑腰的。但他没有,不但没有,他一路还总是冲在前面。他是有些大男人,但也不失是个有热肠肝胆,有担当的人。

旗未动,风未动而是心在动。姑姑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由此她所看到的,永远也只是最大的恶意。

人心其实很复杂,所有人都不例外,连我也是一样。

我也曾像姑姑那样,在看到他们的劣性以后,便认为外界的所有男人都是如此。虽然我不喜欢她的做法,但我也曾认同的她的结论。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愧意。看一眼朱孝廉刚要说话,他却回报一个微笑给我,那含意我竟了解的通透。

真心假意,时间自会验证。有时无需言语,眼神就足够。

七重天是一座塔,不过并非于海上直耸,而是在海中央的巨大漩涡之中。与其说是漩涡,不如说是海中打开的一个入口。有阶梯向下,热气层层溢出。

拜别了玄武,我缚着双手领着众人步下阶梯。一层层的旋梯向下,越走便越热。直至走下最后一阶台阶,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石门。

脚下热雾蒸腾,丝丝缕缕如烟。我看着石门说:“以前都姑姑往来,硬闯的话不知会不会有法阵。”

孟龙潭方才丢了脸面,此时当然不甘示弱。招呼朱孝廉和后夏上前,试图推开石门。

男人当干体力活,他这般想法倒也挺好。

三人刚推了一会,一股腥风急旋而至,抬头之间已经有一个巨大的怪兽震翅而来。这是只刑天兽,六臂无头,五官在胸,一双巨翼挟风如刀,恶狠狠的扑将而来。这东西我倒不是没见过,只是跟着姑姑往来,见它们全是睡着的。此时见它张牙舞爪,腹中之中红光阵阵,不由微骇,喉间忍不住低呼出声提醒。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刑天兽瞬间已经扑到了门边,孟龙潭反应最快,本能的提刀要砍,却被它巨翅一震直接顶飞出去,翼展之间带出一股极厉的罡风,余威急急向着朱孝廉而去。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许多,足尖一踢,挟起一股气向着朱孝廉顶去,同时嘴里嚷着:“翠竹。”

气顺足探,笔直运去,直将朱孝廉顶歪半尺,险险避过一招。

这时见到几枚细细竹针向着朱孝廉打去,游走空气瞬间化无入体。

我松了一口气,知道翠竹用了竹韧软灵术。这是一种短时提升对方各项能力的法术,也是回春术中的一种。

那刑天一见未扫中,反翼又是一击。但此时朱孝廉就地一个翻滚,有如神助一般,筋柔身软,顺着翼锋贴伏而过,随即一个抖身便闪至一边,中间还来得及拉了已经吓傻的后夏一把。

孟龙潭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拎着刀大吼一声扑上来便砍,光影乱闪,云梅、雪莲、丁香、百合以及海棠已经纷纷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领向着刑天兽招呼过去。

那怪兽有六臂,力大无穷,其性暴虐。

它于空中突袭而来,遭逢抵抗怒意横生,旋翅乱舞,扫荡得众人身体难定。海棠拼命试图控制它的手臂,但极难将它傀儡化,只见绵丝刚刚缠束而上,它便马上挥动余的手臂狠狠撕扯。这份蛮横之力,根本是海棠难以应付的。

云梅砂走如飞,打出漫天尘暴。这尘暴便是穿墙也是足矣,但打在它身上,却似蒙了一层尘,双翅乱闪之间便抖展无踪。

丁香光箭横飞,死命冲着它胸腹间的五官弱点而去,百合藤蛇欲困他的双翼,而雪莲则施展冰封术减缓它的速度。

众人分工合作,配合的相当默契。但那刑天兽相当的刚猛,上下翻飞速度极快,六臂有如六根巨棍,双翅仿佛两柄长刀,当海棠再次缠困它的时候,它的力量强到将海棠都拽拉起来,狠狠的耍将出去。

海棠这边一失了控制,本来已经控制住的手臂顿时让它挣脱开来,呼得一记横扫,众人险险闪避。

它腹中的口红光叠闪,喷出火球有如光弹乱砸。云梅不得以收了攻势,建土牢将我们皆尽罩住,但这般被动挨打实在不成。听得它震翅呼啸,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记大火球将土牢生生砸穿。

众人飞窜而起,翠竹挟着朱孝廉,而丁香扛着孟龙潭,云梅拽着后夏,而余的几位,皆是飞散四角,尽量的分散那怪兽的注意力。

孟龙潭此时男子尊威全无,被丁香扛着有如一个巨大的包袱,口里犹自嗷嗷乱叫,一副要挣扎下去与怪兽拼命的劲儿。

那怪兽的火球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我背手跳窜了几次,眼瞅它猛力不减,便知便知不妙。刑天兽并非是为了守卫这七重天而设的,事实上这东西究竟怎么来的我也不大清楚。

只知道姑姑将这东西封禁在这里,它活在烈火灼焚之中,久而久之,汲收火焚之气,火灼万法,极难用一般的分式招术对付它。

再熬下去,怕是让它活活给烤死。心下发急,也顾不得再装着被缚住。

默念化木术,藤便松脱了开来。足尖一点,诀由心生。剑走身侧,翩飞如鸿,转眼之间已经划出光圈。

手探圈中,五指张开,一诀坚冰化刃,一诀天罗地网,一诀土漫尘雾,一诀飞剑乱刃,最后一诀烈火炙魂。五气顿开,五行将生。五气连诀我用的还不是很完满,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既然姐妹们让我带来了,总不能见不到牡丹就让这玩意给轰回去!

身体越来越热,五气形成巨大的光团。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光团越来越强,仿佛连我自己都要被吸进去似的,浑身爆起一阵近乎撕裂的巨大疼痛。

最近苦练五气连诀,虽不得完满,但此时,我非得把这招使出来不可!

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想笑的时候笑不出,有话的时候说不出。对着镜子苦练也没个进步,最后越发与人疏离,越来越惫懒逃避。其实是我没经历,没历悲没历喜,不知爱不懂恨。不过只辨人神情,模仿以试图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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