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即将进入秋风吹拂的日子,不知是否受热带性低气压影响之故,夏末的这几天十分炎热,水银柱爬升到三十三度,即使晚上也没有下降。

搜查一课的猿渡刑警,走出公所之后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但他忽然想喝冰凉的生啤酒,想喝得不得了,于是到银座的啤酒屋去,一进门就叫了两大杯啤酒。

喝的时候虽然觉得很凉爽,但过了两、三分钟之后醉意上来,反而变得更热。为了让发烫的脸颊冷却下来,他走进后面的小巷子信步闲晃,接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奥利安剧院“冷房完备”的霓虹灯招牌上,他立刻就被诱惑了。有一张旭日斋天马魔术剧的加演海报挂在橱窗里,事实上,喜欢魔术的猿渡心中也被这海报煽惑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掏出三百圆纸钞。杀人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烟雾般消失,会巧遇如此离奇的连续凶杀案,绝非因为猿渡刑警的第六感牵引所致,他不是被刻意引诱进剧院,实情如前文所述,完全出于偶然。

场内很暗,灯光集中在前方,观众只有五成。坐下之后他慢慢伸长脚,把带来的扇子插在腰带上。招牌没有骗人,冷气吹得凉飕飕地。魔术表演已经开始了。

他一看就知道,舞台中央,头戴大礼帽身穿白色礼服的男子就是旭日斋天马。那是一名大约五尺七吋的瘦高男子,他装作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敏捷且神秘的举止,不禁让猿渡联想到柔道家三船十段。

这位天马,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接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扑克牌,在他的指间开展如花。忽然间扑克牌化为七彩的喷泉喷向空中,接连不断的纸牌形成一条像带子一样的拋物线,啪啦啪啦掉进他左手拿着的大礼帽中。

天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右手拿起纸牌,很快地用大礼帽盖住。这时,纸牌变成白色的平面,之后变成方块A,旋转五、六圈之后,突然间又变回原本的模样。这些只是在街上变戏法的人常耍的把戏,算不上是魔术,但到了天马手上,他灵活的运指技巧与熟练的手法,使表演臻至艺术领域。观众席上有一人开始鼓掌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哗然鼓掌。

被天马的美妙技巧所吸引的猿渡,突然将视线移到天马背后穿着蓝色串珠中国服的助手身上。前额剪短的浏海也很有中国风味,加上弓形的蛾眉与小巧的嘴巴,是位长相会让人想到京都娃娃的窈窕美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美少女看。助手把天马的白色斗篷摊开递上,在斗篷下可以看到一个大型茶色箱子的一角。猿渡想到海报上写的“行李箱逃脱术”。

“哈哈,那个茶色的箱子就是行李箱,然后要把人关进去是吧。可是,行李箱逃脱术是一个老掉牙的魔术耶。”

他在心里喃喃地说。这个魔术在日本,从德川时代就有名为“锅中逃脱术”公开表演的杂耍,锅中逃脱术所用的原理和这个相同,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新玩意儿。美国的魔术之王胡迪尼尝试将这个魔术以现代手法表演并大受好评,从那时起,各国魔术师也纷纷将这项魔术搬上大剧场的舞台表演。这项魔术本身很简单,人进入箱子里锁上,接着用布幕盖住几十秒,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里面的人消失了,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那位美女助手若无其事拿进来的斗篷,就是要拿来当做盖上去的那块布幕啊。”猿渡在微暗的观众席上独自点头。

这项魔术,用布幕遮盖住箱子的时间愈短,愈能造成演出效果。天马为了让观众认为遮盖的时间很短,所以表演一些简单的扑克牌魔术。不过,不知为何,扑克牌魔术接连不绝,完全不知道何时才会结束。

“不会过太久了吗?里面的人在磨磨蹭蹭地搞什么啊……”

他纳闷的眼神,再次落在穿中国服的女助手身上。毫不知情的观众,频频为变化无常的纸牌魔术拍手,但在这期间,她脸上浮现焦躁的神色,表情逐渐转为欲哭的模样。

但不愧是天马,不知是否因为他是有经验的老手,他不慌不忙地继续表演纸牌魔术。可是,纸牌魔术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表演下去。在助手之后,跟着感到焦虑不安的,大概就是观众席上的猿渡了。进入箱子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出来呢?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吗……他坐立不安,凝视着舞台上的茶色箱子。

……又过了两分钟。猿渡还想说那位穿中国服的助手是否要用身体摆出大波浪时,她看起来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发出尖锐的尖叫。彷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斩断,天马的表演中断,僵在场上。像是要遮掩舞台上的失态似地,他马上去按放下布帘的按钮。但布帘好像故意刁难,以慢吞吞的速度放下。助手用斗篷遮住脸,天马面无表情地一直站在原地,他们的模样至今仍跃然脑中。

观众不一会儿就开始吵嚷起来,猿渡离开座位,往舞台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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