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县警察本部的鉴识课,不久之前还寄居在搜查课的角落,只有仅仅五、六名鉴识课员在那里忙东忙西,但是战后警方改为较民主的做法,同时也以全新面貌重新开始。他们是在搜查活动进行时背后默默努力的无名英雄,非常不引人注意,前往鉴识课的人,得知在白色工作袍底下也有女性在其中一起工作之后,在为他们和谐的气氛感动同时,也会因此而感到一惊吧,这次的案子也是,一手拿着鉴识函的课员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发表两名被害者的解剖结果时,这一边也得出结论。

作为搜查本部的绿风庄餐厅里,辛岛警视念出他们的结论时,秋天的太阳也完全没入地平线,窗外变得一片漆黑。他们连晚餐都忘了吃,只顾着埋头调查案子。

解剖的结果,因为无法测量直肠温度,所以法医所说的正午之后的三小时这个死亡推定时间并不会差太多;另一方面,沙吕女的死因分析是由于砒素化合物中毒。没有发现其他:如内脏伤害或外伤等会造成沙吕女死亡的原因。另外,吃过午餐之后到她死亡之前,完全没有人看到她有吞下砒素的迹象——例如吞胶囊——如果她有吞下可疑的东西,一定不可能不被牧村他们看到,根据这强硬的主张,明确点出除了她喝的咖啡以外,没有可下毒的时机。沙吕女死亡的时候,牧村等三人都在现场,因此没有重新推定时间的必要;而橘的状况也是,像先前警视所说的一样,死亡推定时间毫无异议地缩短到四十五分钟内。

另一方面,警告信和黑桃A、皇后、国王这三张牌,上面都乱七八糟地沾满了每个人的指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列入参考的发现,使得川边检察官等人的期望落空了。

马上展开侦讯,警官叫牧村、横田、行武、直美、日高铁子等五人过去。直到这一天的中午之前,还把餐厅当成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玩乐,现在却宛如进入一间不熟悉的房间,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奇妙。但是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反映了性格,显示出若干差异。行武眉毛上扬,耸着肩膀;牧村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像个外交官似的;横田有点心神不宁;直美穿着毛线织的背心,眼睛往下看,看起来很可爱;日高看起来很冷漠。

他们与警视和检察官分别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侧。那张餐桌,也从愉快谈笑的桌子摇身一变,变成冰冷的警察事务桌。

检察官左边坐着的人,是那位有鬼才称号的星影侦探,这五名男女都已经知道他的身分了,尤其是他的视线注视横田的时候,横田的脸就会发红。

辛岛警视的手十指交握放在桌上,用他一贯的口吻开始说。

“嗨,特地找你们来真不好意思。通常在这种情况,我的做法不是把人一个一个叫进来问,而是请你们一起进来讨论。如果从这讨论中能够得到解决案件的关键,那就再好不过了。那么,首先从我们开始,把后来我们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沙吕女小姐的胃里验出砒素,死因是吞下砒素化合物,或是被人设计吞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死因。然后沙吕女小姐所用的咖啡杯与汤匙上也发现沾有同样的毒物。另一方面,厨房的咖啡豆,还有泡咖啡的咖啡壶、这张桌子上的牛奶、细砂糖等东西里面完全没有毒物反应。”

“那是当然的吧。一样在咖啡里加了砂糖和牛奶的横田,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牧村插嘴说。

“做事要再三地小心求证,这是现今警察的做事方法。因为这样,判定原料和调味料都没有毒,所以只能推测是有某个人,在沙吕女把杯子送人口中之前,把毒物丢进杯子里。我想就这一点开始调查,希望能得到各位协助。请问意下如何?”

“这样说来,你的意思是想要检查谁身上有毒药吗?”

“不,不只是检查身上而已,还要检查各位的房间。”警视平静地回答牧村的问题。

“我也不认为凶手现在还会把毒物带在身上。不过这个呢,要再三地小心求证。”

“不要。”牧村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们要来硬的就算了,问我的话,我的回答是不要。”

“我可以,我是清白的。不管你们要搜哪里我都问心无愧。”行武挺起胸膛说。

“牧村先生,如果你拒绝却没有原因的话,会给警方不好的印象喔。”

像是要吸引警视的注意似的,横田用带点激动的语气说:“辛岛先生,我认为牧村会拒绝是因为我的关系。”

“因为你的关系?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我常拿砒素水当强壮剂在使用。现在我二楼的行李里面也有一瓶。这件事要是被所有人知道了,就会对我有不好的印象,所以牧村才会那么说。”

横田看来是很容易感动的人,他似乎被牧村的好意感动了,滔滔不绝地说着。直美用可靠的眼神,抬头看着身旁这位很有男子气概的未婚夫。

这些年轻人里面,一点都不觉得感动的,除了行武之外,就是日高铁子了。像是牧村拒绝检查行李这件事,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凶杀案件,所以警方如果行使强制权,也是理所当然的。牧村明白这一点,却还是白费工夫地拒绝检查,除了显示他的狡猾之外,也显出他的机灵。横田和直美没有注意到牧村的狡猾,反而还相当感动,对于他们这愚蠢单纯的低能模样,日高好像快要吐了。

“喔,是福勒氏水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在喝哪。”警视频频看着横田的脸。如果喝下低于致死量的砒素水,皮肤会变白。虽说是强壮剂,不过对死去的沙吕女来说,让她感兴趣的,应该是用了会让肤色变白吧。在警视的注视下,横田把目光转往地上。

“对了,横田先生,你的福勒氏水的量有没有异常之处?”

“呃,这个嘛,有。”

“什么?”大声叫出来的不是警视,而是坐在旁边的川边检察官。

横田不知所措地说:“嗯,也就是那个,前天晚上我睡前想要喝的时候,发现少了三CC。。虽然我有点惊讶,还猜想说是有谁想要变白,还是,那个——想要变强壮……”

“你在喝福勒氏水这件事,其他人也知道吗?”

“都知道。我们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就在这间餐厅拿来当话题聊了。所以包括死去的橘和沙吕女,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嗯。”警视放松了追究的手,重新得到所有人的许可,由搜查主任进行身体检查与室内检查,但是除了横田的福勒氏水之外一无所获。

在进行调查同时,餐厅里的侦讯依然继续进行。警视等人为了彻底查明沙吕女的杯子里,究竟被谁在什么时候下了毒,还把在厨房看到沙吕女泡咖啡的女佣阿标叫进来彻底询问。与沙吕女非亲非故的阿标当然不会下毒。

问过之后他们也得知,在沙吕女进出厨房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做出类似举动的人出现。饱受折腾的女佣眼眶含泪走出去之后,牧村用代表所有人似的语气说。

“可是啊,托盘上的杯子都是沙吕女自己分配的喔。那时候,别说是我,就连横田和直美都完全没有碰到。她拿起自己的杯子之后,就走到窗边独自站着喝咖啡了,没有人能在她的杯子里下毒吧?”

牧村的意见得到横田与直美的强力支持。可是这样一来,因为完全没有可以在沙吕女杯子里下毒的机会,川边检察官的表情变得很不高兴,只有星影一个人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面带微笑叼着石楠木烟斗。

“这样一来,就是她自己下毒,也就是自杀啰。”

“不可能。”横田突然站起来,马上反对:“沙吕女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她又乐观又有钱,而且不是才刚和深爱的男人订婚吗?就算她真的是自杀好了,也会用更聪明的死法啊。毕竟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横田的话中听不出有任何挖苦的意思。

“就是说啊。女生啊,可以的话都希望能够死得罗曼蒂克一些。如果是沙吕女的话,搞不好她理想的自杀,是想要躺在开了整片三色堇的草原上,摆出漂亮的表情让自己死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是像那么痛苦,头还叩的一声撞在地板上,我无论如何都不认为她会这样自杀。还有,沙吕女就像横田说的一样,不是个会自杀的人。”

直美的话,日高铁子和牧村都无条件赞成。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剩下的只有过失死亡了。”这回说话的是检察官。“也就是本来要下毒到别的杯子里,却放进自己的杯子里了。”

“下到别的杯子里?”横田一脸疑惑地问。

“就是外观相同的另一个咖啡杯啊。简单地说,就是你的杯子。却在紧张之余搞错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别开玩笑了,你是说她打算毒杀我吗?沙吕女不可能要杀我。因为我也对她的婚约表示赞同,还拼命地祝贺她。要是说我杀了她的话,那还有可能咧,哈哈哈哈。”横田自嘲地笑了起来。

“再说啊,检察官大人,凶手都发出杀人预告,还把打了杀人顺序的牌放出来提示,这都在暗示这是一桩计划杀人啊。这些还让你认为是自杀吗?”

“唔。关于放在现场的牌,虽然是犯罪者对同一件犯罪表示夸示的心理,但是也太弱了吧,这样并不能在理论上成立杀人说。”

“但是,也不是说就能当作是自杀或过失死亡。”警视帮腔说。

“总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好像有哪里可以柳暗花明,但是却又处处碰壁。”检察官说。只有星影侦探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依然挂着讽刺的笑容,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斗。

就连辛岛也一脸气愤的表情,“休息,吃饭吧。把被害者钓到的香鱼拿来做盐烤香鱼好了。十三条还挺多的。喂,你啊,叫田上老先生过来。”

被他点到的警官站起来,半身探到门外去,请田上老人做盐烤香鱼。警方连死人钓的鱼都毫不介意地拿来吃,日高铁子对此感到些许讶异。门很快又开了,田上老人探头进来说。

“大人,那些鱼没法吃呀。”

“什么?我们不在意那些事的。干这一行,怎么可能会觉得死人钓的鱼不能吃。你就去烤吧。”

“不是说那个。有十一条已经坏了,真吃的话怕肠胃受不了啊。不过剩下的两条还没啥事就是。”

虽然运气不好不过也没办法。

“什么?坏掉了?”警视的心情再度受到打击,大声说话之后,田上老人像乌龟一样缩起脖子。名侦探.鬼才星影龙三像是要调解一般走到他们之间,就是在这时候,他以一流的明快理论使凶手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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