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杀人……”朱建平紧紧皱起了眉头,嘴里念叨着什么。

赵守仁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说:“我这辈子算是和这栋鬼房子杠上了。当了二十年警察,从没听过什么叫‘密室杀人’,今天算在这小子这里长知识了。”

赵警官口中的“这小子”指的就是我。

下午,除了疲惫不堪的陈爝和伤痛欲绝的祝丽欣,其他人都来到了客厅,团团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前,试图分析古阳一案。作为专业人士,王芳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但由于现场线索有限,无法为凶手做心理画像分析。所以聊了半天,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还是没有进展。

就在这个时候,我提议先从密室杀人事件入手,或许破解了密室,就能抓到凶手了。

“密室杀人在推理小说中是最常见的一种类型,虽然现实中不太可能发生,但在本格派推理小说中经常会见到。”

我念大学那会儿读了不少推理小说,谈及此类小说可谓如数家珍。

“你的意思,凶手有可能模仿推理小说中的情节,使用小说中的犯罪手法来杀人?”王芳问道。

“极有可能!”我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把小说中的手法与这次的谋杀案一一对照,看看是否符合。郑教授,你怎么看?”

“我只是个普通的学者,关于犯罪方面的问题,还是请教赵警官比较好。”郑学鸿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赵守仁翘着二郎腿,摊开双手道:“我无所谓。既然现在毫无头绪,那听听看也可以,小韩,你就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开始一场演讲。

“英国著名的侦探小说家约翰·迪克森·卡尔⑤曾在其推理名著《三口棺材》中,借书中角色之口,发表了一通‘密室讲义’。讲义归纳了几种常见的密室杀人诡计,也可以说,这通讲义几乎囊括了所有密室手法。如果古阳一案是人为犯下的,其制造密室的手法也一定可能在密室讲义中找到破解的方式。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而接下来,我将把密室讲义中的犯罪手法和古阳一案对应,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

“本质上和魔术没有区别。”朱建平在一旁补充道。

“没错,推理小说中的诡计,其实就是魔术。只不过魔术用来取悦他人,而杀人诡计则是伤害他人。”

“赶快开始吧。”陶振坤眉梢微微挑起,轻轻咳了几声。

“第一种情况,这不是谋杀,只是一连串阴错阳差的巧合,导致一场像谋杀的意外。推理小说中常有这样的情节,被害者在房间内受伤,然后死亡。但这个例子显然不适用于本案。古阳很明显是被人用匕首杀死的,而且致命的部位也不可能由自己完成。我们继续来看第二种情况,这是谋杀,但受害人是被迫杀他自己,或是误打误撞走入死亡陷阱的。这通常发生在一栋闹鬼的房子里,前提是受害人受心理暗示的能力强,很容易被凶手利用。凶手诱使被害人暴走,在屋子里疯狂地撞击自己直至死亡。且不说古阳的性格,就看受伤的位置,也知道绝非自杀。所以这种情况我们一样弃之不取。

“第三,这是谋杀,方法是透过房间内已装置好的机关,而且此机关难以察觉,它隐藏在家具上某个看似无害的地方,一般都是被害者触动,然后机关自动作业的。这种情节经常会出现在古典推理小说中,可行性非常低。我们在古阳房间里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并没有发现类似机关的东西,而小说中诸如电话里的子弹、钢琴中的毒针、释放毒气的床垫、挂着冰块的步枪之类可笑的机关,都没有被发现,所以排除。第四,这是自杀,但刻意布置成像是谋杀。这种情况有没有可能?除非古阳想把他的死,嫁祸给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就算这个动机成立,那古阳是怎么做到的?如何完成把匕首插入脖子后方这种高难度动作?从现场情况来看,没有辅助他完成这个动作的工具,故而排除。第五,这是谋杀,但谜团是因错觉和乔装术所引起的。这是最愚蠢的诡计,被害者已死,另一个人乔装成被害人在大家面前晃悠。这可以说是时间上的密室,在此不予讨论。

“第六种情况,这是谋杀,凶手虽是在房间外下手的,不过看起来却像是在房间内部犯下的。其实在我们这起案件中,这个手法是最有可能的。毕竟房门并非完全锁住,而是被门链拴住,留了一条五厘米的缝隙。但除了我和柴叔、祝丽欣和陶医生之外,没有人靠近过这间屋子。而且我们两对人都互相监督,没有谁有机会下手。而且,就算有共犯,透过门链杀人,赵警官和郑教授已经亲身示范过了,如果匕首是插在古阳正面那还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不可能插在背面,这样不合逻辑。所以也排除。第七种情况,这是谋杀,但其诡计的运作方法比较特殊。凶手是进入房间之后再行凶的。这种诡计非常大胆,却也是心理的盲点,容易忽略。我们来回顾一下发现古阳被害时的场景。门刚被推开,我们就看见俯卧在地上的古阳,那时,凶器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而且地上都是血液,这是装不出来的。可见,‘第一个发现者即凶手’这种理论,在此案中行不通,故排除。以上就是密室犯罪的几大类型,恐怕我们这次的案件,无法套用卡尔的讲义。”

“有没有可能,在防盗门链上动手脚?”陶振坤瞪大双眼问道。

“我和陈爝讨论过这个问题,难度较大。古阳房间的门链构造虽然简单,但当真要从门外移开,还是很难的。利用玻璃胶或者铁丝将已经断裂的门链粘合,这种手法我们也考虑过,可是不合乎当时的情况。大家记不记得,是赵警官用大铁钳夹断防盗门链,才推开门的,事后我们也检查过,门链除了被铁钳夹断的部位,其他都完好。”

说了这么久,我感到口干舌燥,于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饮尽。

“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办到的。”陶振坤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是在讨论嘛。”王芳说。

“有什么好讨论的?等警察来了,把我们都带回警局审讯,吓唬几个晚上,凶手就招供了。”陶振坤冷笑道。

“就怕我们还没等到警察,就被凶手给杀了。”朱建平阴沉着脸,用沙哑的声音说。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王芳瞪了朱建平一眼,“就算凶手潜伏在我们之中,但毕竟只有一个人,我们人多力量大,只要尽量减少单独行动,凶手要杀我们也非易事。”

朱建平冷哼一声,说道:“这个凶手是人是鬼都还没搞清楚呢!”

“作为魔术师,你这么说真的好吗?”我也忍不住苛责起朱建平来。

“嘿,小朋友,你以为魔术和杀人事件是一回事吗?我这么跟你说好了,魔术中密室消失确实很多,但哪有像这个案子这样,道具让你们随意检查的?我们不是在箱子底部开个洞,就是利用道具转移视线,你们观众要是上舞台看一眼,那可就都穿帮啦!一个真正的密室,胡迪尼再世也逃不出来,归根结底,魔术可都是假的!”朱建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来他无意再和我们讨论。

“我不想坐以待毙!”我对着朱建平说,“我们要主动出击!”

朱建平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说:“要玩侦探游戏,你们自己玩,我可没空陪你们。抱歉,我先失陪了。”

他话一说完,就走上了楼梯。剩下我们一群人,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柴叔为我们泡了一壶茶,见我们都不说话,便让我们不要担心,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19号送食材的车就会来,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而且依我看,这雨也下不久。”柴叔边给我们倒茶边说,“对了,晚餐吃啥子呢?冰柜里还有一些海产品,不如晚上就吃海鲜吧?”我对柴叔说随便做点就可以了,不需要像之前那样烧那么多菜,也怪辛苦的。柴叔连连摇手说不辛苦,他这就去把鱼和虾洗一洗,说完便往厨房走。

陶振坤打了个哈欠,说有点累了,上楼去躺会儿,也离开了。会客厅里只剩下我、王芳教授、赵警官和郑教授四个人。

“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参与讨论,那我们继续。”郑教授把咖啡杯推到一边,拿起柴叔为我们准备的茶水喝了起来。我没想到郑教授竟然会这么说。这或许就是作为学者的一种素养吧!面对困难,也不放弃,只要坚持一定会有解决的一天。

“我想听听王教授的意思。”赵守仁开口道,“尽管这次的杀人事件还算不上连环杀人案,但和二十年前的案件有一定的联系。作为犯罪心理学家,不知王教授是怎么看待这个案件的。国内有没有可供参考的同类型凶杀案?”

王芳叹息道:“如果你问我,从前有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案子,很遗憾,我也是第一次。假设二十年前黑曜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是古永辉,那也是其余几个人。很可惜,他们都死了。所以我认为这次的案子,是模仿杀人。我们假定他会继续犯罪,那他很可能就是潜在的连环杀手,以此来分析的话,我想谈谈什么是连环杀手。赵警官应该对此不会陌生,可郑教授和小韩应该接触不多。”

我点点头。王芳接着说道:“连环杀手通常是为获得心理的满足,而不是为任何物质利益或者战术目标。他们的动机往往是享乐、性满足、兴奋、欲望以及控制欲……又或者,是复仇……”

“复仇?杀死黑曜馆内所有的人?”

“不。”王芳摇了摇头,“也可能是对原来的馆主古永辉持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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