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宁打来的匿名电话,引起了船上安全部门的警惕。为确保飞船顺利起飞,他们进行了一场突击检查。搜查人员很快在健身舱发现了血迹和破碎的玻璃,并打开了旁边的那道安全出口舱门。卡洛斯从里面蹒跚着走了出来。那藏身处又小又暗,他蜷着身子,在里面呆得久了,一下子来到光亮处,不觉一阵眩晕,身子僵硬,走不得路。

“什么?炸弹?”面对突如其来的盘问,卡洛斯更感到一片茫然,“绝对没有!”

他用生硬的英语,替自己申辩着。他说,关于炸弹的事,自己一无所知。所以藏身于此,只是因为想搭上“太空神鸟”,去到某一个崭新的世界,此外,别无他图。让他毁灭自己搭乘的飞船,怎么可能呢。

卡洛斯被带到禁闭室,关了起来,并被告之,斯特克机长要亲自审问他。可他始终没见斯特克露面。看守送来了食物、水和一种糊糊。喇叭里,有人在大声宣布,飞船已经进入发射状态。看守又出现了,送来了一副护目镜和一只小小的塑料袋,袋里装着些东西。

“什么?再见?向地球再见?”卡洛斯大声问道。他听到了什么,可又没听明白。

看守听不懂他说的西班牙语,又见他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英语单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也就糊里糊涂地走了。卡洛斯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件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取出来,经过一番摆弄,他很快弄清了那东西的作用和使用方法。原来,那是一副护耳塞。他戴上护耳塞,再戴上护目镜。收拾停当了,就躺在铺位上,倾听着倒计时的读秒声。由于兴奋和激动,他的心怦怦狂跳。“多年的梦想就要成真了么?我真是万幸,他们居然没把我给扔下船去。现在更不会了,就是想扔也来不及了,没时间了。我终于搭上这闪闪发光的‘太空神鸟’,就要飞向那神秘的天国世界了。”

卡洛斯躺着,倾听着。耳边传来轻轻的嗡嗡声,那是各种机器设备发出的声音,由于经过了消音处理,特别低沉。

他就这样躺着。

很久以后,他终于听到了警报声,并感到船体在振动,并徐徐坠落。“啪”一声响,发生了什么事。紧跟着,卡洛斯的身体,整个儿从床铺上飘了起来。一时间,失去了全部的重量。

“好玩,好玩,真好玩!”黛的身体从床铺上飘起来时,她兴奋地叫喊着。

最后,她身体碰到天花板后,又徐徐下飘。

“亲爱的,小心点儿。等你习惯失重了,再好好玩儿吧。”里玛抓着她的脚,把她拉了下来。

不久,基普感觉到了一点重量,他差不多可以不需要抓住把手,就能站稳了。他们一家坐在一起,望着监视屏。可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信号也没有。过了好久,才听到播音员的声音。接着,正驾驶格伦葛什出现在屏幕上。

“现在发布飞船运行情况报告。”格伦葛什说道,声音有些紧张。基普觉得,他的表情也有些焦虑:“我们已经成功地从波态回复到常态,而且未发现明显不良情况。最初飞船以自由落体形式下落,现在已由火箭控制,正以每小时4万公里的速度飞行。我们正在观测周围环境。发现情况,再作通报。完毕。”

屏幕一闪,画面消失了。

“就这些?”基普失望地看着母亲,“究竟什么样的恒星产生的引力场把我们截住了?这儿有我们可以着陆的行星吗?”

“要学会忍耐,孩子。”母亲批评道,“情况弄清楚了,格伦葛什先生自会详细通报的。”很快,她又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格伦葛什先生和阿尔特机长是老相识,也都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当年,他们三人一有机会,就凑在一块儿,好得分不开。我敢保证,格伦葛什一定能让我们安然无恙的。”

基普心里还是不踏实。他暗自揣度,母亲心中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后来,他倦了,可还挺着,坚持不睡觉,等着瞧是否有新情况出现。结果,什么情况也没有。格伦葛什没有再露面,通报新情况。黛睡了一觉,已经醒来,正吵着追问,是否回家拿她的咪咪。基普心里不安,肚子也饿了。

“耐心点儿,亲爱的。”妈妈安慰道,“从高速运动状态转到低速运动状态,身体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调整,才能适应。不久,你就会习惯这种状态了。”

基普想起了被保安人员扣下的电子游戏板。真想玩玩呀。他这么想着,肚子也越发饿了。终于,那个戴白帽子的女服务员又来了,通知早餐时间已到。于是,他们便到下面的餐厅去用餐。早餐是几块面包状的东西和一杯豆浆。餐厅的师傅管那种面包状的东西叫“淀粉海藻糕”。

黛看着豆浆,做个鬼脸,不愿喝。挨了挨,才鼓起勇气,一口喝了下去。剩下那淀粉海藻糕,她说什么也不吃,一把推开盘子,吵着要她的咪咪。“这东西不坏。”基普对妈妈说道。他吃完了自己的一份豆浆和淀粉海藻糕,感觉还行。只是豆浆口感有些苦涩味儿,不像真正的牛奶。

“要紧的是,它们对身体有益。”里玛强调说,“这里的一切食物都经过特殊的压缩处理,目的是让飞船携带足量食物,以便在着陆并能自己动手种植粮食蔬菜自给以前,维持船上人员生存需要。”

基普心里盘算着,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种植粮食和蔬菜呢?

正当一家人起身离开餐厅时,基普一眼发现了卡洛斯。他和另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起,二人均穿黄色工装裤,身后紧跟着一个头戴黑制帽的保安人员。他们正等着用餐。那陌生人双唇紧闭,表情冷酷。而卡洛斯却显得十分高兴,他受伤的手已经缠上了绷带。他友善地对里玛点了点头,又冲基普笑了笑,并招呼道:“你好,小朋友!”

“那人是谁?我是说那个犯人。你怎么认识他的?”对方一走,里玛立即追问道。

“他叫卡洛斯,墨西哥人,专为赶这艘飞船来的。”基普告诉妈妈。

基普还把他在健身舱如何与卡洛斯邂逅的经过说了一遍。

“怎么不报告?”

“他又不曾伤害别人,不过想乘飞船旅行太空罢了。他不小心弄碎玻璃,手被划伤,还害怕被人发现被赶下船去,真可怜。我同情他,就没报告。再说,他的眼睛也很和善,不像坏人。”

“眼睛和善!怎么能凭相貌轻信他人!”里玛叫起来,“他完全可能伤害你,完全可能是‘均分社’间谍,被派上船来从事颠覆破坏活动。你应当告诉我,并及时报告船上保安人员。”

“我向他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的。”

“基普!你得学会如何对陌生人保持警惕。”里玛大声训斥道。

基普自知理亏,无话可说。不过,想着卡洛斯与大家同在船上,没被赶下去,他心里就挺高兴。

回到卧舱,基普一家又守在监视屏前,盼着格伦葛什先生再次出现在屏幕上,给他们带来新的消息。可等了很久,连他的影子也没见到。基普倍感无聊,又思恋起他的那些电子游戏人物来:“彗星号”机长,“正义军团”的朋友们。咦,怎么不向保安员要回被扣压的电子游戏板呢?他们兴许会还我的。基普这样想,并征得妈妈允许,径直出门去了。3小时后,他带着游戏板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见到卡洛斯了,玩得真高兴。”基普兴奋地告诉妈妈,“妈妈,我喜欢他。”

“那个偷搭客吗?”里玛有些不愉快,皱着眉头问道。

“别这样,妈妈,他可是个好人。”基普试图说服母亲,“他的监禁被解除了,可仍得受管制。现在,他正带着手上的伤在仓储间工作呢。我的电子游戏板找到时已经坏了,就是他帮我修好的。”

“修游戏板?怎么修的?”

“他懂计算机原理。他说,飞船发生物质形态转换时,产生静电电涌,打乱了游戏板的读取程序,从而导致游戏板不能正常工作。后来,他帮我改写了读取程序,游戏板就能正常工作了。他还问起你呢。”

“我?”里玛感到有些诧异。

“还记得当初我们乘车进发射基地时的情景么?我们在大门口碰上一帮‘均分社’抗议分子。卡洛斯说,当时他就在人群中。当然,他不是‘均分社’的人,也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证章,无法混进基地,找他们了解情况而已。在我们进门时,他看到了你,印象好极了,很想认识你。当我告诉他,说你就是我妈妈时,他说,我有这样的母亲,真是福气。”

“别说啦,基普!”里玛看了看沉睡的黛,压低嗓子厉声说道,“你走后,格伦葛什先生来过。那两个穿黄工装的被监管分子的情况,我问过了。他说,他们是炸弹事件的涉嫌人员。飞船曾被人安放了一枚炸弹,幸亏及时发现,才没把我们都炸死。现在,罪犯究竟是谁,一时还没有查出来。”

“不可能是卡洛斯!”基普分辩道。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替卡洛斯鸣不平,“他对我说过,他被监禁是因为一个‘均分社’分子帮他混上了飞船。他绝不可能带枚炸弹来炸自己,也不会想到要炸其他人。不会的!真正的罪犯是另一个涉嫌人。那人你见过的。瞧瞧那双眼睛,贼溜溜的,让人不快。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依我看,炸弹准是那家伙放的。”

“不见得。”里玛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那人叫乔纳斯·罗克,发射基地的巡察员,在基地工作了多年,而且一直表现良好。炸弹不可能是他安放的。倒是那个墨西哥人,值得怀疑。安全部门发现,一份‘均分社’的文件提到过他。因此,保安人员怀疑,他是‘均分社’间谍,受雇安放了炸弹。”

“那他为什么要躲藏,而且躲藏在船上?他想自杀吗?”基普反驳道。

“看来,他不太通英语。保安人员怀疑,他在炸弹安放好后迷了路,没找到下船的通道。惊恐之中,只好胡乱找个地方藏起来。基普,你知道,他是非法混进来的,是个偷搭客。按理,从他登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罪犯。”

“妈妈,你听我说!不错,要放回地球上,卡洛斯可能是个非法撞入者。可是,此时此地,我们所有的人,不都是外星人,都是非法撞入者么?我知道,卡洛斯穷,可他是个勇敢无畏的人。他全部的愿望就是:像伟大的‘彗星号’机长一样,去探索宇宙星空的奥秘。这才是他偷搭的真正原因!”

“看来,你不仅不了解他,而且拒绝了解。”里玛不耐烦了,提高声音说道,“他可是个危险人物,我希望今后你离他远些。”

就在这时,监视屏突然打开。基普的不快被驱散了。

格伦葛什出现在屏幕上,胡茬满面,一脸苦笑。

“现在发布最新情况报告。”他语气严峻,黑黑的脸上没有了微笑,“由于天文组同仁的努力,吸引飞船脱离量子波态的天体终于被我们发现了。”

接着,格伦葛什的画面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一片星空。星空中心,有一个小黑点不断膨大,呈现出一个圆形黑块。最初,黑块呈墨黑色;渐渐地,随着黑块逐渐变大,可以看见上面有一些暗红的斑点;最后,才看清那些斑点原来是一些交错的狭窄裂痕,呈火红色。

“大家已经看到了,”格伦葛什的声音又响起来,“那是一颗黑色的矮星(亮度小、体积小、密度大的的恒星,如天狼星的伴星。——译者注)。如果大家对矮星不甚了解,不妨回想一下恒星的形成过程。恒星诞生于气团的崩塌。夹杂尘埃的巨大气团在引力的强大作用下,出现内部引力失衡,发生崩塌,于是恒星便诞生了。如果这颗新生的恒星很大,那么,由崩塌而释放出的巨大热能便会引发核子反应——氢聚变为氦——这样,恒星燃烧起来,一颗闪闪发光的新星便诞生了。

“我们相遇的这颗恒星,由于质量太小,尚不足以维持氢的继续燃烧,从而形成了一颗矮星。但是,这颗矮星的表面下仍蕴藏大量的热能,而且深度一定很浅。安德森博士认为,当初,云团崩塌释放的热能,以及恒星内部不稳定元素引发的核子裂变,曾点燃过这颗矮星上的氢,使它燃烧过。如果它有行星,也一定向它们释放过大量热辐射。遗憾的是,目前尚未发现有行星存在。不过,即使有,哪怕就在附近,也消隐在黑暗中了,未必能被我们发现。目前,搜寻工作仍在进行。”

这时,黑色矮星的画面消失了,格伦葛什又出现在屏幕上。他说,一旦有新情况,将及时通报。

“就算他们发现了行星,”基普神色忧虑地看着妈妈,说道,“既然它不能从矮星处获取任何光热,它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只能等待。”里玛无奈地耸了耸肩,表情如格伦葛什一样,困顿不堪,“等等再说吧。”

他们等待着。

闲暇中,母子俩各想各的心事。里玛想把卡洛斯的事忘掉,而基普却对他越来越感兴趣。后来,监视屏上有人在谈论,要举办一个培训班,帮助大家适应低重力状态。里玛让基普去打听一下这事。基普去了。经过保安部时,他前去打听卡洛斯的情况。

“那个墨西哥偷搭客吗?”黑人女警长一耸肩,说道,“他已经走啦。”

“上哪儿去啦?”基普赶紧追问道。

“计算机中心。”对方答道,“他懂得计算机。”

“这我知道,”基普得意地说,“我的电子游戏板就是他给修好的。”

“他为我们的计算机系统排除了一个重大故障。”女警长微笑起来,显得很友好,“受飞船发射产生的静电电涌的影响,我们的计算机系统瘫痪了。天文组知道卡洛斯的情况后,就请示格伦葛什先生放了他,并把他要到自己组去了。”

卡洛斯真棒!基普想,要是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基普从低重力培训班回来时,黛已经睡着了。她醒来后,依然念念不忘咪咪。于是,里玛把她带到下面的娱乐室去玩,想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基普一个人呆在舱里,玩起了电子游戏。他重返“正义军团”,参加了突袭钻石星的行动,从邪恶王后手里夺回了被俘的同伴。

里玛和黛回来了,她们守在监视屏旁,希望获得一些新消息,可上面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不久,餐厅服务员又来呼他们下去用餐了。吃的依旧是些浓缩或压缩的食品,不合口味。他们艰难地吃着,慢慢学习享用。一同用餐的还有另外两个男子,他们走过来,举杯向里玛示意。不过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合成饮料。里玛介绍基普和黛认识了那两人个,一个是安迪·安德森,一个是托尼·克鲁兹。剥中国科幻班哀耙

安德森是个红头发、红皮肤、性情随和的大个子,担任登陆组组长。一旦发现着陆地,由他率队登陆。克鲁兹却是个脸色黄黑、表情严肃的小个子,戴一副金边眼镜。他原是“太空播种行动”组织的首席天文学家,以前发射过的许多执行播种任务的飞船,其方向和目标星云都是由他确定的。如今,二人均形容憔悴,眼眶深陷,神态忧虑,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他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基普和黛不懂大人的心事,起身取自己的豆奶饮料去了。

“告诉你个坏消息,”孩子们走后,克鲁兹低声对里玛嘀咕道,“斯特克的情况很糟。他整日把自己和那个叫杰克·欣奇的家伙关在卧舱里,不出来。不是醉酒昏睡,就是惊魂不定,或二者兼而有之。他们住的舱内一片狼藉,空酒瓶、破碟子扔了一地。我去找他们,门敲了很久,欣奇才醒来。他居然问我,能不能帮他弄个女人玩玩。”

说到这里,克鲁兹不觉情绪低落。

“这段时间只苦了格伦葛什先生。”安德森一边搅拌合成饮料,一边犯愁地说,“由于斯特克不能接替他,他只好一人顶着。到现在为止,他在穹顶控制舱已经一连干了整整60个小时,除偶尔在工作台前打一下盹外,从未睡过觉。他既要寻找下一步的去处,又要顾全大局,稳定人心,不能把船上指挥系统出现的问题公开化。真够难为他了。”

“在搜寻着陆点吗?”里玛问,“一颗行星?”

“我们都参加了搜寻小组,但行星是否存在,并不知道。在这黑茫茫的星空里搜寻,实在是一件艰难的工作。如果什么也找不到……”

说到这里,安德森心烦意乱,把咖啡都搅洒了。他忙伸手去擦桌子,忘了继续说下去。

“找不到又怎样?”里玛催他说下去,“前景如何?”

“不妙。”安德森低语道,“告诉你实情吧,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赌博。即使这颗矮星周围存在行星,它们也该是看不见的。现在可以确信,在我们的雷达探测范围内,一无所有。如果这颗矮星能自转,那么也可以根据其自转推断出它的轨道平面,它的行星也应该在这个平面内,这样,我们就可以缩小搜寻范围。不幸的是,它并不自转;即使自转,速度也太慢,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安德森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伸手去擦在桌上洒下的咖啡。

“发现了行星又怎样?”克鲁兹拉下眼皮,悲观地说,“就算我们碰巧撞上一颗,那也是一颗无光无热、冷冰冰的星球,拿它又有什么用呢?”

黛和基普取饮料回来了,里玛不便再说下去。

当天深夜,里玛突然被一阵信号铃声惊醒。

“维拉利博士吗?”副驾驶从控制舱打来电话,“有新情况。格伦葛什先生要求,所有小组负责人20分钟后在控制舱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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