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由鬼贯警部接手调查此案,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受到高度肯定,只是因为他刚好手上没案子罢了。在搜查本部的调查陷入胶着时,警方高层提出了一想法:要不要找其他人用另一个角度重新调查整个案子呢?当案件与指挥搜查本部的萱主任警部性质不合时,警视厅经常会使用这种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鬼贯警部的工作完全是非公开的。为了给新上任的萱主任警部留点面子,就算鬼贯的调查成功了,这个功绩仍不属于他。但就算如此,鬼贯的心中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愉快,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把这方面的事看得很淡的人。或许也可以说,高层就是因为看上他这一点,才挑上了他。

鬼贯警部是在六月二十五日,也就是第一起案件时间发生将届满月的时候,开始他的调查。他只挑丹那在他身边做助手,指派其他刑警支援去别的办公室后,就坐到桌边,开始慢慢地审阅案发至今的调查报告,把为数众多的报告书从头到尾熟读一次,在重要的地方打勾作记号,调查不够充分的地方或嫌犯可疑的行动,则精简地记在笔记上。

比如说,西之幡夫人虽然脚不方便,无法杀夫,但她也有可能委托他人下手。鬼贯觉得在这一点上,至今的调查查得还不够彻底,于是他马上派遣丹那前往橙木县黑矶的乡下调查,并要他提出若竹母女二人相关的详细报告。出差那天虽然很不巧地下着雨,但丹那还是走遍乡下泥土路四处访查,搞得浑身泥巴后,才终于掌握到死去的若竹田鹤子,是个除了家乡与东京玉川外,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的纯朴女性。同时也拿回若竹久子的户籍誊本,证明西之幡豪辅并没有让她认祖归宗。确定那个小女孩未入籍西之幡家的同时,未亡人的嫌疑也跟着洗清了。

当然,各嫌犯在社长与知多被杀害时的不在场证明,也必须实际访查每位证人后加以厘清,举例来说,鬼贯派遣丹那到大阪的宫原调车场宿舍,拜访没有排班、正在休息中的“日本海”乘务车长,重新确认恋之洼等人的不在场证明。

接下来,鬼贯的调查更加地巨细靡遗了——虽然不管怎么想,恋之洼与鸣海都没有杀害知多半平的动机,但鬼贯还是追查他们两人十四号的不在场证明,当确定两人在犯案时间还坐在上越线的列车上时,他才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经过八天来的检讨与调查,留在鬼贯的筛子上的,只剩下以下的两个问题了。

一、村濑俊夫到底察觉到什么?他说他的发现重要到可以动摇西之幡案的根本。

二、西之幡豪辅前后去了两次出租金库,究竟做了什么?

“丹那,你对这两个问题有什么想法?把这案件中出现的谜团彻底分析后,可以浓缩成这两个问题。”

鬼贯警部把手上的铅笔放在一旁,向勤于工作的矮个子刑警丹那问道。对方则从摊在桌上的报纸中抬起了他黝黑的脸。这八天来的调查行动,让本来皮肤就黑的丹那被太阳晒得更黑了。

“您问我吗?我从刚才就很在意村濑所说的话,所以正在翻旧报纸。”

村濑在银座四丁目发生车祸后,被赶来的救护车送到筑地的医院入院治疗。他颈部的动脉被切成两半,可说是危及生命的重伤,因此无法在病床旁对他进行侦讯。

警方从同车的鸣海口中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发觉村濑与西之幡案有所关联。丹那听到这个报告后,就想以自己的力量找出村濑发现到的事。

“我打电话到那位配音员的家中,请他们告诉我平常订的是哪家报纸。他说过他是在电台看报纸杀时间的时候,掌握到可以解开谜团的重要提示。所以我排除他在家里看的报纸,把他可能在电台看的报纸全看一遍。但我怎么想还是不知道他到底从新闻报导中发现了什么。”丹那说道。

“是啊,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回答我们的问题。”

“只是他获救的希望不大。最近的车子应该都有装强化玻璃了,但人有时候就是会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丹那眼光黯淡地说。

“既然现在没办法期待配音员醒转,那我们也只好从别的方向来追查了。不过有关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西之幡社长为什么需要去两次出租金库,我想有必要更彻底调查这一点。”

鬼贯警部等丹那点头同意后,才继续说:“搜查本部在这一点上的看法很单纯。西之幡社长的确前前后后去了两次金库,但一口晈定他第一次一定是从金库拿出东西,第二次是把东西还回去的话,不会太草率了吗?”

丹那含糊地应了一声。他非常清楚鬼贯的个性,鬼贯就是那种会慎重其事地,审验每件事物的人。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一时无法参透搜查本部的想法究竟有哪里不对。

“我们知道的事实,只有他曾经去过两次银行的地下室而已。”

“这样啊。”

“本部只做了一个假设,但我最少也能做出四个假设,不,依照想法的不同,数量说不定还会更多。”

“这么说……?”

“用比较好懂的方式来写的话,就是这个样子。”

他拿起笔,记下了以下的假设:

(一)第一次去银行领出,第二次去银行放回。

(二)第一次去领出,第二次又把别的东西领出。

(三)第一次放入,第二次领出。

(四)第一次放入,第二次又把别的东西放入。

“原来如此。听您这么一说,的确有很多可能性。”

“可能性还不止这些呢。”鬼贯警部一脸很头痛的样子看着丹那,继续说了下去。

“比如假设(一),严格说起来,也可以分成两种情况不是吗。第一次打开金库时,他把a领出,但第二次打开时,他可以把a放回去,但也可以把完全不同的东西b放进去。”

“是啊。”

“假设(三)也是一样。第一次开金库时他把a放进去,但第二次开金库时,他可能是去拿回a,或是,不是拿a,而是取走了另一个东西b。”

“……原来如此。”

“不止如此。如果只列举所有可能性,他也有可能只是开了两次金库的门,却没有领出任何东西,或者,什么都没有放进去。另外,他也可能是因为某个理由,需要让人以为他去过出租金库,所以才做出这种事。”

丹那无法理解鬼贯的想法。的确,把这件事分成多种情况来看的话,是可以做出各种假设,但是这样一来,不就变成为分类而分类了吗。

“是这样没错。”

鬼贯警部似乎察觉到丹那的想法,他用认真的表情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指出本部的观察与推理有些草率而已。换句话说,我觉得他们在调查出租金库时或许有遗漏之处。当然我无法笃定他们一定有所疏漏,但我重新检讨整起案件后,发现只剩出租金库这地方尚有疑虑,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调查这一点。”

丹那赞成鬼贯再调查一次出租金库的想法。两人决定下午就出发,他们先请求忽谷律师到场见证,并与昭和银行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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