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他们一同相处的时间很少。待在罗斯威尔城堡的一周以来,每念及此,他连饭都难以下咽。早餐看不见她,午餐瞧不见她,晚餐依然没有她的身影。有的只是客人,生意伙伴,政客,当然还有苏珊。但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玛丽的位置。这一星期以来,没有她的种种不便已经使事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不能任由两人之间隔着如此的距离。

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她。卡特的死令人痛苦,但玛丽的存在让这种痛苦尚可忍受。可是现在,这么多天来的销声匿迹让这种痛苦变得完全无法忍受。

她是星期一早上离开的,说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只身住在岛上,可以让她得到想要的那份平静,那里没有下人。步行二十分钟便可环岛一周,但是沿着海岸走上数英里能让她觉得远离了一切烦恼。格兰特本人也喜欢去那里默想、垂钓。玛丽多半会让他去,只是偶尔会去那里看看他。格兰特记不得玛丽几时单独去过那里,但他知道她向来很有主见。

那里当然也通电话。她的车上倒是有电话,但是那辆车子停在了离码头半英里远的旅馆停车场了。再说,在赫布里底群岛的茫茫荒野之中,即便有电话,又到哪里去找信号呢?自从星期一早上的那一声“再见”后,他的耳畔就再没有响起她的声音。

眼下,他再也受不了这份静默。

到今日,女儿遇害、外孙失踪已然两年,格兰特不愿意独自忍受这份痛楚。他本不想在那场变故中过于苛责自己,但是那份负罪感依然叫他撕心裂肺。有时候,他觉得玛丽定然是因为责怪他,所以才时不时地从他眼前消失。他曾想劝说玛丽,该为卡特里奥娜的死负全责的是那几个绑架她的人,可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哪来的信心说服玛丽呢。

早早地吃完早餐后,他就出发了。他提前打电话到旅馆安排那里的人送他到岛上去。一路上他的车停了好几次,因为心中的悲痛让他哽咽不止,无法开车。到达旅馆时,天空才刚透出一点日光,等到靠岸登陆时,时间已然临近黄昏。通往那处宅子的路宽阔而平坦,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走丢。

临近那处宅子,格兰特惊奇地发现那里没有透出灯光。每当玛丽做针线活时,会把房里的灯开得令剧院都相形见绌。也许她没在干针线活,可能正待在屋子后面的日光房里,看着西边天空中逐渐淡去的那一道金光。格兰特加紧步子,压抑着那一阵在胸腔中乱抓乱挠的恐惧感。

大门没有锁,顺着上了润滑剂的铰链吱的一声打开了。他开了灯,大厅一下子亮了起来,让他心中感到释然。“玛丽,”他喊道,“是我。”他的声音被凝固在死气沉沉中,无法传开。

格兰特穿过大厅,打开一扇扇房门,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恐慌得脑壳一阵阵发紧,眼里充满了泪水。她到底在哪儿?这个钟点,外面如此寒冷,她不可能出门。

他在日光房里找到了她。然而她不是在欣赏日落。

玛丽·格兰特再也看不见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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