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迪将“路虎”车疾速拐过沙石路面的弯道,停在了离城堡的厨房几码远的地方。他走进城堡,身后跟着一条拉布拉多犬。他迈步经过厨房,一阵阴冷的空气也随着他卷进了屋子。他朝狗吼了几声,让它留在厨房。他穿堂过厅,显然知道目的地。

最后,他急匆匆地奔进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那儿是他的妻子纵情享受制作绗缝被的地方。“你知道那事儿了吗?”他问。玛丽抬起头,满脸惊讶。隔着老远但她就能听到丈夫在房间那头急促的喘气声。

“听说什么了,布罗迪?”她问。

嫁给一个大人物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哪种要人光临,她都能不为所动。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他一下子倒在一张低矮的扶手椅上,叉开双腿。“你当时跟我说:布罗迪,这是她爱做的事情,如果你硬拦着她,她一定会忌恨你,布罗迪。你追逐自己的梦想,也该给她机会追逐她的。后来我也听了你的,我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和判断,承诺会资助她,出钱帮她读完学位。看着她把美好的青春浪费在这种玩意儿上,我也闭上嘴巴,不置一词。我从来不告诫她艺术家鲜有能靠自己那一套手艺养活自己的,恐怕到死那天还在挨饿吧。”说完,他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

玛丽继续撕扯手中的线团,笑着说:“的确是你资助她的,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看看现在我们被弄成什么样子了,事情都到了哪种地步了?”

“布罗迪,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能说明白点吗?别太急,当心你的血压。”玛丽总是很善于抚慰丈夫激烈的情绪。但是今天,她的方法显然没起作用。布罗迪的怒气一浪高过一浪。要想让他恢复常态,恐怕除了晓之以理外,还需要好言相劝。

“我刚刚和辛克莱尔出去了一趟,为星期五的出猎先去探探路。”

“路线怎么样?”

“非常好,他们也做好了准备,他是个出色的猎场看守。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玛丽。”他提高声调,与堆满了杂乱线团的这件舒适的屋子格格不入。

“是,布罗迪,我知道不是这些。那么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是那个混蛋弗格斯·辛克莱尔,我已经跟辛克莱尔说过了。去年夏天的时候,他那个混蛋儿子一直缠着卡特。我让他警告自己的儿子别缠着我女儿,我以为他会听我的话,但是现在。”说着他一挥手,仿佛是向空中抛出一团干草。

玛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怎么了,布罗迪,发生什么事了?”

“快要出事了。你知道,当初他要去爱丁堡读地产管理学位的时候,我们还真是松了一口气啊。唉,可后来这个家伙想干的还不止这一件事儿。他只是去接受伦敦大学的一个职位。也就是说,他要和我们的女儿待在同一座城市。这下他可以没日没夜,死皮赖脸地贴着她了。这个见钱眼开的乡巴佬。”他吼了一声,又在椅子扶手上捶了一拳。“我一定了结那个小王八蛋,你看着吧。”

令他意外的是,玛丽居然失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角还闪着泪花。“哦,布罗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是太好笑了。”

“好笑?”他怒不可遏地哇哇大叫,“那个小王八蛋就快把我们的女儿给毁了,你居然还觉得好笑?”

玛丽跳了起来,穿过房间,来到丈夫面前。她没有理睬丈夫的抱怨,而是坐在他的腿上,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没事的,布罗迪。事情会好转的。”

“怎么个好起来?”他往后一仰,挣脱了她的手。

“我和卡特,上个礼拜就在商量怎么样对你说。”

“说什么,太太?”

“她不去伦敦了,布罗迪。”

他挺了挺身子,差点把玛丽颠到地板上。“你什么意思,不去伦敦?她不犯浑了?她要回来和我一起干?”

玛丽叹了一声。“别傻啦。你内心也知道女儿现在做的正是她应该做的事儿。她已经获得了一份奖学金,一来能资助她进行专业学习,二来还能给她一个在一家玻璃艺术品工厂实习的机会。布罗迪,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专业教育了。而且他们那边也需要卡特里奥娜。”

布罗迪沉默了许久,浸没在自豪与担忧之中,左右为难。“她要去哪里?”他最后开口问。

“不是很远,布罗迪。”玛丽用手背抚摸着他的脸,“也就是瑞典。”

“瑞典?他妈的瑞典?老天啊,玛丽。瑞典?”

“听你的口气,那里好像是天边啊。你可以从爱丁堡飞到那边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布罗迪,如果你老老实实想一想的话,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呀。对女儿来讲,有这么好的开始可不容易啊!你也不必担心弗格斯会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他不可能跑到斯德哥尔摩和乌普萨拉之间某个小地方,不是吗?”

格兰特搂住妻子,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前。“哪怕希望渺茫,我也相信你的话。”他翘起嘴角,一脸痛苦的笑容。“这下弗格斯·辛克莱尔这个小混蛋可就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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