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立花的师父果然上门了。他仍然戴着墨镜,今天穿了一件鲤鱼跃龙门图案的毛衣,趁店长正在接待其他客人时走了过来。虽然立花说,他会提早来店里监视,但似乎没赶上。

“嗨,小姐。”

“欢迎光临,谢谢您经常惠顾本店。”我鞠躬向他打招呼,他露出意外的表情。

“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

难道是因为我昨天一脸惊恐,所以他今天打算来向我说明情况吗?虽然我脑海中掠过这个想法,但还是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不,最中饼的流汗是本店的疏失,鹿之子的久助也一样,谢谢您的指教。”

我流利地说着专有名词,师父惊讶地拿下了墨镜。流汗和‘哭泣’一样,都是指受潮的意思、久助则是指所有瑕疵的和果子。

“关于捣练,我的说明也不够充分,真的很抱歉。本店平时都使用加了求肥的关东系练切,只有在初釜等特殊场合才会使用捣练。”

这是立花告诉我的杂学知识,除了“捣练vs.练切”以外,练切也分成“关西vs.关东”。关西以山药馅为主体搅拌均匀,关东则以白豆沙馅加入求肥等带有糯性的面粉系增加黏性。

虽然其中的知识很复杂,让人忍不住想要说,哪一种都没关系啦,但立花说,这是“重要的问题”。为了表达敬意,我用这些专有名词来反击他的师父。

“小姐——”

师父突然把脸凑了过来。我是不是得意忘形了?我正感到担心,没想到他严肃的表情突然放松。

“你在一天之内,真的学了不少啊。”

“松本先生,谢谢您的称赞。”

河田屋的师父名叫松本三太。和果子师傅的三太先生,您还满意吗?

“太惊讶了,竟然连我的底细都被摸清楚了。”

“是,因为我昨天请教了立花先生。”

“是喔,原本还想逗逗你,那家伙真是不解风情。”

师父在和我说话时,接待完客人的椿店长走了过来。

“松本先生吗?幸会,我是蜜屋东京百货店的店长椿晴香。”

店长递上了名片。

“喔,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工作不习惯带名片在身上。”

师父把店长的名片收进口袋,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照顾早太郎。”

“不,立花教了我很多事,他很能干。”

“是吗?那就太好了,不过,”师父抓了抓头,“我想要说声抱歉,我昨天吓到这位小姐了,做了不够成熟的行为,真的很抱歉。”

师父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最后破解了暗号,所以我并没有一直感到害怕。”

“是吗?但是,最后的花牌会不会有点难?”

“喔,亥子饼吗?这是——”

我正打算开口说明,宣传部的女职员沿着通道走了过来。

“蜜屋的店长,有事想要和你讨论一下。”

她以为师父是普通的客人,向椿店长招了招手,把她叫到柜台角落。

“关于你提出的资料,那个也未免太敷衍了。”

“什么意思?”

“御萩怎么能算是知性的食物?你也太敷衍了。御萩很不起眼,而且根本缺乏故事性。”

虽然女职员压低了嗓门,但我们还是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原来椿店长打算用御萩参加秋季食品展。

“我认为御萩有丰富的文化背景,价格也很适中,大家也都很熟悉,所以才推荐啊。”

“你是认真的吗?御萩让人联想到扫墓的彼岸节,感觉很阴沉,也很土气,可不可以换其他比较华丽的生果子?”

御萩的确很土气,很有家庭的味道,但正因为是不起眼的和果子,随时能够给人带来安心的感觉,所以我很喜欢。我心有不甘地听着她们说话,师父突然大步走到柜台角落。

“我说这位小姐,你是这家百货公司的人吗?”

“啊?喔,对,是啊。”

“那就应该好好了解一下和果子的知识,很少有和果子像御萩这么有趣味。”

女职员听到客人突然这么说,有点不知所措。

“你似乎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御萩的名字有七种变化。”

“七种变化吗?”

“对,首先是大家都知道的,在春天叫牡丹饼,秋天就叫御萩,这两个名字分别是来自牡丹和萩,但完全是相同的食物。”

原来是这样。听他这么一说,觉得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我在脑袋里把牡丹饼和御萩画上了等号。

“牡丹饼只用豆沙,但御萩还会沾黄豆粉、芝麻和青海苔。我猜想店长应该打算用这种方式推出吧?”

“是啊,我打算做比平时小一号的御萩,再装进各种不同颜色的盒子,就可以有缤纷的感觉。”椿店长得意地点头说道。

“之所以会联想到彼岸节,是因为在家里也很容易做,你知道其中的理由吗?”

“不知道……”

“因为做御萩时,把糯米蒸熟后,不必像做麻糬一样捣到全烂,只要捣到半米粒的状态,一般家庭也能够做,所以才会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和果子。因为这种制作方法的关系,才会有好几个不同的名字。”

师父在说话时,客人也不断上门。我竖起耳朵,向客人确认购买的商品。

“四个‘跳月’吗?好,我马上为您准备。”

不知道师父是否听到了,他指着我的方向说:

“月亮。这正是御萩的另一个名字,因为不必捣碎,所以称为‘不知捣’,‘捣’和‘月亮’同音,所以又称为‘不知月’,不知月就是看不到月亮,所以又根据看不到月亮的方位,称为‘北窗’。‘捣’这个字又和‘到达’同音,所以也称为‘不知到’,进而引申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的‘夜舟’。还有还有,因为没有发出捣碎的声音,邻居也不知道,所以又称为‘邻不知’,怎么样,是不是有七个不同的名字?”

太厉害了。我完全不知道御萩的名字有这么多变化,宣传部的女职员似乎也不知道,哑口无言地听着师父的话出了神。

“在了解这些的基础上,再看看这个。”

师父把一张画着山猪的花牌放在柜台上。嗯?所以正确答案并不是山猪吗?

“在花牌中,萩和山猪必定画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女职员用手托着脸颊,似乎表示难以理解。

“你想一想,山猪的肉叫什么?”

老实说,我从来没吃过山猪肉,但我记得好像有什么牡丹锅是用山猪肉做的……等一下,牡丹?

这时,我之前曾经听过的杂学知识全都在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啊!我知道了!牡丹肉看起来像牡丹花,所以联想到牡丹饼,牡丹饼又叫御萩,所以就引申到植物的萩。”

“小姐,你学习很有成果,完全答对了。”

师父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和果子的名字常常来自谐音或是文字游戏,我认为这是一种文化。”

椿店长适时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女职员可能觉得三对一,情势对自己不利,所以不甘不愿地收起手上的资料。

“——如果要推出御萩,那包装一定要色彩鲜艳一点。”

“是,那当然。”椿店长笑着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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