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只剩下我一人。

水村理志瞥了我一眼,说道:“这下稀有价值又上升啦!”并重新拿好散弹枪。我的精神在绝望与紧张的破坏之下而崩溃,布幕缓缓地落下……慢着,不行,别睡着,别倒下,别昏迷!若是在此结束,我就死定了。我不能输,不能放弃,不能发疯。为了防止意识更加下降,我狠狠地咬了下舌头,几乎晈出血来。

“不可能的。”我说道:“没有要求?那是不可能的。”

“很奇怪吗?”

“当然啊!”

“哪里怪?”

“其实……其实你们有目的吧?”我一面忍受舌头上的痛楚,一面说道:“有意义或理由,对吧?”

“就说了没有嘛!刚才不也对警察说过?我们没有任何要求,没有主张,没有思想,也没有怨恨。”

“你说谎!”

“我没说谎。”水村理志开枪,破坏了扩音器。“看吧?”

“……就算你们没有要求好了,但总该有理由。”

“为何这么认为?”

“没有动手的理由,怎么下得了手?”

“老师想知道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哼……你想说你们是空洞的?”我才不会输,我要说服他们,开导他们。“你一直强调这一点,但你们才不是呢!闲为你们采取了行动,行动的背后绝对存在着理由。”

我要将这帮人拉到与我语言柑通的领土上。

这是首要之务。现住语言还不通,但若是就此放弃交谈,我铁定会没命。我得全心全意并全力击垮这帮人,现在正是击垮他们的第一阶段。过度的紧张使我呼吸困难,但我依旧与不可解的存在们对峙。

“老师”灌川惠子的嘴角微微上扬。“老师,你误会了。我们的行动并非出于冠冕堂皇的情感,只是……思:心血来潮而已。”

“没有人会因为心血来潮而做出这种事!你们一定有某种理由,只是一厢情愿地认定自己是空洞的,或是对自己说谎。其实你们……”

“真是的,我真拿你没辄耶!”水村理志叹了口气。“老师,老实说,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厌烦了。每天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让我烦到了极点;一想到得重复类似的每一天直到死亡为止,就快疯了。我腻了,就算吃好料、睡正妹、看电视、看漫画、刖功、睡觉,也无法填补这份空虚,所以我才做这种事。和机动队为敌,感觉上很好玩,不是吗?现在应该是我人生中最有趣的一刻吧!在一连串的无聊与平凡组合而成的人生中,这是我头一次感到充实。占据学校的动机,就是想逃离这种无聊的日常。好,换手!”

说着,他拍拍灌川惠了的肩膀。

“我从以前就很憧憬杀人。从小,我一直很想体验拿刀刺进他人身体、开膛剖腹、拉出内脏、削肉断骨的滋味;而这个欲望与日俱增,上小学的那一年,我抓了几十只虫,一口气磨成烂泥,拿来做丸子,还解剖活着的野猫来玩。不过这样还不够,我想杀人,我想破坏人体,我想把人大卸八块。这个欲望……已经无法停止了。占据学校的动机,就是为厂虐杀人类,满足欲望。好,换手!”

说着,她拍拍春井文慧的额头。

“呃,呃,呃……我想对社会大众主张自我!我想表现自己的存在,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占据学校的动机,就是为厂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好,换于……呜,没人可换!”

“你满意了吗?”水村理志一脸麻烦地说道:“老师追求的就是这类告白吧?你想找出的,就是这类背景、这类真相吧?然后去理解、认同,并说服我们,对吧?要是你览得刚才说的那些不够,我还可以编出更多花样来。比方说……我被爸爸性虐待,但妈妈坐视不顾,我太过痛苦,情绪爆发,带着豁出去的念头占据学校;灌川小时候车祸撞坏了脑袋,以为自己是荷尔米兰迦神的使者,为了让那个神降临地球,必须贡献大量血液,因此占据学校:春井其实是蕾丝边,入学时就已经爱上老师,但某天在老师的皮包中发现保险套,绝望得想破坏一切、和老师死在一起,所以占据学校:酒木其实拥有无与伦比的强烈性欲……”

“够了、够厂,可以停了。”灌川惠子制止他。“呃,老师,为了慎重起见,我声明一卜;我既不是杀人狂,也没信仰什么荷尔米兰迦神。”

“我也不是蕾丝边!”

春井文慧在一旁蹦蹦跳跳。

“我们的行动背后,并没有老师所期待的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所以老师,就算你用探索者的目光来试探我们也没用。我一再说过,我们没有任何要求。”

“……即使如此,”别认输,别认输!别输给这些小孩的话语!“还是无法推翻你们的行动带有理由的事实。没有理由是无法行动的;没有积极的念头,是无法产生行为的。”

“钦,老师,”灌川惠子接近我。我不会输的,不会被骗的!“你走在未知的场所,碰上了岔路;你会选择往右走,还是往左走?”

“搞什么?心理测验啊?”

“你会选哪边?”

“右边。”随便回答吧!“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选右边?”

“哪有什么理由……”我到此时才发现中了奸计。“无聊!这是两码子事!”

“是同一码子事。你闲来无事逛书局,卖厂小不知作者与作品名称的书,有理由吗?你在散步中突然抬头仰望天空,有理由吗?没有理由,对吧?我们的行为也和这些差不多,就是漠然地这么做了。”

“这种道理根本不适用,绝不可能会……”

“别依老师的主观、老师的认知及老师的数据来说。”水村理志说道:“我们就是这样,没办法啊!我们就是……漠然地做这些事,没半分夸大也没半分虚假,真的就是漠然。”

“无法理解吗?”灌川惠子以读不出感情的眼眸看着我。“不过,这不是因为老师是大人而我们是小孩。我想老师应该知道,总有些人的思考回路是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不管再怎么听他说话、再怎么接近他,都无法理解。这种人必然存在,而我和老师只是碰巧处于这种关系而已。我们也一样,无法了解某些人的想法。很遗憾,你只能死心,我们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总之,我们没有要求,也没有欲望;不打算活下来,也不打算胜利,因为我们只是漠然地这么做。所以,很抱歉,老师无法获救。”

枪声响起,应该是酒木优一开的枪。听见这道声音的三人带着挑选贩卖机饮料时的表情选取枪枝,踩着在空荡电影院里挑选座位时的步伐走向窗边,宛如朝宽广河流投掷石子似地开枪。水村理志、灌川惠子与春井文慧的表情一样空洞,没有高昂与昂扬,没有后悔与悔恨,完全归零的表情。我发现,那是随意找家咖啡馆、随意点选饮品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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