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5 6月7日（星期一）午夜0点0分

奈津子阖上手机后，神情愉快地说道：“理奈受到惩罚可不是我害的喔？下一道命令不知道是什么？会不会是最后一道命令啊？你说呢？伸明。”

“你……你这家伙……”

话说到一半，伸明突然瘫倒在地。奈津子惊讶地瞪大双眼。里绪菜冲上前将伸明抱在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担心地看着他。

她抬起头瞪着辽，怒骂道：“你在做什么！”

“我要变成强者。我希望能得到伸明和辉晃的认同！我要当男子汉！”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突然打伸明的头呢！你疯啦？脑筋坏掉啦？”

辽把刚才用来砸伸明头部的石块扔掉，然后把手机简讯拿给里绪菜看。

“下一道命令，就是这个。”

6/7 星期一 00:00

寄件者：国王

主旨：国王游戏

本文：这是你们全班同学一起进行的国王游戏。国王的命令绝对要在24小时内达成。

※不允许中途弃权。

＊命令5全班同学各自切断自己的身体，再把切断的部位缝合起来，组成一个人体。切断的部位要有头部、躯干、右手、左手、右脚、左脚。

用几个人的身体都可以。切断的部位、以及切断的数量由个人决定。无法拼成人体形状的话，全部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END

看完简讯画面的瞬间，里绪菜整个人僵住了。大约过了10后才回过神，然后疯狂地发出尖叫声。

“这是什么命令！要把我们的头和手脚全部切下来，重新组成一个人体？需要用黏胶吗？要把某个人的手脚，接在另一个人的躯干上吗？我们又不是模型假人！做出一个死人的身体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帮这个人取名字吗？还要我们必须自己切断自己的肢体？那头怎么办？这样大家不是都会死吗！连分尸案的凶手都会自叹不如吧！哈、哈、哈……”

因为一口气说完，使得里绪菜上气不接下气，愕然地站在原地。

辽也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说道：“里绪菜……我可以把脚和手切断……可是，这样还是会有问题……”

“问题多着呢！你知道国王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切断自己的身体吗？因为把脖子切断就会死！就不能动啦！”

“所以说，我一个人办不到……只切断一个人的话会不够……”

辽一边说一边把视线投向躺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彩，里绪菜则是看着伸明。

此时，一个沉重的物体掉落在辽和里绪菜中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那是一具沾满灰尘、刀锋严重锈蚀的小型电锯。

这大概是奈津子趁着辽和里绪菜争执的时候找来的吧。奈津子用双手拍掉电锯上面的灰尘，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仓库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个还可不可以使用，不过我还是拿来了。仓库里还有大型的，但是，我想小型的比较好操作。只要拉一下启动马达，就可以确认有没有故障了。”

辽举起了电锯。

“我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希望能帮上伸明的忙。辉晃和伸明为大家牺牲太多了……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我也一直在等待机会，希望能为伸明做点什么。现在，机会已经来了。”

“辽……你……”

辽的眼神变得涣散，大腿内侧的裤子也逐渐渗湿。

他背对着里绪菜，泣不成声地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你想笑的话就尽管笑吧。”

“……里绪菜不会笑你的。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要是有人敢笑你的话，里绪菜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辽拉了一下启动器，引擎顿时发出一阵“轧轧”的低吼声。

“等一下！”里绪菜冲上前想阻止辽，可是辽却把电锯的刀刃对着她。

“不要过来，里绪菜！总得要有人牺牲才行，你很清楚不是吗？”

辽发现敔动器旁边有个开关。他把开关扳到ON的位置，再一次试着启动电锯。

这次，发出轰轰的响声、冒出一阵黑烟后，引擎成功启动了。电锯的刀刃回转速度非常快，害得辽差点稳不住身子。

辽再一次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双脚，擧起电锯，接着伸出双脚，毫不犹豫地坐下。

高速运转的刀刃慢慢接近左脚的上部、接近大腿的位置。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刀刃接触到裤子的瞬间，长裤的布料立即被卷起扯裂。

“我要当男子汉！我想要变得更像辉晃和伸明！”

辽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伸明的方向。他是否在找寻为了伸明而牺牲的辉晃的幻影呢？

辽再次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下一秒，高速转动的刀刃陷入大腿柔软的筋肉里。辽的头和脸冒出大量的汗水与泪水，浸湿了他的上半身。

电锯的刀刃将大腿的肉撕裂，裂口处还喷出温热的鲜血。在刀刃的缠卷下，鲜血往四面八方大量飞溅。

辽的脸、手、上衣、裤子、甚至是地面，都染成了血红色。他的头万分痛苦地左右摇动，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

电锯停住了，因为刀刃被强韧的大腿骨卡住。于是，辽把身体的重量压在电锯握把上，想要一鼓作气把腿锯断。

“唔唔……咿咿咿咿！好……好痛啊……锯不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大腿骨终于锯断了。辽的左脚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

“再不……快点的话……我会死……”

辽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汗水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后，辽毫不犹豫地把电锯往右大腿靠近。

这回他不再用身体的重量去压，而是把刀头的部分朝下，直接插入。

“……不痛，这点小伤……一点都不痛啊——！”

血肉四处飞溅，看起来就像纸雪花一样美丽。四周全被鲜血染成一片腥红。

几分钟之后，辽的右脚也完全脱离了他的身体。

“右……右脚和左脚……都锯断了……”

辽看着地上的左脚和右脚，那是这些年来每天都跟着他的双脚。如今，它们只是地上的两块肉，再也不听他使唤了。

失去双脚的辽，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上半身往后倾倒，两眼望着天空。

大腿的断面不停喷出鲜血。大概是血压骤降的缘故，辽的意识陷入昏迷之中。

辽全身的血液流失了超过3分之1以上，出现出血性休克，几乎喘不过气来。

“手……还有手……”

辽吸不上气，只能伴随着吁、吁的杂音，断断续续地拼出几个字。

“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辽——！”

里绪菜哀求地呼喊着。虽然她想阻止，可是双腿却失去力气，无法移动。

她的双脚无法抑止地颤抖着，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我……我会……继续……撑……下去……”

辽以仅剩的力气，用右手拿起高速转动中的电锯。

他咬紧牙关，发出“唔”的一声，毫不迟疑地将电锯朝左肩膀锯下。血肉再一次随着喀喀喀的电锯声朝四周喷溅。

因为肩膀的位置距离耳朵非常近，辽清楚地听见肩肉被扯烂的声音，再来是整只手臂正被锯断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更接近辉晃了……我要成为……男子汉……”

没多久，左手臂从辽的身体脱落了。他的脸上露出虚弱的微笑之后，就不再有动静了。

电锯还在继续高速转动。空转的锯齿在地上颤动，下一秒，突然跳到辽的脸上。转动的锯齿无情地掘出辽的左眼，接着削掉鼻子和脸颊的肉，然后又弹回地面上。

辽的脸被削去大半，身体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里绪菜被吓得双脚瘫软，跪倒地上。

“不要、不要、不要啊——！”

陷入半疯狂状态的里绪菜，惊恐万分地往后退缩。

“真是辛苦了你啦，辽。”

奈津子按照顺序，捡起辽的右脚、左脚、左手，摆放在辽的尸体旁边，仿佛像是要把肢体拼凑成一个人体的样子。

接着，她拾起还在运转的电锯，将刀刃对着里绪菜。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得把伸明和彩叫醒才行，不然这样很难决定呢。”

“你、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正常人！我非杀了你不可！”

“你不是吓得跌在地上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还能做什么？”

里绪菜的眼泪无法克制地流下。那是掺杂了悔恨、恐惧、愤怒的眼泪。

“救救我，伸明……”

“里绪菜也会喊‘救救我，伸明……’？那个倔强、骄傲的里绪菜，居然会说这种话？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嘛……”

奈津子察觉到背后有人，警戒地回过头去。彩一脸泪水地站在后面，她凝视着天花板，哽咽说道：“奈津子，你用那把电锯杀了辽吗？我饶不了你！把辽还来……！把辽还来！”

彩愤怒地扑向奈津子，奈津子叹了口气，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不要！彩！”里绪菜大声制止。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听到，所以彩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

“不要阻止我！”

奈津子举起电锯用力挥动，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啵咚。

彩用右手按住左侧肩膀的顶部，鲜血从指缝间汩汩地渗了出来。

她的左手臂被锯断，掉到了地面。雪白纤细的指尖还抽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用仅剩的右手抱住膝盖。奈津子抹掉溅在她脸上的血迹。

“彩，你知道这次命令的内容吗？杀死辽的人不是我。你还没看手机吧？我来告诉你好了。”

奈津子打开手机的简讯画面后，将手机丢给彩，结果掉在彩的脚边。

“辽……是自己……锯断自己的……？”

看完简讯的内容后，彩缓缓站起。她看着奈津子手中的电锯，断断续续地说道：“……国王……应该会帮我们报仇吧……电锯给我……我要锯断我的头……”

奈津子不相信彩的话。彩察觉出奈津子的疑虑，于是改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我说话算话……再说，总是要有人锯不是吗？就锯我的头吧。”

奈津子小心翼翼地把转动中的电锯搁在彩的脚边，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警戒地盯着彩。

彩举起电锯，朝辽的尸体和昏倒在地的伸明看了一眼。

——是他把中途昏倒的我背到这里来的吧？虽然我的意识很模糊，可是我可以感觉到有人背着我。

虽然是个头不高、有点靠不住的人，可是却拼了命地背着我跑，还有一个身高比较高，背上很暖和……所以，应该是有2个人轮流背我来这里的。而现在，背我来这里的那2个人……都死了。

好奇怪………虽然走投无路了，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是不是我以为死了就可以跟大家重逢呢？其实，我也想追随大家一起去吗？

彩举起电锯，将锯齿朝自己的脖子靠近。

“辽、伸明……我马上就去找你们了。里绪菜，对不起……奈津子，我恨你。”

“我的确是个可恨的人。”

“不要，彩！不可以这么做！动啊、快动啊！我的脚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不听使唤！你们怎么这么没用！”

里绪菜用拳头槌打着自己的大腿。

“对不起……”听到彩说这句话的瞬间，里绪菜本能地闭上双眼。

这一刻，电锯的引擎声听来格外恐怖刺耳。彩铁了心似地睁大眼睛。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抓住彩拿着电锯的那只手。

“住手！”

“伸、伸明？你没死？我看你动也不动，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伸明的左手按住受到重击的后脑，右手抢下彩手上的电锯，将引擎关掉。他摇了摇头，大概是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完全掌握眼前的情况。

奈津子啧了一声。里绪菜高兴地大喊：“伸明，干得好！伸明……你听我说，大事不好了！”

里绪菜把伸明昏迷时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包括这次命令的内容、还有辽自我牺牲的决定。

“辽说他想‘成为男子汉、想要变得更像辉晃和伸明’，所以杀了自己。因为他一直很崇拜你和辉晃。”

“这个命令简直就是要整死我们！里绪菜，你好像穿得很厚，我只穿一件衬衫，可不可以借我一件？”

里绪菜用鼻子嗅了一下自己上衣的袖子。

“不行啦！”

伸明哀伤地看着辽的尸体。看到伸明的样子，里绪菜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我知道了！”

伸明拿着里绪菜递给他的衣服，走到辽的身边，在他身旁跪了下来，然后将自己的衬衫和里绪菜的上衣覆盖在辽的身上。

“你跑了100公里呢……拖着疲累不堪的瘦小身躯……还背着彩一路跑到最后，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跟你打包票，你比我强太多了。看看你的手和脚……你一定很害怕吧，辽……”

伸明两手拄在地上，将自己撑起，无限感慨地望着失去双脚和左手的辽的尸体。

下一秒，他突然用手捂住脸，痛哭失声。

“怎么可以这样……太残酷了……！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伸明眯起眼睛，再一次透过指缝，看着辽的尸体。

——这次的命令，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达成的。

双手、双脚、头部，勉强还可以，只要心一横，还是办得到。

问题是躯干的部分。为了切下躯干，就必须把双手、双脚，以及头部切除。可是，头一旦切下来，人就没命了。要把头部和双手双脚全部切除，根本是强人所难。

没错，这次命令是不可能达成的。国王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呢……？

“你也发现了，对吧。”

彩的声音打断了伸明的思绪。伸明悲伤地往彩的方向看去，轻轻地点着头。

彩的脸色非常苍白，双脚早已失去知觉。吃力地将自己撑起的她，尽可能地让昏沉沉的意识勉强维持下去。

彩的左手臂流出大量的鲜血，衣服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伸明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对不起，彩！我马上帮你止血！”

“我不要紧的……虽然我这个人一无是处，不过……”

话说到一半，彩的膝盖无力地跪下，但是很快又站了起来。她面带微笑地看着辽的尸体说道：“……这样好了，来听我唱歌吧。这是一无是处的我，唯一能送给你的礼物。一场随樱花纷飞飘落的恋情。每到樱花的季节总会想起你。来听我唱这首……‘樱花雨’吧。”

彩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情绪。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几乎都快要听不见了，但是凄美的旋律，还是紧紧扣住人心，让人为之沉醉。

我俩曾经一起欣赏樱花

虽然知道时间无法重来但是我的喜悲始终随你起舞

因为深深爱过所以无法忘情

现在你依然在我心中

好想知道现在的你在想什么

那天的回忆从来没有忘记

始终萦绕在心头

樱花季节来临思念的愁绪更浓了

如果还能与你重逢我一定不会再放手

今年我又来到当年的那棵樱花树下

遥想着我俩当年的小小回忆

伸明没听过这首歌，但是不知为何，却有种怀念的感觉。说不定，以前曾经在哪里听过吧。

当他听到彩的歌声时，脑海中便自然浮现出那个旋律，让他不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彩唱完歌之后，整个人便往前倒了下来。

伸明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明明想动，可是却动弹不得。

呆立在原地的他，只有泪水无法遏抑，不停地倾泄而下。

被尘封在内心的某种情绪，此刻全部苏醒过来了。

——智惠美，虽然明知道时间无法重来，可是……我还是想要回到过去。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你。

告诉我，智惠美，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那天的回忆，我从来不曾忘记。

如果还能与你重逢，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真希望能像那时候一样，和你一起站在樱花树下，好让自己再次向你表明心意。

里绪菜跑过去，把昏倒的彩抱在怀里。

“彩，你不要紧吧？伸明，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呢？”

“没关系的，里绪菜。伸明，谢谢你听我把歌唱完……谢谢你。”

彩带着幸福的笑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悄然无声地停止了气息。那首歌，是彩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这个时候，手机的钤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