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明又回到村民集会所,从过去被他打破的窗户爬入屋内。在宴会厅里,并排着三个长条形的矮桌。

腐朽的杨杨米上,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足迹,这幅光景就和7个月前一模一样。

“是我、莉爱和香织的足迹……还有一对更大的足迹……?是谁的?”

伸明直接走向那个房间,可是,却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莉爱和香织,还有当时在这里发生的事。

当时在这里被香织打昏,绑在桌脚;香织也是在这个房间里……死去。之后,莉爱赶到了这里。

当时和莉爱发生了严重的争执,一想到这个,伸明就觉得悔恨不已。

现在不是浸淫在感伤中的时刻。伸明甩了甩头,在房间里四处搜寻那本封面上写着“关于怪异事件的记录”的笔记本。

“找到了……”

就和7个月前一样,放在同一个抽屉里,而且是被人细心地正摆着。

伸明不禁苦笑地哼了一声,然后翻开笔记本。

概要

1977年8月20日22点53分记录

我的生命,因为无视于命令,再过1个小时就要终结了吧。但是我绝对不服从这样的命令。所以,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后,为了后世的人们,我要把这怪异事件的概要写下来。

1977年8月8日,寄来了一封没有注明寄件人的黑色信封,打开信封确认内容,里面只放了一张纸,写着某种命令。凡是没有服从命令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离奇死亡。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8月9日,最初的牺牲者,神田大辉、梅田静世,上吊死亡。

8月10日,斋藤高志、武田幸子、富长美智子,早上发现死在自宅,身体已经被分尸肢解。

我们赶紧通报警方,向警察说明一切。告诉警察,这死去的5人,是因为没有服从信封内的命令,才会离奇死去。

可是,警方完全不采信这样的说法。警方认定,这是连续杀人犯所犯下的案件。警方要求村民尽快离开此处避难,并且说,警方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

原本是个和平的村子,都是和蔼可亲的村民,现在却变成了地狱。

近藤雄一和近藤美千代打算离开村子,结果却一样,遭到惩罚而死亡。这真是一场恶梦。

而且,那些死去的人,身旁都会留下一个文字。但是文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却没有人能解释。

警察考虑到事件的严重性,将全村管制包围起来。可是,就在警察面前,工藤妙却突然心脏麻痹死亡。之后,中村久子的颈部也被砍断。明明没有人下手啊。

可是就在大家面前,她发出惨叫声后,头部就瞬间落地了。

从这一刻起,警方也改变了态度,认为连续杀人犯不可能办到这种事。这时,又收到了“做出游戏中不必要的行为者”的命令,这道命令,导致村民接连死亡。

不知为什么而死去,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无法遏止。

这道命令之后,活着的村民只剩下我、三上文子、丸冈修平,以及平野道子4个人。

现在,我的生命也只剩下不到20分钟了。

我的死期已经开始倒数。我好害怕……我害怕死亡,正在书写中的手,也不断地颤抖。

可是,我绝不服从这道命令,因为我绝对不要杀人。所以我把剩下的时间用来记录这起事件,传达给后世。

有许多警察和学者为了解决这个事件,来到我们村子访查。这些学者的见解,将记录在下一页。

“危险、死亡、肮脏”是人类感官能够瞬间判断的状况。这种与生俱来的感官,被称作“直觉的感官”或是“本能知觉”。

这样的本能知觉,是人类为了保护自身安全、维系自我健康,所不可或缺的。

人类一旦感受到危险,就会想要保护自己;一旦吃到腐臭的东西,就会直觉地吐出来,避免伤害健康。

痛觉也是为了保护身体而存在的感官之一。

攀登到高处时,双腿就会发麻,这是人的感官为了闪避危机而产生的自然反应,有时会与人的意志背道而驰。

闪避危机是人体的本能,人类是不可能把本能剔除在身体之外的。

爱与恨也一样,想要把“爱”与“恨”强迫排除在本能之外,也是不可能的。

詹姆士·朗格情绪理论表示,人们既有的观念是“看到恐怖的东西就想逃跑,结果产生了恐惧这样的情绪”。

人是因为悲伤而哭泣?还是因为哭泣而悲伤?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人是因为悲伤而哭泣”,可是,詹姆士—朗格情绪理论却认为“人是因为哭泣,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

意思就是说,在人的感情和情绪产生之前,身体已经先有了变化。

这个理论争议,最后是由坎农—巴德情绪理论划下休止符。

因为从解剖学的角度来看,人类的感官接收器接收到外界情报后,会经过脑部的下视丘,同时引发人的情绪和身体的反应。

随着人类越来越了解脑部的运作方式,学者得知,会引发情感的产生与变化的,并不是只有下视丘而已,也包括了大脑皮质,才能达成这样的调节机能。

班格尔·普顿曾提出理论说“意识在某种条件下,能够互相沟通”,又说“在濒死之际、临死之前,人体会产生令人惊异的反应”。

可是,这个理论缺乏可信度。

这次的事件,是非现实、不符合科学理论的,但是却真的发生了。

无法逃离的恐怖,引出了更多的恐怖。

我们为了临床证明确认,对某位少女的遗体进行病理解剖,希望得到确切的证明。

根据现阶段的了解,然后将所有的见解总括起来,我们预测,让这个事件结束的方法是╳╳╳╳╳╳╳╳╳╳╳╳╳╳╳╳╳╳╳╳╳╳。

这是╳╳╳╳╳╳╳╳╳╳╳╳╳╳╳╳,虽然有可能做到,但是,倘若真有人照这样去做,那么这个人必定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病理解剖之后,将再度记录相关资料。

在我之后阅读这本笔记本的人,很抱歉,我已经把重点部分涂销了。因为我认为我所涂销的文字,不是任何人应当看到的。

伸明拜托我,要把这本笔记本拿给直也看,可是我办不到。因为我知道,直也要是看到了这段文字,必定会烦恼、甚至陷入疯狂。所以,我拒绝把笔记本交给直也。

希望你能了解,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反而比较轻松。

下一个阅读这本笔记本的人会是谁呢?是班上的哪个同学吗?你如果能够自己发现终结国王游戏的方法,那么,我没有任何异议。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样的事实真相。假如,伸明能够活下去,知道这个方法,他说不定真的会付诸实行。伸明,如果是你,一定可以……

可是,再过几分钟,你就要接受惩罚死去了。

我只希望,实行这个方法的人,是和我毫不相干的人。我宁可看着所有同学死去,也不愿意把这本笔记本上写的事情,告诉班上任何一位同学。

然后,我也会壮烈地死去。

能够终结国王游戏的人,绝对不是人。

不过,说不定哪一天有人会想到同样的方法,并且付诸实行。

岩村莉爱

“莉爱,为什么你当时不跟我说呢……还有你不肯把笔记本交给直也的理由也是!只说一句‘不要’怎么行呢!至少要告诉我理由啊!”

莉爱的确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些什么,可是,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柔,只是她从来不说出口罢了。

连温柔的方式都和一般人不同。

没有表情的女孩,只是比较笨拙而已;没有情感的女孩,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而已,莉爱本身并没有错。

伸明想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可是他忍不住。

然而,他流出的眼泪并不是因为悲叹,而是因为喜悦。滴落的泪水打在笔记本上,将文字的墨水给晕开了。

‘眼泪不是在悲伤的时候流的,而是要在高兴的时候流的。’

他想起健太以前跟他说过的话。这是健太曾经活着的证明……伸明把健太的这句话,写在笔记本的最后面。

“我无论如何都要终结国王游戏!就算要我抛弃人性、变成恶魔,我也要找出那个方法,达成目标!”

无论要做出多么残酷的事。

伸明在内心如此发誓,然后将笔记本塞在后腰带上,离开了夜鸣村。

从夜鸣村返家的路上,伸明坐着摇晃的电车,看着山景从车窗旁流逝而过。

他的视线转回车内,突然感到一阵寂寞。去夜鸣村时,他的身旁坐着健太,前面坐着美月,现在却都不在这里了。

有一对穿着制服的高中生,走到伸明的座位前,跟他打招呼。

“前面的位子……可以坐吗?”

“啊、请坐。”

那对情侣坐在伸明前方,感情融洽地手牵着手,叽叽喳喳地开心聊天。说老实话,伸明其实并不希望他们坐在面前。

辉晃并没有再打电话来。虽然坐在电车里,但是伸明好几次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辉晃,却一直处于没有讯号的状态,无法接通。

——辉晃有没有从奈津子那里抢回我的手机呢?还是,我的手机已经被弄坏了?现在更令他担心的,是辉晃的安危。伸明越想越焦躁。

他拿出从夜鸣村带回的笔记本,用手指划过上头的字迹,再次仔细地阅读。

伸明反覆看了3遍,看到第4遍时,终于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累坏了吧,笔记本从他的膝头落到地板上,伸明就这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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