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光勋章是万万不敢要的,王所长有八颗脑袋也担待不起,七哥见势不妙,悄悄溜了。

“夫人,误会,全是误会。”王所长满头是汗,忙不迭的解释着。

姚依蕾哭完了,神清气爽,她本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但这回确实是被欺负的狠了,不把这帮人整死决不罢休。

国光勋章就留在了警所,姚依蕾带着目瞪口呆的张慧茹扭头就走,那个新华日报的记者也跟着离开,根本不给王所长解释的机会。

“姐姐,那勋章你真给他们了?”张慧茹傻乎乎的问道。

“我敢给,他们敢要么。”姚依蕾抹一把红通通的眼角,风采依旧,继而咬牙切齿道:“明天就见报,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慧茹道:“姐姐,还是你狠。”

来到位于曾家岩50号的八路军办事处,三层小楼打扫的干干净净,第三层已经腾出来给孤儿寡母们居住,虽然是集体宿舍形势,但环境比旅社好多了,姚依蕾感动的说:“周先生,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周恩来道:“不要客气,说来陈将军对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起了重大作用,我们还要感谢他才是,办事处的条件不是很好,先将就一下,我们这就帮你们联系更大的房子。”

一个女工作人员捧着花束过来:“陈夫人,我代表延安的革命群众,向您表示慰问。”

姚依蕾接了花,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谢。”

周恩来道:“重庆举行祭奠仪式的时候,延安也举行了万人追悼大会,追思陈将军英雄的一生,我们办事处的年轻人,都很钦佩他啊。”

一番话说的姚依蕾眼圈又红了,周恩来大手一挥道:“好了,你们先安顿下来,晚上我请客,吃川菜。”

……

警所内,王所长急不可耐,倒背手走来走去,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在七哥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王所长责怪道:“怎么才来,事儿闹大了撒。”

油头粉面男大大咧咧道:“听七哥说了,那傻娘们找了记者来闹事,不要紧,哪家报馆敢乱说话,我砸了他的招牌。”

王所长道:“报纸啥的倒不怕,这娘们来头不小啊,你看这个。”

油头男拿出盒子里的勋章端详一下,拿袖子擦擦,啧啧赞道:“能当不少钱。”

王所长道:“四少爷,莫耍了,这是国光勋章,不是一般人能得的,你骗的这个娘们,她男人是上将。”

四少爷吓了一跳:“上将?叫什么名字?”

王所长道:“应该是最近才死的那个,陈子锟,航空委的大官,咱们可惹不起,依我说,托人找找她,把钱退了算了。”

四少爷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哑然失笑:“死了的上将啊,那怕个毛,就算他不死,遇到我姐夫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这一万块我是吃进去就吐不出来了。”

老七也帮腔道:“就是,咱们来个死无对证,这官司就算打到蒋委员长那里,咱也占着道理。”

他们这样说,王所长也无可奈何,只好道:“四少爷,那麻烦你这两天避避风头,别在外面晃悠。”

“晓得了,咱们走。”四少爷摸出一支烟来,七哥忙不迭的擦着火柴帮他点上,两人大摇大摆出了警所。

王所长送他们回来,刚要把楠木盒子收进柜子里,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国光勋章被四少爷顺手牵羊了。

“这不坑人么。”王所长气得把盒子摔在桌子上。

……

次日,重庆街头,报童满街乱跑:“卖报卖报,新华日报,今天大新闻,烈士遗孀惨遭勒索,警匪一家丧尽天良,快看新华日报啊。”

一个穿藏青中山装的青年男子掏出一枚铜元买了份报纸,版面上赫然是地痞流氓一脸贪婪拿着勋章,旁边姚依蕾满面悲愤,他迅速看了看内容,将报纸塞进公文包里,疾行而去。

青年来到某处不挂牌的院落,在门口出示了证件,进了一间办公室,拿起电话摇了摇:“我有重要事情面见戴老板。”

五分钟后,电话响了,青年拿起话筒喂喂两声,立刻立正:“是,马上到。”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小沈,有什么事情?”

沈开从包里拿出一份新华日报递上去,戴笠笑道:“想不到你平时爱看这种报纸。”

“报告戴老板,卑职平时只看中央日报,买这份报纸,是因为上面刊登了一件影响极为恶劣的新闻,请您审阅。”沈开并拢脚跟,昂首挺胸,他是军统新丁,但学习进步极快,深得戴老板的欣赏。

戴笠展开报纸,看到沈开说的极其恶劣的新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新华日报这是别有用心啊。”

沈开道:“对,戴老板,咱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戴笠摆摆手:“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下面这帮家伙也该管管了,重庆是什么地方,是陪都,怎么能搞这些蝇营狗苟。这件事交给你办了。”

“是!”沈开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等一下。”戴笠在身后道,“陈子锟的家属要好好照顾,不能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明白,戴老板。”沈开的语气里透着欣喜。

沈开的军衔不高,仅仅是个中尉,身为秘密情报人员,军衔高低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手中的权力,军统无孔不入,权势滔天,和明朝时候的锦衣卫有的一比。

从行动组借了四个队员,沈开驾着汽车直奔报纸上说的那处警所,王所长远远看见政府牌照的汽车开过来,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慌忙跑出来迎驾,沈开亮出证件晃了一下:“军统的。”

王所长战战兢兢,心里暗暗叫苦,那娘们果然手段通天,都惊动军统了,不等询问,便竹筒倒豆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骗局很简单,一帮地痞混混利用空置的别墅专门骗那些外地有钱难民,区公所和警所和他们沆瀣一气,印花税票是真的,但房契是假的,官司就算打到法院也赢不了。

“带走。”沈开一挥手,行动组队员上前将王所长警帽摘了,肩章扒了,塞进汽车,直奔涉案别墅。

别墅大门紧闭,早已人去楼空,不过这难不倒沈开,军统想查什么事情,找什么人,就算躲在老鼠洞里也能揪出来,更何况是戴老板亲自交办的案子。

八名涉案人员陆续落网,除了主谋白四,这家伙不知道哪里得到风声,居然逃到成都去了,那枚国光勋章在某当铺找到,据说当了二百五十块法币,倒霉的当铺老板也被军统抓了去,估计不勒索到大出血是别想重获自由了。

最倒霉的是照片上的七哥,他的袍哥身份在军统这里一点作用也没有,被吊在梁头上拿皮鞭抽了一夜,打得奄奄一息,后悔莫及。

因为是周恩来居住,八路军办事处被重庆人成为周公馆,杏林春的一老一小一路打听着来到这儿,给发烧的嫣儿复诊,蒋倩倩看到陈南耳朵上戴着助听器,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了?”

姚依蕾告诉她,小南婴儿时期发高烧导致耳聋,必须带助听器。

蒋倩倩道:“外公用针灸治好过类似病例,不妨一试。”

姚依蕾大喜过望:“真的么,那太好了。”

正说着,楼梯一阵响动,沈开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上来了,摘了礼帽鞠躬:“陈夫人,您好。”

“你是?”姚依蕾觉得这小伙子有些面熟。

“我叫沈开,是林文龙的同学,曾经去过北泰。”

“哦,你就是那个智取日本特务的上海人,怎么样,现在进了情报部门么?”

沈开笑了:“夫人好记性,托您的福,我现在戴老板手下做事,今天是来给您送东西的。”说着拿出一个楠木盒子,里面正是那枚国光勋章。

“谢谢你,小沈。”姚依蕾接过勋章,抚摸着勋章,感慨万千。

“是这样的夫人,我们为您安排了一处宅子,幽静典雅,家具电器都是齐备的……”

“我不去。”姚依蕾打断他道,“我已经花一万块买了房子,有自己的房子,干嘛寄人篱下。”

沈开有些为难:“这……”

“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姚依蕾扭头和蒋倩倩继续讨论起小南的聋耳问题来。

沈开无奈,只得告辞,回到办公室,说情的人已经坐了一屋子,诈骗姚依蕾的主谋白四,人称四少爷,他的姐姐是杨森的姨太太,杨森是川军将领,上将军衔,北洋时期的四川军务督办,资历不比陈子锟低,曾经率领部队参加淞沪会战,血战上海,威名在外,同时他又是袍哥中颇具名望的老资格,他的小舅子犯了事,很多人主动跑来讲情。

这些人找不到戴笠,只好来找沈开,提出的条件是,只要不抓白四,怎么都好说,一万块钱退还不说,另奉上五百块压惊费,当然沈开的好处也少不了,一千块钱的支票已经塞进了他的抽屉。

沈开很为难,道:“陈夫人说了,她不愿意退钱,只要房子。”

前来说情的中间人也犯了难:“可那是杨总司令的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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