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菲乌米奇诺

“这就是信号。两短一长。”

摩西按动雨刷器,然后趴在了方向盘上。加百列平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他本想叫这个孩子别紧张,不过还是决定让他享受一下这次刺激的任务。摩西以前的任务不过是往安全屋送吃的和日用品,或者是在探员走后打扫房间。午夜驱车到意大利的某个海滩,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在情报处工作的巅峰了。

“再说一遍,”那个勤杂人员说,“两长——”

“——一短。我刚才就听到了。”加百列拍了拍那孩子的后背,“对不起,这几天真是累坏了。谢谢你开车送我来,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走另一个——”

“——另一个路口。”他说,“你已经说过四遍了。”

加百列下车,穿过海滩对面的停车场,接着跨过一堵矮砖墙,走过沙滩来到了海边。他决定在那里等,任海水冲刷他的鞋子,望着远方的小船向他驶来。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坐在船头了。背后是雅科夫,他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忠诚号”。

“你不应该跟她去的。”发动机的声音太大,雅科夫不得不大声喊。

“如果我留在马赛,我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莉亚了。”

“这个你不能确定,或许哈立德会出不同的招数。”

加百列转过头来:“你说得对,雅科夫,他可能会出别的招。他会先杀掉莉亚,把她的尸体留在英国南部的某条街上。然后他会把那三个人肉炸弹派到里昂车站去,把那儿炸成废墟。”

雅科夫减了速。“那真是我见过的最糟的行动,”雅科夫缓和了口气,“但也是最勇敢的。扫罗王大道应该给你颁发个奖章。”

“我掉进了哈立德的陷阱里,他们可不会给受骗的探员颁发奖章。他们会把他留在沙漠里,喂秃鹰和蟒蛇。”

雅科夫把小船停到“忠诚号”的船尾。加百列走到游泳跳台边,从船身上的梯子爬上甲板。迪娜正在那儿等他,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毛衣,黑色的头发随风飞舞。她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

“她的声音,”加百列说,“我想听一下她的声音。”

迪娜装好录音带,按下了“播放”键。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在哪儿?”

“她在我们手上。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她在哪儿?告诉我!不要跟我说法语,说你们自己的语言,跟我说阿拉伯语!”

“我说的是实话。”

“看来你会说阿拉伯语。她在哪儿?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推下去。”

“如果你杀了我,你也会毁掉你自己——还有你妻子。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了。”

加百列按下“停止”键,倒带,再播放。

“如果你杀了我,你也会毁掉你自己——还有你妻子。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了。”

停止。

他抬头看着迪娜。“你在数据库里配对过没?”

她点了点头:“没有匹配的文件。”

“没关系,”加百列说,“我有比声音更好的东西。”

“什么?”

“她的身世。”

他把那女孩到达巴黎前讲的那个悲伤的故事告诉了迪娜——她的家人来自西加利利的撒梅里亚,他们在本·阿米行动中被驱逐出了国境,最后被迫在黎巴嫩过流亡生活。

“撒梅里亚?那是个很小的村子,对吧?差不多一千人?”

“据那女孩说是八百人。她好像很了解他们的历史。”

“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逃走了,”迪娜说,“有些人留下了。”

“有些人在国界封锁前偷偷逃了回来。如果她的祖父真是村里的重要人物,应该会有人记得他。”

“但就算我们知道了那女孩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死了,没办法帮我们找到哈立德。”

“她爱他。”

“她告诉你的?”

“我能看得出。”

“很有经验嘛。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她的样子。”他说,“我记得非常清楚。”

迪娜从驾驶台上找到几张白纸,又从厨房里找来两支普通铅笔。他坐在沙发上,在阅读灯的光晕下开始画画。迪娜想偷看,加百列回头严肃地瞪了她一眼,让她到甲板上等他画完。她倚着栏杆,望着意大利的海滩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一条地平线。十分钟后,她回到船舱里,发现加百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个女孩的肖像就躺在他身旁。迪娜关上台灯,让他安睡。

第三天,“忠诚号”旁边出现了以色列的护卫舰。两小时后,加百列、雅科夫和迪娜已经搭直升机来到了特拉维夫北部的空军基地。情报处的工作人员正在机场迎接他们。人们站成一个圈,看上去病怏怏的,就像是葬礼上的陌生人。勒夫没有在场——当然,勒夫也从不会花时间去迎接什么刚刚脱险的探员。加百列走出直升机时,很高兴地看到一辆防弹标致轿车快速穿过停机坪,停在了飞机附近。

“你去哪儿,艾隆?”勒夫的人喊道。

“回家。”

“头儿想见你。”

“那他恐怕应该取消几个会,来这儿见我们。告诉勒夫,我明天会争取抽时间去见他。我有点事要办,跟他说一声。”

标志的后门打开了,加百列钻了进去。沙姆龙静静地看着他。加百列离开了这么几天,他好像一下子老了,点烟的手也抖得更厉害了。车开动了,他把一份《世界报》放在加百列腿上。加百列低头,看到两张自己的照片——一张是在里昂车站,就在爆炸几秒钟之前;另一张则是在咪咪的夜总会,旁边坐着那三个人肉炸弹。

“这些照片可以引起很多遐想,”沙姆龙说,“所以后果很严重。这意味着你可能和爆炸案有关。”

“我的动机是什么?”

“栽赃给巴勒斯坦人。哈立德可是计划周密,他计划了里昂车站的爆炸案,然后再怪到我们头上。”

加百列看了几行报道:“他显然在高层有朋友——埃及和法国的情报部门都有。从我到埃及开始,穆卡巴拉就一直在监视我。他们在夜总会拍下我的照片,爆炸案发生之后再发给法国领土监事局。哈立德导演了整件事。”

“不幸的是,他们手上有的远不止这些。昨天早上,有人发现大卫·昆内尔死在开罗的公寓里。估计这件事他们也会怪到我们头上。”

加百列把报纸还给沙姆龙,后者把它放进了公文包里:“余震已经开始了。过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找你问话,恐怕不会好受。”

“我可没时间向勒夫的委员会解释什么。我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做。”

“比如?”

“找到哈立德。”

“你打算怎么做?”

加百列把撒梅里亚的那个女孩的事告诉了沙姆龙。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迪娜。”

“悄悄地行动。”沙姆龙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别留下什么后患。”

“阿拉法特参与了这件事。他让穆罕默德·亚维什给我们假情报,然后杀了他灭口。之后他会用他的关系,把这件事嫁祸给我们。”

“他已经开始了,”沙姆龙说,“全世界的电视台和报纸都在穆卡塔外面排队等着采访他呢,我们没法再反咬他一口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每年的4月18日屏住呼吸,等着有人炸我们的使馆或教堂?”加百列摇了摇头,“不,阿里,我必须要找到他。”

“先别想这个了,”沙姆龙如慈父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一下。去看看莉亚,和基娅拉待一会儿。”

“是啊,”加百列说,“我需要一个简单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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