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北部台伯河一处缓弯道附近,有一座大广场,很少有游客到那里游玩。那里有一座古老的教堂,钟楼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几乎没有人用的汽车站。广场里有一家咖啡吧、一家小型面包房。清晨,可以闻到面粉、酵母和河水的湿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面包店的正对面是一座公寓楼,两棵橘子盆栽摆放的位置就是楼道。楼顶有一间大房间,从那里可以看见远处的圣彼得长方形大教堂。房子的租户几乎从不来这里住,租这间房只是为了方便他在特拉维夫的上司使用。

楼里没有电梯,想要到达那间房间,就得在昏暗的光线中爬四层楼梯。基娅拉走在前面,接着是加百列,然后是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她刚要把钥匙插进锁眼里开门,西蒙·帕斯纳突然从里面把门使劲儿拉开,壮硕的体形出现在大家面前。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当初加百列和基娅拉在海滩临时决定逃走的事。在他后面六英尺远的地方站着阿里·沙姆龙和伊莱·拉冯,每人嘴里叼着一根土耳其香烟,加百列心里清楚,要不是有他们在,帕斯纳肯定会狠狠地揍自己一顿。看着加百列无声无息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和沙姆龙打招呼,帕斯纳忍住了自己心里的怒火。今晚不会有内部纷争,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过,终有一天,当沙姆龙不在场的时候,帕斯纳肯定还是会报复他一下。这就是机构人。

加百列简单给大家作了介绍:“这就是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弗朗西斯科,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些人。我就不假装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了,反正说了,也不会是真的。”

提埃坡罗似乎以平和的心态接受了加百列的话。沙姆龙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沙姆龙握着他的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长时间。提埃坡罗看得出来他是在打量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不过他对沙姆龙那种毫无掩饰的凶狠目光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适。

“你能帮助我们真是感激不尽,提埃坡罗先生。”

“教皇是我的挚友。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特别是现在我还能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件事发生。”

“你放心,我们完全是出于友善才管这件事的。”沙姆龙最后放开了提埃坡罗的手,看了看西蒙·帕斯纳,“给他来点咖啡。你看不出来他走了很远的路吗?”

帕斯纳冷冷地瞄了加百列一眼,快步朝厨房走去。沙姆龙把提埃坡罗让进了客厅。这位威尼斯人坐在了沙发的一边,其他人围着他纷纷坐下。沙姆龙开门见山地开始了这次谈话。

“你什么时候到梵蒂冈?”

“定好了我在今晚六点到达铜门。多纳蒂神父会去那儿接我,然后陪我到三楼的教皇公寓。”

“你确定这个名叫多纳蒂的人可信吗?”

“自打我认识教皇的那天起,就认识他了。他很忠诚。”

西蒙,帕斯纳进来客厅,递给提埃坡罗一杯浓咖啡。

沙姆龙继续说道:“教皇和他手下的人不用紧张,这一点很重要。我们会配合教皇的安排,他可以挑选适当的时间见我们。当然了,能给我们安排一个安全而且不被元老院的人发现的地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提埃坡罗先生?”

提埃坡罗把咖啡端到嘴边,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想给教皇传达一条敏感的信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和他身边的亲信见面。不过我相信,这件事最好还是让教皇亲耳听到。”

提埃坡罗喝一口咖啡,然后慢慢地把杯子放回到杯托上:“如果我能事先了解一下这件事,可能对局势很有利。”

沙姆龙脸上泛起了不悦,往前探了探身子:“这件事关系到二战时期梵蒂冈的所作所为,还有很久之前在加尔达湖岸边的女修道院举行的一次会议。请原谅,提埃坡罗先生,我不能再说下去了。”

“是什么对他的性命造成了威胁呢?”

“我们觉得,这种威胁来自教会内部的一股势力,因此他需要采取进一步措施来保护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

提埃坡罗鼓了一下腮帮子,然后把气慢慢吐出:“你们有一个优势。多纳蒂神父早就无数次地告诉我说,他最担心教皇以及他身边人的安危。所以他听到这些不会感到惊讶。至于你说的战争——”提埃坡罗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是在小心地斟酌着语句,“我只能说,一直以来,教皇对这件事倾注了很多精力。他说这是教会的耻辱。他决心要洗刷掉这份耻辱。”

沙姆龙笑了:“因此,提埃坡罗先生,我们是来帮助教皇的。”

下午五点三刻的时候,一辆黑色菲亚特汽车停在了租房楼楼道外。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坐在后排。沙姆龙和西蒙·帕斯纳站在阳台上露了个面,目送汽车沿着河边向远处的教皇宫殿驶去。

十五分钟后,菲亚特汽车载着这位威尼斯人来到了圣彼得广场的入口处。在钟楼的指针指在六点钟的时候,提埃坡罗穿过金属守卫障碍,来到了贝尔尼尼的石柱廊。到了铜门后,他把自己的名片和意大利身份证交给瑞士侍卫。侍卫核对了一下信息,把提埃坡罗身份证上的照片和真人比对了一下,完全匹配。侍卫让提埃坡罗进入了教皇宫殿。

多纳蒂神父正在教皇宫殿的楼梯台阶下面等着他。和往常一样,他一脸严肃,好像心里永远都有坏消息一样。他冷冷地握了握提埃坡罗的手,把他带到楼上的教皇公寓。

和往常一样,提埃坡罗被带到了教皇书房。这间屋子很简单,对于这样一个拥有至高权力的人,甚至显得有些简陋。看来教皇还是那个他在威尼斯认识的普通教士,那个深受他敬仰的人。保罗七世教皇正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圣彼得广场,白色的身影从粉红色挂帘后逐渐露了出来。当提埃坡罗和多纳蒂神父进来的时候,他转过身来,挤出一丝疲劳的笑容。提埃坡罗跪下,亲吻了那枚渔人权戒。教皇把提埃坡罗扶起来,拉到自己跟前。他抓着这位威尼斯人胳膊上的肌肉,捏了捏,好像想从这个大个子身上汲取力量。

“你的气色很好,弗朗西斯科。看来你这几年在威尼斯过得很好,”

“昨天之前,我确实过得很好,阁下。但我昨天听说你有生命危险。”

多纳蒂神父坐下来,小心地跷起了二郎腿,然后把裤子上的褶子摸了摸——他是个急性子的主管人员,很快就把谈话切入了正题。“好吧,弗朗西斯科。”多纳蒂说道,“不用再说客套话走过程了。坐下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保罗七世教皇那天晚上原本的行程安排是和来自阿根廷的主教代表团一起出席晚宴。多纳蒂神父打电话给代表团领队说,教皇临时身体不适,不能参加晚宴了。那位主教说会为教皇祈祷,祝他尽快康复。

九点三十分的时候,多纳蒂神父从教皇书房出来,来到走廊里,正好遇见站岗的瑞士侍卫。“教皇想到花园走走,想些事情。”多纳蒂干脆地说道,“他一会儿就回来。”

瑞士侍卫天真地回答:“我还以为教皇今晚身体不舒服呢。”

“你不用担心教皇的身体。”

“是的,多纳蒂神父。我这就通知在花园站岗的侍卫,告诉他教皇要过去。”

“不用了。教皇想清静一下,想些事情。”

瑞士侍卫硬生生地回答:“是,多纳蒂神父。”

教士回到了书房,提埃坡罗正在帮教皇披上浅黄色的长外套,还戴上了一顶带边小帽。外套扣子扣上以后,只露出了白色教士长袍的边缘。

梵蒂冈有几千间房屋,有无限长的走廊和楼梯。多纳蒂神父对这些了如指掌。他带着教皇从瑞士侍卫那儿经过,然后花了十分钟时间在古老宫殿那迷宫般的走廊穿梭着,一会儿是光线黑暗、只有一肩宽的通道,棚顶还滴着水,一会儿是几级石头台阶,随着时间的流逝,棱角已经被磨圆,表面像冰一样光滑。

最后,他们来到了光线昏暗的地下车库。一辆小型菲亚特汽车停在那里。梵蒂冈的车牌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意大利车牌。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扶教皇坐进后排,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多纳蒂神父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然后发动了引擎。

在这种时候,教皇还是不忘安全问题:“路易吉,你最后一次开车是什么时候?”

“说实话,阁下,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在我们去威尼斯之前吧。”

“那是十八年前了!”

“愿圣灵保佑我们这次能够一路顺风。”

“愿所有的天使和圣人都来保佑我们。”教皇又加上一句。

多纳蒂调整了一下汽车,然后上了弯道丛生、光线昏暗的陆坡。不一会儿,汽车驶进了夜色中。教士犹犹豫豫地踩下了油门,沿着瞭望台朝圣安妮大门加速开去。

“快趴下,阁下。”

“真的得这么做吗,路易吉?”

“弗朗西斯科,请帮助教皇藏起来!”

“对不起了,阁下。”

威尼斯大块头抓住教皇的外套领子,把他拉倒在自己腿上。菲亚特快速地穿过了主教药房和梵蒂冈银行。当快要到圣安妮大门的时候,多纳蒂神父把车前大灯打开,按下车笛。一个瑞士近卫队的侍卫吓得立刻跳到一边,给这辆快车让道。当车从大门一闪而过,进入实际意义上的罗马境内时,多纳蒂神父画了个十字。

教皇抬头看着提埃坡罗:“我现在可以坐起来了吗,弗朗西斯科?这样太有损尊严了。”

“可以了吗,多纳蒂神父?”

“可以了,我想现在安全了。”

提埃坡罗帮助教皇坐了起来,并帮他整理了一下外套。

基娅拉坐在安全公寓的阳台上,看到那辆菲亚特开进了广场。车停在楼前,从里面下来三个人。基娅拉冲进客厅。她说:“有人出现了。是提埃坡罗和另外两个人。我想其中之一就是教皇了。”

一会儿过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加百列快速地穿过屋子,拉开门。站在他面前的是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和一个身穿教士服的教士,他们中间站着一个穿着长外套、戴着浅顶软呢帽的矮个子男人。加百列站到一边。提埃坡罗和教士跟在那个人后面走进了安全公寓。

加百列关上门。他转过身,看见那个矮个子男人把帽子摘掉,递给旁边的神父。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无边帽。他脱掉长外套,露出了刺眼的白色教士长袍。

保罗七世教皇说道:“我听说,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有事情要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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