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太阳落不落山对人世间没有太大的影响,在遇到茅玉冰的时候,太阳就已经落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时,只不过是光线更黑暗了,风也吹得猛烈一些,大树稀疏的枝叶摇动着,发出忧郁的声音,像是在哀叹还是没有留住万里晴空的秋天,散落的水珠正悄悄地凝结成更大的雨珠,到了黎明最黑暗和最寒冷的时候,就会摇身一变,变成片片雪花。

“天可真要冷了。”胡亮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寒颤说。

古洛也感到身上的薄衬衫已经抵挡不住夜的凉意,就放下了衬衣袖子,说:“吃点儿东西挡挡。”

胡亮笑着说:“在大结局之前喝上一顿。”他看了看古洛,天很黑,路灯的光照在古洛脸上,胡亮看到古洛笑了一下,但并不是那种破案后欢畅的笑容,似乎在那笑影的后面还潜藏着什么,胡亮不禁满腹狐疑。

“去哪儿呢?”古洛说。

“吃绍兴菜去。”

古洛并不喜欢江浙一带的菜肴,上次的浙江菜馆的菜让他不舒服了好几天,但他很喜欢喝黄酒,特别是在冷气袭人的深秋夜。

这家店铺面不大,据说是个绍兴人开的,因此就自称正宗。屋子里的桌椅仿照鲁迅小说《孔乙己》描写的那种式样,墙上挂着江南风光的国画,还有鲁迅小说中的各种人物的水墨漫画和一艘乌篷船的模型。“好像是鲁迅开的。”胡亮说。古洛笑了。

服务员端上胡亮要的茴香豆、三黄鸡、醉虾、炸臭豆腐,说:“东坡肉、西湖醋鱼、老鸭汤等会儿就来。黄酒要加话梅吗?”

“加。”古洛不假思索地说。服务员点点头,顺手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着。

“来!”古洛举起酒盅和胡亮碰了碰,将一盅酒喝光了。热乎乎的甜腻的黄酒温和地流进古洛空荡荡的胃里,一股惬意的疲倦传遍了全身。古洛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吃了一口茴香豆。

冒着热气的黄酒、大粒的茴香豆、摇曳的烛光,空气中漂浮着的炸臭豆腐的味道,很有些江南的乡风古意。

“我们就像去了绍兴一样。”胡亮说。

“是啊。”古洛应道。他并不喜欢胡亮要的菜,特别是炸臭豆腐,他这个不忌口的人都受不了那种怪异的臭味。只有三黄鸡,鲜嫩可口,他很喜欢。

热菜也上来了,胡亮吃着肥腻的东坡肉,说:“还是肉好吃。”

“等会儿再来点儿啤酒,爽爽口。”古洛说。古洛觉得虽然菜并不那么油腻,但嘴里总是不那么清爽。

“来点儿凉的。”胡亮同意到。

“生活就是这么无聊,还是老一套,我们来说说案子吧。”胡亮觉得已经吃得半饱了,就故意皱起眉头说。

“嗯。”古洛仿佛一直在沉思着什么,声音不大地说。

“我的分析怎么样?”胡亮不无得意地说。他认为这次破案他才真正地在古洛面前扬起了头,虽然他知道古洛的启发性调查才是决定问题的关键,但有几个人能理解古洛的启发呢?

“不错,但……”古洛没有说下去。

“但什么?哪儿还有漏洞吗?我感到这个案子已经穷尽极致了,再要有什么想法,就有些过头了。”胡亮不满地说。他对古洛百般挑剔的做法是很讨厌的。

“嗯,是到头了,凶手,我是说实施凶杀的凶手不是茅玉冰又是谁呢?这倒没错。”

“所以我说,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如何找证据吧。这可是个难题,什么都没有,指纹、在现场的证据,包括目击者、时间、凶器,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那个范正喜是个单身汉,神出鬼没的,我们只有他们的作案动机,仅此而已。”

“是不容易。不过,我想可以搜查范正喜的家。也许会发现什么。”

“我也想过了,但他可能将一切不利的东西都隐藏起来了。不过,还是可以试试,明天就去申请搜查证。哎,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要是他作的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可我想的不是这个。我总觉得范正喜中毒后的反应有些古怪,似乎想要掩盖什么。”

“当然,掩盖他和茅玉冰的罪行呗。我敢说他现在真的是很后悔,他那么忠心耿耿,还要被杀人灭口,心寒呀。我敢肯定他就是这么想的。”

“也许吧。不过,你说那具无名尸体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了,没有人来认尸……”

“你怎么还在纠缠着这事,一具无名尸体,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是很正常的,没有人来认领更正常不过了,何况尸首被毁了容。”

“这正是让我放心不下的,为什么要毁容呢?”

“又来了,这个疑问毫无道理,不,有道理,但和我们的这个案子没有逻辑上的联系。”

“逻辑,靠逻辑是破不了案的。我早就说过。”

“连逻辑你都不承认啦。那我问你,你是如何推理的呢?”

“我是在假说上面推理的,光靠表面上的逻辑,我们是发现不了事物内在的逻辑或者联系的。”

“好了,我也不和你犟嘴,但最现实的还是搜查证据,在这点上我们没有什么不同吧?”“拿出李国雄的那套了。”古洛想。

“是要找证据的,但很难。”

“就是难于上青天,也要找。”胡亮真的有些生气了。

“好吧,我同意。”古洛让步了。

两个人喝了一斤半黄酒,又一人喝了一瓶啤酒,才各自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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