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个活儿可不容易,要求眼明手快,胆大心细。而且挣到的钱全是建立在某些人的懊悔、窝囊、痛苦甚至生命的代价之上的。这种职业自古以来就有,是人类长时期谴责和惩罚的行为之一,在伊斯兰教中是要被剁掉右手的,这就是偷盗中最讲究技术的一种——绺窃,俗话就叫掏腰包。白健男就是干这一行。他干这活儿不过才八九年工夫,进过两次拘留所,劳教过一次,在同行中这还算是幸运的,而更幸运的是他有天赋,加上在实践中的磨练,他可以自豪地宣称至少在这个城市里,他是屈指可数的高手。这几年他一次都没被抓过,用他们的行话说,没有掉一次脚。

他是个独来独往的贼,从不和别人搭伙。不协作自然有不少困难,但也有好处,树大招风,成了团伙就容易被公安局盯上,再说团伙中良莠不齐,一个笨蛋掉脚,可能殃及全体。而更重要的是,孤独符合他的性格,他平常也不愿意和人接触。

这天天气不好,刚下过雨,窗户上沾着半干的雨点,窗外绿色的原野很阴郁地飞跑着,远处的山上还在积聚着墨黑的云,如果这云要是过来,肯定是场暴雨。

车厢里人很多,有的凑在一起打扑克,有的吃着东西,有的打着盹儿。人们悠闲、放松,因为离终点站还有两三个小时,既不用慌张着收拾行李,也不用考虑下车后的事。

白健男坐在靠着走廊的座位上,假装闭上眼睛打盹儿。他已经找到了目标,正在筹划着如何下手。他不仅有心计而且不贪婪,从来就是盯住一个目标,干完就走。当然这个目标的含金量要高。今天他看中了一个目标。这个人身材高大、强壮,眼睛里透出冷光,看样子很难惹,但白健男却看出这人对他们这个世界是不了解的。“他是个干部,别看穿得一般,可那派头就是个不小的干部。如果不是这短途列车,这种人肯定坐软卧。他是有钱的,又没有出门的经验,也许有,但过去一定有人陪着,这次他是一个人,就暴露出他的粗心大意了。看他胸前鼓鼓囊囊的,钱包就在西装里面的口袋里。”白健男想了一会儿,决定在下车拥挤的时候再下手。“在车门口或者刚下车的那一小会儿空档。”他确定了行动方案后,就定下心来,准备在停车前睡上一会儿。他真的睡着了,就在这时一双至少和他一样锐利的眼睛看到了他,虽然是在刚进门的地方,但那双眼睛还是准确地认出了白健男。接着那眼光退出了这节车厢。但就是这一眼却对以后发生的事情起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一觉醒来,车已经开进站了。白健男急忙起来,眼睛却盯着那个干部。那人好像有些慌张,眼神不定,脸色发白。白健男敏锐的眼睛看见那人在从行李架上取旅行袋时,手似乎在发抖。车停了下来,旅客们排成队往外面走着。白健男没有着急,他等着目标的出现。

那个人终于走过来了,白健男先他一步,插进队伍,走在前面。车门到了,白健男往下就走,但他脑袋后面就像长眼睛一样,一刻也没放松对目标的监视。

他一下来就滑了一下,很自然,完全不像是装的。手也自然地抓住车门旁边的把手,后面的人就撞到他的身上,而他抓把手的手臂是抬着的,高度正好在那人的下巴下面,这样就挡住了对方往下看的视线,而他的另一只手就能插到对方的西服口袋里了。而就在那一瞬间,白健男才知道他小看了这个外表愚蠢的家伙,他伸进去的手指没有夹到钱包,敏感的手指尖触到的是纸。

人的反应是最神奇的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白健男已经意识到那是钱。他的意识只是闪现了一下,根本没有出现语言的概念,手已经出来了。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猛然一惊。他看见那人凶狠的目光像冰冷的闪电,一下子就击中他的内心。他颤栗了一下,赶快回过头来,急步向前走去。他第一次是这么害怕,祈求着那人千万不要发现钱被偷了。

他走到出站的地道口前,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旅客已经不太多了,但其中没有那人的踪影。他松了一口气,这时才觉得浑身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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