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上午,何坚驱车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是甄水的老家。吉普车停在一间破旧的老屋前,何坚提着一台录音机推开门走进去,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它没有叫,因为何坚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甄水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脸色依旧苍白。

“甄水,你应该去医院看病。”何坚说。

“我还是住在这里感觉好一些,何警官,谢谢你的关心。”

“是若木让我来的。”

“他……他没出什么事吧?!”甄水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还好,他托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虽然不符合程序,但我还是答应了他。他为你做的一些事情,我都转录在了这盘磁带里,若木暂时行动不便,但他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听一听。”

录音机里开始有些嘈杂,随着喇叭里传出刺刺啦啦的声音,便好似回到了若木精心筹划很久的那个场景——

深夜,平安里一号楼七楼,漆黑的楼道内。

也许若木此刻站着的地方,就是王长青少年时躲藏的地方,虽然时空不可能交叠,但此刻他的心情应该与当时的王长青同样的忐忑不安。

王长青会出现吗?他会一个人来吗?

若木站得有些累了,他靠着墙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耳朵却警惕地竖起来听着楼下的动静。这里静得要死,没有犬吠没有鸡鸣。终于,他听到了,那是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

王长青真的来了!

若木猛地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来,尽量把身体挤进夹缝处。他很紧张,手心出了汗,他把双手按在牛仔裤上反复摩擦着。

这时,楼下亮起了微弱的光,那一定是王长青的手机发出的光亮。

王长青站在了自己曾经居住过的这一层楼里,假如没有若木的阴谋,或许他不愿意故地重游。手机的光线微微抖动着,王长青的脚步有些迟疑,手机屏幕蓝幽幽的光把他的脸映衬得十分恐怖。

王长青突兀地咳嗽了一声,很轻,似乎是在给躲在黑暗里的人打个招呼。若木没有回话,王长青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则插进口袋,若木听见了揉搓硬纸的声音,当然,若木根本猜不到他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

也许王长青觉得那个约他来的人不会躲在楼道里,于是朝701室走过去,抬手敲门的同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门被轻轻地敲响,这声音在安静的楼里听起来让人胆战心惊,能看出来,王长青不想进入这个房间,但没办法,他必须鼓足勇气走进去,因为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却心中最大的心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木和王长青两个人的心里都没底,所以,他们有着同样的忐忑之心。

“你到底是谁?我知道你就在这屋子里藏着!有种明刀明枪地走出来,只要你不伤害我家里人,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王长青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整幢楼好似都发抖了。

“王先生,你好。”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这个黑暗的小屋明显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王长青立刻有些慌乱,他来回走着,直到一条腿狠狠地撞在了椅子上,他才呆站在窗口不动了。

“王先生,窗台下面有一把椅子,你可以坐下。”若木的话很平静。

“你到底是谁?!”王长青高高举起手机,屏幕上的那一点点光线当然照不出若木的脸,但他又没胆量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只是手扶着椅背徒劳地晃动着手臂。

“我们见过,但也许你没注意到我。假如我是你,就不会想看清我的脸,你说呢?”

“你想怎么样?”王长青垂下手臂,他理解了若木的话,但他不甘心,又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我不图钱,你认为钱可以换回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吗?”若木的声音提高了。

“那你想要什么?”从王长青的语气里,似乎他并不知道妹妹小冉已经死了。

“她死了,一个瞎眼的姑娘被车撞死了,车轮从她的尸体上碾压过去,车子飞奔出老远了,那瘦弱的身体还在地上不停地滚……”若木顿了顿,“我很好奇,你说你想用多少钱把这一条命换回来?”

“小冉死了?!”王长青的声音发颤,“原来她死了!没有人告诉我,没人给我机会补偿她,当初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弄瞎小冉的眼睛的,求你相信我!”

王长青的双腿似乎支撑不住微胖的身体,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把王长青的身体模糊地勾勒出来。

“我是要害那个男人,小冉的父亲,你不知道他对我们母子做过什么!那个男人不喝酒时确实像个老实男人,可一旦喝醉了,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他不但侮辱我母亲,而且还打我,毫无理由地打我!我真的不想在那个家里待下去,可我当时只是个孩子,我又能去哪里?所以,我很想报复他!”王长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口干舌燥,气息急促。

若木有些同情王长青,但随即他及时发觉,原来王长青心机也不浅,他正在使用心理战术对付自己。

“你恨你的继父吗?”若木转变话题。

“我当然恨他!”王长青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要让我的妻子女儿平静安乐地生活,不让我的家庭受到哪怕一点儿威胁!”他抬起头盯着若木发出声音的地方,眼睛瞪得大大的,“如若有人想要搅乱我的生活,我会以最大的力量反击,玉石俱焚也不吝惜!”

王长青的一番话并没有丝毫震慑住若木,黑暗中反而传出了笑声。

“你笑什么?”王长青嘶哑着声音问。

若木语气很冷,声音越来越大:“你害怕别人扰乱你的生活,那么你就可以去扰乱别人的生活,是吗?”

“你什么意思?”王长青嗅出此话有异。

“我问你,你算是一个好丈夫吗?”

“当然。”王长青低下头,眼珠飞快转动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的同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做了什么才重要!”

“你不是为了小冉来的,对吗?你跟甄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木一惊,他没想到王长青这么快就猜出了他的目的。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一针见血地直指事件的本质也算痛快。

“你毁掉了两个女人,对于已经死去的小冉和承受痛苦的甄水,你拿什么赎罪?”

“小冉是我一辈子的愧疚,我承认。”王长青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对于甄水,我并不感觉愧疚,我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我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给我她的青春。不是所有女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用自己的青春换钱花的,多少漂亮女人都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一个毫无价值的男人身上,况且我真的爱她……”

“够了!”若木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大吼一声,“她每天晚上都失眠,吃了大把的安眠药都很难睡着。你的家庭其乐融融,你有没有想到她一个人是多么孤苦伶仃?你就是这么爱她的吗?”

王长青反驳道:“你懂什么,我们六年的感情,不,那应该叫亲情,你不懂!再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甄水?!”

“好一个亲情!你知道什么叫亲情吗?”由于气愤,若木的语速越来越快,“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爱情到相互之间磨合出了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才会有亲人般的不能割舍的感情,这才叫做亲情。亲情的前提是两个人共同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在一起长久了,有未来,有结果,那样才叫做幸福!”若木抬起一只手指着王长青,“而你还大言不惭与甄水之间有亲情,那么我问你,你大她二十多岁的年纪,占据了她的青春,你能给她什么,你能给她未来和幸福吗?”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幸福?”王长青继续反驳,“我给她买了房子,每月给她花不完的钱,她能吃上精美的食物,穿得起奢华的衣服,衣食住行都令所有同龄的女孩艳羡。她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要付出青春作为代价。没有十全十美的幸福,既然她喜欢不劳而获,我买下了她的青春,她得到了充裕的物质,这不公平吗?”

若木没说话,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被气得身体都哆嗦起来。

王长青以为自己“义正词严”的一番话灭掉了黑暗中那个不明身份男人的气焰,于是继续大言不惭:“有的人就喜欢不劳而获,甄水的青春是她主动卖给我的。你不了解女人,起码不了解甄水,你怎么就知道她不爱我,不需要我的钱呢?就算我想要,她也可以拒绝我,但她同意了,你不觉得这很公平吗?”

“甄水十八岁时你强奸了她!这就是你所说的公平?”

若木这句话刺中了王长青的要害,他沉默了。也许他认为除了甄水和他自己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何况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并不光彩。

“十八岁的甄水只身在城里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把她灌醉而后侮辱了她,你让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怎么去承受这样的磨难?她不敢声张,更不能去报案,只得把所有的痛苦淤积在心里,她失去了直起腰做人的机会,这一切只因为她不幸遇到了你这个禽兽!可你,伤害她一次还不够,你又去她所在的酒店继续骚扰她……”

“酒店服务员的工作确实不适合她做,所以我给她生活费,让她辞掉了服务员的工作,甄水从此不用早起晚睡地奔波,不用看老板的脸色,不用被臭男人纠缠,难道我这不是在帮助她吗?”王长青打断若木的话,有些动情地说。

“请不要玷污‘帮助’这个词!”若木哼了一声,“你在她最好的时候玷污了她,你那不叫帮助!而且你根本没有忏悔的意思,你变本加厉把甄水的世界封闭起来,只因为甄水是个逆来顺受的懦弱的女孩子。假如你不贪恋她的美丽和身体,你完全可以给她另一种帮助。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你们有亲情,那你为什么不鼓励她去学习,去读书,用你的钱补偿你带给她的不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这种所谓的帮助像毒药一样侵害她,甄水就这样成了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成了温室里的花朵,她变得弱不禁风,吃不了一点儿苦。表面上她衣食无忧,但她每天都是毫无希望毫无企盼地活着,她内心的空虚你能够理解吗?她就像天空上断了线的风筝,虽然看上去美丽动人,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会飘到哪里去,哪里才是终点,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觉你懂吗?”

“你别再说了!”王长青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我都是男人,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天经地义!我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给她花不完的钱,一旦她适应了那种奢侈的生活,她就会担心失去、害怕失去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也许这就是甄水的命!”

窄小的房间里安静下来,王长青以为黑暗里的人被自己说服了,于是长叹一口气,放慢了语速又说:“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我知道你也喜欢上了她,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那么多年,她的心属于我,你还是放弃吧!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脸,但从你的谈吐里我也能猜出你是个颇有才华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还愁找不到好女人吗,为什么你要蹚这浑水呢?男人要善于捕捉机会,就比如我第一次见到十八岁的甄水……”

“十八岁?呵呵,我想王珂今年也刚巧十八岁吧?”若木突然冷冷地说,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火药味,可这句话却令王长青几近疯狂。

“你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王长青像只发怒的老狼一样冲着若木扑过来,若木躲闪及时,没被他抓到。

“你怕了?!”若木的语气阴冷。

“我们成年人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连到王珂身上?她还只是个孩子!”

“十八岁的王珂是孩子,那十八岁的甄水就不是吗?”若木朝王长青走过去,用力地揪住他的衣领,“作为父亲你担心你女儿受到危害,可甄水也有父亲,甄水也是她父亲的掌上明珠、未来的希望!你强奸她时想到过吗?你对得起生养甄水的家人吗?”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王长青被若木推搡到了墙壁上,他大口地喘着气。

“还记得那一晚吗?”若木把脸凑近王长青,恶狠狠地说,“王珂带着一个男人去了你家里,还吃了你老婆做的饭,据说,你老婆做饭的手艺好得没话说。说实话,你女儿也不错,虽然不太漂亮,那一次拒绝了她,但也许下一次就……”

突然,若木觉得有个冰冷的金属物体顶在了自己额头上,他的脸慢慢远离王长青,同时,王长青的胳膊一点点伸直,若木被他一步步推向另一边,直到后背贴在了另一面墙上。

若木绝对想不到王长青的手里居然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顶在自己额头上,只要王长青轻轻地扣动扳机,若木就会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长青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若木的头发,发狠地说,“没有下一次了,信不信我会开枪?”

“我信。”若木极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枪在你手里,无论怎么赌,输的一定是我。”

“你很聪明,假如你不威胁到我,或许我会试图交你这个朋友。”王长青长叹一声,“但你必须得死,为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女儿,甚至还有甄水,我必须把你杀了!”

“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觉得很容易,只要手指动一动,子弹就会在你的脑袋钻出一个洞,你的鲜血喷在墙壁上,脑浆流出来,就像喝醉酒的呕吐物一样。怎么身体抖个不停,怕了吗?”

“我想你理解错了。”若木深吸一口气,头发还被王长青死死抓着,脑袋歪靠在墙上,“你说的杀人仅仅是一个动作,而我说的杀人是指杀人的过程。扣动扳机谁都可以做到,枪在谁手里谁就是赢家,但枪响的一瞬间你也只是一秒钟的赢家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王长青问。

若木语气平缓地说:“杀人之后能够安全的地撤离,让自己置身事外,不留任何痕迹,那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里没人来,杀死你,谁又能算到我头上?”

“当局者迷,这句话真是说对了。”若木有些嘲弄地说,“这里可是你原来的家,况且前段时间警方还在楼下发现了你继父的尸体……”

“那又怎么样?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的尸体拖走,晨州的荒山很多,把你丢进去,谁也找不到你的尸首,很快,你的肉就被狼吃了,骨头被狗啃了……”

“你知道一具死尸有多沉吗?”若木笑了笑,“你背着一具滴着血的尸体摇摇晃晃穿过老楼区,而后走到马路上,你开车来了吗?”

“你不要危言耸听!你死了我就买一个大编织袋子,把你装进去,放进后备箱里……”

“现在是深夜,你去哪里搞到编织袋?就算某个商店还在开门做生意,你大晚上惊慌失措地去买编织袋,能不引起店家怀疑吗?就算天亮之后你买到了,但‘尸僵’你知道吗?人死后一个小时尸体开始僵硬,四肢都像棍子一样直挺挺的,你买多大的编织袋才可以把我装进去?即便装进去了,你的后备箱里也放不下。也许你想到碎尸,不要妄想用一把菜刀把尸体分切开来,更何况你连分尸的场地都找不到……”

“那我该怎么办?”王长青显然昏了头,他居然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你杀的是我,”若木冷笑着,“就算有办法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说还是不说!”王长青使劲地用枪口戳着若木的头,若木的皮肤被戳破,血流了出来。

“你不敢杀我!”若木抬手擦去流进眼睛里的血。

“为什么?”

“因为杀人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若木慢慢挺起胸膛,盯着王长青,“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那岂不是没有杀人的必要了。”

“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必须杀了你,杀了你我再想办法,我很有钱,可以摆平这件事!”

“先不说你杀了我无处藏尸,就算你扣动扳机时发出的枪声你都无法掩盖,枪声会传得很远,更何况这里如此安静,人们一听便能分辨出枪声的来源,也许还没等你处理完我的尸体,警车就已经停在楼下了。当初你为什么不买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呢?”

“枪不是买的!”王长青随口说。

“你杀了我,你就是杀人犯,刑警会从你身上得知你曾经用残忍的手段弄瞎了你的妹妹,到那时,你的妻子会怎么看你,你公司的员工又会怎么看你?这则消息也许不会传遍全国,起码在晨州足可以尽人皆知。一个企业的老总从小就如此残忍,居然潜伏了这么久又成了杀人犯,即便你有再多的钱,你能堵住晨州百姓们的嘴吗?”

“别说了!”王长青终于把手枪从若木的头上拿下来,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也许还是最好的收场。”

“那还能怎么样?”

“技侦人员会从你的身上查到更多的线索,比如手机、电子信箱,等等,他们会查出甄水。甄水面对刑警只会有问必答。警察们会知道什么?他们会知道晨州这样一个知名人物原来强奸了一个女人并包养了她。你女儿王珂会怎么看你?在她心目中伟大的父亲竟然在她十一岁那年强奸过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当她得知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的时候,她还会相信男人吗?这个阴影会一直藏在她内心深处,你觉得她的后半生还可以正常地生活吗?”

“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王长青的身体完全靠在墙上,他用力地把脑袋撞向墙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想你不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对吗?”若木一步步逼近,“你伤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妹妹小冉、可怜的甄水、你的妻子,还有你最疼爱的女儿。王长青,你别再错下去了,你不能再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今年才只有十八岁,十八岁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

“闭嘴!”王长青不知哪来的力气,他饿虎扑食般地朝若木扑过去,“既然我活不了,就找个垫背的,我死之前先把你弄死!”他的左手掐住了若木的脖子,右手的枪又顶在若木的太阳穴上。

“你以为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在操控吗?”

“这话什么意思?”王长青的心又被重重戳了一下。

“如果你杀了我,我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战斗,比如,你女儿王珂纠缠的那个男人就不是我,而是我另一个伙伴。”

“你……”

“不过,我要让你知道,我活着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我活着会让你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美好形象永远留在你家人的心中……”

“你什么意思?”

“其实,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点醒你。还记得那封信吗?你可以说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钱有地位,我写那封信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在你的生命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是你看了那封信仍旧执迷不悟,所以才会有了如今的境遇。我本不想去伤害谁,只是希望你真正地放过甄水,让甄水把心结打开,让她有勇气去迎接布满荆棘的未来。我想让你看清你自己,什么是属于你的,什么才是你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因为我知道,王长青不是一个没有情感底线的禽兽……”

王长青逐渐折服了,有了一种欲将解脱的欣慰感,他真诚地对若木说:“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么多,我真的做错了,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我最最关心的人只有我的女儿,只要她能够好好地生活下去,我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所以你要答应我,你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王珂,好吗?”

“王珂是无辜的,但甄水更可怜。”若木说,“你好久没看见甄水了吧?她瘦得不像样子,严重失眠,吃不下东西,甚至连哭的力气和欲望都没了……”

“我知道,我见过她一面,都快认不出她了,她离开前把房门的钥匙留给我了,但我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她得的是心病,病得很严重。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失踪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以为会让她快乐,但却害了她。如果你能再见到甄水,替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说着,王长青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等一下!”若木急忙抓住他的手。

“怎么,你不是一直就想让我死吗?”

“你不能开枪,开枪的后果也是你料想不到的!”

“我是自杀,即便警察听见了枪声又能怎么样?”

“这把枪不是你的对吧?”

“不是我的又怎样?”

“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肯定是你朋友借给你用来对付我的。”

“那又怎么样?”

“能把枪借给你的朋友一定是你最好的最知心的朋友,你用朋友的枪自杀了,岂不是害了他?!”若木把王长青的手慢慢拉下来,继续说,“刑警会从这把自杀的凶器上追查到你朋友头上,手里藏着枪的人干的肯定不是正规买卖,那么,他的事就会被警方彻底追查,你的死会连带出卖别人……”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王长青彻底崩溃了。

“先把枪给我,我会教你如何去做的。”若木伸出一只手。王长青犹豫了几秒钟,便把手里的枪交到了若木手上。

当若木触碰到被王长青握得发热的枪柄时,一颗心才算落回了原处。

“呵呵……”王长青爆发出一阵苦笑,“我居然把枪亲手交给了想置于我死地的人,看来我的一生原本就是一场悲剧……”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戏,只看你是否能演得精彩一些。一切事物的规律都是一条抛物线,有开始,有高潮,有结束。越刺激的,越短暂,越长久的,反而越平淡。”

“我知道你是谁了。”

“是吗?”若木笑了,“也许我有很多种角色,就像演戏一样。”

“你做了那么多,不会就这么放我走吧?”

“我想让你对甄水说一句话,让她能够原谅你,发自内心地原谅你,只有这样,她的心结才能打开,她才有可能好起来,从而获得勇气面对生活带给她的挑战。”

“我只能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现在只想回家,吃着我老婆做的饭,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这就是我最幸福的未来。”

昏黑的房间里突然闪亮了一下,接着,窗外传来滚滚的雷声,雨点噼噼啪啪落在玻璃上,而昏黑的房间里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王长青缓缓道出了一段话:

“我以前养过一只金丝雀,金黄色的很精致,我很喜欢它,每天给它美味的食物,让它生活在金丝编成的笼子里。我以为它会幸福,会快乐,但直到这一天我才明白幸福和快乐的真正意义,其实自由才是真正的幸福和快乐。于是我打开了笼子的门,但它被关得太久了,不敢飞出来。最后我把鸟笼一点点拆除掉,阳光照在它身上。它迟疑了片刻,还是仰起头鼓足勇气展开翅膀,迎着朝阳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它知道了幸福和快乐的滋味,那只金丝雀从此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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