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日

重读两天前的日记,不知为何令我非常想念母亲。

她十分美丽,照片全被烧毁真是遗憾。母亲珍视的三味线拨子、照片、家具,都和她一起葬身火窟。那枚拨子其实应该要留给我的。从很久以前,那便是家族中的女性代代相传,由女儿交付女儿的。

莫非,拨子的故事是母亲编出来的?

母亲经常为我讲床边故事。据说,我们的祖先是大阪出名的三味线美女师傅。某天,她产下一个男孩。详细经过不明,但孩子尚在襁褓中,便送到遥远的九州岛。母亲提过那发生在弘化二年(一八四五),所以距今已百来年,而男孩便是我的曾曾曾祖父。出养时,男孩握在手里的就是那枚三味线拨子。

真的吗?

这是一则动人的故事,可以的话,我希望是真的。

刚才,S在暖桌对面打了个喷嚏。无论做什么,S总会随即露出微笑。每当望见他的笑容,我便禁不住开心起来。S的微笑具有这样的力量,要是他看到自己的微笑,也会感到开心吗?

就在刚刚,S谈起“明天就是冻都压了”。我一头雾水地帮他剥橘子,边发出疑问,原来那是指左义长。不料,这下换S皱眉反问:“什么是左义长?”

元宵当天到神社烧掉正月的饰品和吉祥物,在东京叫“左义长”。我晓得有些地方称为“烧岁德”,但“冻都压”还是第一次听见。

这一带似乎如此惯称。

不过,姑且不论名目,都是在十五日元宵举行,而明天才七日。

我这么一说,S便补充解释,九州岛的冻都压日期与其他地方不同,多半提早到七日。接着,他又露出微笑继续道:

“妳小时候和我手牵着手,跟彼此的父母一块去过。”

遗憾的是,我毫无印象。

住在这片土地上是我幼时的事。难不成是东京的生活如冰冷无味的水,将我内心朴实的回忆冲刷得一乾二净?

“我想参加明天的冻都压。”

我开口道。吐出陌生的词语,肚子里痒痒的,然而不知为何,却也像喝下热茶般心头暖暖的。

于是,S告诉我举办冻都压的神社所在。我以为在附近,但S的说明意外冗长。依我的脚程,往返恐怕不止一个钟头。我怕记不得路,便请S从头再讲一遍,我边听边在日记本后面画地图。这些涂鸦,将来也会成为我俩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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