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这里不分白天黑夜,所以也不用管现在是什么时间,一切决定权都交给了自己的身体。

我和凝雪各自在屋子的一角躺下,和衣而眠——这里没有床,只能睡在冰凉的地上。丹尼的呼吸还算平稳,虽然还在昏迷中,生命应该保住了。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一直在想,打不开金字塔,就不可能进入塔内,也就无法确定罗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不可能走出去。

罗克之所以在进入金字塔后不再需要这枚牛角钥匙,只能有一种可能,塔内有某种机关,罗克能开启机关走出去。不过,令我想不通的是:既然罗克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自然是害怕别人发现他的秘密,那他为什么又会将钥匙留给我们呢?难道他想让我们发现他在塔里的所作所为?

凝雪大约听到我辗转反侧的声音,轻声问:“异先生,你睡了吗?”

“没有,睡不着。”

“我也是。”凝雪压低了声音,“你相信酋长的话吗?”

“当然,为什么不相信?”

“那你也相信这是神灵的安排?”她说话的语气满是疑惑。

我笑道:“神鬼的说法当然不能相信,但抛开这些东西,我想他所说的其他事情还是完全可信的。”

“哦!”

“刚才一直没时间问,你是怎么被装进铁箱子里的?”我好奇地问。

“哎!”凝雪苦笑着说,“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

“怎么会?连神话我都能相信,你的经历不会比神话更离奇吧!”

“不是离奇,是侥幸得就像做梦!当时我被那头骆驼带着在沙漠中漫无目的地疯跑,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我想这下彻底完了,自己非得被活活淋死不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匹骆驼突然脚下一陷,四个蹄子都陷入了沙子里。”

“流沙,那是能吞下大卡车的流沙!”我惊叫起来。

“是的,我后来也意识到了那是流沙,因为我在《新龙门客栈》里看到过流沙。”凝雪声音低低地讲述着,“可是那不像我在电影中见到的流沙,骆驼还没有挣扎,就完全陷了下去,我刚明白自己的处境,沙粒已经埋到了我的胸口。我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调整,就迅速地陷了进去!”

这真是有点古怪,大多数情况下,流沙都不会这么迅速的将误入其中的东西吞掉,这种流沙更像是为了捕捉猎物而挖掘的陷坑。

“我想自己要死了,头上的沙子有千斤重,胸口更是憋得难受,肋骨都快给挤断了。正在难受的没法忍受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我就掉了下去。”

“掉了下去?”我感到十分疑惑,“掉到哪里去了?”

“一个山洞里,里面并不是黑漆漆的,而有微弱的金黄色的光彩射出来。我仔细看了看,快被吓死了,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蚂蚁,每一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多得数不清!”

这才是食人蚁,那些在沙漠和雨林地区横行无忌的疯狂军团,遇到它们可比遇到噬魂蚁更危险!

“在我前面掉下来的骆驼,浑身被这些蚂蚁覆盖住了,口鼻眼睛全是鲜红的血液。它们几乎发了疯,张开嘴都叫不出声来——因为都被蚂蚁给塞满了,看着它们不停地蠕动的样子,我几乎被吓傻了。”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想来对那幅恐怖的景象还心有余悸。

“如果我是你,也会被吓傻的。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骆驼在疯狂地奔跑着,好几次都撞在了石壁上,声音大得难以想象,恐怕骨头都会被撞碎了。”凝雪继续叙述着自己的惊险经历,“它来回得跑了几次之后,突然‘哗啦’一声掉进了水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在离我五六米的地方就是明晃晃的水面,红色的蚂蚁都在岸上蠕动着,而那金黄色的光晕就是从水里发出来的!”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放到此时此刻,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在石洞里会被食人蚁活活吃掉,而到了水里却要忍受噬魂蚁的折磨,那种滋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手脚上正不断地有许多蚂蚁爬上来,疼痛让我生出了这辈子都想不到的勇气,我放开脚步向河边跑了起来,脚底下发出‘吱吱’的响声,被踩死的蚂蚁像浆糊一样糊在脚上……终于坚持到了岸边,我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每个人在危急的关头都会迸发出令人吃惊的勇气,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听她叙述到这里,我由衷地称赞道:“好样的,凝雪!”这话确实出自真心,而不是刻意恭维,虽然当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但我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坚持到河边,毕竟被食人蚁噬咬的痛苦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可是水里也不安全啊!等我跳进去才发现,水底覆盖了厚厚一层噬魂蚁——我当时自然不知道这层金黄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看它们快速地向我涌来时,我想这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只好往前游,可是每游出一段距离,刚刚还覆盖在河底的噬魂蚁就漂了起来,向我靠近。正在我无路可逃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大铁箱子,我不敢再想了,也不能再犹豫了,于是揭开盖子,就爬了进去,刚把盖子盖上,就听到了从铁盖上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响声,箱子好像也沉了底!害怕加上饥饿,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晕了过去,幸好这个箱子密封得很好,不然我说什么也撑不到你来救我。”

我替凝雪嘘了一口气,也暗自为她感到庆幸,这其间的每一步,如果凝雪有丝毫的犹豫,恐怕都会成为其他生物的腹中食物。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真的是太幸运了!

“异先生。”凝雪嗫嚅着轻声问,“您说这是不是罗克专门为了救我留下来的?”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傻,可以看出她对这个问题也丝毫没有信心。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以罗克给我们留下的迹象来看,如果说他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绝对相信。于是说:“是的,罗克知道你会来找他,也知道你在这里会遇到危险,所以提前就做下了安排。你的安危他一直放在心上。”

从凝雪大口舒气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尽管这个答案漏洞百出,作为一个深陷爱情幻想中的小姑娘,她宁愿相信这就是真的。

我说出这句话后就找出了矛盾的地方,任何一个男人,如果他真的爱着一个女人,都不会让她去经历这种凶险,而且想要阻止凝雪犯险也不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做到,就算是欺骗,也能阻止她。反过来说,如果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她,就更不会事先安排这么一个七拐八拐的救援方法。也就是说这个可能不成立!而罗克不是一个一般人,这种连一般人都不会去做的愚蠢行径,我想他更不可能去做。

排除了这种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个箱子是罗克为了其他目的而故意放在那里的。通过我先前的叙述,你可能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我下到坨坨耶河的洞口并不是很大,那个足有两米多宽的铁箱子不可能从那里带进来。退一步讲,就算开口足够大,洞里的泥沙也不允许坚硬的铁箱通过,也就是说要想将铁箱子带进来,就必须想其他办法。

蚁洞应该是一个最佳的选择,由于那里是食人蚁出没的地方,上面的沙粒肯定不会很坚实,所以凝雪会毫无阻塞地陷下去。

这样的话,每当大雨过后,地下河水涨起来,就会漫过蚁洞,噬魂蚁会跟着水流游到那里——或许,它们是以食人蚁为食,那里也是它们的巢穴。通过我所见到的情景,最先占领食物的噬魂蚁群会保卫胜利果实,用群体的力量将战利品移动到安全的地方,避免其他蚁群过来争夺——凝雪就是例子,如果不是争夺战利品,它们没有理由逆流而上,将箱中的凝雪移到我看到的地方。那么先到地下的罗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箱子夺过来,取走里面的东西——那个只有一米见方的小箱子。正是由于箱子的密封很好,能漂浮在水面上,所以在罗克取走东西之后,箱子又被水流带回了蚁洞。

哎,你听我这么叙述是不是觉得很复杂?其实连我说起来都觉得复杂得难以想象。从这一点来看,罗克的聪明才智简直超过我不止一两倍。更加让我无法理解的是,罗克对地下环境的了解简直称得上了如指掌,一个陌生人不可能做出如此环环相扣的精妙安排。

凝雪从幸福的陶醉中苏醒过来,将话题转移了出来:“我在听老酋长讲述那场大沙暴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个地方好像不合常理。”

“哦?”我想了一下老酋长的话,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问道,“哪里不对?”

“他说在沙暴来临的前夕,爬到圣塔上面的诺提诺尔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

“是的,他是说过这句话……这有什么不对吗?”我还是瞧不出这句话的问题出在哪里。

凝雪干脆坐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我们刚才都去圣塔看过了,如果诺提诺尔是爬上了塔顶,不可能掉下来,因为圣塔每层面积都不是很小,从相对比例来看,塔顶上的蛇头也有两三米大小,他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而且你还记得吗?他说不止他一个人掉下来,而是好多人都掉了下来。”

经她这一提醒,我也突然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也许不是老酋长故意隐瞒什么,而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是说诺提诺尔不是爬到了塔顶,而是……”

“离金字塔有些距离,从上往下俯瞰!”凝雪满怀自信地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意图就不是爬到塔顶,而是要将整个金字塔尽收眼底!”我遽然而惊,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诺提诺尔这样做就有着其他目的,而这个目的可能就与开启塔门有关系。

凝雪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让森蚺将自己带到高处,从那里看下去,可能就会有不同的发现。”

我一下坐了起来,心脏“怦怦”直跳,或许,这样真能发现开启塔门的方法。

但凝雪的声音突然又变得疑惑起来:“可是,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竟会从上面掉下来?难道只是沙暴降临时带来的声势,让森蚺起了慌乱,这只是一个失误?”

我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来,道:“这个很简单,待会儿去问问老酋长就知道了。我们先休息一下,然后再行动吧!不过,这得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一千年前,这个举动引来了大沙暴,几乎使他们全族毁灭,一千年后,我们还能不能说服老酋长做同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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