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停下来的,那时水面刚好漫过我们的胸膛,我们已经成了无根的水草,四只脚依然不能稳住身子,在沼泽中左摇右摆,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毙在泥水里。

暴雨去得确实很快,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大雨已经去得无影无踪,天空泛起黄昏时才有的金黄色的晚霞,分外壮观。

没有了雨水的补充,水面也飞快地下降着,只用了短短半个小时,我们已经可以让半死的身体仰躺在泥地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总算又捡回一条命。思维在十分钟后回到我的大脑,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是的,我们又和死神擦肩而过,不过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但还好,毕竟逃过一劫,我们还活着。

可是我们真的逃过了吗?在庆幸没有被暴雨夺去生命的欣喜还没有完全消散的下一分钟里,这个问题就冒了出来。我想自己不是在杞人忧天,我们仅仅是躲过了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雨而已,离脱离危险还差很远。现在的情势比暴雨之前更加糟糕,凝雪生死不明,骆驼不知去向,而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离得最近的特达部落把这儿视为禁地。也就是说,没有突然降临的外界援助,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去,这里离美达不雅冈需要骆驼一刻不停地跋涉一天一夜,而我们除了半死不活的身体之外,连得以支撑下去的清水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抱怨,显然更大的煎熬还未曾到来,但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躺下去就不想起来,我努力说服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对还在地上像僵尸一样死挺挺躺着的丹尼道:“起来,趁着天还没有黑,我们得找找凝雪。”

丹尼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声音有气无力:“你杀了我算了,我是不想起来了,上帝啊,我可从来没做过坏事,干嘛要我承受这种煎熬。”

我一边拖着他的手臂,一边催促着:“行了,你的上帝在天上都看到了,你会得到好报的。”

丹尼翻了一下白眼珠,恨恨地反咬一口:“你就是一个魔鬼,跟着你就是在下地狱!”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个魔鬼也是你硬拉来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丹尼握紧双拳狠狠地捶着自己肌肉突兀的胸膛,嘴里发出“荷荷”的吼叫,像是发泄对我的恼怒,然后站起来道:“好吧,我自作自受,我罪有应得……你说我们上哪儿去找?”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水消得很快?”

“是啊!”丹尼阴阳怪气地说,“沙漠正在张开一张贪婪的血盆大口,要将所有的汁液都吸干咂净,我们得小心啊!”

“我觉得在这片沙漠的某个地方,或者有一块低洼区域,水可能都流到那里去了。”我正色道。

“哦!”丹尼瞪圆了眼睛做出一副极为夸张的惊奇表情,揶揄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凝雪还有那两匹骆驼都到那里去了?看来你的体型比骆驼还要沉重嘛,再说,你刚才觉察到有水流吗?”

“刚才都淋懵了,我怎么能记得,再说可能骆驼并不是给冲走的,而是自己跑过去的!”

“哈哈——”丹尼的表情更加夸张了,啜着嘴唇张牙舞爪,“这就是说,沙漠里的骆驼比你我还要蠢,竟然会自己跑到低洼的地方,等待被活活淹死!”

我使劲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能不能不这样说话?我是在跟你商量,要是这样的话,你忙你的,我干我的,咱们分头行事,互不干涉,行吧?”

“威胁我!”丹尼指着我的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咱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再见吧,丹尼先生!”我换了一副冰冷的表情和他告别,并开始转身向沙漠内部行去。

“好了,好了!”丹尼赶紧追上来,正经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不过,你说得也许是对的,我们的衣服确实已经不在这里了!”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到衣服的事情,环顾四周,在渐渐恢复松软本色的沙地上,果然已经没有了衣服的痕迹。

“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又要相拥而眠了!”丹尼笑了笑,向我眨了眨眼睛。

虽然他这话是在开玩笑,但传进我耳朵里还是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起了一身小米。

光着脚板踩在沙地上,脚掌下面是松软的细柔沙粒,凉爽而柔软,就像是在做一次脚底按摩一样舒服,我终于知道,原来沙漠也有使人沉醉的一面。

落日的余晖洒下轻柔的光辉,天空中霞彩万道,金黄色的沙漠沐浴在阳光下,和彩霞交相辉映,就像是一位生长着金黄色皮肤的绝色美女的细滑皮肤,柔腻得让人不敢直视。这是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美丽景象。

在半个小时以后,当夕阳就要落到地平面以下的时候,我们刚好翻过一座微微隆起的沙丘,这片沙漠中,沙丘并不多见,这是我们第一次碰到。

登上沙丘的一刹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丹尼指着前方,喊叫的声音都变了:“异,你看到了吗?原来骆驼是对的,我们才是一对十足的傻瓜,那下面不是沙漠中人类的据点吗?”

这个沙丘并不是很高,也就五六米的样子,可是翻过沙丘,前面明显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沙坑,那个据点就在沙坑里。

也许是瞬间而至的惊奇发现让丹尼过于兴奋了,他一边叫着一边向下扑去。

我大声叫道:“丹尼,快停下来,下面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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