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进砖缝的时候,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在我五指间瑟瑟颤抖,我心里面正揣测这幽暗的缝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站在我身后的大队长陆酷低头在我耳际喊了一声我名字,我吓得赶紧将手从砖缝里面缩回来。看到我一副遇见鬼的样子,陆酷掩口胡卢。他笑完之后伸手将我从墙壁前推开,左手揽起右手的袖子,将右手伸进砖缝期间还不忘回首给我报以一丝嘲笑。

我叹了一口气,初出茅庐做刑侦办案确实有些畏手畏脚,低首沉思了一会,我正想关心一下陆酷叫他小心一些。陆酷已经惨叫一声,他憋红了脸,右手已经迅速地从砖缝里面收回来。他表情紧绷,牙关紧咬,我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他的食指和中指好像被某种锋利的齿状物划破了一样,乌黑的血缓缓地渗出他指尖滴落地面。

我说:“怎么了?没事吧!”他瞪了我一眼,似乎我的话有伤到了他,紧跟着他对站在外面勘察犯罪现场的几个刑侦人员喊:“都进来,都进来,给老子把这面墙给砸了。”大队长的魄力,陆酷从来不缺,经他这么一叫,在场的刑侦人员一拥而入,这个储备间本来就狭小,这么一来,氧气开始减少,气氛有些窒息了。大家伙抄起手里从外面端进来的各种硬器纷纷往对面露出一个砖缝的白墙砸过去。没过多久,轰然一声,整面墙在我的面前坍塌,烟尘滚滚,四周皆是大家伙的咳嗽声,这尘烟够呛的。

陆酷继续叫道:“有手电吗?”不知道是谁递给他一把手电筒,他站直身子,墙虽然倒塌了,因为站满了人,空间显得有些幽黑。电筒光打开之后,一片哗然,有几个女侦查员已经掉头走到储物间外面去。房间里面惊叹声不止,大家开始议论纷纷,疑惑、惊恐、纳闷、感慨。我从人缝中看过去,我想知道墙壁后面到底堆放了啥玩意?

陆酷此时大喝一声:“你们嚷嚷什么?没有见过人的头颅骨吗?出去,都给我出去。”一众刑侦人员自然鸦雀无声一个跟着一个垂头丧气地离开这个十几平方米大的储物间。

等大家伙散开,我绷直身子,房间的光线明亮了许多,墙壁倒下之后,墙壁里面还隔着一间小房子,小房子摆着一个两米高的陈列柜,柜子上下三层,每一层有五个空格,每一个格子上面放着一颗干干净净的头颅骨。

我有些毛骨悚然,陈列柜离倒坍的墙壁很近,从砖缝那儿伸手进去刚刚碰到那些死物。然而,眼前这个陈列柜上面摆放着的骷髅和平时所看到的死者骷髅迥然不同。

这些骷髅都经过细心的养护,头盖骨这个位置雕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纹雕饰。在人的头颅骨上面雕刻,我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我有些胆颤,这画面我只感觉在国外才会存在。在我所知道的骨雕知识里面,骨雕所用到的骨材只会是动物的骨头。

陆酷冷冷地笑了一下,面对眼前那些被雕刻得无比精美的骷髅,他无奈地说:“真他妈的变态,太他妈的变态了。”他走上前去,一手按在陈列柜上面,他随手捡起一颗骷髅往我扔过来,他说:“你猜猜这是死人的头颅骨还是活人的头颅骨呢?”

我抱住陆酷扔过来的那颗骷髅,骷髅表面被打磨得无比光滑,手指触及如同蛋壳表面,指尖还有些凉意。骷髅的表面雕镂着无数的狰狞脸孔,如同地狱里面的鬼怪,鬼怪们雀跃舞动,鬼怪周遭一串串地刻满了各种我看不懂的文字,咒文吗?佛经吗?还是圣经呢?我看了一眼,脑袋有些绕,顺着骷髅的颧骨往下抚摸,骷髅两排被打磨得锋利如刃的牙齿差点在我指尖留下几道疤痕。

我想,陆酷将手伸进砖缝的时候肯定是摸到了骷髅的牙齿,我沉思着,陆酷已经离开陈列柜附近,他还想骂骂咧咧,谁知道他的手刚刚移开,陈列柜便轰然一声倒地,他吓得直吐舌头。圆溜溜的骨雕头颅已经散落一地,有些还在地上呼呼地打滚。

陆酷弯腰想去把掉在地上的骨雕头颅捡起来,可是他刚刚下腰,嘴巴里面却很痛苦地喊了一声,他好像中邪了一般伸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脸孔、脖子、胸口。

看到这番景象,我赶紧将手里的那颗骷髅丢在地上,我想上前去,陆酷正瞪着眼睛看着我,他瞳孔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珠子好像因为痛苦就要蹦出他的眼眶。他在示意我不要靠近他,我心里十万火急,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敢情是旧病复发吗?陆酷跪在地上,他回头看着地上那些骨雕头颅,他嘴巴里面一字一句地念道:“这些臭玩意有邪气,你们小心点……”

他声音不大,我勉勉强强听得清楚,他说完之后眼睛一闭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呼吸均匀,他还活着,只是晕过去而已。我扶起他踉踉跄跄地往储物间外面走去。

众人看到大队长陆酷昏倒纷纷围了过来,我问他们陆酷是不是有什么旧伤旧病,大家纷纷摇头。我来刑侦队也才一个多月,这个陆酷我不是太了解,我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叫人随我将陆酷送到医院检查。

送走大队长陆酷之后,我回到案发现场,平复一下刚刚那忐忑的心情,面对血淋淋的现场,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凶杀现场。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傅洋叫人用尸袋装好运回局里做尸检。

其他的刑侦人员一部分已经慢慢离去,我叫人进储物间把那一堆骨雕头颅带回局里,我想,在骨雕界里面,特别是在中国的骨雕界里面还没有人敢用人的头颅来创作吧。

我是第一次来到骨雕的现场,骨雕艺术在我国算是小有规模的一类艺术创作,这家骨雕艺术作坊里面的骨雕作品不多。凶手杀人之后可能在现场疯狂了一把,货架上的那些骨雕作品已经七零八碎。

我在脚边捡起一块心形骨雕作品,这块比拇指稍微大一些的骨头被漂得很洁净,雕琢成心形之后,上面用篆书雕刻着一行字,“魂兮,魂兮,美人兮”,书法这一块我在念书的时候研究过一段时间,用点时间和心思去看,这一行字我还是念得出来。重新将这一间四十多平方大小的骨雕艺术作坊打量搜索了一遍,凶手似乎是有预谋的犯罪杀人,他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值得研究的线索,哪怕是手指印脚印头发丝鼻毛这类寻常的证据。

同行们已经离开得差不多,我在现场绕了一圈,路过那间储物间的时候,我的耳朵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听到储物间里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我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这声音消失了,我楞了一下,看着光线不算太明亮的储物间,还有墙壁后那个小房子,那些狰狞恐怖的骨雕头颅已经被带走,里面只剩下那个陈列柜。

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咚!咚!咚!有人在敲击着什么?我凝神静听,昏暗的光线里面好像有个人在向我走来,脚步渐渐清晰,人影渐渐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耳边传来一个深沉的呢喃:“魂兮,魂兮,美人兮,美人来兮魂归兮!”

我此时很激动,我喊了一句:“谁?”

砰然一声,被扶起来的陈列柜无缘无故地再一次倒在地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劲力,陈列柜倒下的时候竟然变得破碎不堪。

那条人影在我眼前一晃后就消失了,我伸手摸摸额头上不停涌出的汗水,我想我这是想太多了。走出“魂艺”骨雕艺术作坊的大门,唐慈儿已经开着车在等着我。

上车之后,唐慈儿看到我脸色不对,她问我:“怎么?是什么样的案件吓坏了我们家的叶大侦探呢?”

我呵呵一笑,我说:“没事,你怎么有时间来接我呢?”

唐慈儿发动车子调头往前面的陶然街开去,她说:“你看你,第一次办案就这么卖力,以后可该怎么办呢?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是中元节,你答应和我一起陪我爸爸妈妈吃晚饭。”

中元节吗?她这么一说,我立马觉得很不好意思。唐慈儿是我准妻子,大四的时候跟我在一起的,我们俩怎么说呢?感觉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安排,我们都遇到了对的人。

我虽然刚刚参加工作,结婚心切的我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昨天我确实答应了她和她的父母吃晚餐。她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师,现在已经退休了,两老也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我和他们俩见过几次面,互相给的印象都很好,两老偶尔还偷偷来催我娶唐慈儿。我对老人家的感情是很深厚的,我想我不会辜负他们俩。

车子在一红绿灯前停下,唐慈儿转过脸来跟我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家,跟我说说你的第一个案件,是不是跟电视剧里面一样刺激好玩。”

“刺激好玩吗?刺激好玩才怪,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我回应了一句。

“说说嘛!说一下又不会死,快点来跟老婆说说。”唐慈儿竟然跟我撒娇,我很无语,低头想了一会儿。红灯来了,车子继续上路。我拿出烟正想掏一根,唐慈儿骂道:“不许在我面前抽烟。”我悻悻地将烟藏好,我说:“死者年纪大概有六十多岁,个子不高,一米六五这样子,应该是骨雕艺术作坊的老板,据说他还是一名骨雕老艺匠。”

说到这里,唐慈儿显得很兴奋,她说:“骨雕吗?居然有人杀死骨雕艺术家吗?前段时间我有个海外的同学说要给我带回来一个骨雕艺术品呢!你也知道,再过一个星期便是我生日了。”我现在对“骨雕艺术”有些反感,听到她这么一说,我楞了足足三分钟。

她见我发呆就说:“怎么了?你今晚看上去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我问:“你同学送的玩意寄来了吗?”她摇摇头,我吐了一口气,我说:“那位死者大叔死得很惨,死之前四肢被紧紧地勒住几乎不能动弹,嘴巴也被牢牢地堵住。凶器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骨刀,当然犯罪现场没有找到这把凶器。骨刀杀人是我猜测的,因为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和刨开死者胸腔的裂口都不像是铁制刀具所为。”

她听到这里,车速变得缓慢许多,她瞥了我一眼:“真残忍,那个杀千刀为什么能干出这种事呢?你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我冷笑一声:“现场满地的血,我都快要呕吐了。凶手估计是个熟人,他的目的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开膛剖肚,太难令人想象了。”

她点点头说:“这是个大变态杀手,你要小心一些。”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去应聘做一名刑侦人员,我的责任就是打击犯罪,况且“如履薄冰”这种事情对我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着车子已经进入唐慈儿父母所住的小区,我心里显得平静了许多。这个小区离城市中心较远,年代也有些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退休的老头子老妈子。估计是因为今天是鬼节的缘故,小区里面乌烟瘴气的,不少人在自家门前烧些纸扎品,驱鬼辟邪消灾解难。下车之后,唐慈儿的爸妈唐增夫妇已经在家门前等着我们俩。唐慈儿到尾箱拎着大袋小袋的养生补品啥的屁颠屁颠地便往家门去,我则楞了一会儿,自从看到“魂艺”骨雕艺术作坊储物间墙壁后面那些骨雕头颅之后,我的脑袋一直在犯疼,我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了。

想起大队长陆酷晕过去时说的那句话,我立马有些胆寒。看着烟火缭绕的小区,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半,烟雾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和唐慈儿回家。

我往回看的时候,几条人影蹦蹦跳跳地在烟雾之中,难怪我心里一直不安。我感觉这几条人影从“魂艺”骨雕艺术作坊开始一路跟着我们的车子。

“叶未央,你愣什么神呢?到家了。”唐慈儿大声呼喊着我。

我应了一声想着绕过车子往她家走去,眼前烟雾突然翻滚起来化作一颗巨大的骷髅向我扑过来,我感觉四周的空气显得污浊不已,我开始有些透不过气来。

巨型的烟雾骷髅化作狰狞的面孔,似乎就要一口将我吸进烟雾里面。我身子不停地在抽搐,四周涌来的寒气令我就快要变成一具冰人。我双手紧紧握着喉咙,我感觉我的指甲就要刺破我的喉咙。我不能呼吸了,像是被活埋一样。

烟雾翻腾,烟雾中的几条人影慢慢地涌现我的眼前,它们浑身长满了白骨,毫无肉感的躯壳不停地扭动,在它们的手里端着一颗骨雕骷髅,骷髅精美无比,花纹雕饰匠心独运。白骨们将我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它们嘴上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我犹如一头困兽,紧抓着喉咙的手松了下来,尽管我快要窒息而死,骨子里我并不想像这些丑陋的白骨妥协。我铆足全劲大步往前跑去,侧肩狠狠地撞飞一具白骨,我冲出重围,我想我很快就要自由了。白骨们蹦蹦跳跳地追赶着我,我的呼吸渐渐恢复,意识里面,我知道我不可以死,我也绝不会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双手将我紧紧地抱住,我吓得一身冷汗,我要完蛋了吗?我拼命地挣扎,只听得耳边传来唐慈儿带着哭腔叫我:“叶未央,你疯了吗?叶未央,你快给我安静下来,你别疯了好吗?”

听到唐慈儿的声音,我楞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前烟消云散,白骨们也不知道哪里去?我傻乎乎地站着,唐慈儿从我身后紧紧地抱住我,她十指紧扣誓死也不松开我,四周站满了人群,大家已经议论纷纷许久。

我脸色发白,满脸的汗珠,我怎么了?回头看到唐慈儿已经成为一个泪人,唐增夫妇焦虑地看着我们俩,他们一脸的爱莫能助。

我转身紧紧抱住唐慈儿:“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你怎么了?你以前不这样的。这个案子你还是别查了,好吗?听我的话,请个假在家休养一下,你看你精神都恍惚了。叶未央,我告诉你,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不关我的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唐慈儿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我说:“乖了,乖了,不哭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咱们吃饭去。”扶着唐慈儿往家门去,围观的群众一一散开。我不知道怎么去向我的未来岳父岳母和未来老婆解释,我越发地感觉“魂艺”骨雕艺术作坊凶杀案越来越诡异,诡异的细节在哪里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回到局里,傅洋已经等我很久了。

傅洋是去年市里面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之一,34岁已经成为局里法医室的主任。他还是法医室里陆酷最喜欢的法医,平时和陆酷的关系特别铁。

按道理来说,尸检报告出来的话他应该去找大队长陆酷才对。我只是一个刑侦界菜鸟,出道也才一个多月。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递给他,他摆摆手,我有些楞了。外表斯文秀气的他果然是个书呆子级别的家伙,抽根烟就好像犯罪了一般。

我把烟叼在口边,对他笑了笑。面对我的反应,他笑吟吟地说:“工作关系,小叶,你要原谅。”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陆队好像见鬼了。”

他这话虽然是在大白天说出来,我还是被吓到了,我惊恐地问:“怎么?陆队死了吗?”我这样的表情有些过于激动,我想,要是这个该死的陆酷死了,局里也不会这么平静。

他呵呵一笑:“从那个骨雕作坊送去医院之后他一直没有醒过,医院里面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了,队里面有人传小话说陆队中邪了,被鬼附身。你也知道,那家骨雕作坊墙壁后面那些玩意,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出来的时候情绪显得有些不安,我在脑力思考了一番,难道那些骨雕骷髅真的有邪气吗?昨晚我也一晚没有睡好,梦境里面全部都是与那堆骨雕骷髅有关,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头疼不已。我说:“那怎么办?”

他说:“看医生如何救治吧!”

我问:“案子怎么办?”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说:“所以我找你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哭笑不得,我在刑侦大队里面算什么呢?若从头到尾排,我绝对是最后那一个,基本没有说话的份。我有些好笑地说:“我何德何能呢?你怎么不去找老莫或者老张他们呢?他们可都是咱刑侦大队里的中流砥柱,再不济你也可以去找小安,他不是挺厉害的吗?”

面对我的这一串疑问,傅洋沉默了。他低着头,看样子这么被我拒绝他显得很难堪,我也是好意提醒一下,我可不想在刑侦大队里面招来白眼,尽管我很需要傅洋所知道的案情。傅洋沉默了大概五分多钟,他低声说了一句:“我希望我没有找错人。”

我很镇定地回答:“错了,老傅,这一回你真错了。”

傅洋嘿嘿一笑,他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尴尬地笑了笑,他说:“两年前,你念大二,你们学校的那起十二人命案,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说:“这个关我什么事呢?不过,那起命案确实令人印象深刻,邪恶教师嘛!嘿嘿!十二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给糟蹋了,更可恨的是,那老师长得简直就可以用‘神工鬼斧’来形容,我敢说,在我这辈子里面真没有见过那么丑陋的嘴脸。你说,这人长这样怎么就那么好色呢?好色归好色,居然有恋尸癖。唉!你说这不是好端端的十二棵大白菜给猪拱了吗?”

听着我这一番阐述,傅洋的脸色变得很深沉,他叫道:“叶未央,别跟我装糊涂,那起案子我可是重要的几个法医之一。我了解过了,那一次,如果不是得到你小子的提点,估计这案情真不好破,凶手对犯罪可是了如指掌,他比我们刑侦大队里大部分人还懂得刑侦破案。嘿嘿!你别看陆队因为这事对你有些成见,他其实还蛮看好你的。”

这已经是陈年往事,提起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红如霞,看来我从加入刑侦大队到现在一直不受陆酷待见的缘故在这儿啊!我感到有些吃惊,陆酷的心胸真有那么狭小吗?两年前,我不过是做出一些假设而已,反正我自认那案子被侦破是没有我的事。我跟傅洋说:“老傅,我有那么厉害吗?你可别损我。”

傅洋说:“你小子到底有多厉害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有才华的人一向都很低调,我知道你在学校里面的成绩不是特别的好,有能力的人与成绩无关的了。而且除了十二人命案之外,你还协助局里破过不少的案件,英雄从不留名,是不是?猫大侠。”

我有些汗颜,这事他怎么会知道呢?高中开始我便十分迷恋各种悬案、诡案、黑案的研究,一发不可收拾的我曾以“猫大侠”这个名字给公安局写过不少的信件,信件内容是如何破解他们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悬案。

当然,这点不需要质疑我,因为那些年,我那位当刑侦员的父亲还没有离开我。当年,父亲是个超级工作狂,一心一意爱着刑侦破案,正因为他这股热情,母亲被他冷落了。他和母亲离异之后,我判给了他,每逢他下班,他总会喋喋不休地念叨他手上那些破不了解不开的谜案。这些事情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了,大学之后,我变得很沉默,感觉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帮助刑侦大队那些人破案遭受魔鬼的诅咒?“猫大侠”已然是过去,我有时候都快忘记了,傅洋居然知道这个名字。

我说:“怎么了?这并不说明什么?”

傅洋说:“猫大侠出现的时候,我还是个热血青年,我挺崇拜它的。嘿嘿!我一直在关注它,它消失之后的几年里,我下了一个决心,我要找到它的真实面孔。”

我无语了,居然遇到了一个网上所谓的“脑残粉”,我不想再谈及这些事情,作为一名菜鸟刑侦人员,过去一切都是浮云。

我说:“好了,开门见山吧!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我这算是默认了,傅洋显得有些得意,他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份尸检报告递给我:“死者的名字叫于航柳,今年63岁,他是咱们沙罗市颇有名气的一位骨雕艺术家,他没有任何的亲人,一直陪着他工作生活的是他的门徒袁潇。我亲手检查了于航柳的尸体,死之前四肢被牢牢捆住,凶手几乎是活生生地刨开他的胸腔,手法很快,下刀极准,我想,他老人家死之前一定痛苦无比,那种痛苦,简直就是无间地狱。致命的伤害是他的心脏被刺穿,凶手手法熟练,行事残酷,估计跟这个老头有着深仇大恨。”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看尸检报告,这跟我想的差不多,凶手应该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杀手,雇凶杀人吗?我问傅洋:“有没有可能是熟人下的手?”

傅洋回答说:“于航柳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半,他唯一的一个门徒袁潇今早失踪了。”

我说:“这么说来,袁潇极有可能就是行凶者,我想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把袁潇找到,不然的话……”

傅洋说:“怎么?”

我说:“万一袁潇不是凶手,他也许见过凶手,他如今逃跑了,我们不找他,凶手自然会找他。”按照我的想法,袁潇如果是凶手,这个很正常,按照于航柳的死相,绝对是他认识的人下的毒手,袁潇整日跟他待在工作坊里面,袁潇恰好命案发生后消失了,他自然而然成为了头号嫌疑人。那么,杀人者不是袁潇的话,他为什么逃遁呢?他整日和于航柳待在工作坊之中,于航柳被害的时候,他很可能就在案发现场,他目睹了整个过程。正因为害怕,他忘了报警,他选择逃之夭夭。到此,我的脑袋不由得有些阵痛,傅洋看到我满脸的痛楚,他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他说:“那行,有事再找我呗!我去忙我的了,希望你早日将凶手逮住,期待你的庆功宴。”他伸手拍拍我的左肩,嘴角显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说完之后便往法医室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只是笑笑而已,这个家伙,他到底想干嘛?他似乎对我了如指掌,对于这种人,我戒备心一向很高。再看一遍手里的尸检报告,我满脸的疑问,这件案子极不平常,背后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撑着它。

下午的时候,同事小熊提议买些鲜花水果去医院看望陆酷,我有些想笑,人还没有醒过来有啥好看望的呢?小熊说,我们要让大队长感受到我们给他的温暖和支持,每天给他鲜花水果直到他醒来,看到兄弟们这么给力,他一定会感动至死。

小熊出馊主意倒是第一,鲜花水果买回来后,他第一个说家里有事,最后大家都跟着家里有事,唯独我没有成家,送鲜花水果这项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我的身上。说实在的,我有些反感,说什么感动至死,陆酷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他会感动才怪,像他这种从来不会体恤下属的队长,我想不通大家为什么那么在乎他?作为刑侦大队的小弟,破案机会是很渺茫的,做跑腿的绝对很繁忙。

拎着大袋的苹果香蕉和提着新鲜的满天星、马蹄莲、唐菖蒲、紫罗兰混合花篮,我打的来到离公安局八九里路的市第二人民医院,找到陆酷的医疗室,刚刚推开门,一位长得很白皙面貌姣好的护士正在给陆酷擦身子。我心里一阵郁闷,陆酷平时凶巴巴的想不到艳福不浅。看到我进来,女护士微微一笑,她说:“你是他的同事吧?你好,我叫尤雪倩,陆酷队长住院都将由我照料。”

我颔首笑笑,看来陆酷还在昏迷,我把花篮水果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我问尤雪倩:“他大概什么时候醒过来?”

尤雪倩摇摇头说:“他睡得很酣甜,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醒过来,你应该去问王医生。”

我有些震惊地说:“该不会变成植物人吧?”我想,这个还不至于啊!根本就没有遭受任何的意外和刺激,他怎么说成植物人就植物人呢?当然,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尤雪倩咯咯笑起来,她说:“你不必担心,陆队长福大命大,他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我观察了一下,他好像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他的心率、脉率、呼吸频率啥的都很正常,他现在就好像被催眠了一般,一睡不醒。”

“催眠吗?不是什么巫咒就好,他是福大命大,都成这样子了还有那么漂亮的护士陪着。对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务必通知我一下。”我说完叫尤雪倩记下我的手机号码。

我很想知道陆酷这是在玩什么?怎么平白无故地一直睡下去?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难不成“魂艺”骨雕作坊那堵墙背后的小房子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陆酷这种人,为了案子不吃不喝不睡好几天的事迹在局里一直有流传,他是一位怪探,虽然脾气暴躁,办案却比一个文静小姑娘还细心、谨慎。这些年,沙罗市发生的大小案件大多是由他侦破。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死猪一样躺在病床上酣睡。

我跟尤雪倩告别之后,打的来到了“魂艺”骨雕艺术作坊,这家开在一条僻静小巷末端的店面,一向以经营骨雕艺术为主,于航柳是个艺术名家,酒香不怕巷子深,他的顾客应该不会很少。除了袁潇有重大嫌疑之外,于航柳的顾客显然也会被列入黑名单。

其实,发现于航柳尸体的也是他的常客,那时候,于航柳已经死亡十几个小时。那位女顾客吓得脸色苍白,报警之后,某位女警安抚了她一个晚上她才得以轻松。说实在的,血淋淋的现场,尸体惨不忍睹,不说寻常人,即使是我,我也有些不适应。工作坊已经被封锁,四周的人听说这里死人基本都避开了。推开工作坊的大门,一股血腥的恶臭扑鼻而来,看来局里清洗血迹的工作做得不够好。

我用手捏着嘴巴鼻子走进店面,于航柳尸体摆放的地方画着一个白色圈圈,那姿势很别扭,死亡前的挣扎,面临死神的一霎,我不知道当事者会想些什么?店面里面那些破碎的骨雕艺术品被作为证据带走了,这里似乎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我推开储物间的门,一阵尘烟滚滚升起,倒塌的墙壁进入我的视线,那个摆放着骨雕骷髅的陈列柜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我没有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些骨雕骷髅似乎还会咬人。陆酷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手指被骨雕骷髅的牙齿刺破?储物间静悄悄的,我叹了一口气,但愿同事们能早点把逃走的袁潇找回来,如果不出我所料,袁潇肯定知道不少的内情。

我正想退出储物间,墙壁后面却“啷当”一声响

,某个东西正在墙壁后面移动吗?说实在的,这里边光线确实有些阴暗,加上我视力不是很好,观察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我缓缓走上前,听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魂兮,魂兮,美人兮。”

我楞了一下,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墙壁后面溜出来,骨碌骨碌地响着,没多久便滚到我的脚边,像是一颗保龄球。我低首去看,居然是一颗骷髅,骷髅嘴巴大张,被打磨得锋利如刀片的牙齿亮晶晶地闪动着就要往我脚尖咬过来。

我吓得急忙往后退,墙壁后嗖然闪过一条人影。我想,一定是扔“保龄球”的家伙。我冲过坍塌了的墙壁钻进里面的小房间,房子不大,大概可以容纳十个人左右,我伸手到处摸摸,四周都是墙壁,人影不见了,这是幻觉吗?难道还有夹缝吗?

我对着墙壁敲了好几下,墙壁结结实实的。我想我是不是想多了?我退出墙壁后面的小房间。地上那颗骨雕骷髅纹丝不动,摆在陈列柜上面的骨雕骷髅明明已经全部被搬走了,怎么还余留一颗呢?

我蹲下身子,地上的骨雕骷髅头型很小,牙齿部分还可以看到深埋在牙槽下面的幼齿。这应该是一个小孩的头颅,小孩还没有达到换牙的年龄,那些即将挤掉成年牙齿拔“地”而出的幼齿大大小小地排列着,看上去极为恶心。

我端起这颗艺术品,这会是谁的杰作呢?骨雕师于航柳吗?他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头骨?我心里涌出一阵阵的寒意,在别人的脑袋壳上雕刻,不怕遭天谴吗?不说在这些人头颅上雕刻,哪怕是见到摸到就已经够心惊肉跳了。

这颗艺术品好像还没有完成,在它的头盖骨上面,艺术家好像想雕刻一个图案,图案只有半边圆和半边五角星,半边圆包含着半边五角星,里面圈着几个微小的符号,我想,如果是平时我得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个图案的含义,它代表着“死亡”。这个图案,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即将上大学那年,我检查了父亲的尸体,他的掌心便刻着这个图案,是用一枚铁钉狠狠地勾勒出来的,不懂是凶手还是他自己干的?这似乎在告诉我,凶手便是这个图案。我想,我只要还活着,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图案。

想到此,眼泪已经很不争气地从我的眼眶里面流出来,内心的悲恸,内心里面潜藏的伤痛已经折磨我好几年了。

伸手擦擦眼泪,手里的这颗艺术品居然晃动了一下。我低头去看,它居然张嘴笑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响声。我怔了怔,储物间突然变得幽暗,一股寒气从我的天灵盖冲击下来,一路冲进我的心头,我感到一阵胸闷,我听到有人干咳一声,我的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咚的一声,张嘴大笑的骷髅从我手中滚落地面,我翻身倒地,整个人的意识完全没有了。

梦里面,我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着洁白的裙子,她蹲在地上,脸上堆满笑容,天真活泼的她让我特别的愉悦。小女孩看着我,水灵灵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奇怪了,眼睛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紧跟着慢慢变得枯竭,最后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

她一声惨笑,脸上嫩白的皮肤缓缓脱落,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到有些心寒,我想逃跑,她又惨笑一下,整张脸的脸皮都剥落下来,血肉模糊的脸不停地滴着血,不一会儿,她的脸像是被泼了一瓶硫酸,整张脸开始被腐蚀,我的妈啊!骨头开始呈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皮她的肉她的毛发全部都消失了。

我捂住嘴巴,看到这一幕,我想要不是我尽力要自己淡定我已经吐出来了。

咔嚓一声,小女孩那颗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的脑袋从她的脖子上掉下来。头颅不停地滚动最后往我的脚尖滚过来。我瞪大了眼睛,我想逃跑,可是我费尽力气也动弹不了,我的双脚好像被水泥浇筑了一般。

我想喊救命,可是四周升起来一层迷雾,哪里有其他的人存在。头颅不停地滚动,像极了一颗足球,我看到女孩头颅的头盖骨上刻着一行字,“凶手就是你”,我楞了一下,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某块硬物重击。我惨叫一声,张开双眼,两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帘。看到我醒过来,两张脸孔同时涌出来一丝微笑。

我干咳一声,伸手摸摸后脑勺,那儿好像有个疤痕,还有些痛意,我真的被袭击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在哪呢?我看了四周一眼,这里好像是医院。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脑袋白茫茫的一片,我只记得我正在查案。

“叶未央,你总算醒过来了,真把我吓坏了。我好担心你跟你们队长一样中邪了,那样子的话,我这辈子岂不就是完蛋了。”唐慈儿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清晰,除了唐慈儿之外还有一个女生,她看上去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瓜子脸,长发,身穿一件白色T恤,T恤上面印着好莱坞四大天王之一约翰尼德普的头像。我以前没有见过她,我很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不像是医院的护士,难道是唐慈儿的朋友同事吗?我脑海里面显得有些凌乱,唐慈儿过来把我扶起来,看她眼袋肿肿的,我想她一定担心死我了。

“看样子是人头咒。”陌生女孩说话了,语出惊人。

我愣了愣,我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问她:“你说什么?”

“因为人头咒在作祟,所以你才那么倒霉。”女孩说完之后咧嘴微微一笑,红唇皓齿,看上去很美,隐约中又带点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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