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幕间 天上的游戏

这是战争的记录。

历经漫长岁月，持续已久的天上的游戏。

赌上地面的霸权，魔王与勇者决一胜负。

然而——

对“灼热龙”维鲁格林德而言，这样的游戏索然无味。由于她兴致缺缺，哪边取胜都无所谓。

没必要这么画蛇添足，直接以战斗分出高下便好——她甚至抱有这样的想法。

说到底，奇伊与鲁德拉的直接对决已经进行过了很多次，但仍旧没能得到结果。所以这个游戏的伊始，唯一的规则就是“禁止直接对决”。

抱怨无济于事，就维鲁格林德而言她感到非常不满。

原本来说——要是讲出肺腑之言的话，她认为这场比试是不利的。

在奇伊可用的棋子当中，能够打倒鲁德拉的唯有维鲁莎多，反过来说，只要想办法把维鲁莎多搞定那就意味着胜利。

这对奇伊而言也是一样的。

足以打倒奇伊的人物，除了维鲁格林德以外别无他人。

可偏偏维鲁格林德认为打倒奇伊是件难事。

维鲁莎多存在打倒鲁德拉的可能性，而自己却比不上奇伊，这就是维鲁格林德认为这场游戏存在不利的理由。

(唉，真是麻烦。)

这是真心话。

讨厌使用计策的维鲁格林德很不擅长这种需要准备数百年的缜密行动。

所以她全部甩给了鲁德拉，自己仅仅只是服从于他。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若是鲁德拉渴望胜利，维鲁格林德也会不吝相助，只要被拜托，自己也打算加入战斗。要想办法搞定维鲁莎多，以此来确保胜利。

奇伊毫无疑问是最强的魔王，姐姐“白冰龙”维鲁莎多对维鲁格林德而言也是非常不对味。她是一个如同天敌一样的对手，想要正面取胜非常困难。

假如维鲁莎多与维鲁格林德交战，玉石俱焚已经算是好结果，一个搞不好维鲁格林德就可能落到被迫转生的窘境。

不，这甚至还只是乐观的推测。

维鲁格林德的属性是热。

与此相对，维鲁莎多的属性是冰。

换句话说就是『加速』与『减速』，性质可谓截然相反。

要是双方真的全力交战，结局将会十分惨烈。

任何一方都不会生存下来，双方会都被打倒。也就是说，两者共同被消灭的可能性很高。

在这种情况下，两者会一起转生，但如今的自我将会消失。

即使记忆能够继承下去，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维鲁格林德对此感到很畏惧。

自己消失倒无所谓，唯独不想让爱恋鲁德拉的这份心意也化为乌有。

爱情这种微不足道的感情——却对其如此执着，维鲁格林德不禁自嘲起来。

所谓彻底的胜利，大前提是自己与鲁德拉都必须平安无事。正因如此才需要保险，但这个保险不好处置，很伤脑筋。

（真是的，那个小子真让人操心。运气好像还不错已经解开了封印，但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来打一下呢？）

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害怕自己的维鲁格林德，对这个所谓的保险——维鲁多拉心怀不满。

如果是维鲁格林德熟知的那个维鲁多拉，他早就应该在世界的各地大肆撒野了。可现在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变得与新晋魔王非常亲近。听说他甚至参加了魔王们的飨宴的时候，让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封印弄坏了脑子。

即使如此，如果是热衷祭典的维鲁多拉，面对百万大军，她认为他不会保持沉默。因此她推断维鲁多拉一定会现身，结果却出乎意料。他仍旧藏身于迷宫深处，并未现身。

这超出了维鲁格林德的预料。

（原本那个小子应该是我行我素的——但是，这次为什么不现身呢？）

上次远征的时候也是如此，维鲁多拉很厌恶自己的领域被侵犯。所以只要入侵了鸠拉大森林，就无法避免与维鲁多拉的遭遇战。

这也正是鲁德拉所期待的事情。

对鲁德拉而言重要的并非精锐的军团，而是超越了极限的个人。

上次也有好几名幸存者完成了进化。

被怨恨、恐惧以及绝望包围。

只有在这种极限的状况下仍然不丧失希望，才能打破身为人类的枷锁，抵达更高的境界。

即使百万大军如同字面意义一般全军覆没，但只要出现数名觉醒者也就足够划算了。这是鲁德拉的想法，维鲁格林德也认同。

不由情报局公开更进一步的详细情报也是为了让各位军团长产生误解而干劲满满。

就维鲁格林德而言，军团长们的自信滑稽至极。

这次的作战能够顺利进展的可能性很低。

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

只不过是被科学强化过而已的军队，是不可能战胜维鲁多拉的。

所以这次，肯定也会出现大批死者吧。

然而，这却与希望紧密相连。

（呵呵呵，这次会有几个人能幸存下来，并完成觉醒呢。能够成为接受鲁德拉力量之器皿的人物越多，胜率也会更高。真是期待。）

抱有如此思虑的维鲁格林德，知晓远征那意料之外的结果后哑口无言。

＊

「全军覆没吗？」

「哼，余是大吃一惊，你也是吗。这种表情倒是久违了。」

「请不要开玩笑。一个幸存者都没有，这种大败无论如何也太出乎意料了。这样的话，获得觉醒者的这个目的也失败了不是吗。」

让将士们尽可能积攒经验，最起码也能培育出近卫骑士级别的强者。再从他们之中诞生觉醒者，就是这次远征的隐藏目的。

然而，竟然完全没有幸存者。

还不如被维鲁多拉消灭的时候来的更好，这种情况甚至都没法说这种话。

体会到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力量的一角进行接触的绝望，并幸存下来，人类进化的可能性才会变高。

为了这个目的，才组织了大军远征，要是没有幸存者的话那就失去意义了。

甚至，混在里面的好几名近卫骑士也全员杳无音信。

这就等于是单纯的在消耗贵重的棋子，可谓是损失惨重。

「嗯，会是这样呐」

鲁德拉的回应平静如常。维鲁格林德对此很不满，但当她看到鲁德拉的眼睛后，愤怒的情绪便一散而空。

在他的眼神当中蕴含的是非常强烈的不满。

鲁德拉和自己怀有相同的感情，维鲁格林德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才转换了心境。

虽然失去了一个军团，但对维鲁格林德而言根本无所谓。若是能诞生觉醒者自然最好，但即便遇到这种失败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存在就没有理由再将其无视了。

能让百万帝国军字面意义上全军覆没的话，对方的战力也不容小觑。这种境况究竟是谁一手造成，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所以，这回也是那个小子的所作所为吗？」

取回冷静后，维鲁格林德如此发问。

维鲁格林德完全没有觉察到维鲁多拉发威的气息。不过，之前也曾收到过维鲁多拉消灭了法尔姆斯王国两万大军的报告。

那个时候由于情报局鞭长莫及，无法获得详细的情报，但这次不一样。

应该已经掌握了全局，毫无疑问会向身为“元帅”的维鲁格林德进行报告。

鲁德拉能先行得知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权能。所以维鲁格林德抱有莫大的信赖期待着鲁德拉的回答。

按照维鲁格林德的预料，喜欢大闹的弟弟会放过发威的机会是非常难以置信的。若是有百万大军攻入，她料定维鲁多拉必然会现身。

到那时，就能够观测维鲁多拉的力量。按照她的想法，这样应该就能确认，维鲁多拉是否能做得到控制妖气甚至让自己都无法察觉到。

维鲁多拉的成长对维鲁格林德而言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虽然是个愚笨的弟弟，但在维鲁格林德的眼中也是个可爱的存在。

只不过，同样的，他也确实很棘手。

不能让他加入奇伊的阵营，无论如何也得让他成为同伴。维鲁格林德怀有这样的想法，并时常对此进行打算。

掌握维鲁多拉的成长程度对维鲁格林德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事与愿违。

「并非如此，更令人吃惊的是，余也无法把握详细的状况。」

鲁德拉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维鲁格林德。

以初战的大败开始，到闯进迷宫的部队没有归还，以及最后被大魔法扫荡的事情。

再加上卡里玖里奥的觉醒以及战争的结局。

难以想象机甲军团是如何败北的，但事实却摆在眼前。

「骗人的吧？」

「然而这是事实。剩下的四柱“原初”全员都效力于魔王莉姆露的阵营。那些恶魔一起发威的话，就没有你弟弟的出场机会了。」

「游戏平衡被破坏了啊。这样的话奇伊也会很苦恼吧？亦或是，这正合他的心意吗？」

「也许吧。倘若这正是奇伊的目的，也只能承认这让战况陷入压倒性的不利了」

鲁德拉说着露出苦笑。

花费漫长的岁月积蓄战力，为了最好的时机而进行准备。

不急躁不逞强，稳扎稳打。

可是，却出现了能在须臾之间就汇集超乎想象战斗力的人物。

他就是自己没有放在眼里的渺小存在——“新星”莉姆露。

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同了。维鲁格林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暗地里燃起了斗志。

「话说回来，你无法掌握的事情是迷宫内部的情况吗？」

「呵呵，正是如此。非常遗憾，余的力量并不足以打破拉米莉丝的权能」

听到这个回答后，维鲁格林德也能够接受。

“迷宫妖精”拉米莉丝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作为游戏的裁判，她虽然不太可靠，但毫无疑问她不会进来搅局。

没错，至今为止是这样。

这次已经是完全加入了魔王莉姆露阵营。与奇伊之间的游戏没有关系，只是防御攻入鸠拉大森林的帝国而已。

拉米莉丝本身的力量没什么大不了，几乎是可以无视，维鲁格林德认为它对游戏无法造成影响。

然而，她的权能『迷宫创造』，拥有将外侧与内侧的情报隔断的效果。

这个权能稍微有点麻烦，维鲁格林德心里产生了想要咂舌的冲动。

「拉米莉丝应该已经失去了足以胜任“调停者”的力量才对吧？」

「没错，确实如此。认为她构不成威胁，所以才把她放在了一边，不过那家伙的迷宫一直都是隐藏秘密的最佳场所。到现在为止，余一直都是通过巴宁还有姬无的眼睛来进行观察的……」

「突然看不见了吗？」

鲁德拉以点头回应了这份疑问。

「这是为了让余疏忽大意的计策吧？」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说倒真的是比想象的还要棘手得多……」

维鲁格林德理解了事态有多深刻。

即，现下无法了解迷宫内部发生什么事了。

一般来说会觉得是维鲁多拉做了些什么，但维鲁格林德认为并不是这样。

「问题是迷宫里似乎还潜藏着好几个强者。虽说其中最强的就是你的弟弟，可他到底被那个新晋之人驯服到什么程度了呢……」

「就那个小子的性格而言，我不觉得他会老老实实听人号令。且不说你是否能做到，用技能来束缚他这种事在我看来是不可能的。」

虽然听说他在协助魔王莉姆露，但维鲁多拉不是任人摆布的性格。

即使是维鲁格林德或是另一个姐姐维鲁莎多所说的话，他都会反抗，因此可以认为他不会屈从于力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照这样看来，魔王莉姆露准备了能让维鲁多拉言听计从的某种事物，难道是

这样吗？

想到这一点的维鲁格林德开始尝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过，她毫无头绪。

（要是真有那种东西存在，也就用不着像迄今为止这样辛劳了。不然直接向魔王莉姆露打听看看好了？）

最终维鲁格林德放弃了思考。

「还得从本人的口中打听才行。」

听见维鲁格林德的喃喃自语后，鲁德拉笑出了声。

「呵，正是这样。同余得出了相同的结论，真是令人欣喜。」

名为莉姆露的这位魔王，对二人而言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考虑到他收服“原初”的手段，还有虽然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当做维鲁多拉对他言听计从应该是不会错的。既然如此，她下定判断有必要让他从奇伊的阵营中倒戈。

「要想行动的话，现在就是绝佳良机。越是我们计策失败的现在，奇伊就会越大意。奇伊那种耐心的魔王，肯定会以为我们要等待下次的机会吧」

「确实是这样。迄今为止都只是从不冒险一直慎重的行动。抛开犹豫，在这里一口气行动的话倒也不坏。」

维鲁格林德高兴了起来。

鲁德拉下定决心与奇伊决一雌雄。

蛰伏的时期结束了。

趁着这个机会维鲁格林德会展开行动，一口气控制住维鲁多拉。并乘着这个势头击溃名为莉姆露的新晋魔王，引导至与奇伊展开全面对决的情况。

「呵呵呵，交给我吧。在我大展身手后，你只需要收拾残局就行。我相信你，鲁德拉。」

「那是自然。只要能将维鲁多拉收入麾下，之后会变成怎样都行。达也想出了个有意思的策略，是个足以抵消这次失态的东西。」

即使是非常棘手的“原初”，与“龙种”维鲁格林德正面交战的话也不是敌手。之后要是他们捣乱的话会很麻烦，所以要是不听话就应该一起收拾掉。

（好像还有其他会成问题的事，但只要我亲自出马，都没关系。）

维鲁格林德如此这般的自信满满。

「作为热身运动，就给那群蠢货开一场血色祭典如何？」

忤逆鲁德拉的人们正傲慢的聚集在一起。

他们虽然一直逍遥到现在，但也只能到现在为止了。

对皇帝策划政变的愚蠢之人，结局除了“死”以外别无选择。

维鲁格林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出声如此说道，但鲁德拉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从他的口中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对这帮人不要下杀手，留他们活着。」

「咦，真是稀奇。还以为若是温柔如你，会赐予他们没有痛苦的死亡的」

「不，在达也的计策当中他们是必需品。为了吸引奇伊的注意，必须在这里引发另一场大战才行。」

「真有近藤的风格。利用背叛者这种想法，我是想不到的。」

「不合你的心意吗？不过确实，达也的计划难以称得上人道。但是合理性倒是毋庸置疑的。」

维鲁格林德朝着说了这样一番话的鲁德拉含糊的点了点头。

就算是再怎么残忍的计划对维鲁格林德而言也根本无所谓。她只不过是想亲手让他们尝尝天谴而已。

维鲁格林德爱着鲁德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也喜欢别的人类。

虽说谈不上讨厌，也没想过要灭绝他们，她只不过是无法原谅做出背叛鲁德拉这种事的人们。

（嗯，也行吧。既然你们能为鲁德拉派上用场，就饶你们一条小命好了。）

像这样接受了之后，维鲁格林德催着他往下说。

「所以，近藤的计划是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在那之前必须先审视一下当前的作战计划才行。」

听完这番话的维鲁格林德立刻理解了鲁德拉的意图。

「嗯，没错。事到如今，进行双线作战也没有意义了。」

「正是如此。所以先撤销作战，进攻露米娜丝就推迟吧。」

「只要我与你能够说服拉拢维鲁多拉，之后怎么样都行。为了防止万一有人捣乱，召回格拉蒂姆他们吧。」

「能交给你吗？」

「嗯，这是自然。就这样平定叛乱军，接着攻陷多瓦尔贡吧。只要这么做，就能混淆奇伊的视听了。」

这场对话以两人的密谋告终。

维鲁格林德站起身来。

这是她时隔数千年再次要动真格了。

就这样——名为“红莲之肃清”的惨剧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