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以白纸回复我们,怎不教人生气!如果我们默不吭声地接受,那些公子哥儿就更嚣张了。我去找他们理论,非把吉野太夫叫到这儿不可。”

游戏是不分年龄的,灰屋绍由借着几分酒意,没完没了。遇到不顺意的事情,就任性的耍起脾气。

“带我去!”

他说着便抓住墨菊太夫的肩膀站了起来。

“算了,算了!”

坐在一旁的光悦阻止他。

“不!我要把吉野带过来。旗本带我去,本大将要亲自出马,不服气的都跟我走!”

虽然担心绍由会酒醉闹事,但放手随他去,也不一定会有危险。再说,如果世上事事都没有危险性,那也很无趣。人世间还是稍具危险性才显得奇妙,也才显示出游戏世界的情趣。

绍由老人尝尽世间的酸甜苦辣,也非常清楚游戏规则。像他这种人喝醉之后特别难摆平。

艺妓边搀着他边劝道:

“船桥先生,你这样走很危险啊!”

绍由听了非常不高兴。

“你胡说什么!即使我喝醉了,也只是脚步站不稳,我的心可清醒得很呢!”

“那么,你一个人走走看!”

艺妓们放开手,他马上跌坐在走廊上。

“我走不动了,来背我。”

他要去的只不过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房间而已,却要如此大费周折,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绍由一定会说这也是游玩的乐趣之一。

这位醉客装疯卖傻,途中还为难了艺妓们。他瘦骨嶙峋,身材纤细,个性却很倔强。他一想到乌丸光广卿一行人送来一张无字天书的回信,此刻正在另一个房间独占吉野太夫,得意洋洋地尽情玩乐,心里头就暗自骂道:

“幼稚的公子哥儿,竟然敢卖弄小聪明——”

以前的公卿,连武士都畏惧三分,也是武家难以应付的官阶。但是现在京都的大商人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坦白说,只要有好处,这些公卿就会百依百顺。因为“公卿”这个头衔只是空有其名,无薪无俸。只要有人花钱提供他们适当的满足,附会他们的风雅,用高尚的态度和他们交往;认同他们的官职,让他们炫耀自己,就能像操纵傀儡般地摆布他们。

“到底寒严在哪个房间?是这里吗?”绍由摸着灯火通明的华丽纸门,正要打开,迎面撞上一个人。

“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原来是与这场所不相称的和尚泽庵正好从里面探出头来。

“啊!”

两人都感到意外,睁大眼睛,为此意外相逢而欣喜不已。绍由搂住泽庵的颈子说:

“原来和尚你也在这儿啊!”

泽庵也搂住绍由的脖子,模仿他的口吻:

“原来大叔您也来这儿啊!”

两位醉客像情侣般互相磨搓着肮脏的脸颊。

“您真会享受!”

“彼此!彼此!”

“真想念您。”

“见到你这个和尚,真令人高兴。”

两人互敲着对方的头,舔舔对方的鼻尖,酒醉人的行为真令人不解。

泽庵走出房间之后,走廊上不断传来纸门关合的声音。夹杂着发春猫儿似的鼻音。乌丸光广朝坐在对面的近卫信尹露出一脸苦笑。

“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定是啰嗦的家伙跑到这里来了。”

光广是一位年轻的阔公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算是肌肤白晰的美男子,他的眉毛浓厚,嘴唇红润,还有一双才气横溢的眼眸。

他惯常说的一句话是:

“世间上武家比比皆是,为什么我偏偏生在公卿家呢?”

在他优雅的容貌下,却隐藏着刚烈的个性。对武士政治的潮流忿忿不平。

“聪明又年轻的公卿,若完全不担忧现今的时势,真可谓是个笨蛋啊!”

光广对这个想法并不忌讳,换句话说:

“武家是世袭的职位。但武器却蒙蔽了政治的权利,才会出现从未有过的右文左武的制衡现象。而公卿好比是节庆的装饰品,只是政治上任人摆布的傀儡。自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是神的错误。身为人臣,只能做两件事——烦恼与饮酒。既然如此,倒不如醉卧美人膝、看花赏月、饮酒作乐来得好呢!”

这位贵公子从“藏人头”,进升到“大弁”而且现在又担任朝廷的“参议”,却经常造访六条柳街。因为他认为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能让他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

像这种年轻却满心烦忧的公卿中,飞鸟井雅贤、德大寺实久、花山院忠长等人和武家不一样,个个一贫如洗,不知他们是如何筹得金钱到扇屋游乐。

来到这里,才被当人看。

他们来此只会喝酒闹事。然而今晚光广带来的人却与他们不同,是一位人品高尚的人。

这位同行者叫做近卫信尹,比光广约莫大上十岁,沉着稳重且眉清目秀。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丰腴的脸颊上有着浅黑色的麻子。

提到麻子,镰仓一之男、源实朝两人也都是麻子脸。所以麻子脸并非只是近卫信尹一人的缺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虽具有“前关白氏长者”如此堂皇的身份,却从不对人提及。只是以业余消遣的书法闻名于世,以“近卫三藐院”之名行走江湖。而坐在吉野太夫身旁时,也只是保持微笑,看来真是个品行高雅的麻子。

近卫信尹微笑时,露出深深的酒窝。他浅色的麻子脸转向吉野太夫,问道:

“那声音,是绍由吧?”

吉野咬着红梅般的嘴唇,露出为难的眼光:

“啊!他要是进来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乌丸光广按住吉野的衣袖:

“你不要起来!”

他径自穿过隔壁的房间,走到走廊,故意大声叫道:

“泽庵和尚!泽庵和尚!你在这里做什么啊?门开着很冷啊!如果你要出去就把门关起来;如果你要进来就赶紧进来吧!”

泽庵回答道:

“我要进去。”

于是,泽庵顺手将站在门外的绍由老人一起拉进来,并且拉到光广和信尹面前坐了下来。

“哦!没想到会碰到你们这些人,越来越有趣了!”

灰屋绍由边说话边来到信尹面前。他拿起酒杯,向信尹致意:

“敬您。”

信尹微笑道:

“船桥老翁,你一直都这么健朗啊!”

“我万万没想到寒严先生的同伴是您啊!”

他将酒杯放回原处,故意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

“原、原谅我。久未问候,是一回事;今日相遇,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是关白也好,参议也好……哈哈哈!泽庵和尚,你说对不对?”

说着又把和尚的头挟在腋下,并指着信尹和光广说道:

“世间上,值得怜悯的是这些公卿们。无论是关白还是左大臣,都徒具虚名,实际上没有什么权力,远不如商人呢……和尚,你同意吗?”

泽庵对这位醉老人,有几分畏惧,马上回答:

“是啊!我同意!”

和尚好不容易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开来,这才把头缩了回来。

“来,我还没敬和尚呢!”

他要了个杯子。

他手上的杯子都快碰到脸了,又说:

“和尚,你真狡猾。世间上最狡猾的是和尚;而聪明的是商人。强者是武家;愚笨者则是公卿……哈哈!不是吗?”

“没错!没错!”

“公卿自己喜欢的事没有一样能做,而且在政治上也只能吃闭门羹,能做的就是吟诗作词、写写书法罢了。其他的地方就派不上用场了……哈哈!和尚,没错吧!”

喝酒胡闹,光广不会输人;而雅谈与酒量,信尹绝不落人后。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这么一闹,他们二人已经没什么兴致了,只是沉默不语。

绍由得意忘形又说道:

“太夫!你是喜欢公卿呢?还是喜欢商人?”

“呵!呵!船桥先生……”

“不要笑!我很认真的问你,我想知道女性的看法。嗯!我懂了!太夫是认为商人较好吧!那就到我的房间来,太夫我带走啰!”

他挽起吉野太夫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光广吓了一跳,手上的酒洒了一地。

“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啊!”

光广说着扳开绍由的手,并将吉野太夫揽到自己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

绍由跳起来,叫道:

“并非我硬要将太夫带走,而是太夫一副想和我过去的样子啊!太夫,你说是不是?”

夹在中间的太夫,只能一笑置之。被光广和绍由两人左右拉扯,显得十分为难:

“唉呀!要如何是好?”

他们并非存心要争太夫,也并非真的在争风吃醋,只是为了让为难的人更加为难,这也是游戏之一。光广不肯让步,绍由也绝不退让。他们俩将吉野夹在中间,令她左右为难。

“太夫,你到底要侍候哪一边?我们在这里拉拉扯扯的,也不是办法。我们要看太夫想到哪边,我们都依你的意思。”

泽庵一直在看事情会如何收场。

“真有趣!”

泽庵不仅在看热闹,还从旁兴风作浪,将“收场”当做下酒菜:

“太夫,你想跟哪边就去哪边吧!”

只有温厚的近卫信尹,不愧是好人品,他伸出援手说:

“呀!呀!你们这些人真没安好心眼啊!这样叫吉野如何是好呢?不要再为难她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好吗?”

并且对着其他女侍说道:

“这一来,那边只有光悦一人,谁去把他叫到这里来。”

他极力想结束这场纷争。

绍由一直赖在吉野旁边,并挥着手拒绝。

“不必去叫,我现在就将吉野带过去。”

光广仍然抱住吉野不放。

“你想干什么?”

“可恨的贵族子弟。”

绍由突然正颜厉色。惺忪的醉眼差点碰到杯子。他向光广说道:

“我们一定要争到如花似玉的吉野吗?在这女人面前比酒量如何?”

“比酒量?真可笑啊!”

光广另外拿了一个大酒杯,放到高脚盘上,再摆到两人之间:

“实盛大人,你可染了头发?”

“什么嘛!你这位瘦骨嶙峋的人哪是我的对手?来吧!来比个高下吧!”

“怎么比高下呢?仅仅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实在没意思!”

“我们来玩看谁先笑的游戏。”

“没意思。”

“那,我们来玩分贝壳。”

“和肮脏的老头子玩这种游戏啊!”

“你不喜欢?那么,我们来划拳。”

“好吧!来啊!”

“泽庵,你当裁判。”

“好!”

两人都相当认真地比赛划拳。每当一胜一败时,看到一方懊恼地干杯,大家都笑得人仰马翻。

此时,吉野太夫悄悄地站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裙脚走了出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雪中的走廊尽头。

这是一场平分秋色的比赛。因为在酒量上,一位是强者,一位是巧者,两人的游戏,永远分不出胜负。

吉野走后没多久,近卫信尹也回官邸去了。而当裁判的泽庵也感到困极了,顾不得礼节,在他人面前打起哈欠来了。

惟独两位当事人的酒战仍未停息。而泽庵随他们俩划拳,自己就近将头枕在墨菊太夫的膝上,睡起大头觉。

泽庵浑然欲睡,心情非常舒畅,但突然想到:

“他们一定很寂寞吧!真想快点回去陪他们。”

他想起城太郎和阿通。

现在他们两人都住在乌丸光广官邸。去年年底的时候,城太郎受伊势荒木田神官之托,送东西到乌丸官邸时,就住了下来。阿通则是前几天才住进官邸。

前些日子在清水观音寺的音羽谷,阿通被阿杉婆追赶的那天晚上,刚好泽庵到观音寺去找阿通。在这之前,他早就预知事有不妙,心里忐忑不安,所以赶到观音寺去了。

泽庵和乌丸光广两人是知交,无论和歌、禅或是酒,甚至烦恼,两人都是能互相分享的道上之友。

前一阵子正巧这位好友来信问道:

“怎么样?你新年只回故乡的寺庙,不做其他的事吗?你不会想念神户滩这个大城市里的名酒、京都的女人还有加茂的水鸟吗?想睡觉的话,可以到乡下坐禅;想知道活禅,就到人群中去体会吧!如果想念这座城市就过来吧!你意

下如何?”

因此,泽庵这个春天便上了洛城来。

没想到他会在此遇到城太郎这位少年。城太郎每天在官邸游玩,丝毫不感厌倦。问过光广才知道城太郎留在此地的原因。于是向城太郎问明详情,才知道阿通自正月初一早上就到阿杉婆的住处。此后便音讯全无。

“怎么会有这种事?”

泽庵听后,非常震惊。当天即刻出发寻找阿杉婆的住处。后来找到三年坡的旅馆时已入夜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安,便请旅馆的人提着灯笼,到清水堂找人。

那天晚上,泽庵将阿通安全地带回乌丸家。但是,由于阿通受到极度地惊吓,隔天就发烧生病,至今还无法起床。而城太郎一直守在枕边,喂药、换冰枕,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在令人感动。

“他们两人正在等着我吧!”

泽庵虽然想早点回家,但是同行的光广,别说要回去,根本就是一副游戏才正开始的表情。

两人终于厌倦划拳和酒战。本以为他们放弃胜负,要开始喝酒了,没想到却促膝谈了起来。

他们议论的话题不外乎武家政治、公卿存在的价值、商人和海外发展等。

泽庵由女人的膝上移到柱子旁,闭着眼睛听他们的议论。寤寐之间,听着他们两人议论,有时候还会微微一笑呢!

光广突然酒醒,不高兴地说道:

“哎呀!近卫什么时候走了?”

绍由的酒似乎也醒了,脸色大变:

“这不打紧,重要的是吉野也不在啊!”

“真是岂有此理!”

光广对在角落打瞌睡的侍女灵弥大声叱喝道:

“叫吉野过来!”

灵弥睡眼惺忪地走到走廊。她到光悦和绍由原来的房间,偷偷瞧了一眼,发现房内只有一个人。武藏不知何时回来,正静静坐在白灯旁。

“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呀!”

武藏回答道:

“刚回来!”

“从后门?”

“嗯!”

“您去哪里了?”

“外面。”

“是去约会吧!我去和太夫姑娘说去——”

武藏听到她早熟的话语,不自觉笑了起来:

“怎么都没人在?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在那边,正和寒严先生、和尚一起玩呢!”

“光悦先生呢?”

“不知道。”

“大概回去了吧!如果光悦先生回去了,我也想回去。”

“不可以!既然来这里,没得到太夫的同意是不能回去的。若是悄悄地回去,不但您会被取笑,我也会被骂的。”

即使是侍女开玩笑的话,武藏也当真。

“所以说不可以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请在这里等我回来。”

灵弥出去之后没多久,泽庵走了进来,拍拍武藏的肩膀问道:

“武藏,怎么了?”

“啊?”

这一声充满了惊讶。武藏没想到刚才灵弥所说的和尚竟然就是泽庵。

“好久不见!”

武藏赶紧离开座席,两手扶地行礼,泽庵抓住武藏的手说道:

“这里是游乐之地,打招呼就简单化吧……听说你和光悦先生一起来,但却没看到他人呀?”

“也许去哪里了吧?”

“找找看,一起过去吧!我也很想和你聊一聊,不过那是散会之后的事。”

泽庵边说边打开隔壁的纸门,看到有个人睡在被炉里,四周围着屏风,在此寒夜中,更显得那个人就是光悦。

看他睡得舒服,不忍摇醒他。这时光悦正好也睁开眼,看到泽庵和武藏,非常诧异。

问过原因之后,光悦说道:

“如果只有你和光广卿,那边的房间还够坐,一起去吧!”

三人一起来到光广的房间。

光广和绍由已经尽兴,两人脸上都露出欢乐过后的寂寥。

喝到这种地步,美酒也变得苦涩,使人更加觉得口干舌燥。一想到喝水,就令人想起家。再加上没见到吉野太夫,总觉得缺少什么。

“该回去了吧!”

“回家吧!”

其中一人提议回家,众人一致同意。每个人都不留恋这里,主要是怕破坏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好心情,所以大家立刻站起身来。

此时——

侍女灵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吉野太夫的另两位贴身婢女。两人快步走到门口,在众人面前,双手扶地行了礼,说道:

“让各位久等了!太夫要我转告她已经快准备好了。我知道各位想回去了,虽说是下雪夜,但路上还很亮。何况,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至少也要等轿子暖和了之后再回去。所以请各位再坐一会儿吧!”

“真奇怪啊?”

“让各位久等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光广和绍由不解其意地互看一眼。

大家已经没有兴致再玩下去了。何况是在这游乐场所,更是无法妥协。

“这是为什么呢?”

两位贴身婢女看到众人犹豫的脸色,赶紧解释:

“太夫的意思是说:她刚才擅自离席,想必各位大人认为她是位无情的女子。但是,她从未如此为难。如果顺了寒严先生的意,就会违拗船桥先生的心,如果顺从船桥先生,又会对不住寒严先生……因此才不声不响地离开座席。现在吉野太夫想重新招待各位客人到她的住处……请各位晚一点回家,不要急着走,多待一会儿吧!”

众人听了这席话之后,如果拒绝,会让人认为气度狭小;而且吉野要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们,令人兴致勃勃。

“去看看吧!”

“太夫这么有诚意。”

于是,在侍女和贴身婢女的引导下,五双草鞋踏着柔软的春雪,不留痕迹地走过。

除了武藏,每个人都觉得兴致盎然,心中暗暗想着:

“哈!大概会招待我们喝茶吧!”

吉野喜爱茶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况且喝杯淡茶也挺不错。大家边走边想,不久已走过喝茶的房间,来到后院,这里是一片毫无情调的田地。

众人显得有点不安,光广责问道:

“到底要带我们到哪里?这里不是桑树园吗?”

另一位侍女笑着回答:

“哈哈!不是桑树园。每年春末,大家都会到这牡丹园游玩。”

光广仍然不高兴,再加上天寒地冻,更令他越觉得不舒服。

“不管是桑树园,还是牡丹园,在这样的下雪天,不都是一样的萧条吗?吉野要我们感冒才高兴吗?”

“实在非常抱歉,太夫交代过她会在那边等,所以请走到那边。”

定睛一看,田园的一角有一间茅草屋。它是一间纯朴的平民住家,在六条里妓院开发之前就有了。屋后围绕着冬青树,它的风味和人造庭院的扇屋完全不同,但却属扇屋的范围。

“请往那边走。”

侍女进到一间被炭熏黑的泥地房,引领众人进入屋内。

“大家都到了!”

婢女对着屋内喊道。

“欢迎光临!请不要客气。”

吉野的声音从纸门内传出。纸门上映着红通通的火焰。

“好像远离尘嚣一般啊……”

众人看到土墙上挂着一件蓑笠,心里好奇吉野太夫到底要如何款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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