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夏刚走,学校那边传来了消息。张慧佳的家长终于到学校里去闹了,情绪激动。这是意料中的事儿,谁女儿发生这种事儿都受不了。网络清理工作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网警那边传来消息,信息发布者的IP地址还是没法锁定。李从安对这个不太懂,但他想,隐藏IP地址,对于能够参加计算机竞赛的邢越旻来说,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吧。

电话里说,张慧佳父母与学校主要就赔偿责任方认定的问题有争执,现在还出动了保卫科进行干预。

“咱们尽量别参与这事,”李从安吩咐着学校那边的民警,“如果实在避免不了,态度也要好点!”

现在到处都在讲警风警纪,稍微有点过激行为,闹不好就会出事,况且这案子已经在媒体的眼皮子底下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麻烦,扰乱了查案的进度。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从安还是不踏实,又打电话问了一次。

“放心吧,已经基本平息了,这事没有闹大!”那边的民警说。

据说校长出面了,态度还算诚恳,加之连蒙带骗,连恐吓带劝慰,总算制止了家长把灵堂设到学校来,李从安舒了一口气。

到了傍晚,又是一天过去了,仍然没什么好消息,李从安伸了个懒腰,老刘的电话倒是来了,说是可以介绍个人给他认识。

搞治安的实际上比刑警涉及的面更广。扫黄打非、无证摊贩、寻衅滋事、斗殴打架,甚至连经济案件,只要不是金额巨大,他们都可以插一脚。当然工作量也大,有时候就需要安排一些眼线。

这些眼线有些是捏了把柄在警察手里的,另一些则会收到适当的报酬,但羊毛出在羊身上,费用不可能由公安局自己来掏,罚点款,抄几个违章也就解决了。其中就有一个“倒钩”者,干的是试药的营生。据他说,穷得发疯的时候也去吃过几次,按照他自己的话讲:“但凡过得下去,谁他妈没事去吃药?这不是拿自己命开玩笑嘛!”

老刘非常热情,直接把那个人带到了刑警队。李从安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吃惊。下午的时候,李从安还特地咨询过杨静静,一般来说,敢拿出来“试”的药基本都是有安全保障的,只要用量适当,符合基本的医学规律,问题不大。

“放屁!”等李从安和老刘带来的人聊的时候,他又反驳着,“我去的两次,和我一起的人中,就有两个头晕呕吐的,在家调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过来。他们给的报酬,一次才千儿八百,要遇上点问题,这钱不仅全都给医院再挣回去,还得自己倒贴!”

李从安有些吃惊:“难道你们就没什么保障?”他这话脱口而出,听上去不像是个警察,反而有点像记者。

那人说:“开什么玩笑?还保障呢,群众演员有穴头,卖血的有血头,这行也有药头,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主儿,你见过农民工跟工头签合同有保障的吗?”

李从安突然觉得自己问的话有点幼稚,像个愤怒的大学生,这几年警察算是白干了。他看看那人暗笑。吃人肉喝人血,他的措辞倒还很有文采!

“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个什么‘药头’介绍给我?”李从安问道。

那人狐疑地看着李从安,老刘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那人看看老刘的脸色,说:“我想想,但可不能说是我说的!”

李从安看看表,正事肯定干不了,如果明天特地再为这事跑一趟也不值得,这是今天唯一的新线索,不如一并去拜访下这个所谓的“药头”吧。

“药头”是个麻子。李从安看到他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会有“吃肉”这一说了。麻子黝黑的皮肤,一看就是劳动人民,还带着一身匪气。李从安一米七八,站在他的身边,还矮半个头。他把粗壮的手臂搭在李从安的肩膀上,李从安肩头一沉。

“怎么,小兄弟,缺钱花了?”

李从安架开了他的手,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那麻子触电似的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门,那边还有个年轻的民警守着。他说:“警察同志好!”

年轻的民警忍着没笑,调侃了一句:“怎么,想跑?”

“不是不是,我只是看看!”

“别慌,偷鸡摸狗的事儿我们不管,今天来主要向你打听个事儿!”李从安上下打量着麻子,看目前表现也就是个怂蛋,白长了那么大个头,就算有事,估计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勾当。

“听说你组织人给药厂试药?”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干那缺德事儿!”

李从安盯着麻子,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谈不上组织,只不过偶尔也会介绍两个有困难的兄弟给药厂的朋友——我可半毛钱都没拿过!”

“只要拿你该拿的钱,我们管不着,你别太放不开。你干的这事,没法律说不能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为了医药事业作贡献。”

麻子没想到李从安会说这样的话,他脑子不好使,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刘一邦的人?”

麻子仰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没印象!”

“真没印象?”

“真的不记得有这号人了,”麻子又想了一会儿,真诚地说,“就算有我也不认识,来这儿的,没几个人会讲自己姓甚名谁。药厂有记录,不过是真是假,就搞不清楚了。他们也就留个档,抽血验尿,观察几天,然后就两不相欠了!”

李从安没觉得麻子是在撒谎,况且也犯不着撒谎。他有点失望。

话一说开,麻子也放松了许多,说了些有关试药的内幕。信息不少,可有用的没有,李从安就当是在听故事。按麻子的说法,全市的药厂、医院有不少,每年又出来那么多新药,还不算外省外市的,加之刘一邦也未必会留下真名,警察同志你们的工作量肯定不会小。

李从安笑笑没说话,这不是侦查的重点。告别了麻子,正要各自散去,偏偏这时候杨静静的电话来了。

事情就有那么巧,杨静静说的就是试药的事儿。她说她以为试药是条重要的线索,刚好刘一邦的尸体组织培养有了新发现,所以就赶紧打电话过来了,刘一邦尸体体内苯三氨明显超标,这是一种医用化合物,用来治疗心肌梗塞的。原泰民制药厂,现在的北华医药集团,专业生产治疗心肌梗塞的药。

天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李从安开着车,身边坐着一个民警。民警说着中午的饺子,他妈也是山东人,好的就是这一口。

“没想到那么大年纪了还能生孩子!”他说的是老王的老婆,在印象中,她好像已经四十挂零了。

“这就叫福气!”李从安说道,“人生最大的快乐事儿是什么,就是老来得子。”

“就是就是,不过现在养个孩子也贵,什么都在涨,我表姐的孩子四岁,去念什么双语幼儿园,一年的学费就是八千多,跟明抢一样。我们忙死忙活,到头来,自己的孩子也送不进这样的学校!”民警气愤地抱怨着,“老王又要苦了!”

“那也是幸福的苦。”李从安似乎很羡慕人家。民警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调侃道:“队长,你什么时候办事啊?”

“我呀,呵呵,还早!”他脑子里想着姚若夏,时间差不多了,她那边应该下班了吧。

“趁早把事儿办了呗,看得出来,嫂子对你不错,我那位饭都不肯给我做,更别说送汤来了!”

李从安心里有点小得意,嘴上却在说:“她也是正好空着,今天顺道过来的。”

“那起码知道心疼人啊,你说咱们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图个啥,不就图了家庭美满嘛!”

李从安笑笑不作答,婚姻的事儿,不是说办就能办的,顺其自然吧。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抄着近路,但到药厂的时候,工人们还是差不多都走光了。

李从安最终还是决定辛苦点,跑一次这个泰民制药厂。门卫得知两人的来意之后,很热情地打着内线电话,转了一圈之后,总算碰上了一个负责生产的科长。按照门卫的说法,这是还在厂里最大的干部。

等了一会儿,那个科长来到了门口,一聊才知道,这事要靠他来了解,还真有点困难。

“我一个负责生产的,一般不参与前期的研发和效果评估,我只管按照程序下单。”

“知不知道‘试药’这个事情?”

“应该有吧,”生产科长没有回避,“我们一般会做些样品出来,交给实验室,观察药的稳定性和副作用,有时候也会在配方方面做些调整,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弄完的,临床上一种药付诸市场,一般都要用上一到三年,有的时间甚至更长,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李从安没想到这个科长一点也不避讳,看来自己倒是孤陋寡闻了。

“那这事谁比较清楚?”

“我得问问,问问我们厂长吧,他正在出差,我打他手机。”

手机响了十几下没人接。过了几分钟,还是没人接,生产科长有些不好意思。“真不巧,可能手机不在身边。”

李从安不好说什么。他转过头去,年轻的民警打了个哈欠。

“那算了,明天我再来吧!”李从安没有提更多的要求,警察也是需要休息的,“到时候你带我们去找找知道这事的人。”

告别了同事,李从安开着车,往回家的路上赶。还好让姚若夏自己过去,刑警这个工作还真是没准。

“话没说出来之前,你是它的主人,话说出来之后,你就成了它的奴隶!”

李从安忘记这句话是谁说的了,做刑警最好不要轻易答应别人什么,没准就成了奴隶,而且还有可能成为骗子。“出尔反尔”经常发生在他跟姚若夏之间。

差点过了时间。到了父亲家的小区之后,看见姚若夏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他按了喇叭,在路边踩了离合器,姚若夏上了没有熄火的车。

李从安问你怎么不上去?

“我估计你也快到了,所以干脆就等等吧。”

“那你也应该打个电话啊,这天怪冷的。”

“我不是怕你正在执行任务嘛。”

“一般不会。”李从安笑笑,“真遇到了不能接电话的那种任务,你想找我也找不着了。”

李从安把车停在了一个单元门口。

“别忘了盆栽。”

“哦,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李从安从后座提起了那个塑料袋,领着姚若夏上了楼。

李从安的母亲开的门,一开门就抱怨怎么那么晚才到,菜都快凉了。

她把两人让进了屋。李从安的父亲正戴着眼镜在看报纸,看到他们来了,折起报纸,站了起来。

“爸,这是姚若夏给你的!”他把盆栽递了过去。

“呦,这个品种好啊,小姚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姚若夏笑笑,“叔叔好!”

“来,坐,坐!”

“我都说了吧,他都快成花痴了。”李从安笑着说道。

李从安的父亲这两年一直在培养兴趣爱好,这个干了半辈子刑警,又干了三分之一辈子公安大学领导的老头,再过一年就要退休了。现在老干部容易患上“退休综合症”,防患未然,别到时一下空落下来,没了主张。

“还是老百姓好,当了一辈子干部,到最后退休了还那么多名堂,这也算是职业病吧。”李母从厨房把菜端了出来,她的腰上还系着围裙。李母这辈子当的最大的官是中学年级组组长,还是个副的,所以经常拿这事揶揄自己的丈夫。

“小姚喜欢吃清蒸虾丸吧,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她把菜端上了桌。

“谢谢阿姨。”姚若夏礼貌地说着。

“坐呀,别傻站了!”李母又招呼起来。

四个人坐在一块儿吃饭。

“最近在忙什么?”李父拿出了一瓶酒,五粮液,李从安拿过来,帮父亲倒上。

“两起谋杀案!”

“哦,最近事儿怎么那么多?”

“也不能算是两起,哎,这么说也不对,反正就是一对父子都惹上了杀人的官司。”李从安给姚若夏倒上了果汁。

“吃啊。”李母在一旁给姚若夏夹着菜。

“什么意思?”

“有个叫刘一邦的给人杀了,怀疑是他楼上的邻居干的,凶手的儿子在三天之后又成了一个女学生被害的嫌疑人。”

“谁?刘一邦?”李父问道,他举到一半的酒杯停在了半空。

姚若夏不动声色地听着。

“怎么,你认识?”

李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吃饭的时候聊啥工作啊!”李母不高兴了,“成天杀来杀去的,这事别在饭桌上说。”她下了最后通牒。

“嗯嗯。”李父点着头,可思路还在回忆中。

倒是李从安抽身出来说着别的话题:“你们东西都

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明早去度假村的事儿。“你们也该享享福了,我钱都交了,明个一早就有车来接!”

“有什么好准备的,”李母呵呵笑着,“我们学校也常组织旅游。”

“这不是旅游,是养生,对身体好!”

“只要吃得下,睡得着,就是对身体最好的保养。以后少花这冤枉钱。”李母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里一定像吃了蜜。

“你还在想什么呢?”李母拍拍她的丈夫,“别想了,吃饭!”

“你懂什么!”李父被李母打断思路,吓了一跳,抱怨地说。

“咱们别理他,吃咱们的!”李母翻着白眼。

李从安了解父亲的心思,自从去了公安大学,等于从一线上退了下来,这可算是把老头闲坏了。李从安把下午去找试药人和泰民制药厂新得来的“见识”像说故事一样大致说了一遍。这个话题既和案子没多大关系,又不算太“家长里短”。

姚若夏在旁边微微一颤,李从安注意到了,问:“怎么了?”

“胃有些不舒服。”

“都说了,别在饭桌上谈工作了,你看小姚都不舒服了!”李母彻底不开心了。

“好,算了算了,不聊了!”李从安拿起筷子夹菜。

李父又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想起来。“也许是记错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吃完了饭,聊了一会儿,李从安送姚若夏回家。

路上李从安问她胃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了。”

“怎么好端端的胃又疼了,以前没听你说过啊?”李从安心疼地问道。

“没事,可能是天气凉吧,以前没疼过,估计是今年特别冷,一下子不适应。”

“这病得了特别麻烦,不治好,得养着。”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到了目的地,李从安和姚若夏一起下了车。恋爱以后,她一直还坚持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没有搬到李从安家。两人其实已经有了男女之欢,但一般情况下,李从安不会强求姚若夏留在自己家过夜,也不会轻易提出去姚若夏家里的请求。

“早点回去吧,别送了,怪冷的。”姚若夏开了楼下的铁门,倚在门框上不让门合上,说着。

李从安知道她今天没那意思。“嗯,你上去吧,我在底下看着。”

姚若夏转身进了门,楼梯间的声控路灯亮了起来。一层一层,姚若夏家住四楼,在四楼的走廊里,她探头望了出来,李从安正看着她。“走吧!”姚若夏挥了挥手。

李从安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打开车门钻进去。

姚若夏进到屋里,已经听到他发动车子的声音了。她开了客厅的灯,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开了卫生间的灯,自己转身出来进了卧房,那里正对着小区出去的那条路。姚若夏拉开窗帘的一角,看着李从安的车悄无声息地行驶在黑暗中。

姚若夏不放心,看着那辆车驶出小区的大门,刚准备拐出视野,又停了下来。姚若夏吃不准他要干什么。她看见李从安下了车,来到路旁的一家便利店,过了一会儿,从店里搬出一箱东西来,车又驶了回来。

姚若夏赶紧来到卫生间,换上睡衣,洗了把脸,把头发弄得稍微凌乱一些,看上去像正准备洗澡,然后等着李从安。

门铃响了起来,李从安上了楼,开门,他把那箱子东西递了进来。“热一热再喝。”原来是牛奶,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姚若夏心里有一丝温暖掠过。

姚若夏一愣,迅速冷静下来,把这丝温暖赶出了心房。

“我走了。”李从安笑笑,“洗完澡喝杯牛奶,早点上床!”

这次是真的走了。姚若夏看着李从安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内,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换上衣服,戴上帽子,围上围巾,重又出了门。

出了小区的门,拦到了一辆车,她说了目的地,然后靠在出租车的车窗上想着,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差一点被看出破绽,她继续琢磨着,未料到邢越旻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这是她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与其这样的话,当初不如自己干得了。原本以为他可以暂时转移警察的视线,结果现在弄巧成拙,反而吸引警察更多的注意。而应该被送到检察院起诉的万吉朋,也被滞留在拘留所里,充满了变数。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媒体也接连报道,就像油锅里滴下了凉水,炸了锅。更要命的是,就在刚刚的饭桌上,姚若夏发现李从安竟然误打误撞,那么快就知道了泰民制药厂!

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她在心里强调着这一点,在李从安发现一切之前。

她相信以李从安的能力,怀疑会迟早落到自己头上来。漏洞其实留了很多,之所以到现在为止依然安全,是因为李从安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工作上的案子和自己的女朋友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她接近李从安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知己知彼地逃脱警察追捕,更是为了接近他的父亲。

出租车直接开到了楼下,刚刚她就是从这个小区回家的,她一边付着钱,一边四处望着,确定没有人发现,下了车。

姚若夏上了楼,来到另一间出租屋里。窃听器已被成功地输送,姚若夏躲在对面的房间里。一切都和对付刘一邦的手段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邢越旻这样的计划外事件横插出来。就算有,估计她也不会再掺和进去了。

她调了调接收器,老夫妇两人正在商讨明早郊游的事。

这其实是姚若夏提出的,然后唆使李从安以孝敬的名义促进这事,果然成了。姚若夏对明天的行动成竹在胸,但她不放心,必须斟酌一切细节,以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在谈着明天要带的一些物件。老年人总是对出游过分热衷,就像幼儿园期待春游的小朋友。李父坐在那儿看报纸,李母忙进忙出,姚若夏在望远镜里看到她在往便携袋里装着茶叶蛋和水果,过了一会儿又从卧室拿出一盒东西放在桌子上。

姚若夏看不清那是什么。

李母对李父说:“别忘提醒我,下次小姚来了,把这个给她,刚刚晚饭的时候,忙,忘记了。”

李父转过头来,问:“什么?”

“胃药。晚饭的时候你没听见她说胃疼嘛!”老伴走近两步,声音稍微低了一点,“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事都是小姚安排的,咱们的儿子哪会那么细心,想到安排我们去度假村?小姚还真是不错!”

姚若夏听在耳里,嘴角微微颤了颤。

“咱们还有点积蓄,让儿子早点把她娶进门,她是个苦孩子,早娶进门咱们也好光明正大地照顾!”

姚若夏突然鼻子又毫无来由地酸了一下,类似的话,十五年来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她关上了接收器,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调整好了情绪,才重新站了起来。

对面的窗帘已经拉上了。接收器没有声音再传递过来,又过了一会儿,灯灭了。

姚若夏走下楼,出了小区,来到了大街上,她没有打车,想独自走一会儿。她不停地强迫自己回想起邹国庆那张可怜的脸来,这可以让自己充满愤怒和仇恨,她走在冰冷的街上,像一只没有归宿的孤鸟。

前方惨白的路灯底下,还摆着一个小摊,摊位的前面摆着一张写有“热茶”的纸板。居然还有人在做这个生意?

姚若夏走了过去,突然觉得这个老太太很面熟。

往前五十米,姚若夏站定,想起来那个卖热茶的老太太就是来店里配助听器的那个老婆婆。老人在寒风中缩成一团,或许她的口袋里还躺着一把毛票,在深夜十点的晚上,等着几乎没有可能再来的生意。

姚若夏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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