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已经谈到,家庭开支虽然很大,我们在杜尔班时即已开始有了俭朴的倾向。但是根据鲁斯金的教训,我们在约翰内斯堡的住家受到了更加严格的检查。

凡是一个律师的家庭所能够达到的检朴,我都实行了。没有一定数量的家具是不行的。

内心的改变比外在的改变要大一些。个人从事一切体力劳动的兴趣增加了。因此我也开始根据这种纪律来教育我的孩子。

为了不买现成的面包,我们开始按照库赫尼的食谱自制不发酵的黑面包。普通的细面粉做起来并不好,我们以为用手磨的面粉一定要更加简单、营养而又经济。所以我便花了七英镑买了一个手磨,这个手磨的铁轮子一个人推起来可很吃力,两个人就很轻便了。波拉克和我,还有孩子们就常常磨面粉。我的妻子有时候也帮一手,虽然磨面的时候,往往就是她在厨房里忙于做饭的时刻。波拉克夫人来了以后,也参加了这个工作。磨面是孩子们一种很有益的运动。我们从来不强加给他们做这种或其他工作,他们来帮一帮忙完全是为了消磨时间,一旦累了,随时可以跑开。然而这些孩子们,其中有几个我以后还要有所介绍,从来没有耽误过事情。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落后的人,但是大部分都干得很起劲。我记得当时很少有不愿意工作或借口疲劳而逃避工作的。

我们雇了一个佣人照顾房子。他象家人一样的同我们住在一起,孩子们也常常帮助他工作。市政厅的清道夫负责倾倒粪便,但是厕所是由我们自己打扫的,从来不叫佣人、或指望佣人去打扫。这对孩子们是一种很好的锻炼。结果我的孩子没有一个看不起清道夫的工作,对一般清洁卫生自然是比较注意的。我们住在约翰内斯堡的时候,家里很少有人害病,偶而有之,也总是由孩子们自愿担任看护。我并不是说我对他们的文字教育漠不关心,不过我丝毫也不犹豫牺牲这种教育。所以我的孩子们多少有些理由埋怨我。事实上他们有时也不隐藏这种不满,而我多少也得承认有缺点。给他们文字教育的愿望是有的,我甚至于想亲自给他们上课,但是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耽误下来。由于我没有为他们安排家庭教师,我每天都带着他们徒步往来于事务所——大概要走五英里路的样子。这给他们和我很好的运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牵挂,我便利用路上谈话的机会对他们进行教育。除了大儿子哈里拉尔住在印度之外,我所有的孩子在约翰内斯堡的时候都是用这个办法带大的。只要我天天至少抽出一小时对他们进行严格而有规律的文字教育,我想一定会给他们一种理想的教育。然而我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文字训练,这一直是他们和我同感遗憾的事情。大儿子常常私下对我表示不满,有时甚至在报上公开表示;其他几个则认为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失败而对我慷慨地加以宽恕。我倒不是为这件事感到悲痛,但是多少有点遗憾的,是自己并没有成为理想的父亲。

但是我认为他们的文字教育是由于我真诚地、也许是错误地相信是为侨团的服务而牺牲的。

我非常清楚为了形成他们的品格,我并没有忽略一切必要的教育。我相信适当地提供这方面的教育,是做父母的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虽然作了这些努力,但是每当我的儿子发现有什么欠缺的时候,我确信,他们所反映的并不是由于我对他们的照顾不周,而是由于他们的父母双方的缺点。

孩子们不但继承父母的肉体上的特征,而且还继承他们的气质。环境固然很重要,但是小孩子开始生活的原始本钱却是从祖先那里继承而来的。我也看见过许多孩子成功地克服了不良遗传的影响,那是由于他们所继承的是纯洁的灵魂。

波拉克和我常常因为应当不应当给孩子们英文教育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我一直认为作为印度人如果从小就训练他们的孩子用英语思想和谈话,那就等于背叛了他们的孩子和国家。他们剥夺了孩子继承本民族精神遗产和社会遗产的权利,致使他们无力为国家服务。出于这些想法,我便决定日常都用古遮拉特话同孩子们交谈。波拉克很不以为然。他认为我是在糟蹋他们的前途。他始终认定,如果孩子们从小就学象英文这样一种普遍通用的语文,他们将来在生活的竞争中就会比别人占到很多便宜。他这种见解并没有说服我。现在我已不记得是我的正确态度说服了他呢,还是因为我太顽固而使他作罢。这件事大概发生在二十年以前,而我的信念却随着经验而加深了。我的几个儿子虽然因为缺少充分的文字教育而吃亏,他们自然而然地获得的本族语言的知识对于自己和国家却有好处,因为这样他们就不至于象外国人那样感觉陌生了。他们很自然地会了两国语文,用英文讲话和写作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因为日常同广大的英国朋友有所往来,而且他们住在一个主要是讲英语的国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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