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点钟的时候,我到贝克先生的祈祷会去。我在那里认识了赫丽斯小姐,嘉碧小姐,柯慈先生,还有其他几个人。每一个人都跪下来祈祷,我也跟着这样做。每一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愿望向上帝恳求各种各样的事情。通常是祈求那一天得以平安度过,或者请求上帝开启他的心扉。

现在他们却为我的福祉加上一段祷告:“主呀,请你为这位新来加入我们的兄弟指示道路。主呀,你所赏给我们的平安,也请你赏给他吧。愿救我们的主耶稣也救他。我们所祈求的一切都是奉耶稣的名。”在这种祈祷会上,不唱圣诗或其他的音乐。每天为一件特别的事祈祷以后,我们便各自去吃午饭,因为那正是午饭的时刻。祈祷所占的时间不过五分钟。

赫丽斯和嘉碧小姐都是上了年纪的未婚女士。柯慈先生是教友会的会友。这两位女士住在一起,她们给我一个常年的邀请:每星期日下午四点钟到她们家里去唱茶。

每逢星期日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总是把一周来所作的宗教日记请柯慈先生过目,并和他讨论我所读过的书以及这些书所留给我的印象。这两位女士则常常叙述她们甜美的经验和她们所得到的平安。

柯慈先生是一个坦白坚毅的青年。我们常常一齐出去散步,有时候他也带我去看别的基督教教友。

等我们彼此更加熟悉以后,他便开始把他所选择的书给我读,直到我的书架都堆满了他的书。他用书充实了我,事实确是如此。我在纯真的信仰中答应他读完这些书,读的时候,我们还加以讨论。

这一类的书,我在1893年读了不少。我已记不住所有的书名,只记得其中包括贝克博士的《城庙评注》,皮尔逊的《很多确凿的证明》和巴特勒的《对比论》。这些书有一部分是莫名其妙的,其中有的是我喜欢的,也有的是我不喜欢的。《很多确凿的证明》是根据作者所理解的事例来阐明《圣经》中的宗教,这本书对我没有什么影响。贝克的《评注》多是道德上的鼓励,但是它对一个对于流行的基督教还没有什么信仰的人来说,并不能有所帮助。巴特勒的《对比论》却是一部精湛艰深而又打动人心的著作,要想加以适当的理解,必须反复读四五遍。我觉得作者写这本书的目的,似乎是要把无神论者都变成有神论者。书中关于上帝的存在的许多论点,对我来说是无关宏旨的,因为那时我已度过了不相信有上帝的阶段;但是它关于耶稣是上帝的独生子和神与人之间的中保者的论证,我看了以后,确实无动于衷。然而柯慈先生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对我很关心。他看见我的脖子上戴着罗勒念珠的毗湿奴教项链,他以为这是一种迷信,心里很难过。

“这种迷信对你是很不合适的。来,让我把这条项链弄断。”

“不,千万使不得。这是我母亲送我的圣礼。”

“可是你相信它吗?”

“我不了解它的神秘的意义。如果我不戴它,我想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决不能把这条项链取下来,因为我的母亲把它戴在我的脖子上是出于她的爱和一种信念,以为它将有助于我的幸福。当它随着岁月的消逝而自行耗损,终至破断的时候,我不会再想去弄一个新的。可是这条项链不能折断。”

柯慈先生不能理解我的理论,因为他对我的宗教并不尊重。他盼望着终有一天会把我从无知的深渊中拯救出来。他力图使我相信,不管别的宗教是否也有一点真理,如果我不接受那代表真理的基督教,我要想得救是不可能的,除非耶稣过问,否则我的罪恶是无法洗涤的,而且无论你做了多少好事,都归于无有。

他一方面推荐我读许多书,同时还给我介绍了他认为是坚定的几个基督教友,其中有一个是属于基督教的一个派别普鲁茅斯教友会的。

柯慈先生负责建立的许多关系都很好。最使我感动的是,他们都是敬畏上帝的。然而当我和这个家庭往来的时候,普鲁茅斯教友会的一个教友却向我提出了一种我没有料到的理论:“你不能理解我们的宗教有多么美。照你所说的,你的生命的每一个时刻似乎都用在忏悔你的过失和改过自新的工作上。这种周而复始循环不已的行为,怎么能使你得救呢?你是永远不能得到平安的。你承认我们都是罪人。现在看看我们的信仰是多么完美。我们自己改过自新是没有用处的,但是我们必须得救。我们怎么背得起罪恶的包袱呢?我们只能把它放在耶稣的身上。他是唯一无罪的上帝的儿子。凡信他的,必得永生。上帝的无限慈悲就在于此。如果我们相信耶稣替我们赎罪,我们的罪就不会束缚我们。我们是免不了要犯罪的。人生在世而无罪过是不可能的。耶稣就是因此而受苦,并为人类救赎所有的罪过。只有接受他伟大的救赎的人,才能够得到永恒的平安。试想一想你的生活是多么惶惶不安,而我们所得到的却是平安的许诺。”

这一番议论完全不能使我信服。我谦逊地回答说:“如果这就是所有的基督教徒所承认的基督教,我便不能加以接受。我并不寻求从自己的罪恶的后果中得到救赎。我所寻求的是从罪恶本身,或者不如说是从罪恶的思想本身得到救赎。在我没有达到这个目的以前,我宁可过着不安的生活。”

关于这一点,那位普鲁茅斯教友反驳道:“我敢向你保证,你的努力是不会有结果的。请你把我所说的话仔细考虑考虑吧。”而这位教友真是言出必行。他有意犯了罪,却向我表明他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安。不过在我遇见这些朋友以前,我就已经知道所有的基督教徒并不相信这样一种救赎论。柯慈先生本人就是一个敬畏上帝的人。他的心地是纯洁的,他也相信自我纯洁是可能的。那两位女士也赞成这种见解。我所读过的书有几本是充满着虔敬之心的。所以柯慈先生对于我最近这一次经历虽然十分忧虑,我还可以向他重申:一个普鲁茅斯教友的歪曲之论还不歪于使我对基督教发生偏见。

我的困难是在别的地方,这就是关于《圣经》及其已为人所承认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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