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遥进门来, 瞧了盛月姬一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笑着说:“许久不见, 月姬你还是这般美貌啊。”

盛月姬猛地想起别院那位贵人的叮嘱,珍惜。

她收尽了脸上的愤色,露出一个叹惋的笑容来:“罢了, 该去的总是留不住。”又给纪知遥倒了杯茶:“知遥你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儿?

纪知遥接过茶放下,“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为了温姑娘在马车里跟她的下人大打出手之事,都传到我耳中了,你不是喜欢上温姑娘了吗?”盛月姬略带幽怨地嗔了纪知遥一眼。

“那也不耽误我来你这儿啊。”纪知遥笑说,又看了太霄子一眼, “还是你说最近忙,没空理我?”

“岂会,纪大将军如今可是稀客, 月姬怎敢怠慢?”盛月姬斜坐进纪知遥怀里。

纪知遥也觉得奇怪 ,以前吧, 还真觉得盛月姬挺带劲儿的,现在感觉像是抱着一堆死肉,腻得慌。

他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跟盛月姬重修旧好, 更不是为了床上那点事儿,他就是被温北川那番话搞得心里起了疑,想知道盛月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推着盛月姬站起来,纪知遥起身走到窗边, 撑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你这儿倒是没什么变化。”

太霄子见纪知遥来了,也就离开。

“太霄真人别走啊。”纪知遥叫住他,“我有事儿想向您打听。”

“何事?”

“太子死没死?”

太霄子眸色一寒。

纪知遥笑道:“别这么紧张,您给我个准话儿,我也安心些,这朝中天天跟打仗似的,我被弄得晕头转向,我能得个准信儿,路也好走些。”

太霄子甩了一下拂尘,道:“太子无恙。”

“是么?”

“纪将军不信?”

“不是不信,就是纳闷,您说您一道士,天天搁这儿待着算怎么回事?不用去照顾太子吗?当初可是你把他带走的。”

“贫道自会回去,纪将军不必担心。”

“好。”纪知遥往窗上一坐,靠着窗子看着盛月姬,笑说:“好久没听你唱曲儿了,唱个吧。”

纪知遥去听白楼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温北川耳中,温北川听罢,轻抬了下眉头:“嗯,以后我不用去听白楼了。”

下人司思笑道:“今日盛月姬又去那别院了,我们依旧查不到那人是谁。”

“让纪将军去查吧。”温北川轻笑。

“林大死了,会不会对大公子你不利?”司思给温北川奉了盏茶,被关在牢里的林大突然死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当然,人证死了,现在就看晋亲王想怎么收场了。”温北川抿着茶水,“这位亲王殿下,可是个臭脾气啊。”

臭脾气的亲王殿下望着他儿子的画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换了官服,终于上朝了。

让人意外的是,亲王殿下谁的麻烦也没找,只喊着,必要抓出真凶。

却并不说他到底怀疑谁,搞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晋亲王非常清楚,此刻顺着陛下的意思走,揪着温家不放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他不想这么做。

儿子都死了,他已无所畏惧,不想再当任何人的刀,只想知道真凶到底是谁。

更因为,温阮叫画嵬送了副吕泽瑾的画像给他。

小姑娘有心了,他儿子这个朋友没交错。

只是温阮在路口遇到画嵬时,很不解画嵬为何红着一双眼睛,眼皮还肿得跟核桃似的。

画嵬说:“我昨日去了晋王府了。”

“是晋亲王骂你了吗?你别伤心,老人家心情不好,说话可能重了些。”温阮劝道。

“不是的。”画嵬低着头,绞着手指,声如蚊呐,“温姑娘,吕世子的死,月姬姐姐可能是知情的。”

“她果然知情吗?”温阮就知道,盛月姬必是明白些什么内情,否则那天在晋王府门前她不会那副得意之色!

“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我很后悔,我应该提前告诉晋亲王的,吕世子死得冤枉。”画嵬说着又流下了眼泪,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想了一整晚,实在难过,又不敢去跟晋亲王说,只好来告诉你。”

温阮看着他哭得又后悔又伤心的样子,说不出重话,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也不怪你,别哭了。”

就这一个给画嵬擦泪的动作,正正好地就被盛月姬看见了。

盛月姬与纪知遥并肩走来,讽笑道:“温姑娘的心还真是贪啊,连画嵬这样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画嵬吓得瑟缩了一下。

温阮按了按画嵬的肩,冷眼看着盛月姬,却是笑着说:“是啊,我瞧着画嵬天真善良,只可惜身形单薄,准备杀只鸡给他补补身子呢。”

盛月姬身边的纪知遥抿了下嘴,忍住笑。

盛月姬听出了温阮这话中讽意,但找不到反驳之语。

不过她对画嵬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她嘲笑地看了温阮一眼,冲画嵬勾了勾手,温柔笑说:“画嵬,过来姐姐这儿。”

画嵬挪不动步子,垂着脑袋,豆大的泪珠儿砸在地上。

盛月姬的脸色变了变,声音加重了些:“画嵬!”

画嵬就更怕了,身子都僵硬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温阮笑看着盛月姬:“这可如何是好,盛姑娘,画嵬大师今日答应了我,教我画画呢。”

盛月姬这是真不服气了,她甚至松开了纪知遥,走到画嵬跟前,逼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画嵬怔怔地抬起头,一双眼中全是惊恐,嘴唇都吓得哆嗦了,半天也说不了话。

盛月姬又问:“她叫你教她画画你就答应,叫你给吕泽瑾画画像,你也就真的画了?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温阮眼色微沉,这事儿知道的人少,盛月姬怎么会知道?

太霄子?

画嵬没见过盛月姬对他这般声色俱厉,已经吓得连连后退了,颤抖着说:“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晋亲王太可怜了,月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小可怜太可怜了。

温阮拉开画嵬拦在身后,说:“是啊,是我叫他画的,怎么了?”

“你连晋亲王失子之痛都要利用,温阮你好恶毒的心肠!”盛月姬冷讽地看着温阮,“我还以为你去拜祭吕泽瑾是真的心伤呢,原来是为着这个目的吗?”

温阮看盛月姬的眼神像是在看傻逼,完全失去了交流的欲望,连嘲讽她都觉得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

她又看向纪知遥:“安陵君。”

“诶,你换个叫法行不行,纪将军也好。”纪知遥真的是听到“安陵君”三个字就背后发毛。

温阮才不依他,叫法越生疏客气越好,所以依旧笑吟吟地唤:“安陵君,虽说你与盛姑娘……伉俪情深,但也不好纵着她如此凶恶吧,明明今日是我先约了画嵬的,你们这么拦着,是要仗势欺人么?”

神他妈伉俪情深!

纪知遥气得脸都白了。

殷九野忍着笑好心提醒:“伉俪情深不是这么用的。”

“那就……男盗女娼?啧,可惜了安陵君不是盗贼。”

“窃心者亦为盗。”

“说得在理。”温阮对着殷九野,郑重点头,我就喜欢你这贱出汁来的配合!

纪知遥瞅着他两一唱一和的,莫名感觉心底烦躁到有点暴躁。

阴九,你得意什么啊!顶破天去你也就是门客!

“画嵬,你跟那个阴什么的,先上旁边待着去。”纪知遥皱着眉头不痛快地说道。

温阮连忙拉住殷九野的衣袖,“不行,若是安陵君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盛月姬打我怎么办?”

“我他妈一个大老爷们儿,我至于对你动拳脚吗?”

“那谁知道呢?毕竟盛姑娘如此可人,我见犹怜……等一下,呕!”

温阮捂着胸口朝旁边假假地干呕了一下,叹了声气,才继续说道:“嗯,我见犹怜,安陵君你护花心切,也实属常事。”

纪知遥是真服了温阮了。

小姑娘家家的,哪儿来这么多花样气人?

这边厢的盛月姬一片悲色地说道:“知遥你就由着温姑娘对你这般折辱?”

纪知遥:“难道月姬你的心没被我窃走?”

盛月姬:“……”

温阮,眨了眨眼。

安陵君你在干嘛?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跟盛月姬对杠哦,我不稀罕,谢谢。

温阮拉起画嵬的手:“走吧,我们去画画。”

“画嵬!”盛月姬又喊了一声,这一声里倒是听得出些真正的悲伤和难过。

一手养成的小画师,要跟人跑了,她是该悲伤。

画嵬的手紧了一下,但到底没有从温阮掌中抽出,只是低着头跟在温阮旁边走开了。

当然温阮也没有真的让画嵬教她画画,她的课业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给自己开个兴趣班,丰富她的业余时间。

到了盛月姬看不见的地方,温阮就放开了画嵬的手,按着他的双肩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要自责,如果真的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就常常去看望晋亲王,并将真相告诉他。”

画嵬抬着头,眼中全是懵懂迷茫:“温姑娘,你不怪我么?”

“想怪你的,可是你生得这么可爱,就怪不起来啦。”

温阮笑道,“开玩笑的,你当时哪里想得到这之后的事呢,不过以后你再去听白楼,可能盛月姬就会对你……有点生气了。”

“她……她救过我。”

“嗯,我知道。”

“我这么做,她是不是会很伤心?”

“如果你顾及每一个人的感受,你会活得很累的,自私一点,画嵬,问问你的心怎么样才会得到安宁,然后就去这么做。”

画嵬愣愣地看着温阮,点点头:“好,我会的。”

“乖。”

温阮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了殷九野一眼,两人先走了。

走了两步温阮对殷九野说:“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郊外那些孩子保护起来?”

殷九野问:“姑娘是担心盛月姬会对那些孩子下手?”

“不好说的,她既然都能知道是我叫画嵬去给晋亲王送画,那想必也就知道了那些孩子。画嵬这么忤逆她,难保她不会发疯。”

“我会去找大公子说说,调几个人过去守着。”

温阮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盛月姬很快就去找画嵬,或者说,是找画嵬收容的那些孩子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受不受宠?受宠,只是这个宠跟我们理解的宠不太一样。

三皇子为什么突然唤阮阮的名字?跟后面的剧情有关,不好剧透。

看了那个医生的新闻,很难过也很不平。

想到一个眼熟的ID也是学医的,想来读者里也应该还有很多医学生,祝你们前途似锦,平安健康,不遇恶人,不遭奸事,一生顺遂。也请相信,善良的人永远是大多数,支持你们理解你们的,更是大多数,别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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