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广陵殿。

“可知贾臻为何突然改口”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还是饮着蜜浆。

“不知。”女官答道, “但想来,总是与温府有关的, 巧的是安陵君也被卷入其中。”

“是挺巧的, 不过算温阮命好,此事竟也无风无浪地过了。”皇后摆弄了一下手边的花束。

“娘娘要让人盯着温府大公子么”

“你是巴不得本宫的外甥和外甥女下监牢”

“手下知错。”女官尴尬地低下头。

“罢了,就这样吧, 也不过就是个京中趣谈, 过几日大家也就忘了。”

皇后娘娘她执起剪子,剪了朵开得不甚好的芍药扔在地上。

同样对贾臻改口之事有疑的人, 还有被所有人怀疑着的温北川。

但温北川很怪异地选择了,不解释,不追问,不细查。

蓝绻不明白温北川这么做的原因,殷九野便告诉他“所有人都认定了温北川为他妹妹不惜滥用权力,逼迫贾臻改口,那么, 还有人敢惹温阮吗”

“小人明白了。”蓝绻好笑, 温府的小妹可真是个宝。

“不仅如此,这般下来, 众人大概也会以为, 温北川不过尔尔, 没什么能耐, 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法子保护他妹妹不遭牢狱之灾, 是个庸才,他精着呢。”

“公子智慧。”

殷九野支着额头笑,这个温北川,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呢

听白楼,雅苑内。

盛月姬豁然起身“你说什么温阮带人砍了贾臻的双腿还惊动了京中守备军”

“正是,但不知何故,贾臻忽然在今晨改口,说并非温阮所为。”纪知遥斜靠在椅子里。

“她便无法无天到这等地步了吗”盛月姬忽觉后怕,温阮行事如此狠辣么

“靖远侯与陛下乃是总角之交,宫中皇后与过世的侯府夫人当年并称阮氏双姝,姐妹情深,温阮本人在陛下面前更是极为得宠,便是宫里的几位公主,也不如她更得陛下喜爱。”

纪知遥坐起来些,看着盛月姬“她早该如此无法无天了,一直到今时今日才拿出这等气魄,我倒是觉得,她足够忍让了。”

盛月姬蹙眉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贾臻之事,你可知情。”

盛月姬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昨夜京中守备军出动,亦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所以不敢搪塞纪知遥。

她说“贾臻给温西陵下寒石散的事,他是在做完之后才告诉我的,在那之前,我并不清楚。”

纪知遥点点头“最好如此,否则,温阮下一个要提刀上门的地方,就是你这处了。”

“她疯了不成我听闻温西陵病情已有好转,她便要拿这么多条人命为她二哥报仇吗”盛月姬失声道。

纪知遥却笑“你才发现,她是一个极其护短的人吗连身边的一个跟班,她都不许你染指,敢动到她兄长贾臻死也不冤。”

纪知遥站起来,闲闲迈步,走到盛月姬身边,勾着她的腰撞进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眉眼,笑说“安份点,温北川可不会为了你,跟他妹妹决裂。”

盛月姬心下一紧,“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从前些日子起,你就派人去温府请温北川过来相信我,在温阮怒意平息之前,他不会再来你这里了,以后也说不准。”

“还有,当日仕院门前,温阮的话我始终有疑,你当时找上温北川,莫不是为了激我吧”

盛月姬听到这个问题却柔柔一笑“除你之外,你还见过我对别的男人如此用心么”

“那我可真是荣幸。”

纪知遥松开盛月姬,负手走了。

走到门口看到了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低着头的画嵬。

他拍了一把画嵬的肩,却也没说什么。

他昨夜闯进靖远侯府想阻止温北川行凶,也不过是因为他深知京中守备并非为救贾臻而去,是想当场拿人抓住温阮,对其不利,或者说,对温北川不利。

所谓情敌,不过是句玩笑话,平日里闹腾两句也就罢了。

不论是他纪知遥还是温北川,朝中之人,都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争到生死相见,只有利益,才是朝堂上的永恒话题,那是关乎生死的东西。

若昨日靖远侯温府真的出了事,他这个安陵君今日也未必能如此闲适。

片刻后,盛月姬换了身衣裳出来,不见了方才的慌乱和无措,依旧是那个风情万种的盛妖孽。

她对画嵬说“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画嵬点点头,将身边的油伞递给她“外面下雨了,月姬姐姐。”

“嗯,乖。”盛月姬亲了画嵬的脸颊一口,画嵬立刻羞得耳根都要红得滴血。

盛月姬撑着伞,走进贾府。

他躺在床上,有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在照料他。

“滚出去”贾臻用力地推开那女子。

“贾先生”

“滚”贾臻怒吼。

盛月姬叹了声气,对那女子说“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女子怯怯地看了盛月姬一眼,苍白的面容上还有几道新伤,相比起盛月姬的明艳照人,她寡淡得像一碗白粥。

白粥低头福礼“是,盛姑娘。”

盛月姬走进门,端了桌上的药,舀了一勺喂到贾臻嘴边。

贾臻紧闭双唇,头转到另一侧,不看盛月姬。

盛月姬搅着汤药,轻声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花乐事上,那是我头次参加花乐事,心中底气不足,我不知我能否一举成名,也不知是否会有人愿意为我投彩。”

“那一日,你凭一己之力将我送至巅峰。”

“虽说后来我身边权贵众多,不少银钱,但我始终觉得,那一日,是我最富足的时刻。”

她抬手将贾臻的脸扳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贾臻咬紧着牙根,眸中尽是恨与无奈,竟是逼出了些泪光。

盛月姬轻轻地抚过他的面颊,笑着说“这些年来,你为我做了多少,我都知道,你有多讨厌我身边其他人,我也知道,我从不怪你,因为我清楚,我身边那么多人,最爱我的人是你。”

“贾臻,好好活着,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咽不下,我需要你为我出谋划策。”

贾臻握住盛月姬的手,力气很大,勒得盛月姬的指骨有些疼,他问“你是需要我为你出谋划策,还是需要我”

盛月姬柔媚一笑“都需要。”

贾臻怆然一笑。

但他依旧接过了盛月姬手里的药碗,一口喝干净,双目尖锐地刺在盛月姬面上。

他深知这个女人有多虚伪,多贪婪,多自私;他也深知她来此处,关心是有,真心也有,但利用更多,可他依旧无法割舍。

他疯了似地痴迷于盛月姬,她笑,她嗔,她娇,甚至她的滥情薄情,他都痴迷。

盛月姬给他掖了掖被子,俯身吻上他干瘪发白的双唇,舌尖轻舐,足够销魂“好生将养着,我会时常来看你。”

双唇分开,盛月姬执了伞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贾臻的声音“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如今没钱了。”

盛月姬媚笑“无妨,我有。”

在那一刻,贾臻心底是微有暖意的。

只是当温阮听说了这段事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笑什么”殷九野问她。

温阮一改往日闭口不提盛月姬龙珠二三事的性子,反问殷九野“你知道贾臻被盛月姬骗了吗”

“此话何解”殷九野可要爱死温阮这副暗戳戳使坏的蔫坏劲儿了。

“贾臻的富有,是他以前在盛月姬那里有底气的筹码,凭着这份筹码,他才能对盛月姬有一些掌控权,因为奢糜无度的盛月姬的确需要这样的金主。但是现在贾臻失去了这个筹码,他在盛月姬面前就不再有脊梁,他和盛月姬之间的身份,也会发生改变,如今轮到盛月姬掌控他了。”

“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以后的贾臻,会越来越卑微,越来越低下,彻底沦为一条舔狗。”

殷九野皱眉“舔狗”

温阮笑“嗯,就是贾臻那样的。”

殷九野往后仰了仰身子,看着温阮“你怎么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可能是我比较聪明吧。”温阮一脸无辜。

“所以你是在说我蠢了”

“可不敢,夫子大人如此智慧,弟子岂敢无礼”

“夫子大人今日给你补课,算术。”

“”你是不是在报复

恰好府内下人送了一盘芒果来,笑着说“姑娘,补学辛苦了,大公子吩咐小人为您和阴公子送了些果子来。这是今年新上贡的呢,除了宫里,就咱们府上有了。”

“嗯,放下吧,谢谢。”温阮冲下人客气地笑着道谢,转头就冲殷九野露出了恶魔的笑容“阿九,帮我剥芒果皮,手剥。”

殷九野“”

我剥个人皮给你看你信不信

小姑娘家家的,哪儿来这么多记仇的坏毛病

殷九野吸了口气,拿了个芒果在手里,开始剥皮。

打从他出生起,就还没干过这活儿,所以芒果汁弄了他一手,黄不拉叽的,看上去有点恶心。

温阮瞧着他一脸怨念的神色,唉呀,怎么这么开心呢还补不补算术课

她强忍笑意,内心在喊,我爱这尊卑分明腐朽不堪的封建社会

好不容易剥了芒果肉出来,殷九野递给温阮。

温阮还没伸手,另一只蹄子半道夺果“温阮,我来看你二哥。”

于悦一口芒果咬下去,满足地叹息“好美味,谢谢啊,阴夫子。”

殷九野就我这手,他怎么有点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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