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的。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你们看,一夜之间,我莫名其妙从不停的老板娘,变成了暮声的老板娘。

坦白讲,我还是有点难过的,我存下的那么多金子,现在全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

连胖子和瘦子那两个猥琐男,现在也成了别人的手下。

难怪暮说,我会失去一切。

我搭了三个小时车才回到市区,不能驾云的确不方便。

站在暮声的店堂里,我看这里头还没卖完的棉花糖,开始计划自己要怎么利用这间小店维持生计了。因为回不到真身里而死去,我还算死得正常吧,可如果因为没钱吃饭饿死了,那才真是窝囊!

我开始清算店里的一切固定财产,哪些值钱的可以变卖套现,用来做一些小型投资什么的。

当然,我也想过向九厥之类的家伙求救什么的,就算他们不能替我解开毒咒,起码也愿意将我当个米虫一样养一养吧?不过这想法很快被我否决了。其一,那个阴险的假树妖肯定会时时监视我;那个时候还不宜将我的朋友牵扯进来。其二,九厥未必会相信我的话。因为妖怪们都是以“气味”来断定身份,妖怪们千变万化,各自的“气味”却像DNA一样不可复制,我如何能让九厥相信,一个没有裟椤味道的身体,才是真的我,这太麻烦了。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习惯独立解决问题。

我在暮声的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我学要一点时间,安静地想想接下来我要做点什么。

是夜,我从冰箱里翻了一盒方便面泡上,吃得很香。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这种垃圾食物是美味。看来,换一种身份生活,也不是坏事。

我太会安慰自己了。

白天,暮对我说的那句话——“许多许多年前,我就是这么叫你的”突然跃上了我的脑海。她的神情,不像信口胡诌。

我跟她认识么?而且还是“许多许多年前”就认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头痛。将筷子一扔,爬进里间的床上躺了下来。

她的床,像我的床一样干净,也有淡淡的香味,枕头也松松软软,睡上去,就像睡在我自己枕头上一样。

折腾了这么久,我第一次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沉沉入了梦乡。

“裟椤姐姐,你带我走吧!”

“那可不行,我跟你不一样呢。”

“为什么不一样?我们难道不是出生在同样的地方?”

“我都说了,我们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你可以的,我也可以呢!我想跟姐姐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呢!”

“留在这里,对你更好。”

“说谎!你说谎!你说谎!你能的,为什么我不能!”

午夜梦回,我被两个争吵不休的声音惊醒,那一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匿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对话,突然一点点唤起了一段已经被我遗忘的记忆。

我起了床,推开窗户,把昏沉的脑袋伸往扑面而来的凉风里。

暮……暮……

蓦然,我突然恍然大悟。

为什么我看不透这个女人,为什么我无法从她身上察觉出任何妖气,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对她有亲近感……

这时,我才知道了答案。

这世上,能修炼成人的树妖很少很少。正因为修炼成人很难,所以成了人形的树妖通常比别类妖怪本事要高一点,以气味来辨别对方身份的能力也是最强的。但,树妖们唯有对自己同类的气味,是无法察觉的,尤其是那些与自己生长在同一片土地的同类,气味往往都是相似的。

窗外没有月色,空中的黑云,一片比一片厚,厚得快要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我的心,突然也像我看到的天空一样。沉得快要掉下来。

暮,是我的同类,一直与我相同的,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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