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司这两天被云驰的事闹得同样睡不着觉。

满京城贵族、文官、武将都知道太女夫婿人选已定, 只差一道诏书。太女若是挑一个家世雄厚的,大家也都不说什么,比不过, 输了也认。满京城的贵族公子, 叫一个破落户比下去, 这像什么话?

很多上了礼部待选名单的贵族公子当即打上门去。

刑部最开始时还没当回事,正常情况嘛。

可到晚上, 不对劲了。

刑部探子来报,云驰家的房顶都快叫人踩塌了。

那宅子是帝君送的。隔壁住的那伙人, 旁人或许不清楚,刑部司管着京城治安,可是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晚上去下黑手的, 可就不是气不顺这么简单了。

刑部司把所有的探子派出去死命盯紧云驰的宅子,然后发现情报司的人被引走后, 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晚上, 情报司连续增调两组人住到云驰隔壁。到第二天, 他们发现, 自己派出去的探子也失踪了好几个。

云驰当街打死隼公, 刑部的人赶紧把他带到刑部衙门, 就怕他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事,没法跟太女交待。

刑部司掌怕自己衙门里出纰漏叫人把云驰害了, 都不敢等到过夜, 立即开审, 同时报到府尹那, 赶紧上报。

刑部探子蹲守在云驰的家门外把前后经过看得一清二楚,左邻右舍以及诸多看热闹的人都围在那,人证齐全。

问询人证、写证词等一通忙活, 审到深夜,终于把案子审完,刑部司掌当庭宣判云驰无罪释放。

审案过程中,医官赶到,给云驰验了伤。

云鼻青脸肿,身上布满瘀伤,瞧着很惨,但都是皮肉伤,不碍事,休养几天就好了,连药都没开,就走了。堂上躺着的那两个被云驰打成重伤的,一个入夜时咽气,一个快到子夜时没了。

家眷嚎啕大哭,有勇武冲动的拔出佩剑直奔躺在堂上呼呼大睡的云驰过去。

那人骤然发难,衙役都没反应过来。

刑部司掌喊了声:“快拦住他!”随手抓起自己手边的一个物什砸过去,扔出去时才发现是自己官印,顿时嗷地一声,与此同时,忽然瞥见堂上倏地飞过一物,便见那人刚奔到云驰身边,便一头栽倒在地,头部插着一支短箭。

满堂哗然,大家几乎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朝飞出短箭的地方看去,便见太女稳稳地坐在那,但她的右臂抬起,露出右臂护腕上那已经发射了一支的袖弩。

羽九玄很是淡然地放下袖子,起身,说:“暂时收押刑部大牢,明日呈报天子定夺。”她又扭头吩咐身旁的一个校尉,“你留下保护他,若有人欲行不轨,格杀勿论!”她说完,径直往外走。

她从堂上经过时,还踩到刑部司掌的官印。她俯身把官印捡起来,交给随侍归还给刑部司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晚了,回不了宫,于是住到她爹娘在宫外的府邸。

太女出宫,拢共只带了六百人,竟然分出一半的人来保护云驰。

刹时间,满堂皆寂,再看向云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刑部司掌不敢有半点大意,亲自带着人把牢房清理出来,里里外外检查过,再由太女身边的校尉带着三百羽翎军把牢房护得水泄不通。

云驰困极,进入牢房,见到外面全是羽翎军,见到大牢里居然有干净的被子,又向刑部的人道过谢,这才找了个易于防守的位置,睡下了。

刑部司掌一夜没睡,写奏折、整理卷宗,第二天早上便进宫,求见天子。

羽青鸾看过卷宗,对刑部司掌说:“依章程规矩,呈递监察院复审。”

刑部司掌领命,回到衙门便把已经睡醒的云驰送到监察院。

监察院哪敢收留这个祸胎祖宗,连午饭都没吃,把这案子前后梳理过后,确定没有纰漏,当场判了云驰无罪释放,把他送出监察院。

保护云驰的校尉带着人一夜没敢合眼,给云驰的饭都是校尉自己先吃过,确定没有被下毒,这才端给他。

他们熬了一夜没睡,又困又累,于是护送云驰回家后,便去禀报太女,看是否要派人来轮岗。

羽九玄又另外派了三百人去保护云驰。

第二□□会,礼部被人参奏,对于太女做有事身份之事视而不见,不作为。

礼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们奏骂,全当耳旁风。

礼部挨完奏便轮到羽九玄,把她从出宫到派羽翎军保护云驰通通参奏了遍,还说她这样做,容易落下与人私通的口实。

羽青鸾听到连“私通”二字都出来了,目光骤然变得凌厉。

羽焦明气得站出来,叫道:“捕风捉影之事也敢拿到朝堂上来讲。若是要奏太女私通,拿出证据。若是不能……”他掀开袍子,向他娘亲跪下,道:“当治此人污蔑太女声名之罪。”

那人据理力辩,“太女与云驰非亲非故,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男未婚女娶,当避嫌,太女为云驰出宫守在刑部直到深夜,又派羽翎军保护云驰,众目睽睽,众人亲眼所见。”

刑部司掌听火烧到刑部,连个眼神都没飘过去,宛若泥塑。

羽焦明问:“众目睽睽之下又何来私通?”羽焦明当朝反奏那人诬蔑辱及太女,请求罢免那人官职。他站出来说话,一堆向着太女的人也站出来声援。

大朝会,连扩军之事都被搁置一旁,一直为太女跟云驰的事吵到散朝。

最终以那人罢官收场。

散场过后不久,宫里派人出去传诏,调走了羽九玄派去保护云驰的人。

羽九玄回头就召瑞亲王世女进宫,又调情报处的人暗中保护云驰。

云驰隔壁的院子,让情报司的人挤得都快住不下了。

瑞亲王世女亲自到云驰家请他到瑞亲王府做客住几天。

云驰琢磨了下,客客气气地谢绝了瑞亲王世女的好意。他猜测瑞亲王世女过来很可能根本不是请他去瑞亲王府,而是在加下饵料,暗示那些意图想当太女夫婿的人:如果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隼公他们几个被云驰一拳一个当街打死的事,在玄甲军和羽翎军里传得沸沸扬扬。

大凤朝尚武,能打,武艺过人,是很受人尊敬的。

军伍之中,尤其尊崇强者。为将者,想要下面的人服气,第一件事就是先打赢他!

羽青鸾当初捏着天子大印,她的庶弟们来索要天子大印,她提出“打赢我”的要求,叫任何人都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当天子是自己打下来的天下,不管贵族们服不服,军中的将士是心服口服。

羽翎军、玄甲军中,那么多武艺高强的人,排着队上车轮战跟云驰交手,云驰没有一败。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一拳一个,把隼公他们打死了。这本事,这武艺,大家服气,打心底服气!

云驰有这武艺,不说门郎将,副将、千总不在话下,要是能上战场,封侯拜爵并非难事,自己挣的爵位可比祖辈蒙荫拿得出手得多。

有消息灵通的千总、副将知道云驰要考玄甲军,已经派人去新兵招募处蹲守了。

有这么一个猛将在麾下,将来出征平居狼,抢着出战的机会都多一点。战功哪里来?打出来的!

同袍勇武能打能冲,跟同袍拖后腿,那差的可是生死富贵!

如果不是云驰跟太女之间有牵扯,连门郎将都想把他招到麾下。有一个能打得过孙密的部下,脸上绝对有光,以后遇到孙密,腰板都能挺直些。

朝堂、军中皆是议论不断。

云驰终于能有点清静,白天,吃饱睡足养好精神,晚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武器就放在身边,抱着武器睡觉。

一夜无事。

羽青鸾召三公、礼部官员商议,问他们对太女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三公、礼部上下一致表示,没看法,全听天子、帝君和太女的。

羽青鸾点头,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通常来说,天子此举过后,赐婚诏书跟着就会下达。天子下诏书不挑时辰,等天子下完诏书,礼部正式走定亲章程的时候,才会挑日子选时辰。

京中那么乱,连巡逻的羽翎军和武部的人都增派了很多,太女对云驰又那么上心,再加上有参奏太女私通之事,天子很可能也想早点把名份定下。

夜里,忽然,有屋宅起火,且火势极大,一下子烧了起来。

着火的地方,离云驰住的地方只有一条街。

虽说那条街上有砖瓦房,但砖瓦并不便宜,盖得起的人家并不算多,很多铺子还是茅草屋。这又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茅草被太阳晒得都干脆了,一点就着。

火一起,街面上全乱了。

巡逻的武部和羽翎军都去救火了。

情报司的人护着云驰,把他往瑞亲王府转移。

他们在去瑞亲王府的路上,遭遇到伏击。

伏击他们的人,全都蒙了面换了衣服,但那些人的衣服、鞋子、面巾都不一样,武艺也有强有弱,显然出自不同的地方。

云驰的武艺过人,还能逃能蹿,一般人根本追不上他。

他见到对方人多势众,不愿连累情报司的人,自己一个人突围杀出去,一路狂奔,朝王公大街去。

王公大街上住的身份地位最差的都是公爵,距离王公大街不远就是皇宫,处在羽翎军的护卫下。

他深知弩的厉害,不敢走大街,也不走正常人逃命奔跑的路线,找那种掩体多的巷子钻,翻院爬墙灵活得跟山里的野猴子似的。

出来行刺云驰的人把围追堵截全用上,但抓他比抓泥鳅还难,一个个追得气喘吁吁,还得躲避街面上到处巡逻抓人的羽翎军,气得不行。

最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云驰逃到王公大街,在路口遇到孙密,在孙密的保护下去了密公府。

第二天,宫门刚开,安雁翎、严冽两个门郎进宫见天子。

云驰这事,情报司几乎已经被拉到了明面上,针对云驰的人,早做了防范,甚至连刑部和羽翎军那边都派了人去阻扰。

羽青鸾把安雁翎、严冽两个世代门郎将派出去,想看看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她问道:“如何?”

安雁翎和严冽各自行事,各呈上一份名单,都禀报了哪些人家有动作,又是跟什么人联系。

羽青鸾把他们的名单跟情报司之前盯着的一些眼线串起来,视线牢牢地锁定了“雉侯。”

雉侯,武雉。家世不显,小武侯家的嫡次子,但他天生神勇,力气比寻常人大,模样长得极好,头脑灵活,不到二十岁,已经官至玄甲军副将。

羽九玄择婿,他在礼部的名单上,且是排头的几个。

羽青鸾征伐居狼的将领名单中也有他。玄甲军大将逐渐上了年岁,新旧交替成必然。武雉是她看好的大将人选。

武雉夜袭云驰用的不是自己府上的人,而是暗中联络了居狼王的暗桩,深夜的那把火便是他们放的。

瑞亲王世女带着情报司的人求见。

情报司在昨晚武雉带着人刺杀云驰时,夜袭武雉的府邸和居狼王的暗桩,查获了一些东西。

瑞亲王世女说道:“武雉联络居狼王暗桩,用的身份是居狼王庶七子羽芝的身份。羽芝,在十六年前便病逝了,他如果活着的话,今年正好十九。”武稚在越公府打到京城时,家中封地被越公府打没了,他由忠仆护着逃出来,到南疆避祸,从小在南疆长大,后来投了玄甲军,打过武侯联盟、打过乔世侯,一路升至副将。

可武雉联系的暗桩在居狼的身份地位极高,是居狼王的庶弟,直接听命居狼王,等闲人根本调动不了他。

羽芝很可能并没有病逝,而是冒用武雉的身份到了南疆,成为了如今的雉侯。

满室寂然。

如果羽芝真是居狼王的庶子,他一旦成功成为太女夫婿,朝堂、后宫、将来朝廷出征打居狼,其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羽青鸾取出虎符,又将几份名单汇总到一起,对安雁翎和严冽说:“封锁京城,涉案之人的三族皆在清查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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