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少第一次施此法,竟得奇效,不由大是高兴。往前没走几步,却是一阵冷风吹来,他心中一动,大叫了声:“注意了,千万别睁了眼!”却听道前面有人娇滴滴叫了一声:“大少,个见了我还不快过来……”

刘大少心中一震,菜刀差点脱了手,这不是燕子的声音吗?于是,他本能的就想睁眼一看,却被背后的葛栓娃拉了拉衣服:“师父,怎么不走了?”

刘大少这才醒悟,恨恨的想:亏我还在提醒别人,这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

见刘大少不回答,那人冷笑一声。却听道范德彪惊一声:“我槽……你怎么活了……”

刘大少大声道:“这都是那些邪物在迷人……别当真!”

黄石头问范德彪怎么了,范德彪黯然道:“那两个被我搞死的人说要找我报仇。”

突然又有一女子在身边唱起戏来:“战场上死的是忠良将,安享荣华却是奸佞臣……列位师父哇,我死得却是好惨啊……未开口热泪滚,死在异地却是父母不知,可怜我那双亲无人伴在身边哇……”那声音犹如阴间的厉鬼哭号,直听得几人腿直抖。

刘大少低下头,暗念着《正一符篆》里的‘静心去妄决’。可是这个心总是静不下来,不由暗暗着急。

范德彪这一路上是挂着个领头的职,却是干的跟班的事,总觉得这自己总得做点什么。这一下听那女鬼唱戏,却突然起了个念头,当即高歌一曲:“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一首歌充满了冲天的豪气,听得众人精神一振,黄石头也哑着个嗓子唱起来:“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这六人一发的唱了起来,那女鬼的声音便听不到了。却听到“啊”一声尖鸣,声音极尖锐。刘大少大喜:“我们这人心一齐,却是破了她的鬼哭之术!”苏有贵高兴的都跳了起来:“我们也能吓跑鬼啦?哈哈!”

那范德彪正得意,突然脚下一软,踩着了一团软软的东西。那家伙,靠,这不是蛇吗?范德彪最怕蛇,这一下惊的一跳,睁眼就向脚下看去,这天虽快黑了,但脚下还是看得清楚,这哪里有蛇?刚一松口气,突然看见眼前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只眼睛是个血洞,另一只眼珠掉在眼框外,自己的手却亲热的搭在他肩膀上。

“哎哟,这日子还他妈让过不?”范德彪刚嚎了一句,那吊着只眼睛的年轻人慢慢伸出双手,朝他脖子掐来,范德彪看得清楚,他两只大拇指都被人折弯了,反贴在手背上。

“嘿嘿……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我没回去,我老娘哭了一个月……你要是不回去,你老娘要哭几长时间哟?”那年轻人伸出舌头舔舔嘴边的血。嘴角一弯,都没了眼珠的两只眼竟然眯了起来,他竟然在笑!

范德彪知道自己中了道,大叫一声:“妈拉个巴子的,你活着老子就不怕你,你变成鬼了,老了照样不怕你!”一边就举起个菜刀砍下去,谁知道手中一凉,这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蛇。那蛇吐着信子在他手上呼一下就卷了上来,一下缠住了他脖子。“哎哟!”范德彪大叫一声,就去扯蛇,却哪里扯得动?只觉那蛇越缠越紧。

那年轻人喋喋怪笑起来,他把个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又安了回去,声音阴冷中透着得意:“嘿嘿,我留着个眼睛,就是为了看你怎么死的……”

范德彪大怒:“老子死了也变……哎哟……也变鬼了……还要打……”渐渐的这就有点吸不上气了。

却说刘大少一听后面范德彪的动静就知道要糟,他一直担心苏有贵和黄石头这两小子出事,没想到真出事的却是范德彪。他大喝一声:“你们都不要动,更不要睁眼,我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阵也不知深浅,怕不是连我也迷了吧!开口念了个‘丁牟公引路咒’,再睁开眼看去,却见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正死掐着范德彪,范德彪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邪货!还不住手!”

刘大少这回可是使足了劲,用那把开了光的菜刀一把斩去,只听‘哧啦’一声,直把那女子半边肩膀给斩了下来。心里那个高兴,本来只是吹吹牛,没想到这用童子血开光的刀这般生猛!却见那女子转过头来,一边胳膊和肩膀都被刀划拉到腰上了,这女子竟然是马晓燕!刘大少大惊:我的个亲祖宗哎,我也着道了……

却见那范德彪嘴角一翻,整张脸皮血淋淋的翻了上去,露出又一张脸来,却不是那害的自己恩师冤死的红卫兵头子白开爽是谁?刘大少明知这是中了迷,一见这恨的咬碎了牙的仇人,却还是忍不住一刀砍去。

刀到半途,却被一横伸过来的手抓住,“喂,刘先生!”一人在声在耳边一叫,刘大少醒了过来,一看竟是葛栓娃抓住了自己的手。

“刘先生,快醒哈,砍错人了!”葛栓娃又在耳边一声大喊。道家中考验徒弟是否入静,师父会常在耳边大喊一声,修为差的便马上会走神。这下在刘大少耳边一喊,却是帮了刘大少大忙。

他定睛一看,自己要砍去的正是范德彪,这范德彪他早丢了菜刀,正自用手掐了自己脖子。掐的是那个如痴如醉。刘大少大惊之下,一下跳了过去,大喝一声:“咄!快醒!”一掌在范德彪后脑拍了下去!

这正治着范德彪哩,那边黄石头又叫上了:“哎哟,刘先生哎,彪哥,我哥怎么在叫我啊?”

刘大少都要气崩了,忙大声道:“别听,那不是你哥,别睁眼啊!”

黄石头不依不饶的说:“真是我哥,他还知道我屁股上一个疤哩。彪哥,快帮我找找是不是我哥……”

刘大少正气得没话说,那范德彪一拍之下醒了。开口就说:“个板板的,刚才做个怪梦哩……这走路都做恶梦,这日子还他妈叫人过不?”

刘大少叫葛栓娃扶住范德彪,让两人把眼睛都闭上,恶狠狠的对黄石头说:“你给我把个眼睛闭紧些,这当儿就是你妈叫,你也给我当没听到!”

黄石头大惊:“刘先生,怎么我老娘也死了吗?哎哟喂,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吃惊,皱着的眉头一开,眼睛就要睁开了,刘大少惊得一身汗,这一下就跃将过去,用手把他眼皮按住了。黄石头还没睁眼,以为是鬼来挖自己眼睛,骇得用根尖松木棍就朝前捅去。

刘大少慌忙两腿一分,那棍子直从档下插了过去,差点就让这四季常青,生机勃勃的松木棍子捅上了关键。

“莫慌,是我,刘大少啊!”刘大少喊得嗓子都哑了。“刘先生?你怎么按我眼珠啊?”黄石头问道。

刘大少有气无力的说:“别睁眼,听到什么也别睁眼,算我求你好不?你再睁眼,我就拿你血再画符!”这比什么都有效,这黄石头一下安静下来。

这边黄石头刚安静,那边苏有贵又嚎起来:“刘先生,我后面有人不?”

刘大少都快哭了:“没人啊,真没人……”这一说,苏有贵嚎得更凶了:“哎哟,那怎么有双爪子搭着我肩膀哩!”

刘大少回过头一看,那边上,范德彪又一脸怪笑的自己摸着自己肩膀,低声说:“哎哟,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哇,我们两个是一般的苦命人……”

眼见这情势就要完蛋了。那葛栓娃突然扶着范德彪大喝一声:“你们这帮球样,连个眼睛都闭不好!再不听刘先生的话,我一刀一个砍了免得心烦!”

说也奇怪,这葛栓娃一声吼,众人都消停下来,一个个都明白什么。范德彪紧紧的闭上眼睛,大叫一声:“我操,把老子给迷进去了!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给我闭好了,就当自个是瞎子!”

这五人又照先前的样子,一个闭了眼,让刘大少给带着路。刘大少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问葛栓娃,“你是怎个不怕那玩意迷的?”

葛栓娃淡淡一笑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解放战争的时候打过仗,死在我手下的人十个指头逗数不清。我认得一个老道,他说我这人煞气重的很。”刘大少忙道:“兄弟,那还真得亏你了,要不我们今天算是交待在这林子里了!”

五人受了教训,一路无话,不管听到什么怪声,踩到什么东西,那都是闭着眼睛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打头的刘大少突然觉得眼前微亮,身上也没了那股子冷劲,心里一松,心想着总算出来了。

他把眼睛一睁开,只见眼前一个大山谷,四面都是山。一轮啃了一小口的烧饼似的月亮正从山顶上显出形来,天终于黑下来了。

刘大少深吸一口气,“大家都把眼睛睁开吧!”

几人一睁眼,都长出一口气,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刚在那林子里太闷人了。这一口气还没出来,只听到头顶“吱……吱……”几声尖利的怪叫,一阵劲风从头上过去了。

那黄石头反应好快,一个抱头就蹲下了。刘大少心里发慌,忙问:“你们看到是么子东西?”

葛栓娃说:“是个飞的……”

范德彪声音有点抖:“是……是……个大东西……很大……就是没看清长啥样……”苏有贵嘴直打哆嗦,吱唔了半天,就是没能说出话。

在这当下,刘大少自然不敢再说些鬼的怪的,就装作满不在乎的说:“我看八成是只夜猫子,大家别自己骇自己啊!”那苏有贵这下哆嗦完了,开口说话了,一说话刘大少就想打他一耳光,只听他说:“哪有夜猫子吱吱叫的?”说的众人心里那个悬啊。

大家一齐看着脚下这个山谷,隔着自己就百八十米,稀稀疏疏长着几根杂木,看上去那些草齐腿深。范德彪掏出那个宝贵矿灯,就要打开往下照下去。

刘大少忙说:“先不要照,煤油灯也不要点,我们仔细看哈再说!”

范德彪奇道:“个板板的,眼前一抹黑,要是踩着个蛇哪办?”随即脸色一白,“刘先生的意思是怕开了灯,把那个……那个东西引来了?”

刘大少哭笑不得,这范德彪昨天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者,现在却是什么都往这方面想了。随即正色道:“我觉得这个山洼子有点古怪啊……哎哟,黄石头,你挤我做么子?”

黄石头委屈的说:“我听你说有古怪,就想靠的近点嘛……”

葛栓娃在旁边说:“嗯,是有点奇怪,你们仔细听……”

那几个人都静了下来听,却见苏有贵捂上了耳朵,刘大少这个奇啊,忙问:“苏有贵,你捂耳朵干啥子?”苏有贵不好意思的说:“我怕是你们听到什么怪声音了,我是不敢听了……”刘大少气得差点一下从山坡上滚下去了,这范德彪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刘大少咳了一下,说:“这都快五月份了,这山里虫子开始出来的时候,你们听听,这里为啥一点虫叫声都没显迹呢?”几个人心正悬着,那范德彪直接就来了句:“因为有鬼?”刘大少又气得差点从坡上滚下去。

刘大少没好气的说:“先坐下来休息会,有劲了下去探探,这黄鹏,我敢肯定在这山洼子里!”

五人坐下来休息,苏有贵那真是灶上出来的,怕成那样,一张口还是就问:“黄石头,你带来那些吃的干粮哩?”

黄石头一拍头:“哎哟,怕是头先看到那个女吊的时候跑掉了。”苏有贵急得头都冒汗了:“我说你个黄石头,怎么这点用都没有,连点饼子都看不住!”

那边刚点上烟的范德彪低吼一声:“都给我把嘴闭起,个板板养的,两个王八羔子,一点用都不起,尽扯这些乱事!”刘大少心想:你算是把我的话给说了。

众人休息了一阵,虽然没吃东西,但身上都有了点力气。在刘大少提意下,众人猫着腰慢慢向下摸去。也不知道这谷里有些什么古怪,还是小心点好。范德彪最怕蛇,摸到了最后面,要有蛇,也是让前面人给踩了。

这几人提着个心,一路摸了下去,还好没碰上什么东西。可是按照刘大少说的话,正因为一个虫子也没碰到,才更不好。这终于摸到了谷边上,前方有一个横着的大石头躺在草从中。六人到了这石头边,汪天明细一打量,说道:“这石头是人开下来的!”刘大少一打量,这石头确实有人用工具动过的样子。

他在石头上摸了几下,突然心里想起了一件事,就说道:“这怕就是那个雕菩萨相的地方吧?”

众人抬起头一看,对面那面山确实是被人挖掉了半边。那山体上现在已经长满了藤蔓乱草什么的,但确实可以看到有雕出一个人头和上边身子的样子。

葛栓娃咦了一声:“这怕不是雕的观音吧!”

范德彪忙问:“你怎么知道,再说这是啥也不管我们去谷里啥事啊!”

葛栓娃摇了摇头:“要是雕观音像,那便只要雕一个头出来就行了,就算讲究再雕个善财童子,那也是边上一个小头啊!”刘大少看了半天,接口道:“嗯,我也看出来了,这有几分像是雕的地狱里的夜叉使者啊!”

范德彪老大不耐烦,忙说:“不管是夜叉还是日叉,先进去个球的……”正说话间,石头那边的草丛中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响极大,像一个人突然翻了个身一样。吓得六人忙蹲到石头后面。这一蹲下来才知道,这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难怪长不出来树。

只听那一声响后,又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了动静。范德彪白着个脸,低声问道:“鬼?”

刘大少再没劲气了,心说你算是跟这玩意杠上了。范德彪推推苏的贵:“你个子小,伸个头瞄瞄是个么球货?”苏有贵是真怕,又怕权哥说他没用,这就猫起身,把个头伸到石头上看了一下。

刘大少急着知道是什么,等着苏有贵回话哩,却见他半天没个反应,转过头一看,气乐了。只见苏有贵趴在石头上,两腿抽筋似的抖个不停。范德彪也急了,一把把他扯到身边,直问:“什么东西?”苏有贵两眼瞪得比驴还大,上嘴皮跟下嘴皮打着架,打了半天,好容易挤出两字:“蜈……蜈……蜈蚣……”

范德彪差点给了他一巴掌,这蜈蚣怕个球?又不是蛇?自己伸个头上去一看,接着一屁股坐了下来,脸刷一下就白了:“蜈……蜈……蜈蚣……”刘大少真被这两人气乐了,却又见范德彪抱着个头,蹲在地上,喃喃自语道:“狗日的,这日子还他妈让人过不?”

刘大少和刘军强狐疑的对视一眼,一起小心的伸出头去一看:“哎哟……我槽……蜈蚣……”只见十几米开外,一条近两米长的蜈蚣横在草丛中。月光下,蜈蚣黑色的背壳发出油亮的光。它的头抬起约一尺高,两只腭牙一张一合,两条长须摆动不己。

刘大少脸早白的跟张面饼似的,他一看这蜈蚣的背壳,一块块都瘦长瘦长的,活像个棺材板似的。心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棺材板?”

范德彪一把扯过他,“哎哟,刘先生,快给我们分析下,这……这它妈……这鬼地方尽出些怪东西!”

刘大少说:“这蜈蚣叫棺材板,古书上说,这种蜈蚣都喜欢躲棺材里……毒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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