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放了他,你真能饶过我吗?”蛇精看了看早已昏晕在自己怀里的刘老实,又看了看面容古怪的范婆婆,沉吟了片刻,终于蹦出了一句话来,不过听起来却有些吞吞吐吐的,眉宇之间的变化也极其不自然,显然对范婆婆刚才的那一出极富诱惑性的说辞仍旧心存疑惑,犹豫不决。

毕竟,在蛇精的认知里,这丑老婆子的人品到底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她的话到底有多少能够算数,也没人能担保。

现在刘老实是自己捏在手里的肉盾,也是唯一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丑老婆子一直投鼠忌器,不敢出手,究其原因也大多在这个人质身上。如果自己现在就放了他的话,万一这老婆子突然翻脸不认人的话,自己可就彻底没辙了。

“那当然,这几个村子里,谁不知道我范仙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范婆婆额头上又是滴下了几颗豆大的汗珠,牙关紧要,看来着实痛得不轻。范婆婆心道,靠,这回可真失算了,要是早知道连神打都解决不了这个精怪,刚才也不用拼命的做那些无用功了,现在倒好,狐狸没抓到,反惹上了一身骚。想到这,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连连嚷着天气为啥这么热,自己发个功都闷的慌。

“可……你要是反悔了怎么办?”以为范婆婆真要出手了,蛇精终于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言毕,一对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范婆婆。

看来这个家伙现在应该是百分之九十相信自己的话了,唉,自己这条老命也算是保住了。范婆婆长出一口气,还是憋着没把这份欣喜表露出来,只是故意的咳嗽了两声,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仙风道骨的摸样。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她肩膀抖动,瘪瘪嘴咔咔的笑了两声:“放心吧,我不但放你走,还在你的栖息之所送些香火,并且嘱咐好附近的村民,以后不要到那去打扰蛇大仙你的修行。老身指天发誓,如何?”说完,范婆婆还真的抬起右手,做个起誓的手势,煞有其事的对着头顶喃喃自语起来,随后以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声音喊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叫老身不得好死!”

“好,老婆子,我今天信你了。”蛇精笑了出来,它自然知道,诸如神棍,神婆,神汉以及道士僧尼这些吃阴阳饭的人,都会些风水命理,也懂些天道命理。正因为如此,他们对发誓,特别是毒誓看的极重,一般来说,就算是发生在大的意外,他们也不会违背自己誓约的。所以当范婆婆一本正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天起誓之后,蛇精算是百分百相信她的诚意了。

“嗯。”范婆婆赞赏性的点了点头:“识进退,还是有些脑子的,老身干这一行,不想打打杀杀,只想大家坐在一起谈谈,有什么难处说说,有什么要求谈谈,彼此之间心平气和的多好,对吧?”

“是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很少出来,已故不知道您的能耐,要是知道了,呵呵,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您动手呀!”蛇精也笑嘻嘻的说着好话附和道,范婆婆虽知道精怪的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但这话软绵绵,热乎乎的,听在心里,还真有些飘飘然了。

“知道就成,咱们也不唠叨了,各忙各的吧!”范婆婆得意的挥了挥满是补丁的袖子:“放了他,你走!”

“请仙姑千万不要忘记,我修炼的地方就在灵官庙,去那里送香火就成了。”蛇精贪婪的眯了眯眼道。

哼哼,天底下的精怪,果真都是一个性子!欺软怕硬,贪婪成性。范婆婆心里骂道,不过现在的形式对自己很是不利,为了稳住胜利果实,范婆婆自然是大拍着胸脯,连声说不就是一点儿香火吗?算个鸟,明天就送去,保证不耽搁。蛇精果然大喜,连连道谢,并且收回了那条长长的舌头,信守承诺的放开了刘老实。

“爹!”刘大少扔掉手中的油瓶,一把上前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刘老实,神色诚恳,调子里还带了些哭腔,显然,他对刘老实关心到了极点,看来这个老爹平日里虽然一口兔崽子长,一口兔崽子短的,骂骂咧咧的也不少,但在刘大少的心里,父亲的地位是永远无法撼动的。此时,刘老实缓缓地睁开了灌了铅似地眼皮子,哆嗦着手,摸上了刘大少的脸,随后,那因为缺氧而发白的面庞竟然懵了一下,迷迷糊糊的道:“兔崽子呢?”

“爹,您摸摸看,兔崽子就在边上,就在您边上呢,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呀!出了事可叫我怎么办呀!”刘大少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扑到了刘老实怀里大哭了起来。

“别担心,爹命贱,连阎王爷都懒得要。你看,这不就给我家宝贝儿子给拖回来了吗?”刘老实笑着安慰道,不过随后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刘大少赶紧给他把了把脉,片刻,凝重的神色松了下来:“爹,您就别说话了,留着身体好了再说,先休息吧!您这脉象还不稳,但没大碍!”

“行,爹听你的。”刘老实点头。

那边还在上演浓浓的父子之情时,范婆婆却紧皱着眉头,看着正要从田村长身体里出来的蛇精问了句:“蛇大仙,这灵官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当年这庙宇还算灵验,也风行了还长一阵子,可眼下怎么变成这样了?而且,我明显的感觉到,这些日子里,秀山村和秀水村一直不是很太平,这里面的蹊跷,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蛇精脸色变了下,半晌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正如仙姑你所料,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怪事。对此我也不得其解。”

“哦?”范婆婆眼神一凛,声音拉长了分毫,她知道,能被这个民间五大仙之一的蛇精所惦记上的事,自然非同一般。

“咯咯……”蛇精扭了扭腰:“本来我不准备告诉你的,但看在你准备给我香火的前提下,就给你透漏透露吧!从上个月开始,自从你们省里的那只劳什子科考队在附近开了个水坝,又挖了不少东西之后,我们这些世代在此修行的就发现方圆几十里的戾气,比往常多了十倍甚至是百倍,也正因为如此,不少沉匿妖物和鬼怪都一个个死灰复燃,我怀疑,地下可能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什么?!”范婆婆眼睛瞪得老大,一张脸写满了不可置信,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仙姑,害怕了?”蛇精似乎对范婆婆的表现很是满意,又是前仰后合的笑了出来:“临走前给你个忠告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做人要识进退,这东西,你根本惹不起!”最后一个字刚出口,范婆婆就觉得眼前一花,田村长也在同时瘫倒在了地上,面部表情已经不像原先的那样眼斜口歪了,由此可以看出,蛇精确实已经走了,不过范婆婆还是留了个心眼,蹲下身子用两根手指对田村长的左手中指死死地压了一下,直到对方发出哎呦一声痛叫时,听出是个男声儿,范婆婆这才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先前强自镇定的面孔表情,也在这一刻全部褪了下去,脸色蜡黄蜡黄的,数不清的汗珠小溪般淌下,将那张老脸弄得狼狈不堪,后背早已湿透了一大片。

“怎么,仙姑,害怕了?”

蛇精似乎对范婆婆的表现很是满意,又是前仰后合的笑了出来:“临走前给你个忠告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做人要识进退,这东西,别说是一个你,就算是十个你,也惹不起!”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范婆婆就觉得眼前一花,田村长也在此时瘫倒在了地上,面部表情已经不像原先的那样眼斜口歪了,由此可以看出,蛇精确实已经走了。不过范婆婆还是留了个心眼,蹲下身子用两根手指对田村长的左手中指死死地压了一下,直到对方发出哎呦一声痛叫,听出是个男声儿时,范婆婆这才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先前强自镇定的面孔表情,也在这一刻全部褪了下去,脸色蜡黄蜡黄的,数不清的汗珠小溪般淌下,将那张老脸弄得狼狈不堪,外衣粘在后背上,湿了老大一片。

再看这屋子,原本收拾的还算妥当,可现在却被弄的一片狼藉,这边竖着桌子,那边躺着椅子,香炉遍地滚,枕头被子满天飞,就跟家里遭了贼后,又被黑瞎子连同野狼携手翻腾过一遍似地。刘老实此刻已被孝顺的刘大少稳稳的安顿到了床上,又找了床棉被给他盖上。看到范婆婆那虚脱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便准备找个水壶给她老人家倒一杯子水补充补充,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屋子里的水壶,仔细一搜罗,才发现,刚才那一番天昏地暗的斗法,早已将水壶打落到了地上,瘪了一个角,好端端的开水从壶口流出,聚成了一个小水洼,看样子时没着落了。所幸的卧室里的杯子虽然也跟着全碎了,但客厅里还有几个残存品。没办法,刘大少只得随手拿起一个杯子,走到了院子里,放了井轱辘,在还算澄清的老井里打了一桶水,倒上点,回屋递给了范婆婆。

“婆婆,看你也累坏了,喝口水吧!”刘大少递上了茶杯。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范婆婆顿时觉得自己嗓子里那火起的,都快冒烟了,而且嘴巴唇子特干,唾沫都没多少了。她刚要伸手去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抬不起手,甚至于想动弹起一根小拇指,都难若登天。唉!看来刚才那场战斗,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的损耗,都已经让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透支了。

“孩子,婆婆动不了。麻烦过来给婆婆喂点水!”范婆婆艰难的从牙齿里蹦出一句话后,先前小腹里的绞痛立马又找上门来,笑意顿收,刚刚被风吹干的背心再次下了一场雨。

“我知道了,婆婆您别动。”刘大少对医道多少有些了解,见范婆婆如此反应,自然明白了个大概。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端起茶杯递到了她的嘴边,一口一口给她灌了下去,瞧的出来,这范婆婆还真是渴得够呛,水一进口,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就跟上辈子没见过水是啥玩意似地。只是这乡村里的井水,一没经过过滤,二没经过检验,自然含了不少盐碱,喝到嘴里起初没感觉,约莫十来秒,便是一阵难受铺天盖地卷来,惹的范婆婆连连皱眉。

“将就着喝吧!屋子里水壶打翻了,也没个备用的。所以我就打了井里的水,不然的话,烧个水的功夫,估计您也渴的又出气,没进气了。”刘大少说道。

“没关系。”范婆婆点点头,顺便说了声谢谢。

“别谢了,按理说,咱们这一屋子人的命可都是范婆婆您救的,我们该感谢您才对!”刘大少报之一笑,不过眼睛眨巴眨巴却生了疑惑,咦?刚才我记得打来打去,除了我爹和田村长遭了殃,狗蛋他爹和小麻子他娘好像没挨着碰着呀?这会儿跑哪去了?

阿欠,好端端的屋子怎么冒出一股子尿骚味?刘大少忽的被打断了思维,抽着鼻子骂道,这屋子通风条件本就没自家好,偏生的那股子味儿还浓郁非凡,跟广告里播的那啥特浓牛奶似地,连刘大少这种天生带有抗体的人都忍不住要干呕起来,更何况是其他人,只见那些慕名而来的绿头苍蝇成对成对的,跟他妈日本鬼子的轰炸机似地,嗡嗡嗡的盘旋。循着苍蝇的位置,刘大少才发现,原来狗蛋他爹和小麻子他娘正缩在靠屋子边拐的大柜子里,半敞开着,瞧狗蛋他爹那副鬼打了的怂样,还有下边湿漉漉的裤子,这味道自然就是他的杰作了。

“你……你们?”刘大少指着狗蛋他爹,一时无语。

“鬼!鬼哇!妖怪吃人啦!”狗蛋他爹的神经暂时还没完全缓过来,一听见有声音朝着自己过来,还以为是那蛇精把外面人连皮带骨头都吃完了,连渣子都咽下去了,现在开始惦记自己了。这还了得?狗蛋他爹真恨不得自己身子骨小一点,死命的往柜子里面缩,但柜子面积充其量也就那么大,挤的同样失声尖叫的小麻子他娘也是砰砰的往边角直撞的,看那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一男一女躲在那搞情况呢。

“叔叔,是我啊!大少!”刘大少哭笑不得的摁住了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狗蛋他爹,一张脸给那尿味熏的是五官错位,难堪不已。

“别……别杀我,先吃她吧!吃我边上的……”狗蛋他爹扯着嗓子叫道。

“咳咳……”刘大少这下子可无言以对了,平日里也知道狗蛋他爹胆子小,没见过世面,就一憨厚人。但实在没想到,一大老爷们,胆子小,会小到这种程度,真是古今罕闻。

“您睁开眼睛先看看成不?我是刘大少啊!您儿子的朋友,妖精早给范婆婆赶走了!”刘大少解释道。

“我不睁,我不睁,我一睁开你就把我吃了……”狗蛋他爹双手极力挥动,想挣脱开刘大少的手。

“好了!”刘大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泥菩萨也得瞪眼了。当下一脚踢在大柜子上,把柜子里的两人震的咯噔一下,一时间都懵了,哭闹声也止了。

“两位大爷,姑奶奶,赶紧出来吧!妖精确实走了。真他妈闹心!”刘大少翻了个白眼,丢下一句话后就再不理两人,径直走到了床边,原以为打跑了那个妖精,田国强三人就会病情好转,甚至是立马复原,但很可惜的是,此时,他们脸上那片黑色的乌云仍旧没有退却,而且试了试脉搏,比之先前,却更是微弱了不少,要不是自己细心,差点都感觉不到这是个活人了。

刘大少脸色大变:“范婆婆,你快来看呀!妖精不是已经给你打跑了吗?为什么国强他们得病,却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哼哼,迷信就是迷信,装神弄鬼,弄虚作假,这下揭穿了不是?”田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看那摸样,好端端的,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刚一醒转,不问别的,开口就不忘正业,劈头盖脸的对‘危害社会主义团结安定’的范婆婆冷嘲热讽起来,那架势,要多盛气凌人有多盛气凌人,就好像,现在他自己并不是因为看到蛇精而吓晕过去一样。这会儿,正背着手,渡步到范婆婆面前,语重心长的道:“我早就说了,我孩子他们害的是急性病,弄不好就是食物中毒,你们还不信!非要找她来,这不是耽误病情是个啥?有这个功夫,联络邻村胡老头的拖拉机,估计早送到镇医院给治好了。”

面对田村长的数落,范婆婆再次表现出了自己厚脸皮的特长,只是在那盘着一双老腿,调养着伤势,对他的话,根本就是不听不睬,置若罔闻。直到刘大少开口时,这才抹了把汗,睁开疲惫的双眼说道:“大少,你去看看,国强这孩子是不是印堂发黑?”

“哦?我看看!”刘大少趴在了床上,在田国强等人的脸上都仔细瞧了一遍,哎呦,还真如范婆婆所言,在他们每个人的印堂正中,都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印子,通体呈黑色,中间色儿深,周围色儿淡,而且越靠近边缘,色泽就越是浅薄,就像是点在宣纸上的一滴墨水。刘大少试着伸手去抹掉,但擦了半天,连田国强毛孔里的污垢都给他擦出个小球了,却还是褪不掉那个印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作罢,其实若不是刘大少和田国强等人从小就认识,而且日日相处,头一次遇见的话,还真以为这是与生俱来的胎记。

“没错,不光是强子,狗蛋,小麻子脸面上也都是如此。”刘大少如实描述道。

“再给我仔细瞧瞧,那块黑色的印子,是深是浅?”

“再给我仔细瞧瞧,那块黑色的印子,是深是浅?”

刘大少刚才的检查极为仔细,这会儿不用再看就脱口说道:“不算深,也不算浅,但我看出个特点来,这黑印子越靠里面,颜色越黑。”

“嗯!”范婆婆闻言,略一沉吟,绷成老树皮的脸面这才舒展开来,自言自语道:“幸好发现得早,邪气才刚刚入体,并未伤及心肺。要是再晚一步可就麻烦了。”

“婆婆,这印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照顾国强他们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呀?难道是刚刚长出来的?”刘大少从床头架子上拿了条毛巾,给三个昏迷的孩子擦了把脸上黏糊糊的汗液,好奇地问道。

面对刘大少这连珠炮般的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文化基础的范婆婆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只得转了转脑子,回忆了下那些前辈们的口述,这才娓娓道来:“我们这些阴阳先生,一般都把这种印子唤作魂斑。”

“魂斑?”刘大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顿时百思不得其解。而左右乱转的田村长看似对范婆婆这边不管不问,但那对耳朵却也竖的老高,看来,他也对出现在自家孩子身上的这种怪现象,产生了诸多不解。

“是啊,以前村里的老道公,曾经是晚清的一名衙门仵作,那时候大牢里天天死人,饿死的,打死了,自杀的,比比皆是,再加上本来环境就差得要命,成天黑漆漆的,空气也不流通,导致了阴气的聚而不散,因此怪事连连不断,比如本来没人住的单间房在晚上却传来吆喝声,哭闹声。差役们放在板凳上的刑具莫名其妙的自己飞到半空,又啪啦一声摔在地上等等。老道公也在那时候和另一位衙门高人学了些民间道术,离职后便回到了家乡,在我们村子里生活到死。据他所说,这人死之后,因为心跳停止,血气下陷,沉淀到皮肉里,少则十来分钟,多则几个时辰,皮肤上就会出现大面积的尸斑,这也叫‘常道’。但与此同时,被仵作们典记在册的,除了人尽皆知的‘常道’外,却还有一个‘邪道’,那便是魂斑,尸斑是因为血液的凝结而导致的,而魂斑魂斑,顾名思义,则是由于种种意外,导致人魂魄提前离体而出,以至于阴气趁虚而入,凝聚在人体神穴而不散所导致的。”

“通常来说,辨别这魂斑的轻重,就是从颜色上下手的,这也是我刚才之所以让你查看他们印堂色泽的原因。颜色越深,情况就越不好,救回的难度也就越大。色泽浅,则表明他们只是被山精迷了心窍,走丢了一魂一魄而已,招招魂也就回来了。色泽深,则表明魂魄已失,纵使大罗真仙,也难救回。而色泽深浅交叠,则表明他们已经去了三魂五魄,体内仅仅留存了一魄,虽然觉着没死,呼吸有,脉搏也有,但要是不在限定的日期内由道士亲自下阴司收回那三魂五魄,这人也就没活头了。”

“为啥没活头?”刘大少说道。

“哼哼,你这不是看见了吗?”范婆婆苦笑道:“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即便能保全得住,送到医院也没辙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植物人。”

“植物人?啥是植物人?”

“这个……”范婆婆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挺时髦的词汇到底是个啥意思,她只知道镇子里有文化的教师们形容一个人不能动,不说话,就叫植物人。正待抠出几个句子来给刘大少解释解释,那边田村长开了口:“我说小侄子,亏你还是念过书学过医的,植物人嘛,就是说人变成植物了,就叫植物人。”

“人变成植物?”刘大少瞪圆了眼。

“就是呀,听说植物人长的就跟大白菜似地,手脚都变成了菜叶子。”田村长自己不知道,却想在范婆婆面前显摆一把自己的文化程度,于是用手指着刘大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啊?还变成大白菜叶子,那强子不会也得变成白菜吧?”刘大少大惊失色,狗蛋他爹和小麻子他娘也捂着嘴叫了出来,要是自己儿子变成蔬菜,那这家还怎么把持呀?唉,关键是那个时代的人,思想太单纯了。以至于几十年后,刘大少每想起这一幕来,就立马笑的前仰后合。

“大少,别听他乱说,奶奶长这么大,还没看见有人变成大白菜的呢!”范婆婆嗤之以鼻。

“你什么意思?人怎么不能变白菜了,那你说植物人啥意思?你说啊!”听出范婆婆的语气明显是嘲讽自己,田村长急了。

范婆婆只是白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对刘大少说道:“你再麻烦下,贴近他们的胸膛,听听每个人的心跳,看看是不是很沉,很缓,而且每分钟的心跳次数不到常人的一半。”

“不到常人的一半?”听到这句话,刘大少两条浓眉差点被逗的接在一起:“范婆婆,您是在说笑吧?心为人之本,一个人就算是再病,病入膏肓,弥留之际了。他的心跳也不可能只有常人的一半呀!除非强子他们已经……”说到此处,刘大少及时的咬住了舌头,没有再接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让你证实一下。”范婆婆道。

“范希斗!事情都到了这档子了,你怎么还在那里执迷不悟,蛊惑人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把三个即将为党的光辉未来添砖添瓦的接班人推入火坑,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唆儿童,怂恿他们为你宣扬封建迷信,站在社会主义的对立面。呸!你信不信,就凭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事,我就可以上报组织,把你打倒!”田村长大义凛然的说道,这时候的他,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就仿佛是痛骂国民党的李大钊,又仿佛是即将走上刑场的刘胡兰刘妹子。

“田村长,你不懂呀!这一次,老身不是在害你们,而是真心实意的要救你们呀!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三个孩子的生命,老身不得不豁出老命,和阎王爷赌一把!”说完,范婆婆脸色愈发的坚毅,再不理上蹿下跳的田村长,转过头来,挥挥手,对刘大少使个眼神。刘大少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管田村长,先把范婆婆安排的事儿给办了。他走到柜子上拿起怀表,给三个人都算了心脏节拍,原先刘大少还抱着满不在意的态度去测量的,但从自己的耳朵凑到田国强胸腔的第三秒后,他那怀疑的表情就完全转化成了惊讶,突兀,和不敢相信。

嘭————嘭——嘭——这心跳,真的很沉很沉,就像是装满了沙土的麻袋,被人从高处扔到低处的那种感觉,而心率更是和范婆婆描述的如出一辙,刘大少自己每分钟心跳七十余次,而田国强的心脏,每分钟却只跳动二十几次而已。刘大少一度以为自己计算错了,但试了好几遍,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此刻,他真觉得,这个范婆婆是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了。

“怎……怎么可能?”怀表啪啦一声从手中滑落,刘大少无言以对。

“大少,大少?”范婆婆一连喊了好几次,才将发呆的刘大少唤醒。

“哦……哦……”刘大少神智一收,立马连连点头,说道:“的确如婆婆说的那样,心跳很沉,至于心跳,每分钟还不到三十次。”

刘大少的话本就在范婆婆的意料之中,不过听完之后,她还是悲天悯人般的长叹了口气:“唉,果然已经去了三魂五魄了。”

“范婆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大少先前已经听范婆婆把魂斑这东西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这一下子去掉了三魂五魄,那还有个啥?不就是活死人了吗?他自小和田国强等人结为兄弟,情同手足。自然不希望他们变成大白菜或者是活死人,于是赶忙跪在地上拉着范婆婆的裤腿,带着哭腔涕道:“你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国强三个呀!咱们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了。”

“唉!”范婆婆此时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推拿打坐,再加上水分的补充,松弛的肌肤已经有了一点点起色,脸上的黑色也慢慢散去,恢复了原本的蜡黄,手脚勉强能动弹,端起杯子喝喝水,但看那动作,却还是勉强出来的,多少有点儿吃力。“解铃还需系铃人呀!”她摇了摇头:“这五显灵官庙本为我两村得福地,以前是风调雨顺,但有所求,多半响应。但这些年来村里祭拜之风淡去,已经很少有人去那里了。从而数年荒废,雷电击毁。再加上这里不知为何天生异象,戾气大增。让这灵官庙彻底沦为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栖居之所。村里早有告诫,可你们却还是在半夜里跑到那里戏耍,终究祸事临头了!”

“祸事临头,哎呦我的妈呀!范婆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您就是砸断我腿,逼着我去,我也不会跑那地儿的呀!”刘大少看到丝毫没有起色的田国强三人,不禁后悔连连。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而对范婆婆掐着笑道:“婆婆,我知道您厉害得很,要不您再麻烦一次,单枪匹马去把那些妖怪都给解决掉,我们村从今以后就太平了。”

“咳咳……厄咳咳……”刘大少这话一入耳,范婆婆的脸立马涨的酱紫,不住的捶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搞不清楚吗?就算是刚才的那一局,也仅仅是靠了运气而已,还好那个蛇精生性多疑,被自己连蒙带骗的摆了一道,不然的话自己哪还有命在?这孩子说的倒好,还单枪匹马,还把妖魔鬼怪一锅端,除非自己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还差不多。

“婆婆,您又怎么了,该不会是气管炎犯了吧?这种冷天气,就时兴这种病呀!来,让我给你瞧瞧。”刘大少上前,一边给范婆婆拍着背,一边献着殷勤道。俗话说得好,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这调儿,还真听的范婆婆毛骨悚然,赶紧往后退了退,想以此来躲避。

“您到底怎么了?”刘大少终于发现了范婆婆神情的异状,放下手,皱起眉眉头。

“呵呵。”范婆婆苦笑两声:“孩子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婆婆明白,婆婆也想彻底解决这帮祸患,让咱们村长治久安下去。但婆婆恨阿!恨自己法力低微,实在没有这个能耐哩!”说到这,她的脸色多了分羞愧的酒红。

“法力低微,谁说您法力低微了,刚才婆婆你亲手赶走了那个女鬼,我,我爹,还有田村长,其他所有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呀!”刘大少手指连点,在众人面前移过。

“屁,本村长没看见。”田村长怄气的扭过了头。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反正纸包不住火,婆婆现在就跟你明说了吧!”当下,范婆婆将自己怎么给蛇精下套子,怎么装腔作势,怎么伪造杀手锏的一幕幕场景都给刘大少分析个遍。刘大少也是聪明人,经她这么一说,再结合自己当时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语言,动作上的漏洞,立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第一句出口的就是:“高!实在是高!”

“婆婆,实在没想到,您还会这一手,当时我还愣是没看出来呀!装神仙装的也太像了。”刘大少开怀大笑起来,不过笑着笑着,背心却是冷汗连连,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暗含着多少凶险和暗流,只要当时范婆婆被蛇精抓到了一丝破绽,哪怕是这个蛇精不服气,还要和心力交瘁的范婆婆斗上一场的话,那范婆婆可就真得以身殉职的栽倒了,自己和其他人,也跑不掉被弄死的厄运。

“情况所逼了,老身当时也是急中生智,一时走运罢了。”范婆婆摇了摇头。

“可婆婆,我还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问吧!”范婆婆点了点头。

“当时我记得,您是依靠兜里的一件法器才将那女鬼蛇精吓跑的,我也亲眼见着了您把手插进布兜里,鼓鼓的,真像是个啥厉害玩意。”刘大少将自己藏了许多的问题问了出来,但随即接了句:“如果这东西涉及到您的秘密,您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呵呵……孩子呀,你还以为婆婆真藏着掖着什么宝贝不成?”范婆婆笑了:“老身要是真有宝贝,早就出手了,何必要去骗那女鬼。我知道你想知道老身兜里装着的到底是个啥,也好,我就给你瞧瞧吧!”说完,范婆婆将挂在腰间的黄布兜子解了下来,直接丢给了刘大少,刘大少忙手忙脚的解了开来,将里面那个圆鼓鼓的东西摸出来后,却咂巴了下嘴,无奈的看了眼同样露出无奈之色的范婆婆。

那哪里是什么法器,分明就是一个红呼呼的苹果而已。

“老身喜欢吃苹果,所以每天都在兜里揣上一个,只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还能派上这种用场。”范婆婆抠了抠嘴里的黄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好那蛇精走了,要是给她听到了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又看明白了这所谓的杀手锏到底为何物,估摸着肯定得吐血三升,以头撞地。

“原来如此。”刘大少神色黯然,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孩子,不要灰心丧气的,多没斗志呀!”范婆婆明白刘大少此刻的想法,只得出言安慰道:“虽然婆婆本事不大,但还是有把握救回这三个娃娃的。”

“真的?”刘大少猛然抬起了头,激动地问道。

“嗯。”

“不过我需要有人帮我一个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可以吗?”刘大少指了指自己。

范婆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迟疑了片刻,才从干瘪的嘴里吐出一个字来:“行!”

“范希斗,你又在想些什么花花点子?”田村长冷笑道。

范婆婆嘴角翘了翘:“三个娃娃的魂是从灵官庙那头开始丢了,自然就要从那里开始下手。为今之计,只有托人再去一趟灵官庙,用我的灵符将他们落下的一道魂再给带回来,让事主魂魄初具,才能保证下一步的招魂的顺利进行。”

“再——再——再去一趟灵官庙?”一提到灵官庙,刘大少先前的壮志凌云一下子就飘到了九霄云外,小脸吓得煞白,再次恢复了胆怯的神色,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没错!”范婆婆斩钉截铁的说道:“本来老身想自己去的,但可惜力不从心,这身子骨给那蛇精一摔,也散的七荤不素的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个人,替我完成这桩事。”

“婆婆,咱不去灵官庙成不?要不再想想别的法子吧?我知道您智商高,法子也多。”刘大少苦着脸道。

“不成!”范婆婆彻底打消了刘大少最后一层希望:“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办法了,如果不尽快找回这道魂灵,再去阴曹地府拉回他们剩余的魂魄,七天之后,这三个娃娃就会彻底气绝,那时候,我也没辙了。”

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刘大少只得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下来:“草,老子答应了,不就是跑个路吗?我就不信还能吃了我不成。”

“好,有胆量!”范婆婆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缓缓起身,从地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堆里摸出了一张黄纸,三下五除二就叠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纸鹤,接着拿起狼毫毛笔,点了一点朱砂在这纸鹤两只眼睛的位置上,吹了吹,随后又同样叠好了另外两只纸鹤,和着一道批龙画凤的黄符,一并交给了刘大少。

“记住,到了庙里,先给神像们烧一些纸钱,安顿安顿庙里的孤魂野鬼,避免它们出来闹事,破坏了场子。纸钱我没有,你自己去准备。烧完了纸,再点上这道符,记住,一定要等到这道符完全烧成灰烬后,再放出三只纸鹤,这时候,纸鹤就会带着你们往回走了,千万别弄丢了,因为出了庙,纸鹤里载着的,就是国强他们的魂灵了。”范婆婆叮嘱道。

“嗯,我全记得了。”刘大少点头。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可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要不找个大人陪你一块去吧!”范婆婆道。

“不用,我一个人就成了。”刘大少说道。

“本来指望你爹的,他能干,又实在,但可惜现在卧在床上,是没指望的了。狗蛋他爹胆儿本来就小,现在更是被吓唬成这样,也是不成的了。那我该找谁陪你一道呢?”说到这,范婆婆故意把眼睛有意无意的朝田村长的方向瞥了瞥。

田村长冷笑道:“不就是进个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陪咱大侄子去就行了。”

“你?”范婆婆愕然,随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不行!”

田村长不知道她在用激将法,还以为范婆婆瞧不起自己,立即两眼一翻:“我为啥就不行了?”

范婆婆做出为难之色:“您是一村之长,又不像刘老实粗中有细,办事让人舒心。再说了,这灵官庙阴气重重,凶险万分。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什么?你说我不如刘老实?我哪点不如他了?啊!”田村长眼珠子瞪的滚圆,就跟三国演义里那莽张飞似地:“论文化水平,我是正正规规的大学生,长过世面的人,他就是个泥腿子,大字都不识几个。论办事能力,这三年来我把村子治理的井井有条的,他行不?估计给他带个庄稼队,都能给我把人弄散掉!”田村长叉着腰,恼羞成怒道。刘老实是谁?刘大少他亲爹阿!一个外人在儿子面前这么数落自己老子,别说是急性子,就算是如来佛祖也不高兴了。末了,刘大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得憋着火,连续咳了好几下,才间接迫使我们的田大村长打歇了自己的宏篇伟论。

“那个,我也不说了,当着小家伙的面,说太多,影响不好。范希斗,反正我丑化给你说在前头,今天你是让我陪着去也得去,不让我陪着去还得陪!咱也正好去逛逛那个什么庙,查探查探,看看是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把戏,要是给我逮到尾巴了,哼哼,没你的好果子吃!”

“唉,我也呦不过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但记得路上得小心点,遇到情况不要只记得跑,得镇静。”范婆婆见目的达到,乐得做了个顺水人情。

“不用你虚情假意的,我是党员,有五角星照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田村长毫不在乎的说道:“你就给我等着吧!待到文青下乡的时候,有你哭的!”撂下这句狠话后,田村长再不计较,直接回家张罗些必需的纸钱不提,留下哭笑不得的刘大少和范婆婆,相对无言。

“孩子,过来。”冷场片刻,范婆婆将刘大少拉了过来,牵着他的手,掰开手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婆婆?你这是?”刘大少下意识的要缩手。

“别动,五指张开,放松。对,就是这样,婆婆现在送你一道护身符,万一待会出了事,也好有个保障。”说完,范婆婆粗糙的手在刘大少的掌纹上拂过,耗子般细密的眼神打量了一阵,娓娓道来。

“哦,好的!”刘大少这下没有再挣扎,但见范婆婆用刚才沾了朱砂,还未完全风干的毛笔头在舌尖捋了捋唾沫,咬破中指,挤出几滴血滴在刘大少的掌心正中,然后立即下笔,自那摊血迹为头,飞快的开始了一场惟妙惟肖的涂鸦,一分钟后,一串蝌蚪文便在他的手心产生。说来也怪,这东西刚刚写完,就仿佛具备了某种神采,字字透体而出,飘逸非凡。

“这叫掌心雷,据说是茅山派的,婆婆也不大清楚,都是跟老道公学的。”范婆婆搁下笔,重重的喘了口气道,刚才的那番书画貌似花费了她很大的精力,以至于现在又有些不支了。

“掌心雷,听名字蛮霸道了,不知道画了这个,能不能像小画书里那样,挥掌就虎虎生风,拍在石头上,都能打成碾粉。”刘大少幻想起来。

“哈哈,你呀!”范婆婆被他逗的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刘大少的额头:“这可不是功夫,而是一种便捷的符咒,仅仅对鬼怪有效罢了。好处是只要画的正确,用的得当,不会阴阳术的人都能用的游刃有余,但坏处也有,这符咒的法力都是靠这些凝结的血液和朱砂来蕴存的,用个两三次,也就失灵了。”

“那该怎么用呢?直接用掌去拍妖怪?”

“不对不对。”范婆婆赶忙纠正道:“在使用前,一定要搭配咒语,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咒语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来,跟我念一遍!”

“临-兵-斗-者-皆……皆什么来着?”刘大少抓抓头。

“笨蛋,皆阵列前行!”范婆婆撇了撇嘴。

“哦,对对对,阵列前行,阵列前行。”刘大少在范婆婆提醒了好几遍后,终于将这句挺拗口的怪话朗朗上口,烂熟于心。

笔者在这里说一句,算是题外话。因为好多人因看过一部叫《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的香港僵尸连续剧,都以为里面马小玲驱魔时说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是对的,孰不知这片子是根据西藏密宗教的玄学背景拍摄的,而当初正是日本密宗教抄袭道家九字真言《抱朴子》时翻译错误,把最后的前行两字翻译成在前。可笑的是,居然还为每个字念的时候配合了什么手印。要知道,咒语驱魔的原理是,人读一句咒语的时候,因为嘴巴发音形成的一些特殊的气场,可以击退邪灵,但是字错了,气场流动组合错误,就等于没用。

这时候,田村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门外,敲了敲木门,示意刘大少该走了。看他那提篮子的手,乖乖个隆地洞,还真弄了不少纸钱来,这份儿要是搁清明,给五家子上坟都有多余的。

“婆婆,那我先去了!”

“去吧!乘着天没黑,早去早回!”范婆婆笑道,然后揉了揉自己那双酸痛的老腿,自言自语道:“时间不等人,我也该准备准备了。”当下颤巍巍的找个根竹竿子做拐杖,回自己家筹备开了一应用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这田村长领着刘大少,迎着夕阳的日头,快步朝着灵官庙所在的山洼子走去,山路陡峭,但好歹先辈们一劳永逸,为后来人铺就了一排排青石台阶,这样就好走得多,虽显得略为狭窄,但也聊胜于无。

灵官庙一如既往,殿前翘起的屋檐和横栏上都缠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门口镇守的哼哈二将缺胳膊少腿的,显得极其破败。柱子上提写的诗文,字迹也错落不清,而横匾的木料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淋,也已经现出黑褐色,还顺着木质纹理崩炸出几条指许宽的裂缝,衬托的那‘五显灵官庙’几个血红色大字,愈发的狰狞凶怖。进了庙,只见得白色的细条子幡布左右乱飞,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罩住脑袋。黑黝黝的大殿里只在五个灵官塑像的脚前燃着一盏小油灯,豆粒大的昏黄忽明忽暗,映得大殿里黑影幢幢。殿前的一棵老槐树上,几只乌鸦嘎嘎嘎的叫唤,凄惨无比,仿佛它们的老婆都背着自己跟别的公乌鸦私奔了似地。

啪啦一下将装有纸钱的篮子摔在地上,田村长对着手心呵了口暖气,都到血脉都流淌的顺溜了,这才喋喋不休的骂道:“这鬼天气,昨天还好转了,怎么今天又恢复如常了。山头上就是冷,冻的人尿尿都结冰。”

“田叔叔,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刘大少恋恋不舍的将揣在口袋里的双手掏了出来,蹲下身子开始整理着那些个纸钱,说到整理,却也简单,上过坟的都会,右手捏成拳头将一把纸按在左手手掌上,再那么顺时针一旋,就旋出个花来了。这样烧起来方便,都能沾着火儿,避免了一半点着一半熄灭的窘态。说到这烧纸,在野史上却还有个小故事,这里不妨说说。

相传,东汉时期的蔡伦改良造纸术后,生意兴隆,为他赚了不少钱。他的哥哥蔡莫、嫂嫂慧娘看了非常羡慕。慧娘就要蔡莫也去和蔡伦学造纸。但是蔡莫的恒心不够,工夫还没到家就急急忙忙的自己开了家造纸店。结果造出来的纸品质低劣,乏人问津,两夫妻就对着一屋子的纸张发愁。

最后,慧娘想出了一条妙计,便附在蔡莫的耳边,如此这般的教了一遍。到了这天晚上,邻居们忽然听到蔡莫家传出了嚎啕大哭的声音。大家赶过来一问,才知道慧娘昨天晚上暴毙死了。次日清晨,蔡莫当着邻居的面,在慧娘的棺前哭得死去活来。一边哭诉,一边烧纸。

烧着烧着,忽然听到棺材里有响声。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慧娘的声音在里面叫着:“开门,快开门,我回来了。”众人都呆了,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棺盖。慧娘就跳了出来,告诉邻居,她死后到了阴间,阎王让她推磨受苦。因为蔡莫烧给她很多纸钱,所以小鬼们都争着为她推磨。她又把钱交给阎王,阎王就放她回来了。

蔡莫故意的问:“我没有给你送钱啊?”慧娘就指着燃烧的火堆说:“那就是钱啊!阴间是以纸当钱的”。蔡莫一听,马上就去抱了两大捆的纸来烧,说是让阴间的爹娘少受点苦。邻居见状,发觉纸钱有这么大的用处,于是个个都掏钱来买蔡莫造的纸。消息传开后,不到几天,蔡莫家的纸全都卖光了。由于慧娘还阳的这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因此每逢这一天,人们都会给祖先焚香烧纸。这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蔡莫故意的问:“我没有给你送钱啊?”慧娘就指着燃烧的火堆说:“那就是钱啊!阴间是以纸当钱的”。蔡莫一听,马上就去抱了两大捆的纸来烧,说是让阴间的爹娘少受点苦。邻居见状,发觉纸钱有这么大的用处,于是个个都掏钱来买蔡莫造的纸。消息传开后,不到几天,蔡莫家的纸全都卖光了。由于慧娘还阳的这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日,因此每逢这一天,人们都会给祖先焚香烧纸。这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此刻,庙里除了刘大少和田村长,其他的一个人也没有。庙里庙外可真称得上是冰火两重天了。来到五显灵官的神像面前,刘大少将纸钱等物搁在庙里专供祭祀的香火盆子里,自己则跪在神像前的草垫上。田村长就站在那里看着,也不上前帮忙,只是偶尔被这些神像怪异的面部表情所吸引,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看看那,很是无聊。

刘大少点了根火柴,将香纸点燃,然后一沓沓的洒在盆子里,看着它们蜷曲成黑色的废料,嘴里嘀咕着说:“五位灵官大老爷,前些天夜里的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昧打扰了各位的清净。希望各位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显显灵,放我们一马!小的刘大少在这给你们起誓磕头了。只要国强,狗蛋和小麻子病好了,咱肯定给各位烧一大车子黄纸元宝,再打扫好这间庙宇,让你们住着也舒坦。”

说完,果真一个劲儿的朝塑像磕起头来,撞在地上砰砰直响,额头都青紫了,显然不是作伪。

当磕下第三个头,刚好扬起脸的时候,刘大少眼神一动,竟发现正中间正对着自己的那尊塑像,居然又像上次那样龇牙咧嘴的冲着自己狞笑开来,那笑脸狰狞可怖,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这件事上,刘大少心里本就有了疙瘩,这么一吓那还得了?顿时照地上一滚,险些晕了过去。爬起来时,一张笑脸被吓的煞白煞白的。田村长此时也发现了问题,赶忙上前抱住了刘大少,连连问道发生了啥事,刘大少则赶紧闭了眼,缩在了田村长的背后,用手指着神像的方向,颤抖不已:“田叔叔,我们还是走吧!那个神像笑了,那个神像又笑了!”

“不会吧?”田村长抬头,目光定格在那个穿着蟒袍,红衣朝服的泥胚塑像之上,但看这灵官一张大黄脸,两条细长的胡子自腮边拖下,眼呈八字型,很是凶恶。

“这……我也没见着它笑呀?”田村长自言自语道,待观察了好几分钟不见动静之后,这才收住了已经有点酸痛的眼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小侄子别怕,别怕,是你看花眼了。”但刘大少却不为所动,仍然将头扎在田村长的怀间,不敢再直视那摄人心魄的诡异神像了。

无奈之下,田村长只得随便找个烧火棍,撩了撩盆里火焰的势头,将剩余的纸钱一并丢了进去,翻个个儿,也就燃烧的差不多了。

“行了。”田村长拍拍手,就要回去,却被刘大少一把拉住:“田叔叔,等等,还有这张符纸也得烧掉,还得烧干净了咱们才得走,范婆婆先前可是百般叮嘱的。”

“知道了,知道了,这老婆子就是事儿多,吃饱了撑的。”田村长不耐烦的从刘大少手中接过了那道符纸,也不多看,就直接丢到了火盆子里,看看粘上火苗了,便不再多想,拉着刘大少回去。

“田叔叔,符烧了不?”

“烧了,烧了。”田村长对范婆婆的东西一向没好感,随口应付道。

“烧干净了不?”刘大少拉了拉他的手,问道。

“都成焦炭了,能不干净吗?快走吧!不然天一黑,山路就不好走了,咱们没带煤油灯。”田村长说道。

“好!”既然田村长都说烧成焦炭了,那八成是彻底烧完了,刘大少顿时放下了心,他也知道这地方白天还好上那么一些,到了夜里可就更完蛋了,再联想起那对着自己莫名其妙怪笑的雕像,顿时脸一白,再不敢回头,快步赶上了已经跨步向前的田村长。

当刘大少和田村长刚走到庙宇的匾额下时,他明显感觉到田村长的身体猛烈的打了个冷颤。紧接着,田村长便转身扭头朝庙里望去。

“是谁在叫我?”田村长冲着庙里喊了一声。刘大少则一脸惊诧的望着他说:“村长,你在跟谁说话呀?”

“刚才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小侄子你听见没有?”田村长忽然问刘大少道。刘大少拼命的摇头,说没有听见。并安慰了一句道:“村长,可能是他听错了吧。”田村长没有回答他,刘大少清晰的看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脚下的步伐也明显加快了。于是心里猜测:这回村长是真怕了。看来这灵官庙以后都不能来了,无论是白天夜里,都透着一股邪门劲儿。两个人的步程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先前上山的那条青石板路,两人聊着天,踩着噗嗤噗嗤的野草,倒也惬意的很。不过再往前走上那么几十米,到了山腰处得时候,前面的刘大少的却傻了眼。

原来在拐弯的那片地段上,只剩下了一个长达两米的深坑,深坑下便是陡峭的石壁,石壁挨着悬崖,看的人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两眼直冒金星。

“这……这路怎么变成这样了?”刘大少咋舌。

田村长一言不发的弯下腰在四周瞧了瞧,所幸现在太阳还挂在地平线上,夜幕还没有完全拉下来,所以周遭的精致还是能看清楚个大概的。田村长摸索了片刻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唉!也怪我大意,这条青石板路十来年都没组织乡亲们翻修了,今天真不敢巧,大概是根基不稳,我们在庙里的那会儿,搭在这上面的两块台阶脱落,卷到山坡子下面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在庙里过夜?”

“我想想。”田村长揉了揉太阳穴,末了眼睛一亮道:“不用,咱们先打道回府吧!我记得从灵官庙下山有两条路,一条是这个,另一条是从乱坟岗那里岔下去,先到秀山村,然后再从秀山村走到咱村。”

“乱坟岗?”刘大少听着这个词儿,有些不大自在。

“怎么了,乱坟岗咋了,哪里又不死人?”田村长白了他一眼:“是你害怕了吧?”

“谁害怕呢!”刘大少嘴一撅,自尊心作祟之后,刚才的那股担忧立马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就走吧!”田村长转身折返,又开始向上爬起了斜坡。

“走就走,谁害怕谁就是王八羔子!”刘大少嘀嘀咕咕的跟在后面,伸手入怀,将临行前范婆婆百般叮嘱的那三个纸鹤停在掌心。

夕阳下,三只纸鹤那被朱砂点过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宛若三对璀璨的宝石。但很可惜,它们只是一动不动的呆在那儿,并没有如范婆婆所说的自己扑着翅膀飞行。

“我就知道你不会飞!”刘大少对着纸鹤自言自语道:“一个纸折的东西,会飞才怪了,真当自己是鲁班呀!”

“小侄子,在干嘛呢?快点!”正说着,田村长的声音从庙门外响起。

“知道了,知道了,急什么!”刘大少重新将纸鹤塞进怀里:“也不晓得这里面装着国强他们的魂魄是真是假,不过放心就是,我会安安稳稳的把你们带回去的!”说完,他飞快追了上去。

就这样,两个人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乱坟岗,四下里静悄悄的,一块块竖立在坟头的石碑就像是一具具站起来的尸体一样,面目狰狞地窥视着两人。给本来就恐怖的乱坟岗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走着走着,走在前面带路的田村长开始有点害怕起来,便放慢了脚步和刘大少并排走,心说两个人挨着近点,也好有个照应。

“啊!”突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凄沥的惨叫。

两个人当即七魂被吓掉五魄,下巴都差点被折腾的脱落下来。同时失声大叫道:“鬼啊!”

两个人惊魂未定,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个人都哆嗦地朝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不用怕,没有什么鬼,只不过是一只夜花子。”田村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顺了顺起伏的胸膛:“哎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有鬼在喊呢!原来是那鬼东西在那树上叫。”说完便指着坟场里的一棵树。

刘大少循着他指去的方向看去,不由的也松了一口气。在那里,一只生着猫脸的大鸟正站在枝头上看着两人,目光锐利如刀。

解放年代的乡村里,猫头鹰都被叫做夜花子,夜猫子。有句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它们被视为不吉祥和不吉利的东西,和乌鸦,猪屎鸟(一种喜欢在猪屎里打滚的鸟)一同被看为报丧的凶鸟。在村子里只要听到有这三种鸟在叫的话,就会立刻去驱赶,谁也不想这些鸟在自家屋顶上叫个不停。

话说有一年,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屋顶上站着一只猫头鹰在叫,那户人家起初也没有太在意,觉得也没有什么的。不就是一只鸟在叫嘛!还能够闹出什么样大的事情来?结果当天夜里那户人家里就发了一场大火,大火烧了一夜,烧红了整个天空,幸好他家里人跑得快才没有被葬身火海,大火把他的家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事后他才捶胸跺脚地说:“我知道呀,我知道要出事呀,鸟已经告诉我了呀!”

从那以后,秀水村的乡亲们只要听到猫头鹰在叫都会去把它吓走,因为它只能够给人带来灾难和不幸。

两个人都虚惊一场,抬头看了看快要落下的夕阳,继续朝前走。

“田叔叔,你信鬼吗?”走着走着,刘大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走夜路的人最忌讳说的就是这个“鬼”字,虽然现在多少还有点阳光,但也仅仅是太阳垂死挣扎的余热罢了,山洼里的阴气,正以肉眼看不见得速度慢慢往上升腾,就像是一只干枯的大手,将所有活着的东西,抓入黑暗的怀抱。

田村长回头白了刘大少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怕什么就听到什么,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田村长冲着刘大少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呀,该不会又是什么夜花子吧!”

半夜走路经过乱坟岗的确是一件很怕的事,特别是坟场里无端端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来,听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

刚才两个人被那夜花子吓得够呛,吓得两人全身直冒冷汗,连头发和汗毛都竖起来了。夜花子在这里本来就被看做不祥之物,特别是在赶夜路的时候最忌讳听到它叫了,如果听到了它在叫的话就对着它大喊一声:“砰!”。来驱赶它走。这声音很像铁沙子枪发出的声音,一来可以赶夜花子走,二来是可以给自己壮胆。

“有!”刘大少提了提嗓子说:“听村头的白秃子说,曾经有一个杀猪的屠夫胆子特别大,自称冷大胆,而且喜欢经常很晚才回家。”

“有一天,他又在别人家里喝酒,喝到很晚才回家,主人就劝他在自己家里过夜,可是他不听,偏偏要走,主人家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走。在走之前主人家特别对他说,小心能驶万年船,你还是小心一点好,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看自己的身后,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你也不要应他,因为应了他他就会来勾你的魂的。屠夫听了之后很不以为然,抡起自己长满黑毛的粗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对主人说,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的外号叫什么来着,叫冷大胆!老子这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猪了,从来都不手软。然后又按了按自己腰间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说,就连阎王也害怕我这把杀猪刀,见了我都要绕着走。然后就一脸酒气地走了。”

“这屠夫走的时候由于背后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称肉的称没有地方放。屠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索性连称杆带称砣抗在肩上,就开始上路了。这时天已经黑了,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灰蒙蒙的月亮挂在天上,屠夫借酒壮胆大步流星地朝坟场穿过去。刚进坟场的那会倒是没有什么事,可是等他走到中央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屠夫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人捶了一下,刚开始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可是没有走几步又出现了和刚才同样的怪事。屠夫的醉意一下子便清醒了许多,猛然想起走之前主人家说过的话,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莫非自己今天晚上真的是碰见鬼了不成?”

“屠夫心里越想越害怕,便加快了脚步,可是背后的东西捶自己的后背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屠夫彻底绝望了,在着荒山野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看来今天晚上自己真的是鬼追上了。真是不听朋友劝,吃亏在眼前啊!难道说自己今天晚上是要死在这里不成?”

“终于,屠夫忍不住了,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别以为你爷爷我怕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实话告诉你,你爷爷我今天晚上还真就不怕你了,爷爷我手里还有一把杀猪刀,大不了和你拼个你死我活。骂完后屠夫抽出自己腰间的那把杀猪刀往后看了一眼。”

说到这里刘大少神秘兮兮地对田村长说:“田叔叔,你猜他看见什么了?”

田村长被这故事吊起了胃口,赶忙问道:“那他看见什么了?”

刘大少却摇了摇头,摊摊手道:“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呀,你说奇怪不奇怪?”

田村长不相信地说:“不可能,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那又会是什么东西在捶他的背呀?”

刘大少笑着说:“田叔叔呀,你不要急嘛!听我慢慢给你讲来。”

“话说这冷大胆看了背后之后,心里更加地害怕起来,这下可好,现在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冷大胆再也不敢看自己身后了,就这样一直被捶着,因为他怕自己一回头就看到后面也有什么怪东西在看他,就这样一直被鬼追到家里。后来那冷大胆一到家之后就敲开了邻居家的门,把晚上碰到的怪事对邻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转过去给邻居看他的后背,只见他后背被鬼捶的部位都淤青了一大块。”

“邻居看了之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好不热闹。冷大胆愁眉苦脸地对邻居说,兄弟,俺的背都被捶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笑。邻居这才忍住笑,并且对他说,你傻呀,你背着称杆,把称砣也挂在上面,走起路来当然是一甩一甩的了,称砣也自然而然地砸到你的背上了,当你回头看的时候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了,就算你看到了也只是称砣,你又怎么能够想到原来一直是称砣在搞鬼呢?冷大胆听了之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他娘的怎么就一直跟着我不放呢,我走多快它也捶多快,原来都是那该死的称砣在搞鬼啊!从那天以后,冷大胆再也不敢在别人面前拍着自己胸脯对别人夸海口说自己胆大了,也再不敢一个人走夜路进坟场了。毕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田村长听了之后大失所望地说:“哎,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呢,原来只是个秤砣在搞鬼。”不过随即他却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嗯,仔细琢磨下才发现,你这个故事讲得好,讲到点子上去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在科学面前,一切封建迷信,和反动派一样,都是纸老虎!”

刘大少见自己这么辛苦地讲了这么多,却被田村长会错了意,急忙搬出自己肚子里的东西辩解道:“这些都是我听村里的老爷子们说的,老爷子们还说,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如果你一回头的话就很有可能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不回头的话,就算有鬼跟着你的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如果你走夜路的时候有人叫你的名字,你千万不要应他,因为那很有可能是阎王派来勾魂的鬼。如果你应了,他就会马上来招你的魂,你就会死,不死也要变成很痴呆的人。还有就是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拍别人的背,因为人有三味火,鬼烧三柱香,人的三味真火有一味就在背上,被活人拍走了鬼就会来害人。如果碰到鬼的话就把手放在头上擦几下,那样鬼就不敢靠近,因为鬼也很害怕你擦掉他的三柱香。虽然说我长了这么大了还没有碰到过几次鬼,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上一辈的人传下来的,老祖宗的话是很灵验的。”

田村长听了刘大少的这些话之后,联想起自己在灵官庙里的那阵蹊跷事儿,不觉冷汗直冒。虽是允自嘴硬,但内心深处,却也有点信以为真了。开始琢磨着,如果自己回头的话到底会看到什么,但是想起刘大少刚才所说的话又忍住了。但是没有走几步路,脑海里又浮现那样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像是刺在肉里的刺一样,非要把它拔出来才痛快。

田村长再也忍不住了,自己一定要往后面看看,就算是有什么东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最起码自己怀里还有一本毛主席语录呢!有五角星照着,红旗指着路,还怕个鸟!

于是趁着刘大少不注意之际,田村长偷偷地往后面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小心肝立马咯噔一下子。他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没有让自己叫出了声来,因为在月光底下除了自己和刘大少的影子外,还有一个人的影子在地上移动着,并且还是以同样的速度。田村长看了看前面的刘大少,他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一样,嘴里还吹着口哨。田村长皱皱眉头,以为天太黑了自己的眼睛可能看花了,于是又揉了揉眼睛向后面的路上看去。奇怪的是,刚才还是三条人影怎么现在又变成两条了,这下他心里彻底没有底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两腿发软。

走在前面的刘大少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了田村长的话声,停止了吹口哨,向后面看了看。看到田村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装傻充愣,便对他说道:“田叔叔,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呢,快走呀,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鬼故事把你吓着了?”

田村长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摇着头,用手指着自己后面的地儿,什么也不说。刘大少顺着田村长手指的地方看了看说:“什么也没有呀?”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田村长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地上确实只有自己和刘大少两个人的影子而已。

刘大少则瞪大眼睛,想遇见外星人似地看着田村长:“我说田叔叔,今儿从庙里出来你就老不对劲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田村长强做欢颜地说:“小子,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想试试胆子,吓你的呢!看看你配不配做社会主义的红小兵。”

“哎,你还要我莫要吓你,你自己倒是吓起我来了!”刘大少见是虚惊一场,便咧了咧嘴,又继续朝前走去。

田村长也朝前面走去,没有走几步,他又鬼使神差地往后面看了一眼。现在,地面上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两条影子,也不是三条影子,而是有四条影子在移动着,一条跟在自己的影子后面,另外一条跟在刘大少的影子后面。

“有鬼啊!”田村长再也克制不住了,扯着嗓子,失声叫道。

“我的亲娘祖宗!”刘大少被田村长的叫声吓的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脆转过身往后面看了有十多秒钟,一脸责怪地对田村长说:“田叔叔哎,你难道没听说过,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自己没有被吓死,倒是先把我给吓死了。”

田村长万般无奈地说:“小侄子,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刚才真的看到后面有四条影子在我们的身后,第一次有三条,当初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你说两个人怎么会有三条影子嘛!你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可是走了一段路我又往后面看了看,却变成了四条影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刘大少听了田村长的话之后,又朝着后面的路上看了看说:“你看清楚了,这地上明明就是两条影子。你一定是被我讲的那个鬼故事吓坏了,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该对你讲什么破故事了,看把你吓成这样子。”

田村长也回头看了看地面上,正如刘大少所说的那样,地面上只有两条黑影,从自己和刘大少的脚下延伸着。看来是自己太累了,眼睛看花了。就对刘大少说:“走吧,小侄子,我们快点回去吧,估计老婆子还在那等着咱呢!还是赶路要紧。”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着,还没有走出十几步路远就听到彭建国大喊道:“田叔叔,快跑!”

田村长想都没有去想,撒腿就跑。虽然嘴上说是跑,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毕竟两个人上上下下的走了几趟子路了,疲惫的很。刘大少比田村长要年轻得多,精力自然旺盛一些,还没有跑上一段路,悲剧的田村长就落后了刘大少十几米远。

见自己落在后面,田村长的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可是心里越急两腿就越发像灌了铅一样跑不开,田村长在后面大声喊道:“小侄子,你慢点,我快追不上你了。”

刘大少此时此刻只顾着自己拼命地往前跑,没成想田村长早已落在自己身后十几米远了,听到后面的田村长在喊自己,这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等他。而刘大少回头一看,差点就跌坐在了地上,在踉跄的田村长背后,有一群模糊不清的身影跟着,少说也有十来个之多。从身影看那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正缓缓地跟在田村长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却也保持着和他一样的速度。刘大少看到那些身影并不是和原来的那些影子一样是印在地上,而这十几条人影却是站立的,他们都是用自己的脚走着路,但是手都是一动也不动的,就连最起码的甩手的动作也没有,活像是一具具行走的尸体一般。

“我草!田叔叔,撒丫子!”刘大少在前面朝着后面的田村长猛使着眼色,大喊道。

听到刘大少对自己这样喊,又看到他无比恐惧的脸,田村长啥也明白了。看来自己身后的那些东西快要追上自己了,于是下意识的朝后面看去。紧接着“啊”的大叫一声便拔腿冲向刘大少,边跑边问:“天呐!小侄子,那是什么东西呀?”

刘大少一把抓过冲到自己身边的田村长的手说:“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太吓人了,该不会是鬼影子吧。”

“死定了,我们两个遇见鬼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那玩意!”田村长这时候却再也管不上什么科学,什么主义了,喘着粗气地说。

两个人向前大概又跑了十多分钟,已经跑不动了,就找了一个凸起来的土堆坐了下来。

刘大少问田村长:“叔啊,你怎么也往回看了?”

“哎哟!”田村长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我这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嘛,你说你回头看到了怪东西,我不相信,也想回头看看,这下可好,看出鬼来了。”

刘大少苦笑:“呵呵,你现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田村长再没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道:“信了,信了。再不相信连命都没有了。”

坐下来的田村长点了根烟,对身边的刘大少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呀?怎么走了这么久都走不出去呀?”

“哇塞,叔,还有大团圆呀!(解放时期的一种烟,当时很流行。)赶紧给侄子我来两根尝尝!”刘大少闻着从田村长口中吐出的那股子浓烈的烟味,眼馋道。

“去,去,去!小孩子家,抽什么烟!”田村长瞥了瞥刘大少那怂样,啪的下打回了他的手。

“叔,就抽这一次成不?”刘大少哀求道。

“算了算了,给你一根吧!下不为例。”田村长无奈,只得弹给了他一根,刘大少顿时乐呵了起来,把烟凑在鼻尖使劲闻闻,做陶醉状。半晌才说道“我也不大怎么清楚,我只是知道这里是乱坟岗,前前后后的,埋了不少尸骨。虽然说这条路我不经常走,但是我一年里也走过一两回,在我的脑海里是用不了这么久就可以走出去的,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这么久还走不出去。”

两个人转过脸相互地看了看对方,几乎同时瞪大眼睛:“不好,鬼打墙!”

田村长脸色难看的说道:“不好了,看来我们两个真的是碰到倒路鬼了,今天晚上是别想回去了。”

刘大少则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扔了出去说:“我听大爷们说过,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倒路鬼,说是赶夜路的人碰上倒路鬼的话任凭他怎么走也都是在原地打转,只有等到天亮鸡叫的时候才能够走得出去。”

田村长一听,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说:“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鬼最怕公鸡叫了,我会叫。”说完他便从地上站起身来,朝着夜空扯直脖子“喔——喔——喔”地学起公鸡打鸣起来。叫完之后得意的问刘大少:“小侄子,你看我叫得怎么样呀,像不像?”

刘大少笑着说:“叔喂,你这那里是公鸡打鸣呀,我看你这是在母鸡抱窝。”

田村长则笑道:“你看,我叫的有用了,那些鬼影子都没有跟过来了。”

刘大少听到田村长的话这才想起,两个人在这里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要是那些东西再追上来可就麻烦了,怎么才坐一小会怎么就把危险给忘记了。于是连忙往后面看了看,还好那些影子都没有再跟过来,如果跟了过来不被掐死也要被吓死。刘大少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田村长说:“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田村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小侄子,这里可是乱坟岗呀!咱们肯定是被这些玩意给盯上了,要是我们再碰上那些鬼乍办?”

“不怕,我手里有竹杆,谁先上来就给谁吃一棍。”说完刘大少便拿了一根竹竿在手上。

田村长一看这根竹竿上面还粘有白纸,便问:“你这根竹竿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刘大少捏捏鼻子,得意洋洋地说:“是从我身后的土里拔出来的,还有很多呢,我也给你弄一跟来,怎么有问题吗?”

他蹲下身子,刚要去拔,却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吓得赶忙把竹竿丢在了地上:“鬼呀!”

田村长闻言回头一看,也吓得呆在了原地不动,但见而人面前还不到几米远的位置突然冒出了似人非人的东西。只见那两个人都穿着古代的衣服,什么年代的搞不清楚,反正不是现在的,两个人都是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在余辉的照射下直勾勾地看着刘大少两个人。

田村长朝刘大少大叫道:“快跑呀,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呀?”

月光下的刘大少回头对田村长讪讪一笑。

田村长被刘大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吓的直冒冷汗,问道:“你怎么啦,可别吓我呀?”说完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刘大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老叔,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比我的还要大呢,看来你也会有比我胆小的时候呀,你看清楚了,这不是鬼,这是纸人。”说完之后便把那个女纸人搂在自己怀里。

田村长一听是纸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走近一看,被刘大少搂在怀里的果然是纸人,又看了看旁边,旁边还有一些用纸扎起来的楼房轿子,等都是用纸扎起来的东西,那两个纸人在月光的照射下,如果不看仔细的人当然会以为是鬼了。

原来两个人所处的地方正是一坐新坟。

乡村里的习俗,死人被埋了之后,在他的坟头边上都会留下用纸扎成的金山银山,轿子轿夫,金童玉女等等的一些东西。其中的金童玉女就代表了人在死后在阴间也会有儿女相陪,有奴仆照顾。把这些东西放在坟头等过一段时间才用火烧掉,而两个人正好坐在这座新坟上歇息。

“别闹了,我说小侄子,你那么喜欢女人,赶明你长大了,叔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处处就是了,快把那纸人放下,小心她成了精晚上变成女鬼来你家里找你。”田村长吓唬刘大少道。

刘大少吓得一把推开了纸人,害怕万分地问田村长:“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呀。”

见自己的谎话有了恐吓的效果,田村长忍住笑添油加醋地说:“我骗你做什么,我听老人家说坟地阴气太重,纸人吸了太多的阴气,如果再吸进你的阳气的话就会成精,到了晚上就会寻着你的气味来找你。”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呀?”刘大少惊恐地问道。

田村长哈哈地笑着说:“那有那么好的事情呀,你以为人家女鬼真的就会来找你呀,我吓你的呢。”

“好呀你,原来你是在吓我,害我担心得要死!”刘大少白了田村长一眼。

田村长反口说道:“你刚才不也是吓了我一跳吗?”

“去,去,去!”

此时,天色已晚,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两个人商量妥协后便决定继续往家里赶。

正当两个人起身的时候,田村长突然间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不久前才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嗓子眼。他以为是自己耳鸣,又听错了。于是就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

刘大少看到田村长在挖耳朵便说:“田叔叔,你走路还挖什么耳朵呀,小心把你的耳朵挖坏了去,隔壁村的王聋子就是在走路的时候挖耳朵,结果脚一滑就把耳朵给挖聋了。”

田村长把手放下来对刘大少说:“小侄子,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呀?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胡说”刘大少出言制止道:“刚在灵官庙你也是这么个说辞,用过了的套路也不改改换个花样。喊一句狼来了有人信,喊两句三句就是撒比了。再说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叫你的名字?你别想再来吓我。”

田村长脸色通红,为自己争辩道:“我没有胡说,我刚才真的是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好象是国强的声音,要不然好好的我掏自己的耳朵做什么呀。”

刘大少仔细端详了半晌,判断出田村长应该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之后,这才一本正经对他说:“田叔,不管叫啥,你千万不要应他呀,应了他的话你的魂就会被他勾走的,那些鬼专门学你熟悉人的声音来喊你。”

话刚落音,就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田光荣,田光荣,你在哪里呀,你快回答我呀!”

这下可好,不光是田村长一个人听到了,而且两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田村长被吓得魂不附体,惊恐万分地看着刘大少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呀?”

刘大少骂道:“真他娘的阴魂不散,刚刚走了影子鬼又来了勾魂鬼,什么样的倒霉事都让我们两个给碰上了,风紧,扯乎!”说完,看了田村长一眼,两个人就跑了起来。

两个人一边跑着,耳朵边还能够听见那源源不断的可怕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不绝于耳。有的时候是在叫刘大少,有的时候是在叫田光荣。两个人都紧紧地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来,生怕自己认不住一开口回答就被那鬼勾了魂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个都再也没有听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了,便都停了下来。

刘大少突然说:“我好像听老人们说,如果被鬼迷了路只要,只要撒一泡尿就可以了,倒路鬼就会,就会给你让路的。”

同样也是气喘嘘嘘的田村长说:“哎呀,我也想起来了,我说小侄子呀,你也贼不厚道了,辜负了组织对你的一番培养,你,你怎么不早说呀,害得,害得我们跑了这么久的路,那我们还等什么呀,赶紧撒泡尿不就得了吗。”

刘大少说:“我也刚刚才想到的。”

田村长此时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也不管什么风度儒雅不儒雅了,连忙解开裤腰带撒起尿来。刘大少也刻不容缓,解开裤腰带憋足劲撒了起来,远远看去,呼啦啦的,嘘的就像是两条水龙。

一泡尿过后,刘大少感到无比的畅快。见田村长还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便问:“你怎么还没有完呀,刚刚进乱坟岗之前不是已经撒过了吗?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尿也特别多呀?”说完便笑了起来。

田村长紧了紧裤腰带,大骂道:“他奶奶的,早知道我们会碰到倒路鬼,进这里之前我就不会撒尿了,害得我到了关键时刻使劲了好半天才挤出十几滴出来,连猫尿的也要比我多。”

刘大少哈哈笑道:“早知道,那里来的早知道呀,早知道我们会碰到倒路鬼的话,我就不会和你走进这里来了。”

田村长说:“那倒也是啊!”

“你快看,天上好端端的怎么连月亮也没有了呀?”刘大少抬头看着天上说道。

田村长也抬头看了看天,道:“哎,真是怪了,这天怎么无缘无故地起这么多的云呀?连月亮都被遮住了。”

两个人都不敢伸出手去指着月亮。因为在老东北的民俗文化里有这样一个传说:人在地上指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也在指着地上的人。一个月亮,两个月亮,一只耳朵,两只耳朵。因为人的耳朵很像天上的月亮,你指着它,它也在指着你,而你的耳朵就会莫名其妙地烂掉。

两个人抬头看了看一会天,月亮就彻底不见了,刘大少说道:“管他娘的呢,我们还是逃命要紧。”

“不好啦。”田村长大叫着用手推了推还在抬头看天的刘大少:“小侄子,看不清路了,起了好大的雾啊!”

刘大少低下头看了看四周,周围哪里还能够看得清楚路啊,全部被白色的浓雾给包围住了。也大叫不好道:“完了,这下全完了,连路都看不见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又急又气的刘大少跳了起来,对着夜色就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不是想要我们的命吗?快给老子滚出来啊,老子就站在这里等着你们开膛破肚呢,你倒是给老子出来啊,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我告诉你,老子怕个鸟,老子死了也是个鬼,到时候继续干你,干的你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说完便举起拳头做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摸样。

田村长冲着刘大少大喊:“小侄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冷静点行不行,我们还是坐在这里等天亮吧,反正也等不了几个时辰了。”

“说得倒好听,你叫我怎么能够冷静得下来,我们现在连只蚂蚁都不如,被玩弄在手心里,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啊!——啊!——”刘大少突然惨叫一声,朝前面倒去。

听到刘大少的叫声,田村长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倒在地上的刘大少说:“小侄子,你怎么样了?”

摔倒在地的刘大少说:“我没事,死不了。好象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脚。”

田村长走过去扶起刘大少,仔细一看绊倒刘大少的东西,说:“你快看,这不是我刚丢下的竹竿子吗?”

“你啥时候摸个竹竿子了?”刘大少一愣。

“哦,先前看到那个纸人,我以为是个鬼,就顺手摸过来了,好防身啊对不?后来见没事,就丢后面了。”田村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哟!”一脸痛苦的刘大少顿时装腔作势的咧开了嘴:“叔叔哎,你可把我害苦了,哎哟,我的手,快断了,快断了。你得赔,至少得赔三包大团圆。”

田村长凑了过去帮刘大少揉了揉手,问道:“小侄子,现在好点了吗。”

刘大少像是想起来什么,说:“唉,我说叔叔呀,就算这竹竿子是你拿的,不是在我们的身后吗?怎么又跑到我们前面来了?”

田村长回答道:“是呀,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放下竹竿就和你一直往前跑了,这竹竿什么时候又到了我们的前面来了?”

两个人相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又回来了!”

两个人都感到万分的绝望,刘大少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想起来,沮丧地说:“完了,完了,我们走来走去走了大半夜,还是走不出这片该死的乱坟岗,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跟你走这条路呀!”

田村长理亏,只得坐在刘大少的身边安慰他道:“小侄子,现在说后悔还有什么用,不来也都来了。看来我们两个今天晚上指定得赖在这里了。也别指望从这里出去,与其在这里乱串,我们还不如坐下来等天亮鸡叫,天亮了我们也就自然能走出去了,你看看周围全都是浓雾,就算是有路也不一定能够走得出去的。”

刘大少同意地点了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哎哟,搞了大半夜累死了,我们还是坐下来睡一觉吧!”说完便靠在田村长的背上睡了起来。

田村长此时此刻也是全身酸痛,两个人在原地折腾了大半夜的确实是很累的。但自己一点也睡不着,望着已经打起呼噜的刘大少苦笑道,你可倒好,睡得这么心安理得,可苦了我了,就你这副睡相,被鬼抬了去都不知道。

田村长想起小时候爱信这套的祖母曾经对自己说过,倒路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伤害人命的,只是把你困在原地不让你出去而已。自己这才猛然想起来,两个人为什么逃了这么久都没有逃出去,但也不见有什么冤魂厉鬼前来索命,一切都原自于自己内心的恐惧。是自己疑心生了暗鬼,所以就产生了幻觉。但是两个人当时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沉得住气呀,这样一来就正好中了那些倒路鬼的下怀了。自己吓自己,拼命的逃蹿,也只是徒劳和枉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想着想着,田村长就只觉的眼皮子如同灌了铅似地往下坠,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就是困,出了奇得困,比吃了安眠药还困。以至于他的脑袋在坚持了几十秒后,终于磕了下去,但随即又是片刻的清醒,可刚刚将疲惫不堪的脑袋抬起来,却又像小鸡琢米似地点了下去,如此往复。迷茫中,发现脸上凉冰冰的,好像是一双小手在那里摸来摸去,田村长缓缓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孩子,穿着那种旧社会带着铜钱花纹的寿衣,戴个地主帽子,两边脸上各点了一对红彤彤的胭脂,樱桃小嘴,和煞白的脸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到田村长睁开眼睛,那小鬼显然不高兴了,一龇牙,一咧嘴,扬起尖尖的指甲,就要合身扑上。

“不要呀。”田村长电打了般机灵,浑身直哆嗦。

拖着下巴的手从漆盖上滑了下来,幽幽醒了过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在是个梦呀,真的是好险呀,看来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做这样的怪梦。”说完他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耳边响起的是那些躲在草丛里叫得甚欢的蛐蛐,和暗夜无边里两个人饥肠辘辘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田村长神色紧张地用手肘推了推还靠在自己背上睡得正香的刘大少:“小侄子,你快醒醒,你听,好象有什么东西正朝我们走过来。”

醒过来的刘大少听到田村长这么一说,便侧耳仔细地听了听,说道:“没错,是有什么东西正朝我们走过来。”

“该不会又是什么怪东西吧?”田村长这心里没了底。

“奶奶的。”刘大少一把抄起刚刚让他摔了个狗吃屎的棍子,骂道:“管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呢,只要敢靠近我们两个,我就用这跟棍子招呼他。”

田村长一把按住刘大少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别冲动,听走路的声音应该是人的,鬼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两个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听见那声音离自己是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是两把铁锤一样捶在两个人的胸口上。

刘大少眼神一动,慢慢地放下竹竿:“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像我们一样来这里,难道他不怕鬼吗。”

田村长定定地看着那声音传过来的地方,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不知道,或许吧!快看,那里有灯光,应该是有人来了。”

两个人朝着雾气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些光线离两个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那灯光似乎有些刺眼,刺得两个人直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突然听见刘大少大叫一声:“鬼呀。”

“咋了,又咋了,怎么闹腾个没玩了?”田村长慌忙地把手从眼睛处拿开,同时也吓了一大跳,为啥?只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颤巍巍的影子,身子佝偻,驼背拱的高高,就像是一座山包包,手里都提着一个黄不拉几的灯笼,不知为啥那微微有些泛绿的灯光正好照亮了这人的半边脸,一边绿,一边黄,脸上皱皱巴巴的,在黑夜里真能见一个吓死一个,见一对吓死一双。

还没有等田村长开口问那人是谁,前面就传来了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小兔崽子,你才是鬼呢!”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咱家好心好意来找你们,他们反倒说咱家是鬼来了。”

两个人朝着雾气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些光线离两个人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那灯光似乎有些刺眼,刺得两个人直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突然听见刘大少大叫一声:“鬼呀!”

“咋了,又咋了,怎么闹腾个没玩了?”

田村长慌忙地把手从眼睛处拿开,同时也吓了一大跳,为啥?只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颤巍巍的影子,身子佝偻,驼背拱的高高,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包包,手里都提着一盏黄不拉几的油纸灯笼,不知为啥,这灯芯里那微微泛着绿光的灯火正好照亮了那人的半边脸,另一边却不曾照见。因此就如同整个面皮从中间切割开来似地,左边绿,右边黑,肌肤皱皱巴巴的,若是再哭号两嗓子,估摸准能见一个吓死一个,见一对吓死一双。

还没有等田村长开口问那人是谁,前面就传来了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小兔崽子,你才是鬼呢!”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刘大少啊刘大少,咱家好心好意来寻你,你却反倒说咱家是鬼来了。”这声音尖尖细细,底气却不是很足,一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调子,而且还应该是个老太太。

“前面的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田村长望了望刘大少,刘大少摊了摊手,那意思好像在说,你问我,我问谁呀!

难不成是认识的人?田村长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迅速被压了下去,毕竟刚刚才遇到的那个鬼叫魂,可是历历在目啊!

眼见着来人踩着小碎步越走越近,骂骂咧咧的语句也是断断续续的从风里飘来,两个人的心里愈发的奇怪起来。

“喂……”田村长捅了捅刘大少的腋窝。

“喂……喂……”见刘大少没搭理他,又来了一下子。

“咋了咋了,你还来瘾了是不?”刘大少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这人来得蹊跷,小侄子你用不用上去问问,是人是鬼?”田村长委婉的说道。

“哦,好,好。”刘大少点头,不过刚一准备挪脚,却是眼珠子一转,觉出了不对劲:“哎,我说,村长,你做人也太不厚道了吧?我问他是人是鬼,那不是送死吗?”

“这哪是送死呀?”田村长苦笑:“你知道叔胆小,见到鬼玩意就情不自禁的范抽。体谅体谅啊,过去问问,也不少你一块肉,完事了给你包大团圆压压惊。”

“嘿嘿,有大团圆啊,这回舍得掏出来呀?刚不是为了一根烟还抠到北戴河去了吗?”刘大少冷笑道。

“嘿嘿……给你,都给你。”田村长作势伸手就往怀里掏。

“切,你就是给我十包,我也不干。”刘大少不为所动的白了他一眼。

“那,那乍办啊?”田村长慌了手脚。

“你去啊?”刘大少翘了翘嘴,幸灾乐祸的道。

“不去,不去……”田村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不去也不成!”刘大少在他背上一推,就将田村长往前推了几步,田村长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就又多走了好几步,偏生不巧的是,刚抬起头来,正撞到了那个提灯笼的影子身上。

“哎呀,我的妈呀!鬼啊!……”刹那间,田村长那声嘶力竭的嗓子响彻整个乱坟岗,吓得几只刚刚抱着媳妇准备嘿咻嘿咻的乌鸦大哥齐齐飞上了天,呱呱呱的不敢下来。气的母乌鸦们叉着腰,用鸟语喊道:死不要脸的,下来!

“哎呦……”那影子好像经田村长这么一撞,也吃了记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嚎了两声,手中的油纸灯笼也滚落到了地上,灯芯儿一沾上包在竹框架上的纸,立马燃烧起来,没几下就把灯笼烧没了。

“谁啊?这么不长眼,是不是刘家兔崽子!”那影子揉着屁股,哀怨道。不过借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她还是能看到,眼前这个撞上自己的人显然不是个孩子,起码那体格轮廓,该是个成年人无疑:“你……你是田村长?”

听着这声儿,黑暗里的田村长也是咦了一声:“你不是鬼?”这话倒是弄得那影子哭笑不得:“你瞧你这样子,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是范婆婆呀!”

“啊?范婆婆!”田村长一蹦三尺高:“你怎么来了?”

范婆婆捋了捋袖子,三寸金莲歪了歪步子,终于勉勉强强的站起身:“走路也不留神,把我的灯笼也给搞烧了。”

田村长看了看地上已经烧没了的灯笼残骸,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对不起呀,不小心撞见你了,都怪那小子推的!”说完,狠狠地瞪了刘大少一眼。

“范婆婆,真的是你呀?”刘大少凑上前去,睁着一双眼睛,左右看了看道。

“呵呵,不是老身又是谁呀!”范婆婆笑嘻嘻的说。

“真好,你来的太及时了。”刘大少见真是范婆婆,此刻心中的七分恐惧,早已去了六分,可谓有恃无恐了。

“怎么走得那么慢?”范婆婆抬起脚踩灭了灯笼点起的一小片草穗儿,对刘大少说道。若是留下点火种,指不定过几个时辰,会把这满山遍野都点起来也说不准!

“可不是嘛,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快一个晚上了。”刘大少可怜兮兮的道。

范婆婆一只枯槁的手在空中掐算了一番,好象明白了一些头绪,说道:“哦,我看你们一定是碰上鬼打墙了。”

刘大少连连说道:“是呀,婆婆,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这地儿太操蛋了,您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吧?”说完朝着范婆婆投来了一道求救的目光。

范婆婆一张老瘪瘪嘴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办法嘛,当然是有的,如果没有办法,我也不敢一个人到这里来。”

刘大少闻言,赶忙上前抓住范婆婆的手激动地说:“婆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范婆婆白了刘大少一眼,冷笑说:“哼,刚才我是想救你的,但现在改变主意了。谁让他们一见面就说我是鬼。鬼有我这么长得好看吗?一个大男人还怕鬼,胆子这么小。”

刘大少一听,便急了,讨饶道:“我的好婆婆,俺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就给你道歉。”

“刚才实在是我们的不对,今天晚上我们被鬼吓怕了,一时情急之下眼睛看花了,所以就把你当成鬼了,再说了,你比女鬼长得要好看多了,要好看百倍千倍都不止啊!就跟电影明星似地。”

世上没有几个人是不爱听好话的,范婆婆听刘大少夸自己好看,就掩着嘴对他笑着说:“那好吧,看在你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老身就饶过你一次吧。”

“其实啊,我跟你们说,傍晚的时候老身见你们出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就估摸着肯定出岔子了。当下火急火燎的往灵官庙上赶,看到山路坍塌了,本以为你们摔下去了,但瞅了半天,也没瞧见个啥。我就猜想这肯定是你们下山的时候才塌的,你们见无路可走,所以才从乱坟岗这条路回去了。于是我又下山,从另一边山头爬上来,这老骨头都要瘫痪了,还没有走到这里,就看见这里起了大雾,所以就更加肯定你们在这里,等我来到这里就真的看到你们在这里,看来真是找对路了。”范婆婆娓娓道来。看她说话的那阵喘气劲儿,还有泛红的脸面,显然说的不假,这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的,也给折腾的够呛了。

“好了,既然你俩安然无恙,老身也就放心了。对了,刘家大孩子,我嘱咐你的事儿办妥了吗?”范婆婆问道。

“哦,办妥了,办妥了。”刘大少会意,赶忙从兜里拿出那三个精致的小纸鹤,递给了范婆婆:“只不过它们却是没有像您说的那样飞的起来。”刘大少如实说道。

“大概是这里戾气太强盛了吧!小小的灵魂,根本就被牵制的无力动弹。”范婆婆阴沉着脸道。

“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但,这些白雾怎么办?您不信走走瞧瞧,进里面就转不出个东南西北了。”刘大少急道。

“呵呵,没事,看我的。”范婆婆言罢,取下戴在手上的那串佛珠,双手合十,对着当空叽哩咕噜地念叨着什么。刘大少两个人根本就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东西。

田村长捅了捅刘大少的腋窝,小声地对他说:“小侄子,这婆娘在说些什么呀,你听得懂吗?”

刘大少也小声回答道:“鬼知道呀!”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见那范婆婆停下来喊了一声:“开!”然后睁开眼对两个人说:“别发呆了,雾已经化去,咱们可以走了。”

两个人看了看四周的雾一片诧异,几分种前还是看不透的雾层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地散开了,就连天上的月亮也照在了地上,道路依稀可见。

刘大少和田村长看了之后唏嘘不已。刘大少连忙问范婆婆:“婆婆,你是神仙不?能不能教教我这些本事?”

范婆婆一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以前和老道公学过几手,这些本事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比起真正的先生来差得远去了。”

田村长也按奈不住自己内心强烈的好奇心,于是问范婆婆:“范仙姑,为什么我们会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而那些雾又是怎么样产生的?更奇怪的是,连天上的月亮也被云给遮住了。”

“我说村长喂,你一下就问我这么多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呀?”范婆婆听到这一直跟自己作对的田村长竟然破天荒的叫自己一声仙姑,那张老脸自然是笑的跟个水蜜桃似地,就快要掐出水来了,当下沉吟片刻,说道:“你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你们遇到了倒路鬼,也就是常说的鬼打墙。”

两个人齐声叫道:“还真的遇上了倒路鬼啊?”

范婆婆点了点头:“是呀,那些倒路鬼对你们这两个生人施了障眼法,致使你们无法辩别道路,从而你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也都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田村长这时却皱了皱眉头:“可那些雾呢,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是一下子就看到起了很多雾的。”

范婆婆说:“至于那些雾嘛,也好解释的通。你们看,这片乱坟岗是在树林当中,树林里长久没有人来往,所以就行成了一种瘴气和迷烟,再加上坟地里的阴气混合起来就形成了迷雾,而月亮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那只是一种巧合罢了,不过这都要从这段日子说起呀!”

刘大少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要从这段日子说起?”

范婆婆笑着说:“我们回去还要走一段时间的路,边走边说吧。”

“行!”刘大少点头。

走了数十步后,范婆婆当先扯开话头道:“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敢在这段时间的晚上赶夜路,而且走的还是乱坟岗,你们知道这段日子是什么日子吗?”

田村长说:“是十一月十五啊!”

范婆婆摇了摇头:“你只答对了一半。”

刘大少猛然脱口而出:“月当头!”

范婆婆说:“这就对了。”

田村长也恍然大悟道:“十五月当头,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这不正是老祖宗们下山的日子吗?”

范婆婆说点了点头说:“是呀,七月十五是大鬼节,而这段日子就是小鬼节,也就是鬼门关开放的日子,你们两个的胆子可真不小,敢在这个时候岔开山路,选这条偏僻小路。这乱坟岗是离鬼门关最近的地方,也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所以你们才会碰上鬼。”

田村长点了点头说:“我说那些鬼影子怎么老是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跑呢,甩都甩不掉。”

刘大少问范婆婆道:“婆婆,那些老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影子又是怎么回事,是真的鬼吗?”

范婆婆说:“恩,那些都是孤魂野鬼,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孤魂野鬼吗?那就是还没有去投胎或者是没有墓碑的鬼魂,而在鬼门关开放的时候回不了家,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也只能够在坟场里四处游荡。在月当头的这段日子里地府里是不能够收留鬼魂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鬼都要把你赶出鬼门关,送你到人间来和你的亲人团聚。你们两个算是够幸运的了,能够碰上倒路鬼。”

“走运?”刘大少大声说道:“这算是那门子走运呀,晦气死了,没被鬼捉去就算是老天开了眼了。”

范婆婆又说道:“倒路鬼一般是那些喜欢恶做剧的鬼,喜欢捉弄生人,让你留下来陪他一夜。倒路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害人的,因为在这其间害人的鬼会被阴阳判官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说碰到这样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坐下来等天亮鸡叫。”

“哦,怪不得没有任何鬼前来索命。”

“是呀。”田村长也说道:“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坐下来等,就不会去学什么鸡叫了。”说完对刘大少笑了笑。

范婆婆也笑了笑:“你们还学过鸡叫?那是老办法了,被倒路鬼寻上了就算撒尿也没有用,真正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很少,一般一个人的一生中碰到倒路鬼的机会很少,几乎都没有,等明白过来却又碰不上了,所以说你们很走运呀!”

在这十一月的后半个月里每家每户都要献饭,并且每天三叩首,早晚一柱香。

所谓的献饭就是主人家在一日三餐的时候摆上一桌饭菜和酒,把主人家里上两辈去世的先人从山上请下来到自己家里吃饭,好保佑子孙平平安安,后代富贵。

虽然说那个时候在农村的生活很艰难,但是在这半个月里饭桌上的饭菜还算是丰富的,和过年的时候差不多。要是弄得不好的话,老祖宗们是会不高兴的。

其实那都跟祭祖差不多一个样,都只是一个仪式而已。只不过祭祖是在祖宗的坟前,而献饭却是在家里。

话说有一年有一户人家,在献饭的时候听到献饭的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响动,就轻轻推开门往里面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看到饭桌前自己以去的先人们正有说有笑地吃喝着,等他来到桌前想跟先人们说说话时,那些身影却不见了,就连说话声和笑声都戛然而止,只剩下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饭菜还是丝毫未动。那家主人后悔不已,懊恼自己太冲动吓走了先人们。

其实,献饭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祖先回来吃饭?只不过是老一辈人代代相传传下来的习俗罢了,老一辈的人都这么做,这一辈的人也就跟着做了。

在献饭的时候,主人家对着一桌子饭菜说:“列祖列宗们,你们吃好喝好吧!虽然说家里并不是很富裕,但还是不能够亏待你们的。”说完便退出了那间屋子,并且吩咐家里的小孩不要靠近那张桌子,以免打扰了祖宗们吃饭。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主人家才进到那间屋子收拾饭桌。因为在这段时间里,祖宗们都已经吃饱喝足了,主人家在献完饭之后才可以吃自己的饭,这表示对先人们的尊重。

由于天气因素,所以献饭不能够留到第二天,就在当晚献完饭之后主人家就吃掉了,第二天又重新开始做。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里独有的芬芳气味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此刻,白云沉沉,星空显得格外高远,秀水村就这样沉浸在如梦如幻的宁静中。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里独有的芬芳气味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此刻,白云沉沉,星空显得格外高远,秀水村就这样沉浸在如梦如幻的宁静中。

因为没有了灯笼照明,三个人只得踩着零零碎碎的月光,摸着黑,循着大致的路径往家里赶,范婆婆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在这种环境下,等于是一个睁眼瞎,这不,刚走几步,就摔了个狗啃泥,还好这时候天气还没完全转冷,不然的话土地疙瘩子一冻僵,非把她摔个头破血流为止。刘大少见不是个办法,只得让田村长在前面开着路,自己在后头扶着范婆婆,小心翼翼的下着坡儿,速度还不敢太快,生怕范婆婆受不了,就这样走一步停三步,待完全走出乱坟岗,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午夜里的风冷飕飕的,仿佛刺到了骨子里,让人浑身不自在,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紧了紧衣服,双手揣进了袖子里。待到了小麻子他家里时,已经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农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差不多也都蒙着被子,搞搞婆娘,见周公去了。不过小麻子他娘倒是有些精神,此刻竟然还没睡觉,正端着条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磕着自家烘焙的南瓜子,一边翘首而盼,摸样很是焦急。直到听见了范婆婆等人的叫门声,这才转忧为喜,兴冲冲的去开了门。

“陈家媳妇儿,你老头子呢?”范婆婆见开门的是小麻子他娘,老脸挤出一团菊花,笑着问道。

“那个死没娘心的,估计还在镇子里倒腾粮食呢,连他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一说到自己的丈夫,小麻子他娘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叉着腰骂骂咧咧起来:“下午的时候我找开货车的司机哥儿给他捎话了,也不知道遇见了没有。”

“呵呵,我先前安排的那些东西,你没挪走吧?”范婆婆走进院子,只是步子却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崴了脚。

“没,没……”小麻子他娘连连摆手:“现在我家娃娃能不能活命,可就靠仙姑您了,我哪敢动您的东西。”

“那就好。”范婆婆笑了笑:“都邻里乡亲的,客气什么,老身尽力而为。”

“那您快进屋吧!外面凉。”小麻子他娘恭恭敬敬的将范婆婆请进了屋子,田村长和刘大少也跟着进去了,而刘老实和狗蛋他爹则早早的回去了,毕竟,这深更半夜的,屋子里就一个妇道人家陪着,传出去也不好听。

走进客厅,才发现,原本摆在正中央的八仙桌早已被折叠了起来,藏在了门后,腾出了一大片空间。和桌子搭配的四个小方凳子,也挪到了墙角,孤零零的在那呆着。而空下的地儿上,则被满满当当的置办上了一座长方形的香案,棕红色,差不多有一米多高。表面经过了细密的打磨,在接缝处还精心雕刻了一些龙凤图案,只是左边磕了一角,案面上还有些深深地划痕,看来定是有些年岁的老古董了。香案两边,点了两根白色的蜡烛。烛火下各摆了一个小瓷碟儿,肚儿不大,边儿圆圆,正适合做文人画画的用具,调弄些浅淡墨水。当然,这玩意在乡下,却大多会被用来盛腌菜,不多不少,正够一家人吃一餐大白饭,既节约又方便。定睛那么一瞧,左边的瓷碟里装的是一些红色的液体,很是粘稠,也不明白是个啥。右边的瓷碟则平淡得多,清澈见底,一看就是些清水。

“愣着干啥,都坐下吧!”范婆婆伸手指了指墙角的凳子,示意田村长等人坐下。田村长点了点头,自去搬了个凳子坐下,刘大少,小麻子他娘也跟着坐了下来,看那范婆婆一脸的严肃的劲儿,不苟言笑,就跟别人欠了他几十块钱似地,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夜里风大,关上门!”打量了一番香案后,范婆婆才慢吞吞的道。刘大少刚要起身,田村长却抢先一步,将屋子里的门紧紧带上,还附带着扣上了插销,弄完这些事情后,转身对范婆婆笑道:“仙姑,还有什么差事不?”

“没了,谢谢。”范婆婆颌首,小心翼翼的拉开香案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了一个绑的很严实的包裹,层层叠叠的,就像是个五花大绑的卷心菜。但见那范婆婆一手摁住包裹一边,另一只手轻轻的解开最外面的一道活结,五指绕着螺旋,转了几圈后,成功摘下了那块布匹,但这只是最外面的一层而已,范婆婆抹了把汗,又开始解开第二层的束缚,那边刘大少却起了浓厚的好奇心,到底是啥玩意让这老婆子如此当爹一样伺候着?奶奶的,不对,应该是说比爹还金贵!他在这里琢磨,范婆婆在那边手也不停,直等到如此照做了五六次之后,原本椰子大小的包裹,也就比玉米棒子稍微粗一些了,又过了几分钟,这东西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原来却是一个通体乌黑的和尚雕像,大概也就十几厘米高,算是个迷你袖珍货色。不过在煤油灯的照射下,这塑像却异常的明亮,将灯光折射成一片片鱼鳞状得光斑,浑身荡漾着,很是好看。更奇怪的是,刘大少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材料做的,你要说是石头吧,也不可能透明成这样,都能看到里面的脉络了,你要说是玉吧,刘大少活了十几年,还真没听过有这种颜色的玉石存在。

范婆婆双手将这和尚雕像虔诚的捧到了香案正中的莲花座上,点上三柱高香,拜了三拜,将点燃了的檀木香插进了香炉里,紧接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明显的佛教徒才有的祭拜姿势,连连说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但之后念念有词的是个啥,刘大少却听不清楚个真切了,反正唧唧歪歪,跟个老太太当街唠叨似地,裹脚布的德行,又臭又长,听得耳朵根子都生老茧了。当然,刘大少以后长大了才知道,范婆婆念得这一出并不是子虚乌有的,而是地地道道的佛教《地藏经》。借着范婆婆煞有其事念经的这一会儿,刘大少跳下板凳,开始歪着脑袋,端详起这个和尚塑像来,但见这和尚脸蛋儿圆乎乎的,笑容可掬,可却也不胖,耳朵很大很长,一直垂到了肩膀,身披袈裟,手拿降魔杵,骑在一只头生独角,长的极其难看的怪兽身上。这是如来佛?还是弥勒佛?刘大少眼睛眨巴眨巴,摇了摇头,好像自己见得画像里,如来佛是卷毛,挺时髦的,而弥勒佛就像个猪头三,肥的三人环抱,这和尚显然不是这两个佛祖里的一个,很可惜,刘大少只认识这两个佛教知名人物,所以研究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便又索然无味的回到椅子上了。

大约念了小半个时辰的经文,范婆婆那张如黄河般连绵不断的小瘪瘪嘴这才停止了运动,瞧她两鬓上湿透的白发,显然自己也是累得够呛。深呼吸,喘了一长两短的三口气,范婆婆这才缓过精力。麻利的伸手入兜,将先前从刘大少那里取来的三只纸鹤平摊到了塑像前,调了调纸鹤的角度,将它们各自的嘴巴对到了一个点上,围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图案。紧接着右手五指轻舒,在盛满清水的碟子里抄了抄,洒了些在纸鹤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从那不起眼的和尚雕像的莲花座下,竟然流出了一条黑色的液体,并且自己在中途,转弯,转弯,再转弯,鬼使神差般的在这三只纸鹤之外绕成了一个弧形的圈子。田村长自然是无话可说,百分之百信服了,刘大少却差点脱下下巴,半晌才说道:“我草,圆,真他妈圆!”他说的的确一点儿也不假,那个圈子实在是太圆了,就算是专业的画手用工具去画,也不见得会达到这种效果,那种一种自然的圆润,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漏洞和误差。

范婆婆眼睛一眯,左手飞快的抓起瓷碟上的毛笔,沾了点红色的朱砂,额外的在那个黑圈外又勾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忙完了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的搁下了笔:

“好了,老身已经暂时封住了他们的这一魂一魄,有地藏王菩萨护持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剩下的就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范婆婆歇了口气,道。

“范婆婆,这和尚是地藏王菩萨?”刘大少指着塑像,好奇的问道。

“是啊!”范婆婆点了点头,再次对佛像鞠了一个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王菩萨主管阴间一切事宜,自是要请他帮忙了。”

“不对呀?”

“怎么不对?”范婆婆眉毛一耸,转过身来。

“我看婆婆你先前施法,好像用的都是道士的一些东西,怎么现在又请出和尚,菩萨们来了?难道您不怕这两个参合在一起,会互相之间打架吗?”刘大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呵呵。”范婆婆知道他的意思,摸摸他额头,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要是和尚去拜道教的三清,道士去拜如来佛祖,那可都是欺师灭祖的表现了,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老身只是个吃阴阳饭的闲人,无门无派,学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把戏而已,上苍有灵,念在我救了不少人的份上,自然不会怪罪。再说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懂不?”

“还有这道理?”刘大少哭笑不得。

“当然有了,少见多怪。”

“那婆婆,您说道法和佛法,哪个更厉害些呀?”刘大少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范婆婆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做了个思考状态:“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我觉得各有千秋吧!道法主攻,佛法主守,两个差不多就是矛和盾的区别,也分不出个究竟来。”琢磨片刻,范婆婆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对了,现在既然已经稳住了三个孩子的魂魄,就还差下阴司这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不过老身一个人下去,指不定照顾不了周全,所以需要一个帮手。”范婆婆道。

刘大少听了后,赶忙对范婆婆说:“婆婆,您就带我下去吧,我不怕。”

范婆婆则鄙夷的瞪了刘大少一眼,道:“你以为阴曹地府那种地方是活人随便可以进去的吗?”刘大少赶紧问:“那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去呀?”

范婆婆说:“阴曹地府乃至阴之地,只有阳气极旺的人才能下去,阳气虚弱之人如果被带下去,倘若被游魂野鬼缠住,就是想回都回不来了,而且还得阳中有阴,阴中有阳,这样才能帮他暂时点开阴阳眼,以便于在阴司里辨认魂体。”

“婆婆,那我应该去哪儿找阳气极旺的人呀?”

范婆婆笑了笑,说:“在哪找?就在你们的亲戚朋友家里找呗,要是找个不认识这三个娃娃的人下去,那还不是白跑一趟。还有,你得赶快回家去找,三天之内必须把找好的人带过来。”

刘大少问范婆婆:“婆婆,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天之内?”

范婆婆说:“你知道什么叫狐臭吗?”

刘大少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这个老婆子。

范婆婆道:“狐臭,就是村里人说的臭人。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两夫妻很恩爱,但不幸的是:丈夫年纪轻轻就早死了,妻子不忍心将丈夫埋葬,就一直把丈夫的尸体放在床上,后来,阴司审案才发现,原来鬼差抓错了人,阎王让被抓错的那个男人自己做选择:是回阳间继续生活,还是在阴间做个一官半职。男人选择了回阳间和妻子团聚,阎王无奈,只好放他回去,男人回到阳间的那天正好是他死后的第三天。死而复活的男人终于可以和他的妻子团聚了,不过,从此以后,男人的妻子发现,丈夫身上随时都散发着一股死尸的腐臭气味,无论丈夫怎么洗都洗不掉。再后来,夫妻俩有了小孩,但可悲的是:他们的小孩身上也遗传了这种臭味。这种臭味就这样一代传一代,一直到延续今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狐臭’。后来,阴司知道了这件事,就做出了规定:凡是人在死后的三天里,倘若魂魄还不能回到阳间的话,就永远也不能再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下个阴司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是没希望了!”刘大少有些出头丧气。

“嗯,万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范婆婆笑着说:“今晚是不成了,明天你多留意下,找找看认识的那帮伙伴里有没有八字硬,五行里还带葵水的孩子,要是有,那便成了。但若是实在在不到,时间不等人,最后关头老身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单枪匹马去阴司里走一遭了。”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看那范婆婆的口气却很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就这份态度,也让在一旁暗暗观察的田村长心里点了点头。

“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围成一圈守在这算什么事啊?这里有老身一个人看着就行了。”范婆婆看了看座钟,对田村长等人道。

“范仙姑,我不困,今晚就一起留在这吧!万一出了事,也能帮个忙!”田村长强笑道,不过随后打出的哈欠却掩饰不住自己那浓浓的睡意,毕竟,整个一天都担惊受怕的,再加上来来回回的在灵官庙,乱坟岗那转悠,这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早让这个中年人有些撑不住了。

“你看,都这样了,还逞强个啥?去吧去吧!你们都去睡觉吧!陈家大媳妇给我在隔壁房间清出一张床就行了。”范婆婆道。

既然人家都那么说了,田村长也就不再推辞了,提了盏煤油灯说道:“嫂子,晚上路黑,借你灯用用,明天给你还回来。”

“拿去用吧!”小麻子他娘笑道。

“嗯。”田村长点头,招呼刘大少道:“小侄子,一块走,我顺路送你回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好吧!”刘大少有些不舍:“明天我再来看国强他们。”

“范婆婆,我先去给您铺被子,用我结婚的那套,最好的。”小麻子他娘勤快的捋了捋袖子,走进自己房间翻柜子去了。

刘大少走到门口,准备回头再看田国强三人一眼,却陡然吃了一惊:,竖起了手指:“婆婆,不好了,你看?”

“怎么了?”范婆婆一愣,顺着他指向的地方望去。

“国强,国强他们的人起来了!”

“嗯?”田村长闻言转头一看,可结果却和刘大少所言大相径庭,田国强三个人明明好好地睡在那,一动不动的,田村长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小侄子,你扯个啥?”

“我没骗你,我真看见他们起来了!哎呦,怎么有两个?”刘大少连连惊呼。

“两个?”范婆婆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刘大少的手:“你怎么会看到的?”

“我,我就是看到了呀?”

“难道你有阴阳眼?”

“阴阳眼,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来着。”刘大少吞吞吐吐的道。

“那就好,不用再去找人了,也省了大把的时间,明个就你陪我下一趟阴司吧!”范婆婆喜出望外得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他三个不还睡在那里吗?怎么一会起来了,一会又变两个了,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田村长不高兴的说道。

“他说的的确没错。”范婆婆为刘大少辩解道:“现在这三个纸鹤,和国强三个孩子是维系在一起的,而刘家大孩子所说的起来了,变成了两个,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金莲座系住了他们的这一魂一魄所导致的结果罢了。此刻,他们的魂体的确是和身体垂直的,所以他看到了两个,一个是人,一个是魂,只不过他能看见,你看不见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打鸣,太阳出头之时,范婆子便开始准备下阴司的事了。在下去之前,范婆子把刘大少叫到跟前说:“刘家大孙子呀,再过一会儿,你就要跟老娘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到了那儿,可千万不能瞎逛啊,一定要紧紧攥着老娘的爪子,千万不能放开呀!脸上的俩窟窿也要瞅仔细了,撞见他们仨儿就赶紧告诉俺。”

刘大少朝范婆婆点了点头。狗蛋他娘也走了过来,蹲在刘大少面前,扣着他的肩膀说:“狗少呀,我们家小麻子可就得靠你了!”说着,狗蛋他娘的声音竟变得有些哽咽了,眼泪也夺眶而出,刘大少赶紧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拍着胸脯说:“大婶,您别哭,有我在,小麻子他们不会有事的,放心,我跟范婆婆很快就会回来的。”

下阴司前的准备仪式总算开始了,范婆婆先在堂屋里点起了香,然后又烧好了一堆纸钱。刘老实则从自家的鸡圈里捉来了一直公鸡,范婆婆接过刘老实手中的公鸡,提着公鸡的两只翅膀,那公鸡估计自己就快一命呜呼了,竟然连叫都不叫一声,只是瞪圆了眼,左右摇晃着脑袋。范婆婆提着公鸡对着正冒着青烟的香拜了三拜,然后用指甲掐破了公鸡的鸡冠,那公鸡被掐疼了,“呱呱”的叫了两声,鸡冠上的血也不断地往外渗。刘老实在一旁赶紧拿了一只碗,接住流出来的鸡冠血,待鸡血流得差不多了,范婆婆便将手中的公鸡给放了。

但见这范婆婆捧着盛有鸡血的碗,闭了眼,嘴里阵阵有词的念了一阵,然后用手指蘸了鸡血涂在了刘大少的额头上。一边涂,嘴里一边唠叨着:“涂了鸡血,便开了‘天眼’,下去以后,阴司的一切你便能看见了。”涂完鸡血,苏婆婆又找来一条黑色丝带系在刘大少的腰间。一切准备就绪,范婆婆叮嘱说:“刘家大孙子,把老娘刚才吩咐你的话,再给俺重复一遍。”刘大少苦笑着说:“我都记清楚了,下去以后要紧紧拉住婆婆的手,不能乱跑,看见国强他们了就赶紧指出来。”范婆婆听刘大少说完,满意的朝他点了点头。

不过刘大少此刻却在想:这老妖婆到底从哪儿进去才能到阴司去呢?是不是要找一口很深的水井,然后跳下去。正胡思乱想,范婆婆叫他把鞋脱了,躺到堂屋的床上去,刘大少按照范婆婆的吩咐躺在了床上,刘老实又赶紧过来,按照范婆婆的命令给他严严实实盖好了一床被子。

“刘家大孙子,你把眼睛闭上,不要胡思乱想,咱们马上就要启程了。”范婆婆说完,刘大少赶紧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回事儿,他这时心里突然开始发毛了,于是便偷偷的睁开眼睛,瞄了瞄范婆子,她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喝了两口水,然后将身体趴在了桌子上,便一动不动了。一旁候着的刘老实看见自己儿子睁开了眼睛,赶忙小声在刘大少耳边说:“兔崽子,赶快把眼睛闭上,不要胡思乱想,就像晚上睡觉一样。”刘大少无奈,只得依言闭了眼睛,静静地等待到达阴司的那一刻。

一分钟,两分钟……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刘大少渐渐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他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可是怎么也睁不开,那感觉仿佛梦魇一般,刘大少的心终于变得恐惧起来,想努力挣扎醒过来,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猛然间,他的身体强烈的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这时,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刘家大孙子,睁开眼睛,咱们到了。刘大少此刻听得很是清楚,这正是范婆子的声音。

他赶紧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四下里皆是昏暗的一片,像是冬季里临近天黑的傍晚。于是望着范婆婆问道:“婆婆,这里就是阴司了吗?”范婆婆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刘大少的手一直朝前走。奇怪的是,刘大少自己虽和范婆婆一直往前走着,但是却看不清脚下的路,在他们的周围也看不见一个人。范婆婆说:“刘家大孙子呀,你可要瞅仔细了,看见另外三个娃就赶紧告诉俺昂。”刘大少“嗯”了一声,朝范婆婆点了点头。

他紧紧拉着苏婆婆的手,一路走一路向四周张望着。两个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便看见前面有个穿红衣服的人渐渐的朝他们飘了过来,刘大少紧盯着眼前这个红衣服的人影,范婆婆在他耳边小声说:“孙子,快把眼睛闭上不要看。”刘大少当时很好奇,完全没有把范婆婆的话放在心上,渐渐的两人和那个穿红衣服的人影离得越来越近了,刘大少终于看清了这张脸——是个年轻、漂亮,穿着红色旗袍的姐姐。

旗袍姐姐和两人擦肩而过,惹得刘大少一边走一边扭头向后,看着那个远去的旗袍姐姐。范婆婆拉着他,眉头一紧,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了,当刘大少回转头来的时候,却被吓傻了——一张恐怖的脸猛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刘大少被这张脸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后脑勺的头皮搭在了额前,左眼的眼珠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黑窟窿,右眼的眼珠像牛眼一样朝外暴了出来,整个脸色像是涂了一层雪白的面粉。

范婆婆见状,赶紧把刘大少拉起来,安慰他说:“孙子,莫怕,莫怕,姐姐喜欢你,和你闹着玩儿呢,你再朝身后看看。”听了范婆婆的话,刘大少这才胆怯的再次向身后看去,还是那个穿旗袍的姐姐,旗袍姐姐面对着他,朝他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范婆婆却暗自摇了摇头:“这个穿旗袍的姑娘,生前一定藏着许多幽怨,估计又是跳楼了结自己的。”说完,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阴司的路和阳间的有所不同,总感觉脚下像是铺了一层蒙蒙的薄雾,踩在上面似有似无。越往前走,这条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有抱着小熊哭嚷着的小女孩,也有频频回首的中年汉子……

这路上的人个个阴沉着脸,刘大少猜想:恐怕他们中很多人还在留恋人世间的种种吧!范婆婆这时候出言提醒道:“孙子,你可千万要瞅仔细了,这里人多,要是错过了,可就麻烦了。”

刘大少点了点头,老实说,这次下阴司他真的感觉有点儿失望,既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也没有见到奈何桥,更不用说判官和阎王了。不过仔细一琢磨却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像判官、阎王这种阴司的高级官员又岂能是自己随便可以见到的。或许就连这个老神婆这辈子也没撞见过吧!

刘大少和范婆婆走了很长一段路,可还是没找着田国强三人的踪影。范婆婆说:“孙子,咱们再往前面走一段路,要是还找不着他们的话就回吧!要是在下面待的时间太久,被鬼差发现,可就麻烦了。”

刘大少就是这种刨根问到底的性格,赶忙问道,要是自己被鬼差发现的话会怎样?范婆婆苦笑着摇摇头:“要是被鬼差发现了,咱俩要再想回去的话,可就难咯。他们阴司是不允许活人随便下去的,况且我们要是在下边呆太久了,你爹和孩子的父母也会着急的。”

“那,那怎么行?您先前就说了他们是刚下去的生魂,在这片儿的阴司能留下的时间也就几个时辰而已,我们这时候放弃,待到他们被压到另一个地府,我们岂不是再也没有救出他们的希望了?”

“孙子,你说的话,我懂。”范婆婆点头:“但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俺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这三个娃娃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不成!国强,狗蛋和小麻子都是我兄弟,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救上去。”

“犟嘴!”

刘大少和范婆婆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前面的人群里,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胖墩墩的,年纪也挺小,最重要的是怎么看怎么像三个孩子里的狗蛋,于是,刘大少赶紧指着那个身影,对范婆婆说:“婆婆,前面那个人很像狗蛋。”

范婆婆眼睛一闪,顿时意会,悄悄的朝刘大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拉着刘大少加快了步伐。冲着那个方向走去,待走到离人群五六米远的时候,辨明了衣服和那腰间标志性的堕肉,刘大少就更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了。当下喜不自胜,忍不住招呼着手,大声喊了一句:“狗蛋!我找你来了,国强他们呢?”这时,人群里的所有人都转过脸来,一脸惊诧地望着刘大少。

那个胖胖的身影也转了过来,刘大少定睛一看,哎呦喂,果然是狗蛋无疑,而且在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小麻子和田国强。一见到死党,刘大少立马甩开范婆婆的手,朝他们跑去。田国强一见到刘大少,忙问:“狗少,你咋到这里来了?”

刘大少二话不说,当先一把搂住了田国强:“强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咱们四大恶少可不能给灵官庙的那五个老畜生给拆散了呀!哈哈,见到你们我贼开心了,比吃了蜜蜂屎还甜,比摸了燕子还舒坦。”可这刘大少刚一抱住田国强,田国强的身体就像是触电般哆嗦了下,被弹出了好远,旁边的狗蛋和小麻子也莫名其妙的被一股大力掀起,滚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刘大少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摸着脑袋,蒙头蒙脑地站在哪儿。

范婆婆赶忙走过来,提醒道:“孙子,不要碰他们,他们现在还是鬼魂,而你却有貔貅护体,周身上下皆是浩然正气,会伤着他们的。”被范婆婆一提醒,刘大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范婆婆看着田国强,从兜里摸出了一道黄符,撕成了三份递给了他们:“把这个贴在额头上,不要拿下。赶快随老身回去吧,我和刘家大小子下来就是专程来接你们的。”

“你……你是观花婆婆?”田国强的眼睛一亮,猛然认出了这个范婆婆来。

“不错不错,好孩子,还记得老身啊。”范婆婆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像某些白眼狼,认识还偏要装糊涂,弄得就像婆婆我为了一亩南瓜就要拿着菜刀找他拼命似地。”说完,有意无意的朝着刘大少看了一眼。

“我爹不都赔你钱了吗?还硬把这事挂到嘴皮子上。”刘大少心思机敏,自然是听出来范婆婆矛头指向的是谁了,当即嘀咕了起来。

范婆婆也不理刘大少,指了指田国强手上的符咒:“孩子,赶紧贴上吧!不贴这玩意,路上难免都丢魂散魄的危险。”

田国强点了点头,依言照做了。

刘大少还打算跟田国强几人就地坐下来摆摆龙门阵,谈谈这次旅游观光的经历。苏婆婆却是活蹦乱跳的急了,赶紧催促着骂道:“几个混小子快起来跟我走吧,晚了,可是要出麻烦的。”于是,四个孩子只得极不情愿的跟在范婆婆背后,沿着来时的路摸索着走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三个人一走,阴司路上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要范婆婆也带他们离开。众人像潮水一般向范婆婆和刘大少靠拢了过来,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停住脚步,张开手臂将田国强三人护在臂弯里,不让众人靠拢。这阴司的路上,像是高速路上堵了车一般,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这时,已经被弄得捉襟见肘的刘大少远远的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吼:“都不要乱动,奶奶的,统统给我站好。”刘大少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叫嚷,不过听着这另类的声音,却感觉挺熟悉的,不过一时间却记不清楚了。而旁边的范婆婆却是陡然色变,一张脸由黄转白,又由白转黑,神情激动的说:“糟了!这下麻烦了,鬼差来了。”

众人被鬼差一吼,全都怯怯的退了回去,只留下刘大少五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他本以为鬼差的样子应该和画像中的钟馗差不多,即便是没有钟馗那么面目狰狞,但至少也应该有一副像李逵那样的凶相吧!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就好比“阿彪”这个名字,叫“阿彪”的人一定是五大三粗吗?文质彬彬的书生难道就不能叫“阿彪”吗?

事实上,站在我们眼前的这名鬼差,无论是外貌还是穿着都和我们尘世间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其年龄也和爸爸不相上下。

那穿着白麻衣的鬼差见了一行人,先是一楞,随即尖挺的鼻尖像狗一样嘶嘶的嗅了两下,顿时,刚刚还蔓延在嘴角的嬉皮笑脸就僵硬下来,表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指着范婆婆瞪眼吼道:“我看你们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端端的活在阳间,跑到这下面来干什么?”范婆婆赶忙上前鞠躬赔笑,道:“无常大爷,你们队长我都认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带个人出去,麻烦你通融通融。”

那鬼差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阴司里的鬼魂是你随便想带走就带走的吗?让那三个孩子留下,你们两个马上回去,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倘若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我——”

“翻脸不认人!”黑麻衣鬼差竖起手中的哭丧棒,铁青着脸补充道。

范婆婆见两个鬼差不讲情面,只好跟他们谈条件:“二位差官,我想你们整天忙碌阴间的事情,对我们这件事还不甚了解吧?这三个娃子其实并非阳寿已尽之人,他们只是被邪灵掳走了魂魄才到这里的,只要你们行行好放了他,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们能满足的绝不打折扣。”

那白衣鬼差似乎对苏婆婆贿赂这招并不感兴趣,依旧板着脸说:“你们也别跟我磨嘴皮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咱秦广王一千年前就有规矩在先,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要是来了,就别想再回去,至于你身边那个小鬼嘛,是你带下来的,这个我管不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三个孩子之中,当属田国强遇事最为老成持重。他见两个鬼差始终油米不进,软硬不吃,便凑近了刘大少说道:“狗少,我看你就不要管我了,赶紧跟婆婆回去吧!咱四个当年一时性起,在村头芝麻粒大的土地庙边上斩鸡头烧黄纸,结成了兄弟。好事没做一件,坏事倒是缺一不可。也不指望什么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废话,今天你能冒死下来找我们,就证明你心里有俺们,你的这份情,俺们心领了。只要别忘了逢年过节给俺们仨烧点俊俏丫鬟,香烛纸钱的成!不然的话,我第一个托梦吓你!”田国强说完,狗蛋和小麻子对视一眼,没补充什么,只是傻笑了两声,表示对田国强的认同。

田国强的话让刘大少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范婆婆也许是被他的话感动了,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一捋腰下的横摆,对那白衣鬼差咆哮道:“我今天偏要带走他们,你以为凭你的能耐拦得住我吗?”

“哦?”白衣鬼差和黑衣鬼差交换了一下眼神,白衣鬼差当先抖动肩膀,极其夸张的笑了出来,而黑衣鬼差却依旧笔挺着那竹竿般的身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来,似是极为不屑。

片刻,白衣鬼差才止住了笑,眼神一凛道:“老人家,自信点是没错,但千万不要自信过头了呀!”

“老糊涂!”黑衣鬼差接口,他这人倒也古怪,和人对话却只是说几个字便即停住,和白衣鬼差的健谈大相径庭。而且声音极其阴冷,纵然是烈日当头,也给人以料峭寒冰的感觉。

白衣鬼差上前一步,一抹玩味的笑意涌上嘴际:“我兄弟二人之所以一上来就和颜悦色的对你们好言相劝,并非心存胆怯,只是因为我俩比之其他地盘的同僚们,心地那么略微善良一点而已。有道是自古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如果你再——”

“给脸不要脸。”黑衣鬼差突兀的插了一句,这次虽然又是打断了白衣鬼差的话,但也补充了他要说的意思,只不过不是很中听罢了,白衣鬼差也不见怪,笑了笑继续接着上面的话道:“那么我兄弟二人只得按着章程办事,把你们也给————”

“干了!”黑衣鬼差道。

黑白无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丝毫不松嘴,非要留下狗蛋他们三人。至于,范婆婆的威胁嘛。他们二人就权当笑话听了。

范婆婆当时一阵大吼,完全是气血冲了头脑。她也深知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法力。要是真跟眼前的两位鬼差干起来,我擦,一根手指恐怕就能捏死自个儿。因此,待范婆婆冷静下来后,顿时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万一哪句话惹得他们二个不高兴了,那个白无常还好说,就怕那个黑无常……一想到这儿,范婆婆的冷汗那叫一个冒呀!冲动是魔鬼呀!

“哎,走吧走吧,我们忙着呢!没时间跟你蘑菇!”白无常见范婆婆等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上来拉扯她。

刘大少本来在想着刚才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得,但一见白无常上来扯范婆婆她们,就知道狗蛋他们肯定是没戏了,因为黑白无常不放水啊!顿时,刘大少急了。扯开喉咙大喊道:“婆婆!不能撂下狗蛋他们不管啊!”

范婆婆一听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也不管眼前的黑白无常能不能得罪的起,居然伸出两只鸡爪子似得手来,跟前来拉她的白无常,玩起来拉大锯游戏。

只见,白无常扯着反婆婆的胳膊往外拽,而范婆婆却用两只鸡爪手,拼命的扒拉着白无常的手,还憋着一张红红的老脸大叫道:“打人了啊!鬼差打人了啊!快来人呀!救命啊!”

就这么你扯我拽,来来回回几下,也没见得范婆婆挪动一步。在旁边看着的黑无常,顿时不耐烦了,只听他大吼道:“够了!快他妈滚!”

他这一吼,声音巨大,一下子就把范婆婆他们震住了。白无常也知道他这位铁面无私的兄弟动怒了,只得悻悻的耸了耸肩,让到一边去。黑无常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黑无常阴着张脸,逼着范婆婆的面儿就冲了过来。范婆婆一个乡下老婆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就算干个小小的蛇妖,都要费牛鼻子老劲了。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黑无常呢!

看着黑无常怒气冲冲的逼近,范婆婆心里在暗暗叫苦:“坏了坏了,真把他给惹恼了!他可不比那傻逼蛇妖那么好糊弄啊!”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范婆婆还是紧紧抓着自己身上的横摆。这大概是想给自己心里一点依靠吧。

终于,黑无常冲到了范婆婆的面前,范婆婆也霎那间从横摆里抽出了一物,闭着眼睛就开始狂甩乱乎起来。她不但跳着脚玩命的乱甩着手上的东西,还撕声力竭的大吼大叫着:“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祖师爷庇佑!观音菩萨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范婆婆像跳大神一样,在哪里拼命挥舞着手上的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说出了一大串的神佛来,最后,连什么灶王爷、土地爷、张果老,甚至连要办她的黑白无常也念了出来。

在旁边看戏的白无常听到范婆婆求神,连他自己的名字都给念了出来,顿时乐了,再看看范婆婆跳大神阻挡黑无常的狼狈样儿,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俗话说得好,人活八十古来稀。看看眼前这个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容易,再想想自己当年也是个人啊。于是,便开口劝道:“老范,算了,撵走就行,别动真格的了。”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黑无常那里听得进去,他手持哭丧棒,稍微一用力,便把范婆婆手中挥舞的那个玩意儿给撕成了两半儿。

这一撕可不了,那个物件裂开的一半,“呼”的一声就飘到了黑无常的脸上。全场都寂静了,范婆婆的篓子捅大了!

只见黑无常脸上盖着一块花布,这东西的样子不像是块正布,倒像是半拉裤管。原来,范婆婆手里拼命挥舞的挡箭牌,并不是她所想拿的天师神符,而是一件老年的大花裤衩。这是范婆婆昨天赶集时,以三块五的价钱,从一小摊上抢来的!本想回家就穿上,于是就放在了身上的横摆里,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个用场!

“哈哈哈哈哈!”周围顿时笑开了锅,不光刘大少他们几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就连旁边的其他鬼魂,虽然不敢像刘大少他们几个笑得那么放肆,但也断断续续的笑出了声儿来。

只有还在闭眼跳大神的范婆婆,浑然不知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糟,糟了!老范!你要冷静啊!”性格开朗好动的白无常,这时居然没有发笑,而是焦急的向黑无常大叫道,像是要阻止黑无常做什么似得,着急得不行。

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黑无常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攥住脸上的大花裤管,然后猛地扯下来。露出了一张恐怖无比的脸,只见脾气本来就暴躁的黑无常,呲着两颗又尖又长的大鬼牙咆哮道:“妈的!老子弄死你们!”

“呼”,黑无常的周围阴风四起,只听他手中的哭丧棒,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声,让人不寒而栗、不敢不重视。

“去死吧!”黑无常一甩手中哭丧棒,一道黑色的阴风,急速向正在跳大神的范婆婆挥去。

眼看范婆婆是活不成了,但是又有一道更加强劲的白风,将黑无常所发出来的黑风,抵挡掉了。不用说,这白风,肯定是白无常所发出来的。

“草!你干什么!?”黑无常气急败坏的朝白无常吼叫道。

“我草!你吼个蛋啊?”白无常掏了掏被震得发鸣的耳朵道。

“拦着我干哈!?”黑无常一瞪眼道,但声音却小了很多。

“你看那老婆子旁边得小子,还记得不?”白无常一指范婆婆身边的刘大少说道。

“谁呀?不认识!我们那认识活人啊?你没发烧吧?”黑无常看了一眼,撇撇嘴道。

“记性真差!”白无常打了下黑无常的后脑勺,然后出言提醒道:“你忘了?烤兔!结拜!”

听白无常这么一说,黑无常顿时想了起来,在朝那个小子狠狠的看了几眼,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三弟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黑无常性子直接,上来就朝刘大少挥手道。

刘大少一听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无常,现在却和颜悦色的跟他打招呼,看样子,他俩感情还不错呢。

“你是?”刘大少弱弱的问道。

“咋?忘了?我是范八啊!”黑无常乐呵呵的回答道。朋友见面,分外亲热啊!刚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哦!原来是你们啊!我就说,刚才那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哎呀大哥!你俩也死了啊?还当上鬼差?本事不小啊!”刘大少兴奋的大叫道。

原来,白无常早就觉得范婆婆旁边的小鬼眼熟了,只是还没确定罢了,而现在终于确定了!

“嘿嘿嘿……”俩鬼一人站在一起无比猥琐的傻乐着,倒把范婆婆她们给弄蒙了。啥?跟鬼差称兄道弟?哎呀妈呀。这个世界乱套了,耗子都给猫当伴郎了!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范婆婆终于停止了她的大神之舞。在她旁边的狗蛋等人无不张大了嘴巴,盯着眼前傻笑的俩鬼一人。

“哎呀兄弟,当时我就在想。咱兄弟人鬼殊途,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共饮一壶酒,只是没想到天意使然,呵呵,喔呵呵,这么快就碰头了!”白无常吐了吐那条滑腻腻的舌头,堆笑道。

“是呀!我们哥三儿真是有缘啊。这分开才几天啊?哈哈。”刘大少此时乐得跟个傻币似得,还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黑白无常一人一拳。但是过了一会儿,刘大少的眼圈却突然红了起来。

只听到他声音哽咽的说道:“没想到,没想到两位哥哥也死了!前几天你们还活蹦乱跳的呢?是谁?是谁害死两位哥哥的?我拼着给解放军枪毙,也一定要为你们报仇雪恨!”说罢,刘大少的目光顿时变得凶恶起来,银牙紧咬,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这种状态,跟他平日里那幅游戏人间的怂样截然不同,一瞬间仿佛判若两人,显然是动了真怒。

黑白无常听了刘大少的话,不由一愣,然后他俩相视一眼后,又十分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也就是他们的结拜兄弟刘大少,心中感动的暖流一涌而过。别看他俩成天凶神恶煞的,但刘大少这句话却深深地刺进了他们的心坎,这谢必安和范无救生平最注重的是个啥?义气,兄弟义气!因为义气和承诺,范无救宁愿站在桥上,不走一步,直到被活活淹死,也因为义气二字,谢必安大哭淋漓后吊死桥边。其实,黑白无常并不是想让刘大少为他们做什么,他们也用不着刘大少为他们做什么。自己身为阴司鬼差,法力无边,能到阳间锁人性命,勾人魂魄。试问这世界上还有啥普通人能为他们效劳呢?

要说他们当初结拜的缘由,一是因为刘大少热情好客,天真直率,性格为二人所喜;二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是他们二人过得最快乐的夜晚。至于结拜嘛!也许是在酒精刺激下,一时兴起吧!但绝对算数!要知道他二人素来自负,言出必践,自成了鬼差之后,更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从未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虽然两大阴帅和一个半大毛孩结拜,这事儿听起来有点让人咋舌,二人回去后也觉得很是荒唐。

但现在,黑白无常就不这么想了,就凭刚才刘大少的那一番话。就算是让黑白无常现在就为他这个阳间的兄弟去死,他们也决不眨下眼。毕竟,他们没有拐拐角角,都是直肠子,能为如此有情有义的肝胆兄弟去死,也不为“鬼”生的一大快事!

黑无常的性子最急,当场就激动的说道:“好兄弟!没想到你这么重情重义!其实,其实,哎!”黑无常摇了摇头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怎么了范八哥?你倒是说啊!甭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是他们害了你们!我就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刘大少咬着牙说道。

“呵呵,刘兄弟。其实呀,没人害我们。”沉默已久的白无常,此时终于说话了,他的一番话,让刘大少顿时如丈二和尚般摸不到头脑。

只见白无常拍着刘大少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兄弟,我们当时没有对你说实话。我们其实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想,黑白无常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那指的就是我们哥儿俩。”

“什么?黑白无常!”刘大少不由吓了一跳,他现在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两位结拜兄长。

两人的造型,确实是一黑一白,还都拿着哭丧棒跟钩魂令牌。那造型,那神态,跟刘大少小时候,听他爹刘老实讲的“十大阴帅”故事,真的是一模一样!

刘大少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发起毛来,背后凉飕飕的,冷汗也开始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并不是阴司这个地方很冷,而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我刘大少一个阳间的凡人,说的不好听就是个小痞子、小无赖,居然能跟鼎鼎大名的鬼差黑白无常结拜!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对?黑白无常是干什么的?自己竟然能碰到他们?真的是因为自己烤得兔子好吃吗?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那时候是来抓我的吗?”回过味来的刘大少,此时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只得壮着胆子向黑白无常询问道。

黑白无常再次相视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那,那你们为什么不抓我呢?还给我指路放我走?这是为什么?”刘大少一脸的疑惑道。

“嘿嘿,我们可是结拜了啊。既然是兄弟,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呢?”白无常乐呵呵的笑道。

“那,那你们怎么办?没有被阎王骂么?”刘大少真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啊。不知道该夸他善良呢?还是该骂他二笔呢?要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本来要死了,但被鬼差放水了,早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谁还会管那么多啊?

“哈哈哈,真是好兄弟,现在还挂着我们呢!”黑无常爽朗的笑道:“没事!我们跟判官铁熟!打声招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哦。这样啊。”刘大少也舒了口气,同时突然一种莫名的兴奋,开始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比刚才害怕恐惧的感觉,来的还要强烈!我草!我他妈这么牛比!能跟鬼差结为异姓兄弟啊!这真是帅呆了!酷毙了!

然后,这俩鬼一人又开始坐在一起聊开了天,也不管范婆婆跟其他的鬼魂了。那种场景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夜里,三人坐在火堆旁吃烤兔,喝从坟头上摸来的烧酒!胡天黑地,海里海去的摆着龙门阵,那滋味儿,别提了,一个字,就他妈的爽!

看着刘大少跟他的鬼差兄弟们聊得起劲,范婆婆此时却沉不住气。她虽然知道鬼差现在是自己人,要带走狗蛋他们三人,怕是有着落了。但是,毕竟她跟刘大少还是个大活人,不能在阴司呆得太久了,否则,这体内的阴气越聚越多,就真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儿,范婆婆终于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说道:“嘿嘿,刘家大小子,你看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在这打扰人家无常大哥的工作多不好呀!”

三人聊着正起劲呢,哪里能容范婆婆插嘴。当即他们三人就向范婆婆发难了。只听刘大少说道:“等着。”白无常则说:“一边呆着去!”而黑无常就更加斩钉截铁的喝道:“滚!再啰嗦直接拖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去!”

范婆婆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乖乖的退到一边,看着他们三个继续聊天。

这左等右等,再接着等下去可不行啊。到时可就真的回不去了,范婆婆一时情急,顿时喊了出来:“我说你们仨别聊了成不?肚子不饿啊?不回家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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