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结束了在前线的巡视,刚一返回犬山城,便又叫来大村由己要他写信。

“由己、由己!再写一封重要的信。你发挥你所有的文才,写得严重些。”

“明白了。”

看来又是那种吹牛信。由己在一个大砚台中研满墨,道:“准备完毕。”

“好,这次我只授大意,文章由你仔细推敲。”

“收信人是谁?”

“你猜猜看。”

秀吉仍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他是位从不知悲愁为何物的乐天派。

“我怎么猜得中。”

“开个玩笑。你要知道收信人是谁,争夺天下的就不是我秀吉,而是你大村由己了。好吧,我开始说了。”

“是。殿下只管说就是了。”

“好。——家康,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傻。”

“啊!”

“我说家康呢。我原以为家康是仅次于我的名将,却原来是我秀吉估价过高了。其实他与战国的虾蟹们毫无二致,是个大傻瓜。这就是此信中最重要的意思。”

“是,是。我已牢记在心。”

“家康从竹千代时起,就是家族中非同小可的希望之星。为把家康培养到今日,一族人的辛劳无法记数。这绝非是一代人的辛劳,从祖父到父亲,从父亲又到儿子,千辛万苦,都是为了家康,这才有了今日的事业。世上有君恩,而家康却有臣恩。他是靠家臣之恩才有今天的地位的。”

“噢,这也是一种看法。”

“蠢货!这不是看法,是事实。听着!所以我原来才相信家康不会打这场愚蠢的战役,让有恩于他的家臣们流离失所,生活无着。秀吉原期待,家康知道秀吉来岐阜,就应立即派密使来我这里。可秀吉过了河,进了犬山城,也不见密使到来。这样,秀吉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既知道他是真正的傻瓜,即使可怜他,让他活着也是没用的。你们旧臣们虽然恳求于我,但统治天下的我,不得不将他击溃。我以为我看错了家康这人,你们旧臣们怎么样认为?若家康有投降之意,可速与我联系。小牧山已被包围,一旦联络太迟,一切怕都来不及了。你们若也认为家康这笨蛋没有建筑你们一族繁荣家业的能力,也可抛舍他来投奔我。其时,我将派你们迅速诛讨家康。你们之中有降意者,在总攻小牧时,可伺机投奔我方。但要小心,勿被发现。就写这些吧。”

由己一面记下要点,一面瞪圆眼睛,颤着声音问道:“这、这,这不是给家康殿下的重臣的密书吗?”

“是的。”秀吉答得若无其事,“给家康的旗本(近卫将军)、智谋超群的石川伯耆守数正。”

“石川先生,就是管理挂川城的石川日向守先生吗?”

“是的。在那一族人中,他是不断出使我方的旗本大将。”

“真惭愧,我不知这里还有如此深谋。”

大村由己连连感叹秀吉的深谋远虑,然而他却不知,这只不过是秀吉想从内部搅乱小牧本营的计策之一。在此意义上,收信人石川数正就处在了极为难的立场上。

“好,充分推敲文意,写得要让家康的重臣们立即慎重地召开秘密会议讨论。耽误了我可不允许。无论我怎么想,战役一开始就来不及了。”

这无疑也是缓兵之计。包围圈形成以前,家康若起兵收回犬山城就大为不利了。秀吉靠直觉很清楚这形势。

由己遵命开始写信。秀吉又性急地喊来了石田三成。

“佐吉、佐吉。三好的儿子还没到吗?”

“是,刚刚到达。”

“好,来了马上让他到我这儿来。那家伙也缺根筋,不指点一下成不了事。”

“明白了,让他马上来。”

三好的儿子当然就是秀吉姊夫三好武藏守的儿子,即秀吉亲甥,以后任关白的秀次。

“舅父大人,秀次来到!”

秀次这时已十九岁,体格长得远比秀吉健壮,俨然是位凛然的年轻武士。现在,他身着皮条穿甲的绯红铠甲,绷着脸“咚咚”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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