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说得没错,我遭遇了信任危机。

John本人说话云山雾罩的,这倒无所谓,因为他喜欢与我勾心斗角,我也拿这当做锻炼的机会;宋阳骗了我,也算情有可原吧,我表示理解;简心蓝,啊,许久都没有出场的简心蓝,一边治疗我,一边骗我;李默涵倒是不说瞎话,可患有严重幻觉的她,每句话我都得当成谎话听;现在,我唯一无条件信任的人——老威,也开始骗我了。

诚然,撒谎的理由成千上万,可谎话归根结底还是谎话!即使事出有因,也不能拿谎话当真理。即使每个人撒谎都有理由,我自己就没少撒谎,可到头来,被谎言包围的人是不幸福的。

我就不幸福!

我试着去谅解老威,然后等待他开口。

他终于开了口,像挤牙膏似的,解释得相当吃力。而且若不是我问到了,他这辈子也会绝口不提。

“行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吧!”

老威还挺无奈的,我更无奈。

原来老威早就知道刘紫建性无能——真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这个“早就知道”也并不是很早,大约在两个月之前。两个月之前,正好就是他开始联系同学会成员的那段时间。

老威最先与刘紫建见了面,看到他混得不咋样,心里不忍,就表示要接济他。然而男人,总还是要面子的,你可以给我工作,赏我碗饭吃,但你总不能养我吧?退一步说,假如有个富婆包养我,也就算凑合了,总不能是个男人吧!于是,刘紫建不同意!

刘紫建斩钉截铁地拒绝,老威还苦口婆心地劝呢,说这没什么可丢脸的,我只不过是投资你一些本钱,将来赚了钱,你还可以还给我嘛!

可刘紫建还是不同意,自古以来,接受他人施舍的人不少,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骨气。话又说回来,也许这并非骨气,老威童年时接二连三地背叛过他,他放心不下。

不放心归不放心,可老威提起自己想办同学会的初衷来,刘紫建的眼睛亮了。

他对这事似乎特别关心,老威很纳闷,在他看来,刘紫建大概不方便出席这样的聚会吧?可他也不能明说。

某人当初就名声不济,假如他事隔多年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成了大明星,那人们只会记住现在的他。

可刘紫建不是这么回事啊,他现在混得比谁都惨。

歧视是决不能带到台面上的,老威于是也不能说什么。人家要来,你总不能拦着吧?于是,老威就同意了,只是心里暗自打鼓。

放下这事,老威还得去联系其他的同学。他小心翼翼地,没对任何人提起刘紫建的事来。

又过了一个月,他联系了不少同学,这次,紫建倒主动给他打电话了,问联系得怎么样,当然,使用的,就是警方后来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号码。

老威说:“挺好的,找了二十个人了。”

紫建要求发来给他看看,老威想了想,就发了。

可发完之后,他后悔了,于是找到了刘紫建。

紫建似乎很满意,那天见面时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由此推测,八成凶手就在前二十人里,当然这范围还是太大了!

刘紫建越是得意,老威就越是心虚。然而心虚归心虚,他也挺好奇,于是就耐心地追问。

老威不喝酒,猛劝紫建喝酒。紫建喝得挺多,自爆真相。

“说我强奸宋丹,您那是抬举我呢!”刘紫建眯缝着惺忪的醉眼。

老威一时间不理解这话的含义。

“怎么是抬举呢?”

“那你就别问了!”

“哦,那如果不是你,当初强奸宋丹的又是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

这就是矛盾了,天底下哪有背了黑锅还当理说的?

“你等着瞧吧!到时候就知道啦!”刘紫建放出话来。

直到我今天公开对刘紫建性无能的怀疑,老威这才恍然大悟。

当然老威就存下了心结。有心取消这次同学会吧,自己又感到好奇;不取消吧,总是很不安。

于是,他找到我,陪着一起去,因为他预感到这次同学会可能出现意外。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一来,就四处踅摸紫建的身影。

他没来,老威心知事情不妙。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我听完了,无话可说。

老威心里不好受,八成觉得自己当初给予制止的话,刘紫建就不会死了。

我倒是觉得,刘紫建之死纯属自己找的。要是不为那些钱,而是去联络警方,那他现在没准就坐在我们对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该的事!

与老威闲话了一阵,我也告辞。有心去看望李默涵,可John的话绕梁三日,我也有些肝颤,于是回了家。

躺在床上,我把那些照片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没什么收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做噩梦,睁眼的时候,宋阳照例来了我家。

与她的相处是我生活中最后的一点乐土。恰好宋阳带了些吉野家的外卖,也省得我下厨了。

吃饭跟打仗差不多,我俩匆匆地用过了晚餐,火急火燎地去洗澡。

“一块洗吧!”我发出邀请,这样省点时间!

“你等等,刚吃完饭洗澡不好。”

“那我着急,我先去了!”

洗完了,我裹着浴巾出来,宋阳正在看电视。

我家卧室里摆着个小电视,我从来不看,都不知道坏了没有。自打宋阳一来,这电视也忽然焕发了活力。我喜欢她趴在我身上看电视,我还喜欢她说话时的嘴形——与我恰恰相反,我说话被人称为不动嘴,大概也是嘴巴太小的缘故,叽里咕噜的,话就说完了。其实宋阳嘴也不大,但她说话的时候,动作不小,显得特别认真,她的嘴唇又很性感,让我百看不厌。

我背对着电视,擦完头,把毛巾一甩,正准备扑上去。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电视,没看我,口中还念念有词:“哟,这医院也不知是怎么管的,愣让精神病人逃走了?”

“啥精神病人?”我莫名其妙。

她指指我身后的屏幕:“你自己看呀,正播呢!”

“是吗?”我好奇地转回身,电视里放着新闻。咦?这可真是奇怪呀,跑了个病人还能上新闻?医院对这类事件不都喜欢遮遮掩掩的吗?

我抱着好笑的心态,看了只一眼,浑身的血就凉了。

这医院,怎么这么眼熟,我今天上午还去过啊!

坏了!

果不出所料,媒体的解说词,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看见他们放出的照片——逃走的精神病人,分明是John。

我彻底慌了,从小到大,除了被公共汽车挤过的那次,我还没有慌成这样。站立不稳,我一屁股摔坐在床上。

John的照片格外显然,他那双狡猾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外面。据称,John的逃走方式极为简单。精神病人也要上厕所的,他在厕所里,将一位正在拉屎的病人家属打昏。换上他的衣服,把帽子一扣,大摇大摆地走出洗手间,扬长而去。不得不说,这活儿干得干净利落,反正衣服上肯定没蹭上屎!

拉屎那哥们儿特惨,钱包被洗劫了不说,从厕所里苏醒过来,光着屁股就往外跑。

这不是飞越疯人院,而是赤裸裸的抢劫!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宋阳过来拉我,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啦?”她贴着我的脸,咬我的耳朵。

“没什么!”我血往上涌,可不是被她咬的。

“那为什么很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我转过身,特别认真地瞧着她温柔的脸,“咱俩商量个事行吗?你短时间之内别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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