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百里安这文采, 考个秀才绰绰有余,但往上走就没有了, 现在忽然一个状元的头衔盖下来,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是楼里那些姑娘,一个个簇拥着他出来,扶着他上了马。这历年都有状元,但没有哪一个像他这样,骑马游街时, 沿街的花楼里都开了窗户, 娇艳貌美的女子往下抛着绣帕花瓣儿的。世上男子所求不过权势美人,这一下子叫他给占尽了,不知道惹了多少男子的嫉妒,但百里安却是心中有苦说不出。

游街游到一半时, 赵府来了奴才, 把他给接回去了,百里安摘了胸前的红花,才进了府邸。

赵怀安一见他回来就把他拉去了大厅里,还把周遭的奴才赶走了才问,“表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兄长,这我还要问你。”百里安道, “你不是说只给我买到探花吗?”

“是探花啊。”赵怀安皱巴着一张脸,拍着大腿,“我和杜大人说好了,怎么就……”

“兄长,为今之计,只有我出城避避了。”百里安说着就往外走。

赵怀安拉住他,“表弟啊,你不能避,你这一避,没事都变成有事了。”

“那我留下来,被拆穿就是欺君之罪啊。”百里安道。

赵怀安拽着他的手,“总之你不能走。”

“兄长……”

赵怀安是没走科举这条路的,自然不知道其中艰难,“宣王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百里安都叫他这无知给气笑了,寒窗苦读,寒窗苦读,就因为这科举不知道要考什么,有些人穷其一生,也许都读不到科举要考的东西上去,“哪有那么容易,殿试那是考的是真才实学,我这半瓶子水,只怕一张口就叫人揭穿了。”

赵怀安却不听,他一个劲儿的劝着百里安,百里安不听,执意要走,他就又叫了家仆过来,把百里安关了起来,等到殿试那一天,才把他放出来。百里安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就被赵怀安塞进了往皇宫去的轿子里。

……

赵怀安在朝堂上,就有些心神不宁,那些往日和他不和的一品大员们,今儿个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格外亲近,还听闻他表弟高中状元,同他道喜,赵怀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

因为今日要殿试,隔着的金帘被取了下来,宣王在龙椅旁侧坐了下来。

“宣王,今年的考生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身旁的小太监看他半天没有说话,就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宣王因为是代理朝政,所以并未身着龙袍,只简简单单一顶金冠,坐在龙椅之侧,“让他们进来吧。”

“宣……”

太监的话还没出口,下面为首的两个大臣就先一步走了出来,“宣王,臣有本奏。”

“今日殿试,明日再说。”宣王摆了摆手。

“宣王,臣等奏折,正是与殿试有关。”

宣王一下子察觉到他们话里有话,看了一眼身旁的太监,那太监便下去,帮奏折取了上来,宣王翻看了几本,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身旁伺候的太监见宣王把奏折放回了御案就,就宣几个殿试的考生上朝了。

赵怀安站在中列,看到走进来的考生,伸着脖子看了一半,最后才在最后面,瞧见了他那表弟。百里安是被轿子直接抬到宫里来的,想跑都来不及了,只得跟着这群考生进了金銮殿里,他不愿看上面的人,就躲着缩在队伍最后。

宣王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下面几个考生都一一作答了,赵怀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见有人捧着什么东西交给了宣王,他伸长了脖子才看到是今年的考卷。

翻动纸张的声音,满殿寂静。

“今年的状元是谁?”

宣王问话一出,站在前列的考生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缩着肩膀的百里安这下子再无遮挡。

宣王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平淡而陌生,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赵安?”

“正是草民。”百里安硬着头皮道。

“你与赵怀安,是什么关系?”宣王将一张作答的卷子,扯了出来。

“他是……”百里安看了一眼已经冒出冷汗的赵怀安,道,“他是草民的表哥。”

上面飘下一张卷子来,正落在白玉阶上,“这张可是你的考卷?”

百里安看了一眼,见上面是他随笔涂鸦的一副似画又似字的东西,他头低的更低。

“赵怀安。”

平平淡淡的一声,站在群臣里的赵怀安突然出来,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宣王。”

“我这里有几本折子,弹劾你行贿舞弊,可是真的?”

赵怀安这下才明白,今天那几个和他套近乎的大臣是怎么回事,这摆明了看他笑话呢,不过他心思活络,越到了生死关头,嘴皮子越利落,“宣王,微臣冤枉啊,您就是借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干不出这种事!”

“那这考卷,你作何解释?”

跪在地上的赵怀安从臂弯里回过头,看了一眼百里安,准备向他使个眼色,但对方却是比他还要害怕,连头都不敢抬,“这……这绝不是微臣表弟的卷子,他才学斐然,微臣颇有耳闻。”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他?”

赵怀安没有明指,“还请宣王明鉴。”

“来人,拿一张白卷来。”

跪在地上的百里安,看到了捧到了他面前来的白纸,递过来的人,还将墨笔一齐递给了他。

那一张就是百里安的卷子,他当天去连题目都没有看,现在笔塞回到他手里,他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群臣看着他始终不落下的笔,窃窃私语起来。

“考场舞弊,乃是大忌……”

赵怀安看他那个表弟不知道怎么下笔,就知道完蛋了,他这个时候就选择了直接舍弃他,也不管夸张不夸张,捏着袖子痛哭起来,“宣王,微臣有罪啊,微臣听闻他才高八斗,才将他接来宫里参加科举,意欲报效社稷,但却不知,是被他欺瞒了……”他越哭越厉害,“他从微臣这里,借着求学的名义要了不少钱,现在看来……”赵怀安也是习惯了,眼泪哗哗的,跟真的一样,“看来他是拿了钱,却没用在正途上,臣有罪,臣该死。”说到激动处,还叩起头来。

宣王一眼就识破了他,但奈何他现在还需要赵怀安,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如此,那就来人将那赵安拉下去斩了,撤了他的三甲,由他下一位的人补上。”

那几个参赵怀安一本的人,见宣王如此偏颇,纷纷进言,但宣王却抬手一挥,“若有异议,私下里来找本王就是。”

宣王都这么说了,那些个大臣也只得作罢。

百里安却不乐意了,一听这结果,头也抬起来了,要是宣王把他跟赵怀安一起斩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什么,最多牢里自己找个痛快点的法子死了,但现在宣王有意包庇赵怀安,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痛快呢。他可还记得百里明华从前怎么教导他的,怎么一转眼,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宣王却一眼都不看他,他坐在高位上,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似的。百里安被侍卫架着胳膊要拉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奋起道,“慢着——”

这一下不光满朝文武,连宣王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脸上。

百里安从地上爬了起来,人要是不怕死了,那胆子就大了,他起身掸了掸衣摆,道,“皇上看了草民写的,再要处斩草民也不迟。”

宣王一开始当他是个草包,现在发现他抬起头来,周身气势都为之一变。

百里安提笔思索一下,而后胸有成竹的落笔,顷刻间洋洋洒洒写满整张白纸。他虽然无才,但是他知道有才的人多啊,从前他只拿那些大家的诗词,去哄哄花楼里的姑娘,头一回在金銮殿上,拿别人的锦绣文章来救命。

百里安身旁有文臣,看他行文如流水,才气扑面而来,不由交头接耳称赞连连。赵怀安站在前面,看不到百里安写了什么。

百里安搁笔之后,将那卷子递给了小太监,由他呈了上去。

宣王一开始神色平淡,却在一眼瞥到他写的东西时,紧蹙起了眉宇。而后他抬头,看着金銮殿下站着的百里安。

百里安为了避免宣王认出来,改了字迹的,他和罗闻佩相处过,现在掩饰住心虚,昂着头傲立殿前,端出一副恃才傲物的姿态。

“的确才华斐然。”这是宣王今天唯一的一句夸赞之词,可见百里安那一篇文章写得真是好,“是本王误解了。”

那几个弹劾的大臣,此刻面面相觑,他们打探到的赵怀安的表弟,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在科举前一个月,还在请先生教认字,怎么这一下,忽然能做出这样的锦绣文章来了?

“来人,本王钦点……”

“不必了——”百里安到这个时候却忽然傲气了起来,“草民是乡野之人,自在惯了,受不得庙堂里的质疑和委屈。”他向宣王一拱手,“这状元之名,草民担待不起,告退。”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端的是清高傲气。

孰不知清高傲气的百里安出来之后,腿软的险些一下子栽倒在地。他扶住栏杆,才稳住了自己。他才不要当什么状元,更不要留在宫里,越早脱身越好,免得又叫那笑面虎赵怀安给拉坑里去了。

……

伺候的小太监见今日宣王不看挂在墙上的画了,反盯着那张考生的卷子发呆。不过他也不敢过问宣王的事,送了茶上来之后,就退出去了。

摘了金冠的百里明华一字一句的看着,他旁边还压着一张画,画上留有百里安亲笔的落款。

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截然不同,但细细比对,发现笔锋和神韵十分相似。百里明华与百里安一起长大,对他再熟悉不过,所以才会乍一眼看到这个字迹,就整个人怔愣住了。

明明不是一个人,什么都不同,连脾性都不相同。

百里明华又回想起在殿上,那个忽然倨傲起来的俊秀青年。

“来人——”

“宣王。”门外即刻就有人回应。

“宣本王旨意,钦点赵安为新科状元,赐府邸一座,即日编入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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