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贺面露讶异。

“你说这些都是朱利安主教的命令,你在说谎吗?”

“立即到主教室问清楚。”

比尔语毕后转身冲向教会,罗贝多和平贺跟在他的身后。三人穿过玫瑰窗走廊走进礼拜堂到深处的主教室,主教室的门开着。罗贝多大喊:

“朱利安主教,我们是罗贝多和平贺,我们进来了。”

他率先进去,平贺与比尔随之入内,但主教室空无一人。

平贺四处查看,注意到朱利安的寝室门开着。

“朱利安主教的房门开着。”

三人迅速冲进朱利安的房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残虐恐怖的场景——血、血、血,满地都是血。

不只地板,墙上也全是骇人的鲜血。墙面印着血色手印,罗贝多惊愕万分地喃喃自语,“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平贺丧失语言能力一般呆楞在原地。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到处调查的比尔停下脚步,蹲在床边。

“这是凶杀。”

“凶杀?不可能……”平贺情绪激动,他颤抖地走到比尔的身边往床底下看,“是朱利安主教……”他的声音干哑。

罗贝多走到两人之间一同观察。床底下有人。

他看到了染血的主教服和灿烂的金发。

“怎么回事?基德说他是因为朱利安主教的命令做出那些事……”

“绝对是假的。”平贺哽咽地摇头,“因为朱利安主教被杀了啊!”

“谁杀了朱利安主教?基德·高曼吗?”

比尔一脸不解。罗贝多尖锐反问:

“凶手的手法会这么拙劣吗?立刻招出朱利安主教是幕后黑手,然后让人发现主教尸体?”

“的确是。我在身为探员的生涯中确实没见过这种事。”

这时,罗贝多惊觉朱利安的左手食指不太对劲。

“这个人不是朱利安主教……”

“怎么可能?”比尔诧异地说,“而且你怎么可能从这个位置判断他不是朱利安主教?”

“朱利安主教左手食指上有戴戒指的凹痕。”

“什么意思?他左手常戴着戒指吗?”

“我们看到的时候没有,但其他时候有。朱利安主教左手食指上确实有戴戒指的凹痕。”

“换句话说,朱利安主教以神父的身分出席公开场合,但其他时间都戴着戒指。简直像帕兹拿的魔术师。”

听到比尔的话,罗贝多点头附和,可是平贺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罗贝多,你会不会弄错了?”

“千真万确。倘若朱利安主教是魔术师,基德的话就说得通了。”

“怎么会这样……”平贺不愿相信。

“我们立刻确认是不是本人。”比尔拿起无线电和调查小组联络。

快速前来的FBI探员仔细拍摄现场和采集指纹,三小时后,五名人员小心搬走床铺,床底下的尸体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金色带波浪的长发、尚未闭上的鲜绿双眼,这确实是朱利安的脸庞。

“是朱利安主教……他果然是朱利安主教……”平贺安心低语。

但罗贝多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尸体呈弓状,微微左倾,从主教服的衣摆和裤子拖曳方向来判断,尸体可能是被另一个人推入床底。而且尸体右方有一大滩血迹,左方却没有。

“犯人应该就是基德。朱利安主教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基德决定杀他灭口,还打算杀死罗贝多神父再湮灭证据……事情应该是这样。”

听到比尔的说法,罗贝多转头问友人:

“你怎么想?你能从现场推测朱利安主教是如何被杀的吗?”

“神父,那是我们的工作……”

比尔话声未歇,罗贝多嘘一声要他别说话。环视整个房间的平贺正在专心思考。

“朱利安主教在命案发生时和凶手发生激烈冲突……他的掌心出现防卫行为造成的刀伤,但他还是被刺伤了,你看墙上混乱的手印,主教当时按着伤口,另一手按着墙壁,脚步不稳地试图逃跑。”

平贺追随着墙上手印和地上血迹,宛如化身当时的朱利安一般踉跄走在房中,临摹朱利安逃跑的景象。此时,他突然停下来。

“我想,朱利安主教是在那里被刺第一刀。”

平贺走到古董沙发附近,脚下发出“嘎”的一声。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朱利安主教说过,那里有破损,正在修缮……”

“也许。不过……”罗贝多跪在地上敲敲地板,“还是要调查一下。”

比尔同意,于是他们将沙发移开卷起地毯,下方出现一个通道口。

“是密室……”比尔神情紧绷。

漫长的阶梯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探员和两位调查官一同走下阶梯,大概深入地下八公尺左右,细窄的通道在眼前出现,然后是宽阔的空间。这间房间摆着好几件气派的古董家具。从天花板垂落的吊灯微亮。罗贝多环视着这些家具。

“这都是十三世纪到十五世纪法国巴黎制作的家具。”

“你怎么知道?”比尔很惊讶。

“鉴赏古董艺术品是我的兴趣。”

房间中央有一个小餐桌,平贺走过去,然后叫唤罗贝多。

“罗贝多,请看看这个。”

罗贝多与比尔随即看向平贺。平贺正在端详桌上的银制茶具,那是两组茶杯。平贺低头嗅闻味道。

“这是朱利安主教喜欢的香草茶。”

“朱利安主教待过这里。”罗贝多判断,“但另一个喝茶的人是谁……”

避免沾上指纹或擦掉痕迹,罗贝多拿出手帕端起茶杯观察。一看到杯底的家徽,罗贝多不禁倒抽一口气。那是一面盾牌,分别画着龙与大釜。

波庞安纳的家徽。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波庞安纳的家徽吗?朱利安主教是波庞安纳家族的人吗?”

“波庞安纳家?”

比尔满脸疑惑,轮番看着两位调查官。

“波庞安纳家是中世纪法国的名门贵族……”

罗贝多话语刚落,平贺立刻接下他的语尾:

“他们坚信可以用链金术将铅炼成金,和梵蒂冈的关系也很深,家族内出过枢机主教和教宗。”

比尔听得啧啧称奇。

罗贝多将杯子轻轻放回原位,打开尽头的门,眼前是第二个房间。乍看像一间卧室,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床。一张床旁散乱着积木,还有一座用积木堆成的城市。

“除了朱利安主教,另一个人也住在这里。这应该是那人堆的。”罗贝多跪坐在积木城市的旁边,专注审视着这座笨拙的小城市,“看起来很粗糙,像十岁孩子的作品。”

“除了主教,还有其他孩子住在这里吗?”比尔问,可是罗贝多摇摇头。

“这是成人做的,”平贺搭腔,“积木上的手印以小孩来说太大了。”

“现在可以考虑的可能性是,朱利安主教和有智能障碍的成人一起住在这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比尔难以置信。

“目前还不晓得。”

罗贝多接着打开第三个房间。

一看到室内景象,三人吓得无法动弹。这是漆黑无光的房间,无论天花板还是墙壁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更骇人的是,整面设计成柜子的墙面上排列着一个个罐子,罐中的液体装盛着人类和各种动物的心脏。

“这是怎么回事……”

比尔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幅呕心的画面。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心脏收集家。”罗贝多冷静回应。

“那张台子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平贺指着一张位在半透明窗帘后方宛如床铺的台子。

三人静静拉开窗帘,后方是一张黑色的铁床,床头倒挂着十字架,中间画着象征恶魔的大型倒五芒星图案,看起来宛如魔法阵。铁床上还有一副铁具,用来绑住床上人的手脚。罗贝多读着魔法阵最外侧圆圈上的拉丁语:

“取出我的心脏,并将目标者的心脏放在这具身体——这是‘克多纳’的祷文,克多纳是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他们犹如鬼魂一般来去无踪,暗地活跃在十二世纪,没想到现在还存在……”

听完罗贝多的话,平贺和比尔一时说不出话。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比尔问。

“这群人创立地下组织,学习撒旦的智慧。他们追求的是长生不老和将铅炼成金的方法,并且将人类的心脏献给撒旦,施展黑魔术。”

“将心脏献给撒旦的秘密结社……”比尔惊愕万分。

“实验者肯定是被绑在这个台子上,进行各种黑魔术。”

这时,平贺察觉到一件事。他从口袋取出镍子蹲在床边,从地面上夹起一根直径约一点五公分的狭长组织。看起来像人体的一部分。

“那是什么?”

“脐带的一部分……从伤口状况来看是两周前。”平贺沉重回答。

“和艾美·波士尼的死亡时间一致。”比尔不禁情绪激动起来,“她因为长时间受到捆绑,手脚骨头都出现严重的发炎症状。”

“艾美·波士尼被绑在这里,怀孕后再把临盆的胎儿从子宫取出来。她那时恐怕就死了,她是在死后被取出心脏,再将尸体搬到我们发现她的现场。只要调查留在这间房里的血迹和指纹,应该就可以确认她的遭遇了。”

比尔认同平贺的推论。

“朱利安主教果然是黑魔术师……”平贺沮丧地垂下肩膀。

“他也可能是波庞安纳家的后裔,甚至是克多纳的一员。”罗贝多叹口气。

“不过,和朱利安主教在一起的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

“这是另一个谜题了,但至少我们的调查终于告一段落。”

罗贝多安抚一般地按着友人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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