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忙碌的时期,三月四日的这一天,平贺双手提着塞进整组调查用具的波士顿包,和罗贝多一同踏上前往美国的旅程。这趟飞行非常漫长,罗贝多在机上一直睡,但受到失眠所困的平贺无法在狭窄飞机座位上睡好。飞机降落前的广播响起,罗贝多醒过来并打了一个呵欠,平贺眼睛底下则浮出黑眼圈,他一整晚的脑海都转着良太、恶魔契约书,偶尔拿出铜板的复制品仔细端看。到美国时,平贺疲惫不堪。当地是早晨六点,换乘几次电车,他们搭计程车到达目的地——圣玫瑰修道院。平贺昏昏欲睡坐在剧烈摇晃的计程车中,反复浅眠一下又被摇醒的睡眠。罗贝多反而睁大眼睛欣赏窗外风景。虽然这里是美国,但看起来像墨西哥的景色,大地上零星散落着贫困村落,路边生长着仙人掌。

当罗贝多喃喃自语起,“还要多久才到啊……”看似睡着的平贺却突然醒来,他从波士顿包中拿出笔电开始写信。罗贝多从旁边看着信件内容。

罗兰,我们即将到达当地。若有什么发现会立刻通知,请您随时待命。

平贺

罗兰是协助他们的梵蒂冈情报局成员。平贺关上电脑,朝罗贝多一笑:

“终于快到了。”

“是啊,要不要问问司机还有多久到?”不擅长英文的罗贝多说,于是平贺用流畅英文询问司机。对方用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说起话。

“他在说什么?”

“再五公里就到了。”

“他光这样就说了那么多话吗?”

“不只是这样。”平贺微笑,“他说他祖父在这附近见过巨大幽浮。就在黎明前的夜空中,一台像怪物的幽浮慢慢飞过来。不过他祖父从以前就以爱吹牛的个性出名,所以可能是祖父乱编的。”

“原来是幽浮啊……”罗贝多认为这件事情很无聊地苦笑。

只见平贺继续和司机聊天,后者双手偶尔因为夸张的比手画脚离开方向盘。他从中捕捉到“尺”这个英文单字,心想他们应该在讲幽浮尺寸。不过,每当司机双手离开方向盘,他就背脊发凉。他拿出圣经做简单占卜。方法非常容易,默念三次耶稣,接着说“请向我指示道路”,然后随意翻页,映入眼中的句子就是答案。罗贝多依此占卜。

亲爱的弟兄啊,有火炼的试验临到你们,

不要以为奇怪,似乎是遭遇非常的事,

倒要欢喜,因为你们是与基督一同受苦……

前途堪忧。试炼是什么?什么样的试炼在前方等他们?罗贝多稍微活动颈项,接着为了减缓身体的紧绷看向窗外。周遭立着十字架与墓碑。

“这里是乱葬岗,一般人不太来这种恐怖的地方,啊,但对客人你们来讲应该不稀奇吧……”司机用英文说个不停。平贺笑着回答,“说的也是呢”并翻给罗贝多,接着继续谈笑风声。罗贝多感到无聊地开窗,稍微呼吸新鲜空气。冶冽的风拍打脸庞。这时,平贺吐着白色气息指前方,“罗贝多,那是什么?”

一辆巡逻车停在黎明前寂静的墓地角落。红色警示灯转动着,周遭还有闹哄哄的人群。平贺与罗贝多盯着巡逻车,发现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神父。

“奇怪,前面发生什么了吗?”听到罗贝多的话,平贺点点头并示意司机停车。

“抱歉,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

“嗯?观光吗?没问题。”

司机说完便停下来。平贺与罗贝多跑向巡逻车。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只是惨剧的序幕。

天空被薄薄云层覆盖,白日阳光蒙胧得宛如彩霞。幻影一般轮廓模糊的景色中,警方人员和刑警在墓地的巡逻车附近忙碌走动。四周拉起封锁线,四名神父一脸茫然伫立在封锁线外。罗贝多认出他们是即将前往的目的地——圣玫瑰修道院的相关人士。他最初接下这项调查时就认为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等着他们的是不寻常的事件。这么思索着的罗贝多转头看平贺,后者正好奇眺望现场,接着两人穿过寂寥墓地走向巡逻车。

冷冽的风吹拂,这是一个寒冷到阵阵冷风会渗进衣服的冬日。封锁线间驻足来往的刑警之间,一名男人躺在其中。

是尸体。平贺与罗贝多画着十字圣号望向尸体。

尸体体型结实,身穿黑袍。上衣及裤子看得出血迹。头部吓人,只见鲜血覆满整颗头颅,几乎看不出原形,从中喷出的部分脑浆溅洒在附近地面。燃烧殆尽的红白蜡烛竖立在头颅附近。

罗贝多忍耐着呕吐的冲动转开目光,平贺饶富兴味地观察尸体。一会儿后,平贺延着封锁线走到主教身边,罗贝多跟在后面。然后平贺用拉丁语向他们攀谈:

“请问各位是圣玫瑰修道院的人吗?”

听到平贺的问题,主教与神父都转头,“是的,请问您是?”

“我想梵蒂冈当局应该有与各位连络,我是奇迹调查官平贺,他是罗贝多·尼可拉斯神父。”

主教眨眨眼睛,终于想到似地回应,“对了,好像是三月五日会过来吧?你们是平贺和尼可拉斯神父吧?长途飞行想必很累。我是主教约翰·桑托斯,他们三位是彼得·奥璐佳神父、司提反·罗素神父及雅各神父。”

“请多指教。我是平贺。”

平贺与他们握手,接着以日本人的礼仪行礼。虽然他乍看像谦卑有礼的青年,但罗贝多明白他实际上是一位自信自负的男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

约翰面有难色地说,“恐怕是杀人事件……”

“是的,一看就知道了,对当事者而言也很遗憾。不过主教和神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彼得耸耸肩,一副他也不懂,“根据停在附近的车,这位被害人是我们学校人事长克劳斯·贝克神父。警方为了死者身分请我们过来。”他是金发、淡蓝眼睛,温柔亲切的神父。

“确定真的是他吗?”

这次换约翰主教皱着脸回答,“体型和服装看起来都是他,但面目全非,我们也无法断定。”

雅各说,“总而言之,这具尸体真是惨不忍睹。”他有红褐头发和咖啡色眼睛,样貌拘谨,似乎有点神经质。

他们看来都被眼前严重的事态所困。平贺和罗贝多也难掩内心冲击,一到当地就面临到杀人剧的洗礼。而平贺套话一般开口:

“犯人到底是谁?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个我们也想不出来。”约翰主教沉痛地深深叹气。

“对了,平贺,你们是为了调查神迹来的吧?”彼得问。

“对,没错。”

约翰主教“唔”一声紧闭嘴巴,接着思索半晌,“平贺、尼可拉斯,你们能先去修道院等我们吗?我们得配合警方调查。事务局的里昂,罗素会去接待你们。”

“明白了,事务局在哪一栋?”平贺没有继续追问,干脆地问。

“在院内后方、连接正前方礼拜堂右边回廊的建筑物一楼。啊,但不是修道院那边,是后方校舍那。一进去就看得到事务局,应该很容易找才是。若找不到,请再随意找人问问。”

“我知道了。是在院内后方、连接正前方礼拜堂右边回廊的建筑物的一楼。”平贺重复一次约翰的话,再次凝视杀人现场,似乎想将画面烙印在记忆深处。接着平贺与罗贝多回到计程车,再度出发。

“这是偶发的杀人事件,还是与这次的调查有关?”罗贝多问。

“到底是怎么样呢。如果这次的杀人事件与修道院内的人际有关,对方有必要选在调查官来的这天引起骚动吗?”平贺沉默半晌,露出思考的眼神。这时他脸上的表情全然消失,这代表他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不过……现场看起来施展过黑魔法,说不定是崇拜恶魔的人特别布置来嘲讽梵蒂冈的。”

“唉,一来就遇到棘手事件,神父成为黑魔法的牺牲品还被杀掉,希望别和神迹调查扯上关系才好。”

罗贝多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盛大血腥的欢迎场面,陷入纠结时,计程车停下来。平贺心中似乎下了新决定,他拿着波士顿包走上石板路。罗贝多知道平贺是遇上愈值得挑战的事,心中愈会迸发斗志,他或许即将打开潘朵拉的盒子。

两人首先前往教会,进行简短的祷告,然后进到回廊来到校舍。

正如约翰所述,一进入校舍就看得见事务局的标示。

事务局一半嵌着玻璃,因此可以仔细观察里面。有六张桌子。一名上年纪的男性凝重地坐在其中一张桌边盯着电脑。他的头发几乎花白,残余几络亮茶色的发丝。那是身形消瘦、容貌严肃的男人,身穿一般西装,应该不是圣职者。

“请问您是里昂,罗素先生吗?”

里昂听到平贺的敲门而从电脑前抬头。他有对蓝色瞳孔。里昂关掉电脑过来开门。

“抱歉打扰你工作。我们从梵蒂冈来的。我是平贺,他是罗贝多·尼可拉斯。”

“我听说两位的事了。”

“约翰主教正在忙,所以先来打扰您……”

里昂遗憾地表示,“啊,是那桩骇人的杀人事件吧?我听说时也吓一大跳。那是圣玫瑰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件惨剧。严格自律的克劳斯神父竟死得如此凄惨,真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发生这种事……”

“过世的神父在学校教什么?”

“是教神学的。神父对教育抱持很大热情。不只学业,他也很鼓励学生运动,深受爱戴。这样的人竟遭遇到这种惨事,真难以置信。比起这些,学生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伤心。”

“是啊,我们也很讶异。”罗贝多说。

平贺专注观察里昂的行为举止,由于看得太露骨,罗贝多佯装咳嗽又对平贺使眼色。平贺才注意到他的提醒,自己咳了几声后一笑。

“那么……这时应该怎么做呢?何时能着手调查神迹?我们想见见提出童女怀孕申请的多洛丽丝。”

里昂瞄了下时钟,“多洛丽丝已经住进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现在仍是就寝时间。关于这件事,请您在白天休息时间和约翰主教商量。我只负责带你们去进行调查所住的地方。”

里昂往前走。平贺与罗贝多互看一眼后跟在身后。他们走到回廊再穿过教会,这时看见又黑又重的铁门,里昂打开铁门,右手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眼前是笔直延伸的空间。一边墙上并排几幅圣画像及圣者雕像;另一面则有一半黄一半浅橘的彩绘玻璃窗所制成的铁窗,同时还有各种眼熟的神秘符号装饰上方,包括象征全能的神的А与Ω;希腊文中象征耶稣、神子和救世主的头文字——ⅠⅩΘΥ∑;拉丁文中代表犹太人的王、拿撒勒的耶稣的文字——ΙΝΔΙ;以及于希腊文中意味耶稣和胜利者的ⅠСХСΝΙКА等。建筑的最深处,有一座祭坛,上方有被鲜花和烛台包围着的圣母子像。

“一楼是祷告的地方,二楼是神父的居所,对面是修女的居所。这些建筑是利用捐给圣玫瑰教会的老旧洋馆改建而成。是拥有悠久历史的洋馆,在美国很少见。”

里昴说着走上楼梯。此时平贺似乎察觉什么,冷不妨地问:

“刚刚我们见到司提反神父了。你们两人都姓罗素,请问有什么关系吗?”

罗贝多一听,想着的确是这样。而走上螺旋楼梯的罗素面无表情回答:

“司提反是我儿子。我们都是——抱歉,你们应该还不晓得这件事,学校的人事长克劳斯·贝克、约瑟夫·哥德利、康拉德·诺克司,还有我和妻子玛丽安娜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的战争孤儿。我们被前任校长米海尔·伯朗主教和现任校长兼理事长约翰,桑托斯主教所收养,然后一同前往两人被派任的圣玫瑰教会……那是战后几年,圣玫瑰变得非常荒凉,因为前任管理者被逐出海外,教会也因为战争被迫关闭。于是米海尔主教与约翰主教致力重建教会,我们这些孤儿将他们当成亲人,接受教育,然后长大成人。除了我与玛丽安娜,其他人为了协助他们的信仰,都走上圣职者的路。我虽然没走这条路,但让儿子和女儿担任圣职者,除了长男……我和玛丽安娜有子孙满堂的福气,生了八名儿女。我想至少要报恩,因此才让孩子成为圣职者。尽管我没成为神父,但是虔敬的天主教徒。”

“原来如此,发生了各式各样的事。”

“……都是些不足挂齿的事。”

每踏上木阶梯一步,就传出一声吱嘎声。这是年代久远的阶梯,扶手被人们的手弄脏又被腊反复打磨得发出黑色光泽。阶梯中央乍看磨损得较严重,但应该不是刮伤或损伤而是天然的木头痕迹。这座楼梯由坚固木材制作,建造当初肯定很精细,作工精致的扶手呈现出优雅的曲线,扶手顶端装饰着狮头雕刻。

走到楼梯三楼,一侧全是如公寓般的木门。木门中间都有十字架框的小圆窗。

“最里头那间是空房,弥

撒开始前,请在里面等待。因为有时差,你们想必很累,可以称作休息。门没上锁,请直接开门……”里昂说完便立刻下楼。

为了采光,走廊墙壁上有一扇大窗。天花板则被五根柱子与图样复杂的窗饰支撑。其他三扇尖拱型双开窗的上半部装饰着宛如圣彼得大教堂里玫瑰窗的精致装饰。平贺小心打开一扇,外面是小露台,还能一眼望尽对面修道院及庭院。他接着轻轻关窗,走向最里面的房间。脚下地面磁砖是种称为Losange的菱形磁砖,其中绘着百合纹样或圆形花窗图案,蓝、白、葡萄色和黄色的配色相当鲜艳。

一打开最里面的门,“嘎”的一声,发出宛如古老大门特有的声响,眼前赫然出现昏暗的房间,好像一个四方形洞穴。打开门旁的电灯开关,两盏蜡烛形状的电灯在两侧墙上亮着蒙胧的光。夜晚时刻,这种程度的光线多少派得上用场,但白昼时分被日光遮掩而察觉不出。天花板也很矮。

这是一间格局方正的房间。没一件多余的家具及摆饰。床感觉很硬,床的小边桌立着一盏灯;衣柜简单细长;还有一组小小桌椅,桌上则竖着一座十字架,后方墙面画着圣像画。画的主题似乎是描违山上讲道。

罗贝多看到房间有些失望,只好在内心复诵“贫穷、贞洁、服从”的誓言,接着关上门,将沉重的波士顿包放在地上。

房间没开暖气,非常冷。正对着门的墙上有扇窗,是房间唯一一扇。窗框是铁制的,但内部窗棂由铅制且在中间嵌入雾玻璃。窗户也没设正式锁头,取而代之的是前端呈螺旋状弯曲的简易窗扣。打开窗扣拉开窗户,看得见石墙和修道院间的狭长温室,其中有一位看起来像神父的人走来走去。是很平凡的风景。这时冷风吹进来,罗贝多很快关窗。

时钟指示八点。但意大利是十二点,午夜就寝的时间。

罗贝多心想好险在飞机上睡过,然后坐在床上。虽然很想好好休息,但首先关于这件突如其来的杀人事件,该怎么又要向上头报告些什么?如今毫无头绪,无法做出结论。

“平贺,这件事也要报告吗?”

“对,当然,先如实报告状况,再慢慢找出真相。”

平贺制式回答。他不是在得出结论前轻易说出内心推测的人。全部状况都需要经过思考慢慢发酵,最后才能提炼重点。但被长途旅程和失眠所困,思考能力明显变迟钝,这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话虽如此又无法立刻睡着,一直失眠,反而变得很亢奋。

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将科学调查需要的工具从波士顿包里拿出来整理。于是平贺不理罗贝多还躺在床上,开始整理起来。

他将室内服挂进衣柜,再将冲洗照片的工具摆在里面,因为显影需要暗处。他接着在桌上放着观察各种化学反应的试验药、烧杯和烧瓶。笔电则放在边桌上。因为没电或手机充电时需要的插座,只有床边立灯专用的一个,而立灯碍手碍脚的,他将之塞进床底,同时将重要的铜板复制品放入附密码锁的手提金库里,藏到床底下。

不到三十分钟,住处俨然成了小型化学实验室。一切就绪,平贺大大松口气。

罗贝多正惊叹平贺难得动作如此迅速,这时,院内响起庄严的钟声,打破四周的寂静。弥撒开始了。他们听见其他房门一一打开,神父纷纷走出来。罗贝多将调查用到的七项工具放入肩包走出房间,平贺戴上隐藏式麦克风,两人快步跟着神父下楼。

神父共七位,所有人如同军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在回廊,往教会前进。抵达教会的同时,修女也从对面入口进来。圣职者以熟稔顺序走上祭坛,点燃烛台的火。平贺也走上祭坛帮忙点烛台。

祭坛中央有座以两根石柱支撑的装饰拱门,中央摆着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神像。这座耶稣像栩栩如生得如真人,经历岁月风霜,反而酝酿出写实的皮肤质感。耶稣脚下是一只金色盒子,盒子表面雕刻着祂诞生时,手捧各式供品的天使浮雕。箱上盖着玻璃盖,仔细一看里面有张赤红天鹅绒布,布上躺着一把样貌古老的长矛。

这枝长矛由两个部分组成,再以金属插鞘连接。还有一根粗大的钉子插在矛尖上,上头用许多细小的金、银、铜针固定。长矛底部有两只金色十字浮雕。

平贺在美国博物馆中见过一模一样的长茅,这或许是它的复制品。这是一度刺入耶稣腹部、称为圣枪的长矛,好几十把存在世界各地。不过怎么想都是假的,但对信徒而言,圣枪真假无关信仰,拥有真实的信仰之心就够了。因此,即使经过调查判断真假,这些圣枪仍是信奉对象。

祭坛右侧放着一架管风琴,左边有座青铜制的圣母子像被百合花朵环抱。烛火则绕着祭坛本身。点燃烛台的工作五分钟左右就结束了,他们一起坐在祭坛数来第一排位子。如今只剩约翰主教穿着弥撒用的绿道袍留在祭坛,他垂着脸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大家集合完毕。

不久,教职员一行人零零散散地走来坐在第二排位子上。人员约二十五名。接着从左右侧门进来的是带着圣经与诗歌集的学生。排成两列的学生规矩从前方入坐。除了脚步声以外,听不见任何声音,全场弥漫严肃的气氛。

确认教会的位子坐满了,约翰主教慢条斯理起身。

“今天弥撒开始前,要跟各位通知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约翰的话让学生起了一阵小小骚动。

“今早我们收到本学园人事长克劳斯·贝克神父意外身亡的通知。”

学生间传出惊讶倒抽一口气和悲鸣的声音。

“我相信这很难以置信,听到的那刻我也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克劳斯神父对各位的教育相当热心,和大家都建立了良好关系。他人品高筒,经常倾听学生烦恼,因此受到每人的爱戴。”听到学生啜泣,他说,“各位同学安静,请安静下来。不需要过度伤悲,我们相信克劳斯神父如今回到神的怀抱,迎向天国的大门。让我们为克劳斯神父祈祷冥福,进行一分钟的默祷。”

回应约翰神父的话,每个人都握拳祷告,闭上眼替死者祈福。寂静的默祷结束,约翰看着弥撒的与会者。

“各位,请看彼得前书一,四章十二节到十八节。这部分的经文能对遭遇悲惨状况时的信徒给予安慰。亲爱的弟兄啊,有火炼的试验临到,不要以为奇怪,似乎是遭遇非常的事,倒要观喜,因为你们是与耶稣一同受苦,使你们在他荣耀显现的时候,也可以欢喜快乐。你们若为基督的名受辱骂,便是有福的。因为神荣耀的灵,常住在你们身上。你们中间却不可有人因为杀人偷窃、作恶、好管闲事而受苦。若为作信徒受苦……”

讲道途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来愈大,平贺很快察觉理由,他摇着一脸茫然的罗贝多肩膀,然后指着祭坛的方向。

百合花围绕着的玛利亚像,双眼居然竟然流下眼泪。

难道是玛利亚为了悼念克劳斯的逝世而发生神迹?有人不自觉从椅子上站起,怔怔看着这幅景象。

“怎么了各位?请安静。”约翰神父似乎不晓得自己身后发生如此神奇的事态。

几名修女与神父发出惊呼,“主教,玛利亚像!”约翰不解地转头,随即露出惊愕的表情,接着立刻在胸前划十字圣号,同时教会中也有人划十字圣号或祈祷起来。

是新工作。

平贺与罗贝多快速起身,前者从肩包拿出两种不同的相机快步走向祭坛,连续照下正在流泪的玛利亚像,只见闪光灯闪出眩目的光线,在教会中产生七彩光辉。可是祭坛下方却因愤怒和困惑一片哗然,受到神迹感动的人们用冰冷眼神刺向两位神迹调查官。两人工作时,已经受到很多次这种眼神招呼。那是在人们深受感动的场合上做出不适宜行动时,责难他们愚蠢、侮辱神迹的眼神。

约翰安抚会场众人,“各位无需紧张。正在拍照的是梵蒂冈的奇迹调查官平贺神父与尼可拉斯神父。他们获得教宗赐予的权限,对这次的神迹进行调查,我们继续作弥撒吧。”

平贺默默从肩包拿出滴管,采集玛利亚像流下的液体。这是为了分析成分是否为真正的眼泪。接着他拿出尺测量雕像。高一百六十公分,基座宽为四十公分,上半部——雕像头部宽度是二十公分。他迅速记下数字。雕像很轻,内部是中空的。重量约十几公斤。罗贝多将玛利亚像流泪的画面从头到尾都用摄影机拍下期间,弥撒一直进行。讲道完,管风琴响起,大家齐声唱起敬拜诗歌。

现在是意大利凌晨一点二十分。整整两天没睡,平贺一脸倦容。只要一累,他眼睛底下就会出现眼圈。说不定现在是平贺脑袋最迟钝的时候,而罗贝多猜对了,在平贺昏沉的脑中,如今只盘旋诗歌的歌声。

耶稣是我亲爱朋友

担当我罪与忧愁

何等权利能将万事

带到主恩座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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