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神之骨结成十字,下一个被钉上十字架的人将是谁?

昨天还是晴空万里,但今天一早醒来时窗外却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霾的天空让林雪莹觉得有一丝不安和沉重……

“你们好了没啊?我肚子都快饿扁啦!”孟清瑶在门口大喊道。

“来了来了!”林雪莹匆忙间看到桌上的文件袋才想起黎夜星的嘱托来。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气像被雨水洗礼过一样清爽,但林雪莹却还能闻到空气中那犹未散去的夜的气息,昨夜如梦。

徐玉儿撑开伞向她笑了笑,林雪莹默契地躲进了伞里。伞的边缘无数的雨水滑落下来,在空中打个转又悄悄地落到地面。

林雪莹抬头看着那片满是云雨的天空,还有那接天连地的雨丝。

“如果……我是那雨滴……那么……我能像把不曾交汇的天空和大地连接起来那样……把某人的心串联起来吗?”看着那些雨丝林雪莹忽然说。

“哟,我们的林大小姐思春咯!”孟清瑶凑到林雪莹面前坏坏地笑着问,“说,到底你这颗小雨滴想要串联起哪个帅哥的心啊!”

“胡说什么呀,讨打啊?”林雪莹举起手假装要打孟清瑶。孟清瑶嬉笑着闪到了沈逸的背后。

几滴冷雨被风吹得凌乱,不经意打在了林雪莹的脸庞。

一种刺骨的冰冷,灰蒙蒙的天空里林雪莹仿佛能够感觉到一些悲伤和寂寞……

旋转的白色泡沫如幻如影……

第一节课是营养学,上课的老头独自一人讲得不亦乐乎。

林雪莹读的是护理系,清一色的女生。

孟清瑶仿佛是没睡够,这时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副天不管地不怕的样子。

徐玉儿的脸色有些苍白,昨夜的那一幕深深地定格在林雪莹记忆的某处。当她看到蹲在地上哭得瑟瑟发抖的徐玉儿和那堆被烧成灰烬的冥钱时她已经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那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么那只眼睛呢?——虚朦怪异、空洞可怖的眼睛!

林雪莹的右前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长发染成了酒红色,发尾微微地翘起,带着些性感和妩媚却又不娇柔。

这个美女就是韩女生寝室的第六个人。

韩愈是校花,追她的人有帅哥、富二代、成功人士、企业家。她每天都被鲜花和恭维包围,不过林雪莹却觉得韩愈根本看不上这些人,她似乎是个超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喂,莹莹,妍妍到现在都没有来!”不知何时醒来的孟清瑶突然回头小声道。

上面的老头听到了孟清瑶的说话声,突然停下他的长篇大论瞪了她一眼,孟清瑶吐了吐舌头识趣地扭过头去假装很陶醉地看着密密麻麻的黑板。

而林雪莹的心却被孟清瑶的一句话给揪了起来,许依妍直到现在都还没来,也没一个电话和短信。

林雪莹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许依妍再也来不了了……

窗外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丝阳光。

像眼泪般的雨丝连接起了不曾交汇的天空和大地,而那些哭泣的乌云间林雪莹似乎看到了一颗星辰的影子,微弱的光孤独而坚定地在遥远的天空尽头闪耀着……

林雪莹想再仔细去看清那颗星辰,但云的中间除了眼泪……还是无尽的眼泪……

徐玉儿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比她高一头的大男孩,帅气的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而依偎在他身边的徐玉儿也是笑得那么甜。

徐玉儿几乎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笑得这么甜了,是不是自从哥哥走后……

照片上的那个男孩正是她的哥哥——徐子峰。

徐玉儿的父亲是个科研工作者,因为某些她所不知道的原因,父亲在她十三岁时就去了美国,而当她的哥哥升到高二时她的父亲就把他接到了国外,父亲还承诺等徐玉儿读高中时就把全家都接到美国去。不料两个月后母亲却意外地接到了父亲寄来的离婚协议书,从此之后她和哥哥只能一年见个一两次了。

虽然遥远的国度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割不断的是血脉亲情,徐玉儿从未断过对哥哥的思念。

徐玉儿痴痴地看着照片上的徐子峰,哥哥的微笑在她眼里慢慢地模糊朦胧起来。

那种苦涩的液体慢慢地混淆了她的视线,照片上徐子峰的脸也渐渐不清晰起来,带着微笑的嘴开始变大扩散,她盯着那张变大的嘴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张嘴依旧渐渐变大也渐渐变模糊,直到涨大成一个黑色的洞穴般的圆环覆盖住了徐子峰的脸。

那个洞穴深邃得像个不见底的黑洞,里面似乎还有一股暗流在回旋涌动着。突然那个黑洞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像是一扇黑门被打开了,里面的黑色暗流中一样东西汹涌地浮现了出来。

徐玉儿的心猛得抖了一下。

从暗流中浮现的——是一双眼睛。

青灰色的眼白暗淡无光,但那对瞳孔却透着血红色的异芒正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眼中仿佛是泻不尽的恨意!

那种能够刺痛徐玉儿心灵的目光给她一种相似相识的感觉……两年前她生日的那天,她在哥哥的陪伴下尽情欢乐时也有过那中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双血红色的眼睛让她不寒而栗。

“啪”!一滴清澈的泪水滴落在了照片上,重重地砸在了黑洞之上。

就像水中的花月被石子所激起的涟漪打散了般,那双眼睛又沉入了那涌动的暗流之中,那扇黑门轰然关起,而那个深邃无比的黑洞也灰飞烟灭了。

那滴清澈的眼泪渐渐又凝聚成了徐子峰的脸,徐子峰正微笑着看着徐玉儿。

“哥哥!”徐玉儿对着照片轻声的呼唤道,但已经长眠在另一个世界的哥哥又是否能听见呢?

眼泪的温度还残留在照片上,徐玉儿的指间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哥哥留下的温度,还是一切只如幻梦?

徐玉儿的眼角又湿润了,模糊的视野中似乎能看到哥哥向她走来的身影,灿烂的笑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徐玉儿伸手去抚摸哥哥的脸。

……

又一滴眼泪滑落,打散了徐玉儿心中的幻境。

对不起!

哥哥!

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痛苦的记忆让她溃不成军……

头顶上的手术灯照射下猛烈的光芒,宋景严的眼睛有些刺痛,那种感觉来自于他手中的手术刀,寒冰般的刀刃上闪着死亡之光。

刀尖划破了那已经僵硬的皮肤,亡者的记忆之门要被打开了!

刘建生从抽屉的角落里拿出了一包香烟,被遗忘的角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他用手指抹去了烟盒上的灰尘,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

白色的烟纸已经略略有些泛黄,那些被拥抱起的烟丝已在岁月中淡然流失了香气,只夹杂着年份之中那丝不满的潮腐之气。

烟?刘建生看着手中那支烟苦笑了一下,自己已经戒了的烟如今又再次被拿了起来,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话……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ZOPO打火机,那是在他当上法医科主任时相交了二十多年的好友许成山送的。

刘建生已不敢再多看一眼桌上那份关于许依妍死亡的现场照片和资料了,他又怎能残忍地去把那具表情僵硬惊恐的尸体和那个平时一直亲切地称呼他为刘伯伯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呢?

打火机上的淡蓝色火焰在窗外阳光的净化下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但是那支香烟却沐浴在了火焰之中。

刘建生重重地叹了口气,白茫茫的烟雾在死寂的空气中慢慢散开……

“刘老师,你看看这个!”宋景严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到那团烟雾时却愣了一下,他知道刘建生戒烟已经多年了。

刘建生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是尸检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宋景严一边递去一张化验报告一边说:“我在死者的呼吸道内壁发现了一些非正常物质,经过化验所得到的结论是……”

刘建生看了一眼化验报告反问:“花粉?”

宋景严点点头说:“没错,具体来说是一种类似向日葵的花粉。”

“类似向日葵的花粉?”刘建生感到很奇怪。

“嗯,这些残留下的物质在各方面都和向日葵的花粉及其相似,但经过对比却发现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所以说只能是类似。”

“这些花粉对人体有害吗?”

“对人的身体机能基本无害,不过……”宋景严顿了顿说,“这种花粉是一种类致幻剂的药物,能让人产生幻觉!”

“幻觉?那尸检结果呢?”

“死因已经明确,和之前判断的相同,死者是处于睡眠状态下而突发心脏衰竭致死。目前没有现象表明呼吸道内发现的奇怪花粉和死者的死亡直接有关。”

刘建生右手两指间所夹着的香烟上已经燃尽的烟丝化成了丑陋的烟灰,承载了太多重量的烟灰悄然落下,还未来得及亲吻大地就已然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个尸检结果我早就想到了!”陈轩把宋景严给他的报告放在了桌上,“毕竟这种奇怪的案件已经发生了那么多。”

“真是难以想象啊!”宋景严叹息道。

“这个世界看似被人类所掌控着,其实究竟有多少以人的智力所无法想象的东西存在呢?谁都不知道,或许人类只是这个世界里扮演着一种可怜的角色,未知的世界才可怕啊!”

“你畏惧了吗?”

“假如真的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话…………那么就由着上帝来安排吧!”

宋景严突然冷哼了一声说:“让那种家伙来安排我们的命运?”

“你还是这么讨厌宗教吗?”

“这种感觉……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宋景严的目光有些迷离,他对上帝的厌恶中其实也带着一些……畏惧!

“这个女生是R医大的,可以算是你的学妹了!”

“我只知道她现在是个死人,一个被钉在了无形的十字架上的死人!”宋景严说完后突然想起了那件让他永世难忘的事。

那个时候……

她的样子也像十字架……

查理·迪奥是美国人,不到三十岁,一头金发像被阳光染过一样,那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双欧式的绿眼睛深邃中还带着些神秘!

之前林雪莹只知道他是个普通的教授,还是一个被许多女生偷偷暗恋的异域帅哥,但现在林雪莹却知道了他隐藏起的另一面——哈佛的双博士,世界的精英!

林雪莹依然有些怀疑,讲台前这个人真的是“世界精英”吗?

她拍了拍课桌里的那个黑色文件袋想:“待会儿找时间把东西交给查理老师,我也算完成黎夜星的任务了。”

一想到黎夜星,林雪莹的头就变得有些昏沉沉,或许是昨夜受了风寒,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快感冒了。

“玉儿,我有些头疼可能要感冒了,想先回去休息下,下午的课你帮我请假吧!”林雪莹对身边的徐玉儿说。

徐玉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说:“好像是有点烧,那你记得回去吃药。”

林雪莹点点头,脑袋里像被灌进了铅般一样重。

看到查理正要走出教室林雪莹赶忙拿起文件袋追了上去。

“查理老师,请等一下。”林雪莹喊道。

查理回头看到是林雪莹,于是儒雅地微笑了下问:“有事吗?”

“我一个朋友委托我把一样东西交给您。”林雪莹说话时教室里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都走光了。

查理疑惑的接过林雪莹递来的黑色文件袋,“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林雪莹摇了摇头,“他说只要交给你就可以了。”

查理皱了皱眉打开了那个文件袋,林雪莹看到查理从里面拿出了一踏文件来,纸上用一种很旧的方式印着些奇怪的文字。查理认真地翻了几页后那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激动地说:“这……这些是古希伯来文字!”

“啊?”林雪莹没听清楚,她只知道那些纸上的文字她一个也看不懂,忽然小声地问,“查理老师,您真的是哈佛大学的博士吗?”

“什么?”查理愣了愣突然那双眼睛里像燃起了一点火焰。“你的脸色不太好!”查理忽然俯下身在林雪莹的耳边柔声地说。

“我……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吧!”林雪莹有些脸红地说,近在咫尺的查理身上传来一股成熟男子的气息让林雪莹不禁脸红了起来。

查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林雪莹。林雪莹看到那是一条银质项链,上面还挂着一个银

质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被钉着的就是那个救世主,银色的十字架一晃一晃地让她觉得有些目眩。

“这个送给你!”查理说。

林雪莹忙摆手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没关系!”查理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他的声音突然间就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了起来,“上帝的眼中不分贵贱!”

听到这吟唱般的声音林雪莹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下了那个十字架。

等她回过神来时查理的背影已经走远了,他的腋下正夹着那个黑色的文件袋。

似乎有一阵风在那个背影身后吹起,地面上被卷起的尘土扶摇直上却又在一秒钟后重重地落下。林雪莹的瞳孔中忽然映射进了一个影子,那个尘土飞扬起时的一瞬间出现又在一瞬间消失的影子,虽然那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但林雪莹还是看到了那个影子!

黎夜星的影子!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林雪莹对自己说,“或许只是他在我的脑海里悄悄溜过罢了……”

回到空空的寝室林雪莹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低落了下去,透过阳台上那两面巨大的玻璃窗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起了变化,淡灰色的乌云中间现出了曲折的裂纹,阳光像被囚禁许久的逃犯般拼命地挤过那些裂缝。

林雪莹看着像是四分五裂的天空觉得好丑陋,就厌恶地拉上了窗帘。可惜那面薄薄的窗帘却挡不住那些阳光,照的房间里明暗混淆反而让人更加目眩了。

她的头一阵阵地涨痛,她用手背无力地抚了下额头果然觉得有些烫。

吃了几片药她就钻进被子休息了。

林雪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眯起的眼睛缝隙里感觉有团模糊的银光在眼前一晃一晃,仔细看时原来是查理送给她的那个十字架项链,她把它悬挂在了床头,此时正微微地摆动着。

那团银光微微地摆动着,十字架上救世主的脸看起来似乎有些扭曲,不知道是痛苦还是狰狞,只是让林雪莹觉得有些诡异。

也许是感冒药开始起作用了,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那团银光也更加模糊得遥不可及,终于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恍恍惚惚间,眼前又出现了那扇土灰色的旧木门,像个黑洞般!

林雪莹的手又一次伸了出来,粗糙的木头纹理摩擦着她指间的皮肤。

“吱呀——”像梦魇般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她不知道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还是那几件简陋陈旧的家具,那张“灵台”上的香炉里燃着的三支像刀刃般的香,那团袅袅飘起的青烟在半空中怎么也散不开,就像是故意挡住她的视线。

但林雪莹还是看到了青烟之后的那张照片,虽看不清那张照片上的脸,但依稀能从轮廓中感觉到是一个男人。

只是那张脸在浓厚的青烟下模糊不清,林雪莹感觉到青烟背后有着两团幽绿色的火焰在燃烧,仿佛就是照片上那人的眼睛!

“小姨?”林雪莹突然发现了那个端坐在画架前的白裙女人。

女人转过头来,林雪莹看到的却是一张满是柔情蜜意的脸,看得林雪莹有些错愕。

女人看了一眼林雪莹对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仿佛是怕惊醒了谁一样。

林雪莹看到她的怀里正轻轻的抚摸着一个东西,动作中满是无限的温柔和怜爱。

那竟是一个人的头颅!

天呐!那个头颅在女人的怀里安详地躺着,表情平静如死水!

忽然间那个头颅紧闭的眼睛爆燃睁了开,眼中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那两团诡异的火焰瞬间把林雪莹都包围了起来,林雪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犹如寒冰。

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在光芒中摇曳了几下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林雪莹再也受不了这种恐惧了,她转身就想逃跑,但一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门不见了。

女人依然安静的温柔轻抚着怀中的头颅,白裙上沾了几点血迹,但却美得像雪里盛开的梅花!

“谁来帮帮我?”绝望和无助撞击着林雪莹的心,眼泪也模糊了她的眼睛,处于梦境之中的她已然忘了梦境与现实的疆界。

那两团幽绿色的火焰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绿光,幽森的光芒不停地闪动着像是一种警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又开始渐渐的清晰起来,但眼前却只是一块阴冷的床板。

“又是那个梦!”林雪莹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沾在皮肤上好不舒服。

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怎么样了,粉红色的窗帘仿佛先前窗外的天空般灰蒙蒙地压抑着人的视觉神经。

林雪莹想起床,可是挣扎了几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浑身虚脱般的无力,除了思维还能运转之外一切都是静止的。

挂在床头的那条十字架项链微微有些偏斜地定格了起来,像是正在轻轻摇摆时时间突然停止了一样。

林雪莹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界被停顿在了某一秒钟。

十字架上的救世主的胸膛间忽然就渗出了一滴鲜血,那滴血像蠕虫般慢慢地爬过十字架,在十字架的末端挣扎了几下后坠落。

林雪莹感觉到仿佛在某一块空间里的时间又开始缓慢地流动了起来,那滴从十字架上滴落的鲜血在空中爬行般缓慢地落下,沿途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痕,像在无形的空间上割开了一道伤口。

她床边近在咫尺的那道伤口忽然裂了开来,一张人的脸从那道伤口中挤了出来。

那张脸林雪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许依妍的脸。

林雪莹惊骇得无以复加,她想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林雪莹眼睁睁地看着许依妍的头、身体、手脚慢慢地都从那道淡红色的伤口中挤了出来,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孩刚刚诞生到这个世界。

那道伤口在释放出了许依妍整个人之后又向着地面汇聚成了一滴鲜血,消失在了林雪莹的视线中,就像完成了某种任务般。

许依妍整个人如幽灵般站立在林雪莹的床边,林雪莹只能看到一个冰冷的背影!

许依妍旁若无人地向阳台走去,样子像一具行尸走肉。当她走到了那两扇挂着窗帘的落地玻璃窗户前却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林雪莹眼睁睁地看着许依妍的身体竟然穿透了窗帘和玻璃。

错觉吗?究竟是许依妍穿透了窗玻璃还是……许依妍的身体本就已经透明了呢?

虽然窗户上还是遮盖着一层窗帘,但林雪莹却发现自己的视线竟能够穿透窗帘看到外面的景象了。

窗外的天空仿佛是已经扭曲的空间般难看,林雪莹看到许依妍竟然已经站在了阳台的栏杆之上,那个背影依旧是如此冰冷和诡异。

林雪莹不知何来的力量大喊道:“妍妍,不要啊!”

听到声音后许依妍行尸走肉般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回过头来,但回头的一瞬间身体却已经从阳台上倒了下去,长发在空中可怕地飞扬起来。

林雪莹的心一瞬间就忘记了跳动,她看到了许依妍的那张脸,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嘴角还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一只眼眶中如同黑洞般空虚。

林雪莹刹那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海水包围般空空的不着力,那黑洞般空空没有了眼珠的眼眶就像个深渊将她完全吞噬掉了。

她的灵魂虚无缥缈,却分明是在上升,但身体的感觉却又告诉她她正在极速坠落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力像是要把她的灵魂和身体撕裂开一般。

但她却并不痛苦,反而有种被解放的舒畅。

她不禁认为,那是天使与魔鬼在自己的身体里战斗,她的身体要被魔鬼拉下地狱,而她的灵魂却要被天使带入天堂。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在想。

不是!不知哪里的声音说,仿佛是她自己的回音般缥缈。

林雪莹努力去睁开眼睛,但困乏得只能睁开一点点。

世界就被眼皮给分割成了一条细长的直线。

那条直线里,她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满是悲伤和寂寞,却仿佛有星辰之光在灵动。

她从那眼睛里似乎触摸到了什么,那种感觉让她如此安详平静。

天使不见了,魔鬼也消失了。

她的灵魂和身体又重新结合在了一起,她从天堂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那个深渊化成了虚无。

浓重的睡意席卷而来,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

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林雪莹失去意识前脑海中只残留下了那双眼睛的影子。

十字架上的救世主低垂着头冷冷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当林雪莹从无梦的睡眠中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夕阳无限时。

徐玉儿她们都已回来了,每个人都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孟清瑶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痕。

林雪莹坐了起来突然看到床边的地面上有一滴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直觉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妍妍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雪莹问道。

徐玉儿抬起头眼中分明有泪光闪动,但还是强笑了一下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林雪莹看到这个表情就更迫不及待地问:“快告诉我啊,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妍妍出事了?”

“妍妍她……走了!”徐玉儿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调里再也掩不住哭腔了,而孟清瑶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抱着沈逸不住地抽泣着。

“今天下午你没来上课,正好徐老师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去,她告诉我们妍妍已经在昨天走了!”韩愈说。

听到许依妍的死信林雪莹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她本以为那又是南柯一梦,但地面上那滴血迹却似乎在证明着什么。

“妍妍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跳楼?”林雪莹想到了许依妍那透明的身体倒下去的瞬间那张破裂的脸孔,这会不会就是死后的许依妍呢?

“妍妍不是自杀,徐老师说她是死于心脏衰竭。”

“心脏衰竭?这怎么可能啊?她平时的身体那么好,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呢?”林雪莹说着说着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没有人回答,因为谁都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也许除了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许依妍外谁又能知道答案呢?

林雪莹转过头,挂在床头的十字架进入了她的眼里。

夕阳之下的十字架上救世主的眼中闪动着银芒。

像是晶莹的泪光,又像是冰冷的寒芒!

五个女生围坐一张餐桌,但桌上却放着六份套餐。

“生命好脆弱,仿佛生死在一刹那间就无法分辨了。我记得上星期五回家时妍妍还是好好的,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孟清瑶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下午她已经哭过好几次了。

“妍妍不幸出了意外大家都很难过,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祝福她在天堂能够快乐吧。徐老师说明天是妍妍的葬礼,让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徐玉儿悲痛地说。

所有人都点点头,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幸那么就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林雪莹却又想起了下午所发生在寝室的事,那分辨不清的现实和幻境,“心脏衰竭和跳楼自杀!哪个才是真相呢?”

食堂里,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拎着个酒瓶晃晃悠悠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从男生身上传来一股浓重的酒气让她们都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男生蓬乱头发下的双眼布满血丝,红肿的眼圈分明是刚哭过,颓废的外表下却还透着几丝书生气。

突然男生一个踉跄倒了下去,“砰”的一声响,碎裂的玻璃瓶残渣飞溅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孟清瑶被吓得“啊”一下叫了起来。

食堂里顿时一阵骚乱。

又一个男生急忙跑了过来,边扶起地上的黑衣男生,边不停地向孟清瑶她们道歉,并且关心地问孟清瑶:“这位同学你没有受伤吧?真的很对不起。”

孟清瑶看着地上的黑衣男生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

男生去拉了几把坐在地上的黑衣男生,但却都没能拉起来。黑衣男生索性就坐在了地上竟然呜呜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林雪莹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物心中一片迷茫……

孟清瑶的衣服被溅起的酒弄脏了,沈逸陪她回寝室去换衣服,韩愈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雪莹和徐玉儿走在路上,两旁昏黄的路灯一遍又一遍拉扯着她们的影子。

“玉儿。”林雪莹鼓起勇气道。

“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在寝室里见到妍妍了。”

“什么?”徐玉儿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啊?”

林雪莹摇了摇头说:“也许是我做梦吧!因

为我真的分不清那究竟是真是幻了。”

徐玉儿笑了笑说:“我看你一定是因为感冒而产生了错觉,你想太多了。”

林雪莹看着地上被灯光肆意拉伸的影子不甘心地说:“我不认为那是错觉,那是比梦境还真实的感觉,我还看到妍妍从阳台上跌下去了。”

“难怪你一开始就问妍妍是不是跳楼自杀的,可妍妍的确是死于意外啊?”

“所以我说又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啊,那个时候我还看到……”林雪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夜曲》的歌声响了起来。林雪莹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正不断地闪动着“黎夜星”的名字,看到这个名字林雪莹的心不由自主的怦然一动,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满是悲伤和寂寞的眼睛。

林雪莹接通了电话柔声地说:“喂,黎夜星吗?”

“是我!”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个有些苍白疲倦的声音,这声音已然没有了昨天的空灵和悠远。

听到这个声音林雪莹的心又被带进了悲伤,所有的伤心和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

不料电话那头的声音却突然变得什么平静,仿佛一下子就换了一个人,“那个文件袋已经交给查理了吗?他一定没有拒绝吧!”

林雪莹愣了下,她没想到对方开口就问这个。本来还有一肚子的伤心委屈都想倾诉,但没想到他所在乎的只是那个文件袋,林雪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你就只关心你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又多么不好吗?你有没有想过关心我啊!”

说完这话林雪莹自己也愣住了,她只不过昨天才和这个两年未见的同学见过一面,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普通,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忧郁的男生有如此奇特的感觉,就好像他们前世就相识般。

电话那头的黎夜星和林雪莹都陷入沉默之中,尴尬的气氛就这么一点一点在两人的无语间度过,过了好久黎夜星和林雪莹竟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

林雪莹无限伤感地挂断了电话,最后黎夜星说对不起的声音还依旧回响在她的脑海中,那是多么悲伤寂寞的声音啊。

林雪莹的鼻子有些酸涩,迎面吹来的一阵微风让她觉得眼睛里凉凉的,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

林雪莹仰起了头想阻止眼泪的落下,一抬头却又看到了那颗高傲而异样明亮的星辰,不知道为什么林雪莹总是觉得这颗星星有些像黎夜星的眼睛。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沿着她的脸庞滑落了下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徐玉儿心中重复着“黎夜星”这个名字,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宋景严抬起头时这个陈旧的图书馆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连那个年迈的管理员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大门还敞开着,门外的世界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屋里也只有宋景严头顶上那盏亮度不高的日光灯还发出些许光芒。

四周黑漆漆就像个幽冥世界。

这是他今天跑的第六个图书馆,终于这家旧图书馆里找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

桌上摆放着本《奇花异草百科全书》,宋景严翻开了这满是灰尘的封面,这里或许有他所想要的东西。

“地狱向日葵,一年生草本植物。因外观类似向日葵,但却不喜阳光而得名。生长条件苛刻,因此生长的范围十分局限,主要生长地位于欧洲小部分高原地区。该植物无果实,而花粉和茎干都具有一定的致幻作用,但因为不能止疼因此不为医药所使用,且对人体无害。”

虽然只是这么短短几行字但却是宋景严一天唯一的收获,“地狱向日葵?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段文字的旁边还配了一幅图片,图片上是一朵外形十分类似向日葵的植物,那株植物低垂着头,而宋景严发现照片里太阳的位置在那株植物的背后,而面向阴暗的地狱向日葵中央的花盘有如一只黑色的眼睛。

那个“眼睛”仿佛从纸上正看着他,竟看得他有些畏惧了。

忽然宋景严生出了一种背后有人窥视的感觉,而且竟令他有一种和纸上那地狱向日葵的“眼睛”相似的感觉来。

宋景严猛地转过身去,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他警惕的环视了下四周,只有头顶正上方的那盏被两条铁链吊起来的日光灯像是受了惊吓般微微地摇晃着。

古钟的两支指针都同时停在了十二上,被敲响的厚重钟声在告诉这个世界午夜已经到来了,夜晚在历经了如此长的时间后终于把黑暗积淀到了最浓重。

月的颜色在时间的交替中变成了暗红色,正当空的月像一扇开在天空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午夜的时刻是黑暗们的乐园,他们在这个瞬间是最随心所欲的,因为整个世界都在他们手中。

黑暗里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奇特的节奏像是正在演奏的乐曲。一个迷雾般的黑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些黑暗们都一下子围绕在他的脚边,就像一群虔诚的膜拜者。

这个迷雾般的黑影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被打断的乐章正要进入到另一部分了。“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很久了,自从上次后你就不见了。谁都找不到你!”那个迷雾般的黑影说道。

一道青灰色的厚石壁上一面古老的窗户里透进了一点点的月光,坐在那个窗口的一个黑影倚靠在窗边随意的望着窗外的世界,漆黑的长发流泻在肩膀上。“你又去寻找交易了?”窗边的那个人头也不回地问,声音竟如冰泉般清澈。

“没办法啊,贪婪是能让他们和我交易的源泉啊!”迷雾般的黑影说话时略略有些无奈和厌倦,“那些交易来的灵魂真是廉价啊,我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再见过纯净的黑色灵魂了。”

冰泉般的声音冷哼了一声:“知足了吧!你的命运你该明白!”

“又是你那无聊的命运论!”黑影不屑地说。

“这只是个真相,谁都逃不掉,连他都一样!”坐在窗口上的长发者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

“我最讨厌你那傲慢的语气了,总是把整个世界都淡化掉,你的腔调和那个老家伙一样讨厌。”

那个黑色的长发者听到最后这句话猛然回过头来,用一双比星辰还要明亮却又燃烧着黑色地狱火的眼睛看着迷雾般的黑影。

所有的黑暗都在这双眼睛面前瑟瑟发抖起来,他们像一群受惊吓的老鼠般逃得无影无踪,失去了黑暗的空间变得一片虚无。

迷雾般的黑影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纯黑色的火焰不由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回去?”黑色长发者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问。

“那个地方?让我恶心,我才不愿和那种家伙待在一起呢!在黑夜里游走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我的交易才能让我感到一些快乐。”迷雾般的黑影语气中显然多了几分敬意,这本就是他以前对他的态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他如此无理了,看来那个地方真的会让人堕落。

“既然不回去的话,那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出现吧,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取个名字。”

“你也不回去吗?”

“回去?”黑色长发者的声音里有些凄凉,“那个地方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已经喜欢上这里了。曾经不懂,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很有趣。”

“我知道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迷雾般的黑影恭敬地说。

黑色长发者挥了挥手,迷雾般的黑影尚未来得及离开就听到冰泉般的声音说:“今天我发现了一个纯黑色的灵魂,你给我记住,要是遇到这些灵魂绝对不允许你和他们交易。”

“我知道了。他们都曾经追随过你,还有我们。”

当迷雾般的黑影消失在虚无的空间后,一直坐在窗边的黑色长发者忽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叹息声穿越千年……

殡仪馆里哭声一片,水晶棺里的许依妍面容僵硬而阴冷。

这里积压了太多的死亡气息,这种压抑灵魂的感觉让林雪莹的头隐隐作痛。

找了个间隙林雪莹像逃一般地出了殡仪馆,外面新鲜的空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几口。

徐玉儿走到她身边递来一罐饮料,悲痛地说:“这种地方真让人难受,妍妍的爸妈哭得好伤心啊!”

“哎,中年丧女,能不伤心吗!”

这时眼睛红红的孟清瑶跑了过来,“你们猜我刚才在里面看到谁了?”

“谁啊?”林雪莹的心一抖,心想不会是许依妍吧。

“是昨晚在食堂里喝醉的那个男生,他也在里面,我还看到他哭了呢。”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知道啊。”孟清瑶忽然低声说,“他正过来呢!”

林雪莹和徐玉儿一起回头果然看到昨晚那个男生正向她们走来,虽然换过了衣服也梳理过了头发,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还是让她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男生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她们面前用已经沙哑的嗓音说:“你们是许依妍的室友吧?”

徐玉儿点点头问:“你是?妍妍的亲戚吗?”

“我叫赵明杰,也是R医大的学生,我不是妍妍的亲戚,我是……我是她的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惊诧使得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你说你是妍妍的男朋友?我们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林雪莹问,她想起了昨晚那个男生坐在地上呜呜大哭的样子。

“因为是妍妍说暂时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和妍妍本就是初中同学,我们恋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几天她才说过要我请你们吃饭顺便认识一下你们,没想到……”说着说着这个大男生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很爱妍妍,可是没想到……我真的恨不得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林雪莹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赵明杰竟想起了黎夜星,赵明杰的悲伤是溢于表面的,有眼泪,有哭泣,让人同情。但黎夜星的悲伤却像是烙印在了灵魂深处一样,如深渊一般巨大的悲伤但却看不到洞口!

“出了这样的意外大家都很伤心,但也不要说这种话,我想妍妍在天堂也不希望你会这么想的。”孟清瑶安慰道。

赵明杰却只是喃喃地说:“你们不知道的,也许都是我的错!也许都是我的错!”

边说边往后退,像在逃避什么。

“你现在去哪儿啊?”徐玉儿问。

赵明杰摇着头痛苦地说:“妍妍就要被火花了,我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她被烧成灰烬的事实,所以我不得不逃避。”

这是五个女生第一次到许依妍家做客,却也是最后一次!

屋子里挂着厚厚的窗帘,气氛更显沉重了,客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摆着许依妍的遗像。

许成山一言不发地抽着烟,飘起的烟雾像中世纪古堡里的鬼魂。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她们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但又怕再次触到他们的伤处。

陈轩已经换了便服,他不习惯穿警服,那种感觉太沉重了。“我是负责许依妍案子的探长陈轩,我知道你们都是许依妍生前朝夕相处的好朋友,所以你们或许会对她更了解些。”

“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我们一定会如实相告!”徐玉儿说。

“我想你们都应该听说了许依妍的死因吧?她是死于心脏功能性衰竭。但我们在检查她历年的体检结果和医院病历时并没有发现她的心脏方面有问题,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在这之前许依妍有什么身体或情绪上的不稳定和奇怪吗?”

“我们从没听说过妍妍有心脏病啊,而且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好,上次她还参加过学校的运动会呢!”徐玉儿说完看看其他女生,林雪莹忙点头。

孟清瑶插嘴道:“妍妍肯定没有心脏病,大家都知道她平时最爱看恐怖片了。”

陈轩点点头,“那她最近有什么不一样吗?”

“近来她好像是有些不一样,有时候怪怪的也不知道在干吗。”孟清瑶说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补充道,“对了,妍妍最近谈恋爱了,今天我们在殡仪馆刚见过那个男孩子呢。”

“你们说我女儿谈恋爱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成山听到这里突然问,“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男生说是妍妍要保密的。”林雪莹说完扭头看了看那张摆在角落里的遗照,照片上许依妍的微笑让林雪莹想起了那个实幻之境中许依妍倒下去时那张突然变得破碎的脸孔上的诡异的微笑。

“那个男生叫什么?住在哪儿?”陈轩忙问。

“他说他叫赵明杰,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陈轩又问了些情况后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照片递给了林雪莹她们,说:“本来这些是不该给你们看的,但这次就例外吧。”

孟清瑶伸手接过

陈轩手中的照片刚看了一眼就惊呼了起来,手中的照片也散落了一地。

林雪莹看到散落在地板上的那十几张照片上全都是许依妍。照片上的许依妍仰面躺在床上,僵硬而惊恐的表情把漂亮的脸都给扭曲了,原本那双有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死鱼眼般,而身体却奇怪地呈现出十字形。

看着这些照片林雪莹和大家都感到不寒而栗。

“这些都是死亡现场记录下的照片。”

“天呐!怎么会这样?她……她看到了什么?”徐玉儿吃惊地问。

陈轩却摇摇头,“她死亡时还处于睡眠状态。”

后面的话林雪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看到这些照片时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林雪莹向许成山问清楚了洗手间的方向就离开了客厅,走的时候林雪莹的眼光又忍不住地看了一眼摆在角落里许依妍的遗照。

冰冷的水不停地冲刷着林雪莹的脸,异样刺骨的寒冷却平稳不了她慌乱的心。

卫生间的对门就是许依妍的房间,里面也是被厚厚的窗帘包裹的密不透光,从林雪莹的这个角度看去更像个无底洞。她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看,但黑暗却像个小偷般遮掩起了一切。

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时,从门里的黑暗中传来了两下微弱却又清晰的“嘀嘀”声。

这是一种QQ来消息的声音。

“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林雪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贸然进去?而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了许依妍在寝室阳台上向外倒下去的身影,还有那向上扬起的长发下瞬间变化的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她挪动了脚步走了进去,胸腔里的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门边的书桌上隐约能够辨认出电脑液晶屏的轮廓,黑糊糊的电脑屏幕上好像有层光泽,林雪莹在死寂的空气中依稀能够听到机器运转时所发出的微微响动。

林雪莹的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重心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桌子。

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桌上的鼠标,被移动的鼠标突然亮了起来浑身发出刺眼的红光。

林雪莹还没来得及吃惊,眼前的电脑屏幕一下子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把她的双眼刺痛得睁不开。

过了几秒钟后,双眼渐渐适应了从黑暗到光明的强烈转变,明亮的屏幕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电脑上,一个QQ正处于在线状态。QQ的名字叫“山村贞子”,林雪莹知道这是许依妍的网名。

QQ上一排好友的头像都是暗淡的死灰色,唯有一个头像是亮着的。那个图标是恐怖片《午夜凶铃》里山村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时的照片,林雪莹知道这是许依妍为自己设置的头像。虽然林雪莹已经看了无数次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看到还是觉得害怕,生怕“山村贞子”真的会从电脑里面爬出来。

屏幕的右下方有一个红色的小十字架图标一闪一闪,林雪莹刚才听到的声音可能就来自这里。

看着这个小小的红色十字架,林雪莹的心中竟涌现出了一张僵硬惊恐而扭曲和诡异微笑交叠在一起的怪脸,那个不停闪动的图标更让她联想到了那只空洞洞没有了眼珠的眼眶来。

林雪莹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浑身仿佛都失去了力气,刚刚坐在了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时,一个聊天窗口就自动地弹了出来。

这个窗口里只有一个被血染红了的大十字架,而搭成这个十字架的竟然是一根又一根人的尸骨。林雪莹看着这个没有救世主的十字架,想到了从照片上看到的许依妍死时的样子。

这个十字架上会盯着谁呢?那些染红它的鲜血又是谁的呢?

突然这个没有对方名字的聊天窗口竟然又跳出了“对方请求与您进行语音聊天”的字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林雪莹又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如果总是这样的话,那她的心脏承受能力就要到达极限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像许依妍一样呢?

时间在等待里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话框上的“接受”和“拒绝”就像是一对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她,逼迫她去做出决定。

冷汗从额头渗出,液晶显示器发出的光亮照得她双眼酸涩,她现在真想马上逃跑,可是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般看得她全身无力,连想要站起来都力不从心。

终于,林雪莹还是点选了接受,她知道她在这双“眼睛”前是没有勇气去去拒绝的。

那双“眼睛”就像亡者的双目得以瞑目般沉入了水底消失不见了。

接着就有一阵轻微的哭泣声从房间的某处飘了出来,轻轻荡荡的如虚如幻极不真实,但那哭声却又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般真切,悲伤凄凉的无以复加。

林雪莹听到这似真似幻的声音时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眼前也变得虚虚幻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仿佛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被这哭泣声给填满了。

那个声音像是许依妍的,又像是自己的。

林雪莹只觉得整个人、整个意识都随着那哭泣声天旋地转,有好多好多无法看清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向她逼近,灵魂好像被压迫着。

她想看,眼中却只是一片混沌。

她想听,但那哭泣声却无孔不入地响起。

她想叫,想去发泄这种痛苦,但她竟然忘记了如何去发出声音,去在这片哭泣声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突然那铺天盖地的哭泣声像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道口子,一阵空灵悠扬的音乐声像泉水般流淌在林雪莹的耳边,那柔和的乐曲洗涤着林雪莹的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被净化了。

渐渐的所有的哭泣声都消失了,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正常。

一滴冷汗滚过脸颊,汗水的冷意把林雪莹的思维从懵懂中给激醒了过来。

她这才听清楚那空灵悠扬的乐曲声是她昨晚刚换的手机铃声——肖邦的《夜曲》,手机屏幕散发出的荧光里显示着一个名字——黎夜星。

林雪莹抚摸着胸口,那颗心脏还紧张的怦怦直跳,只犹豫了一秒钟她就接了电话。

“对不起!”电话那头的黎夜星开口就说。

林雪莹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为……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为了昨天晚上你说的那句话!”

林雪莹想起了昨晚电话里自己对黎夜星说过的那句话,不禁脸有些微微红了,她没想到对方会再提这件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没……没关系,昨天是我不好,那些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

“不!”黎夜星柔声的打断了林雪莹的话,“你说的没错,是我没有能关心你,是我的错。”

林雪莹听到黎夜星说了这样的话害羞得脸更红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但奇怪的是那颗原本一直紧张得难以平静的心在听到黎夜星异样温柔的声音后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林雪莹觉得这个时候的黎夜星好熟悉,感觉好亲切,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

“谢谢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过了老半天林雪莹好不容易才又开口说话。

“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快乐幸福,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黎夜星温柔地说。

林雪莹挂断电话微微有些失望,因为在黎夜星说最后那句话时她能感觉到黎夜星的语气有了些变化,少了些温柔和关心,多的……是伤心与寂寞。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雪莹疑惑地自言自语。

一抬头猛然发觉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是一片漆黑的,从手机荧光之下林雪莹看到电脑的电源根本就没有接上。

“难道又是我的幻觉吗?”

手机灯灭了,屋里又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林雪莹忽然又有了那种几天前被人窥视的感觉,好像正有双眼睛在偷偷地看着她。

一阵寒意令她夺门而出。

死者,将长眠于地下,而对于生者,或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许依妍的墓前不知是谁给摆上了一大束红玫瑰,鲜艳的玫瑰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滴,也不知道是晨露还是眼泪!

艳丽的红玫瑰像一团在燃烧的烈火。

林雪莹抬起头,眼前是一座又一座的墓碑,这些碑石之下都安息着一个个亡者的灵魂。

平地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飕飕的风,吹得整个墓园升腾起一股阴森之气。

伤心过度的许母看着那些像鬼怪般腾空而起的烟尘忽然想到有人和她说的话:“你女儿也许死的很冤呐,或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许母走到林雪莹她们面前说:“你们都是我女儿的好朋友,你们也不会相信我女儿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吧?有人说她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我想去问问‘半仙’,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

“伯母,您不要太伤心了,要保重身体,我们愿意陪您去。”孟清瑶忙说,徐玉儿也点点头。

林雪莹听到“不干净的东西”时头又有些晕眩,身旁的韩愈赶忙扶住了摇摇欲倒的林雪莹。

“你不要紧吧?”韩愈问。

“没事,就是有些头痛。”

韩愈对徐玉儿三人说:“你们陪伯母去吧,我看莹莹的脸色好差,我先送她回去吧。”

此时陈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话后突然脸色一变,只说了一句我马上来,就把电话给挂了。

陈轩问韩愈和林雪莹:“你们要回学校吗?我送你们。”

林雪莹忙摇手说不用了。

陈轩却一脸凝重地说:“我是顺路,因为我们接到报案说R医大发生了命案。”

许依妍坟前的玫瑰娇艳欲滴,但在林雪莹的眼中看来却凄厉得如同鲜血,一颗破碎的心所流淌出的血……

荷花池里的水清澈无瑕,那些荷花尚未绽放,一朵朵小花蕾被翠绿叶包裹着,就像是呵护着最爱的人一样。

荷花池的边上围了一大帮人,陈轩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在周围栏起了警戒线。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脸朝下地漂浮在池面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朵黑色的莲花。

警察从池里打捞出了死者,陈轩发现这个死者是个年轻人,被水泡得变形的脸上还未褪尽血色,但生命的气息却再也不存在了。

死者的表情十分安详,平静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喜悦和快乐,这个表情因为已经不再有血液的流动而僵硬的被肌肉保留了下来。

陈轩不懂,一个溺死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表情,仿佛他死的时候不仅不痛苦反而还很快乐。

人群中的林雪莹看到了荷花池里的那具尸体,同时也想起了赵明杰说的那句话,“我真恨不得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林雪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束娇艳欲滴却又鲜红如血的玫瑰花来,她看到那束玫瑰的花瓣正一片片地凋落,这些被割除了灵魂的花瓣缄默地躺在地上,就好像有无数只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她,让她害怕,让她战栗。

林雪莹忍不住地叫了起来:“是他,是他。”

陈轩听到林雪莹的叫声马上回头问:“你认识他?他是谁?”

“赵明杰。”

“什么?他就是赵明杰?许依妍的男朋友?”

林雪莹点点头,“他今天在殡仪馆曾说过轻生的话,之前在妍妍坟前放玫瑰花的人也一定是他,他会不会是殉情呢?”

森白僵硬的脸上那个喜悦幸福的表情被冻结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难道赵明杰在死的时候看到了他最爱的人吗?

林雪莹只觉得眼前下起了漫天的花雨,红色的玫瑰花瓣洒满了天空。

这些花瓣又能连接起谁的心呢?

赵明杰失去了生命的眼睛凝视着天空,他的灵魂能否升入天堂呢?或是……地狱在召唤他!

“你怎么看这起案子?”宋景严问陈轩。

“死者是许依妍的男朋友,从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单纯的殉情,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背后大有文章。”陈轩说完突然愣了愣,“你这个法医怎么问起我这个探长来了,我还没问你呢,赵明杰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死者赵明杰是溺水死亡的。在他的呼吸系统和胃部发现了大量的积水,从对积水中微生物的含量检验可以确定死者是死于溺水而不是被杀后再丢入水中的。”

陈轩皱了皱眉说:“又是意外?”

“不一定!”宋景严神情严肃地说,“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在许依妍的呼吸道内壁发现的残留物质吗?”

陈轩点点头,“你说那是一种植物的花粉!”

“在赵明杰肺部的积水中我检验到了相同物质的存在!”

“什么?两个人都吸入了这种花粉?”

“我查到了这种花

的名字,叫——地狱向日葵。”

林雪莹和衣躺在床上,虽然感到疲倦至极但却全无睡意。

思潮起伏中许许多多触目惊心的记忆碎片被冲上了岸,血红色封面的《圣经》,从血滴里挤出来的许依妍,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许依妍,那张诡异笑着的碎脸,墓碑前红色的玫瑰,QQ里的骨头十字架,凄厉的哭泣声,赵明杰死后那莫名诡异的幸福表情都交织在了一起,凌乱而琐碎的记忆猛烈地扑面而来。

想起那个平日里见惯了的荷花池现在却忽然觉得从那里面溢出了一股阴气,阴森森的池水像极了那浸泡尸体的尸池,那些绿色的荷叶也像一只只长满了绿毛漂浮在水面的死兽。

这些联想让林雪莹的胃一阵翻腾。她极力想把这些记忆碎片给拼起来,但却根本找不到头绪,而且还有那个不停出现的怪梦让她更觉得头痛了。

孟清瑶推开门跑了进来,表情有些生气,徐玉儿和沈逸也在孟清瑶背后进了房间。

“莹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徐玉儿一进寝室就关心地问。

林雪莹点点头说:“感觉好点了。”

“韩愈呢?她不是说送你回来的吗?”孟清瑶问。

“她说有事出去了,对了,你们陪妍妍的妈妈情况怎么样啊?”

孟清瑶气呼呼地说:“还能怎么样啊,遇到个神棍呗,装神弄鬼地骗本姑娘,要不是为了安慰妍妍的妈妈我才不理那种人呢。”

“不是说今天学校出了命案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徐玉儿问。

“赵明杰死了!”

“赵明杰?”孟清瑶盯着林雪莹说,“哪个赵明杰?”

“妍妍的男朋友,今天我们在殡仪馆见到的那个。”

“啊?怎么会是他啊?”三个人都大吃一惊。

宋景严出生在浙江的一个小渔村里,父母都是普通的渔民。

这个村子和中国很多落后的地方一样,信息封闭落后,还保留着许许多多中国落后的习俗。

在宋景严十五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从此宋景严就离开了这个小渔村,每年都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

在他快临近高考时从来没出过村子的爸爸竟然来到了他的学校里,还叮嘱他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

当宋景严结束了高考回到家时才发现父亲已经变成了个植物人,原来半年前父亲就已经在一次打鱼时出了意外而变成了植物人。

宋景严在那个时候忽然明白自己看到的是爸爸的灵魂。

虽然他后来考上了上海的R医大学医,但他的内心还是坚持有些东西是不属于医学范畴所能解释的,或许也不是人力所能够了解的。

夜的颜色在小巷里徘徊,昏黄的路灯光在冷风经过时微微的颤抖起来,晃得人的影子像个发怒的幽灵。

天上的星星萦绕在月亮的周围,宋景严抬起头看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星辰,同样是存在于天空里,但他就是觉得这颗明亮的星辰比所有的星星都要高傲,它的光芒不亚于月亮。

暗淡的小巷两旁格外的冷清,宋景严在一排灰色调的房子中看到了一家花店。

这家花店里只点了几支蜡烛,但那些红色的烛火在风中却纹丝不动。蜡烛微弱的光亮只照亮了很小的一片范围,在光芒止步的地方宋景严看到了一排整齐的花朵轮廓,黑色的那排轮廓后面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远远地在烛光中看着宋景严。

宋景严走了过去向那个男人微笑着说:“你好,我每天回家都经过这里,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家店。”

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宋景严小声地说:“轻点,不要惊吓到它们!”

宋景严愣了一下,发现那个男人正看着眼前的那些黑色轮廓的花朵,仿佛它们都是些小生灵般。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些黑色的轮廓,发觉这些轮廓都十分的像向日葵,只是每一朵都低垂着头面向着黑暗,留给宋景严一个寂寞的背影。

“这些……”宋景严拿出手机想借着荧光来看清楚那些黑色的轮廓,那个男人冷冷地抬头看了宋景严一眼,宋景严忽然就感到自己的灵魂被重重地锤击了一下。

“它们讨厌光的,不要让它们讨厌你!”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它们都是悲伤的花朵,只盛开在黑夜里,不要让它们受到光芒照耀的伤害。”

男人的那双眼睛突然爆发出如黑色星辰般的光芒,看着宋景严说:“就像是有些人总是害怕那个伟大的创世者一样。”

宋景严的心猛然一惊,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发觉微弱的烛火下那个男人的眼睛像是颗亘古的星辰。

这是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他一直以来都对教堂有一种奇妙的感应,他感觉得到那个建筑的神圣,却又不期然的,每当走近之时都会有点抗拒,甚至是畏惧!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一走近圣堂,一看到十字架,他的心便虚。

像心脏被刹那间停止了一样,有种灵魂休克的虚无。

十字架上那受苦受难的救世主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畏惧的?令他从灵魂最深处感到了一种恐惧。

宋景严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说:“因为我能够看的得出你的灵魂有偏私,那种神圣的地方不是你能够去的地方。”

宋景严沉默不语,心中却升起一股无名的悲意来。

男人那双黑色星辰般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般,“有什么值得悲伤的!黑色是这个世界最纯净的颜色!”

听到这句话宋景严身体里的血液忽然间就沸腾了其起来,像是升腾起了一种无名的荣耀感。他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对于上帝的畏惧而感到自卑,他甚至怀疑也许是自己的灵魂里怀有罪恶。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那句“黑色是这个世界最纯净的颜色”,像是一个指引般带他进入了真理之界。

男人的手轻轻地挥了挥手,忽然那些原本在夜风里纹丝不动的烛火都像是接到了命令般瞬间熄灭了。

宋景严的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用最纯净的颜色去看!”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宋景严的眼睛渐渐地能够看清那排原本黑色的花朵轮廓,那是一排向日葵。

花瓣上散发出犹如天上星辰般的金黄色,那些金黄色花瓣的簇拥里那个黑色的花盘像只深邃又神秘的眼睛,仿佛是个来自地狱的观望者。

“地狱向日葵?”宋景严惊呼道。

那个在黑暗里的男人忽然冷笑了一下,“不要把它和那个肮脏的地方联系在一起,叫它——向夜葵!”

“向夜葵?”宋景严机械性地重复道。

男人伸手了一只手把一盆向夜葵推到了宋景严面前说:“这个送给你。”

宋景严低头去看那朵向夜葵,觉得那只黑色的眼睛像是有生命的。宋景严小心翼翼的托起了那盆向夜葵,面对着向夜葵他竟然从那只“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宋景严问,但却什么回应都得不到。宋景严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没有名字的花店窗门紧闭,昏暗的路灯之下只照映出了宋景严和那盆向夜葵的影子。

夜空里一个冰泉般的声音回荡起来,宋景严仰起头却只看了那高傲于众星之上的星辰。

你的灵魂偏私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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