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便打电话给我。我没想到他会如此诚意,这举动里甚至有一种少年般的莽撞清澈。

他与我约在一家咖啡店。我迟到了。他独自等待了约20分钟。

因为是午后,在阳光下我便仔细看清楚了他的脸。他坐着的时候腰很挺直。穿一件布衬衣。是略微发旧的咸菜绿。眼睛镇定,额头及脸颊上有些褐色的圆形小痣。那些小痣仿佛是属于过往的遗留印记。在提醒我,他对我来说是一个没有历史的男人。或者说,他有33年的历史未曾被我得知。

在咖啡店里我们聊天。他一直试图告诉我他自己的生活状态。包括他在南方读大学时的初恋和快乐时光。他又说起,四年之前,他去欧洲旅行。在南部乡下,看到原野里大片紫色的薰衣草。那长茎植物正在开花的盛期。大风掠过,花丛如波浪一样一层一层地翻滚,呈现深浅有致的层次变化。美得稍纵即逝。他在车子的玻璃窗后,看着它们,感觉到一种自从脱离童年之后,已经很少出现的夹杂着喜悦和伤感的惆怅……

那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依旧是不善表达的少年。站在内心一个八面临风的位置上。试图确认自己。优柔寡断。他说。

他又说,今天的心情一直略微忐忑。也许因为你是我生活界限之外的女子。你的内心让我充满好奇,有隐约畏惧。你是否会认为我只是一个穿白衬衣,理平头,穿系带皮鞋并且朝九晚五的乏味职业男人。

他轻轻地笑起来。这是一个敏感的男子,虽做着理性的专业工作。并且他这样干净。这干净是一种从外表联结到内心的洁净直接。

有许多男人浑身散发湿漉漉,酸溜溜,腥臊难闻的气味。怀才不遇有许多抱怨的男人,亦有诸多阴暗之处。而看起来充满野心的神情激昂的男人,实质上不坚定,都有自卑。只有平和富足的男人,不惧怕流露出真实的自我,因此洁净直接。

告别的时候他说已经在后海附近的一家海鲜餐馆订好了湖中的包厢位置。他说,你应喜欢吃海鲜。但在我略带生涩地说出理由的时候,他接受了我明显的敷衍。他递过来一只长形纸筒,外面包着深苍绿的绒纸,扎暗红色细麻绳。我接在手里,略有疑惑,但很快猜到那是一只旧的羽毛球纸筒。拆开来,里面是一小把紫色的巴西鸢尾。

我不好意思把花直接拿在手里。他顿了顿,说,这种花看起来,总是略有些郁郁寡欢,但是不惊不惧,兀自带有一种深意。也许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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