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自己正在攀登一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四周的雪映射的居然不是白色的光芒,而是一种令人恶心晕眩的黑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攀登,但我依然不停步地艰难地往上爬。我喘着粗气,我看不见太阳,也没有云朵和彩霞。四周一片漆黑。

忽然山开始剧烈地摇摆,是这火山要喷发了吗?我支撑不住自己,我的身体从山上像断线了的风筝一般飘落下来。

“啊!”在做噩梦的我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推醒,“是谁呀?”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昏黄的灯光下,一张扭曲的脸毫无表情地贴着我。

我打了个寒战。这时,那人掀开了我的床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看清楚了,原来在这黑夜神秘出现的来打扰我的人正是那个窥视狂!我没好气地说:“你干什么?人家还在睡觉呢!”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现在不过凌晨四点,而我和天城是在一个多小时前才从海滩回到莱特旅店的。

“呵呵,不好意思。”我真想不到这个怪人居然还会道歉。“不过,您是警察吗?”

我愣了一下:“我是鲇川漂马警官。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这里发生了案件?”

“太好了!”怪人依然毫无表情,不过从语气上似乎能分辨出他的欢喜,“确实,如你所料,实际上,是发生了骇人的杀人事件!”

“啊!”没想到真的被我猜对了,看来我的休假要泡汤了,“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被害人的母亲就在门外,你可以去问她。”怪人彬彬有礼,但我从他那跳动着的眉毛可以看出,他十分兴奋。真是个怪人!碰上了难得的、邪恶的、令人发指的杀人事件,居然如此开心!好像在看一出即将上演的好戏那般。

大半夜的整这么一出,我的倦意也通通打发掉了,我边迅速穿上衣服,边问那个窥视狂:“你是店主吧,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好称呼你。”

“嘿嘿,矢部夸三。以后就叫我矢部好了。”依然语气平淡,但是表情丰富。

“好,那么矢部,请到隔壁的房间把我的朋友叫起来,他叫天城一二,我想对付杀人事件,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矢部离开了房间,这时我看见门口脸色苍白、不停喘气的妇女。

我刚穿好了衣服,那个妇女就冲了进来,几乎要晕倒一样跌坐在一张椅子上。

我忙过去扶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

她还没开口,矢部就去而复返,替她答道:“她叫森博澄子,被害者正是他的儿子森博黎人。”

倒在椅子上的妇女无力地点点头:“警官,您一定要帮我找出杀死我儿子的凶手!”然后就泣不成声。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手足无措。这时,天城一二也出现在门口。我问天城:“有没有使人镇静的药物?你快去拿。”

既然这位妇女心情复杂,不妨让她暂时平静一下。

我便直接开始询问矢部:“那么是这位澄子小姐来旅店找你的吗?”

“是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警察,所以发生了案件自然会先来找你。”

“她来找你的时候大约是几点?”

“就在刚才,然后我就来叫醒你。”

“嗯,那么关于杀人事件本身你还知道什么?”

“完全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晓得黎人被人害了。”

“澄子是怎么和你说的呢?”

“她冲进旅馆,我还没有睡觉,她就扑倒在我身上,问我鲇川警官住在哪个房间。我便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便边哭泣边向我说出森博黎人被害的事情。了解了情况后,我觉得事情紧急,不能延误,便马上带她过来了。”

“只是,不知道黎人现在还有救吗,还是已经确定死亡无误了?”我试探着转向妇女。

这时,她已经吃下了镇定性的药物,情绪安稳了一些。

“是的,具体的情况,警官还是去看一看吧。”妇人心中惊悸,难以提供更多情况了。

“嗯,好的。那么天城,我们陪澄子小姐去。澄子小姐,黎人是在哪里遇害的呢?”

“是在家里。”

就这样,凌晨四点时分,我们想无忧无虑度假的美梦被一件极其诡异的杀人事件打破了。

从莱特旅店出来,隐约可以看到在前方大约两百米的地方,一间小屋传出灯光。据澄子沿途所说,黎人今年二十岁,有一间单独居住的屋子,而她和一个仆人居住在这间小屋旁边的屋子里。大约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她听见从小屋中传出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是玻璃被敲破的声音,从她的窗口可以看见小屋中的灯仍然亮着。接着澄子和仆人剑持车就赶到了黎人的小屋,结果发现了黎人的尸体。

“那么,澄子小姐,你们进入那间屋子的时候,房门是锁住的吗?”

“没有,没有锁住。”

“也就是说,凶手杀了黎人之后赶在你们之前逃走了,并且他并非是持有黎人家钥匙的人咯?那么持有黎人家钥匙的人有哪些?”

“只有我和剑持车有。”

“这样啊,”我沉思着,“不过,你听见那声巨响的时候,仆人剑持车在哪里?”

妇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警官大人,这和案件有关吗?”

“当然有关,不能因为门没有锁而排除持有钥匙的人。而仆人剑持车正好持有黎人家的钥匙。如果是他杀死了黎人,并且立即过来和你一起再去黎人那里。呵呵,难道你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吗?而且他还因为和你在一起,而获得了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我分析道。

澄子叹了一口气,说:“不可能,剑持车从昨晚到今晨一直和我在一起,一分钟也没有离开过我。”

“啊?”天城一二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剑持车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却有了夫妻之实。”

澄子的解释令我们都很吃惊。我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对外宣称剑持车只是一个仆人呢?”

“因为我和我先生并没有离婚。而且剑持车虽然对黎人很好,不过黎人这孩子一直不太喜欢剑持先生,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只能秘而不宣。”

“哦?”澄子的叙述再次令人意外,“你没有和你先生离婚?那你先生呢?”

“我先生叫矶川京,森博是我的本姓。因为矶川和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我恢复了本姓,并且黎人也由我照顾。是的,我虽然和矶川没有离婚,可是我们之间并不来往。矶川也没有在物质上给我们应有的照顾。”

“真是个败坏的男人啊!那么为什么一直拖着没有离婚呢?”

“矶川他不同意,因为一旦离婚,他就分不到什么财产。”

说着说着,我们就抵达了黎人的屋子。屋子只有一层,因为黎人腿脚不大方便,所以没有楼梯。

澄子似乎十分犹豫与痛苦。确实!将要面对自己儿子的尸体,这对一位母亲来说太残忍了。

我道:“澄子小姐,我们进去就行了,你可以回你的屋子,剑持先生会安慰你的。”

澄子点了点头,走向了离黎人的屋子相距大约五十米的一栋三层楼的别墅。

终于,要面对死者了!我的心不禁猛烈地跳动起来。

天城法医一马当先,推开了门,随后就听见他的惊呼。

“怎么了天城?有什么不对吗?”我也跟着进去了,接着就看到了一幕惨景:

被害者腹部贴地趴在地板上,周围满是血迹,腰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似乎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子从后面连捅了数刀。

不过,最令人感到意外和震惊的却是——被害者的头部不见了!

“这是一具无头尸……”我喃喃道。

“不过,既然是无头尸,澄子为什么这么肯定是黎人的尸体?”

我道:“但如果不是黎人的尸体,黎人又跑去了哪里?他可是个双腿残疾的人呀!再者,澄子或许是从衣物上判断出来的吧。”

天城俯下身子,细细地观察死者,过了大约五分钟,才起身向我报告道:“嗯,没错,被害人是被人从后方用刀子捅死的。从伤口看,可能捅了不止一刀,而凶器被凶手拿走了,可能已经处理掉了吧。所以,黎人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三个小时之前。”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三个小时之前则是在凌晨一点半,但是澄子听到巨响的时间却是在凌晨三点半。这样说来,凶手杀了黎人之后,还停留了两个小时?等到三点半的时候,才故意制造出响声,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真是奇怪啊!”我边想边说。

地板上不仅有大量的血迹,还四处散落着类似玻璃的薄片。我捡起一片,问天城:“这大约就是响声的来源吧,看样子是镜子的碎片。”

“嗯,是的。”天城指着一个衣橱,“是这衣橱上面的镜子,不知何故被人敲碎了散落在地,澄子听到的声音就是敲碎镜子的声音。”

“黎人被杀是在凌晨一点半左右,澄子听到镜子碎裂的声音则是在三点半,那么很明显这面镜子是被凶手敲碎的!”

“到目前为止,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啊,看这里。”天城戴上了手套,从地上拾起一个压纸用的镇纸,是长条形的,看样子很重,“很明显,凶手是用这个东西砸碎镜子的,上面还留有被砸过的痕迹。啊!大人,还有血迹呢!”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砸碎镜子呢?”

“是为了引起注意,让人发现尸体吧!”天城揣测道。

“不对哦!凶手怎么可能希望尸体及早被人发现呢?何况砸碎镜子之后,凶手还会面临被人发现的危险呢!怎么会这样呢?”我很疑惑。

天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把尸体翻过来,又仔细观察了几分钟,才道:“被害者的胸前也有几道伤口,似乎是被某种锐器划伤的。在这里,上面还有血迹。”天城指着在书桌下面的地板叫道。

我走过去,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圆规。“是圆规?凶手是先用圆规戳伤被害人,随后再用刀杀死被害人的吗?”

“我们必须检验圆规针尖的血迹是不是被害人的才能做出判断。不过,奇怪的是,看样子凶手是持刀作为凶器的,为什么还要用圆规伤人呢?”

我问:“死者胸前的伤口致命吗?”

天城再次俯身查看了伤痕:“不,虽然伤口不是很浅,但是没有伤及要害部位,只是流了一些血而已。”

“嗯,凶手杀死黎人可能只是一个突发念头,于是顺手抄起了书桌上的圆规刺向被害人的胸口,可是并没有刺中要害部位,或者被害人躲开了,只伤了皮肉而已。凶手慌神之下,丢下了圆规,又从某处拿来了利刃,杀死了被害者。还有,必须要查清楚这个圆规是不是被害人的。”

天城未置可否,不过脸上似乎露出了不信服的神情。

我继续问:“可以判断出出刀的部位吗?”

天城先指着死者胸部的伤口道:“从伤痕的位置可以知道,凶手是拿着圆规,从左向右刺过去的。啊,这样的话,从左向右,凶手行凶的时候是用的左手!”

“是左撇子?嗯,很好,那么那道致命的刀伤呢?”

天城再次把尸体翻过去,看了一会儿才道:“看不出是左手持刀还是右手持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握刀从下往上刺出这致命一击的!”

“从下往上……”我重复着天城的话,然后我一手握紧,做出从下往上刺刀的动作。

天城似乎看出了什么,摇头说:“不合情理呀!如果凶手是用圆规先刺伤被害人的,那么被害人一定会心生防备,又怎么可能露出自己的背部给凶手刺呢?”

“嗯,的确!不过假设胸部的伤痕是在背部一刀之后才有的,也不对!因为凶手没有必要这样做嘛!为了确定死者是否真的死了,大可以再用刀刺几下,哪有换了圆规再来刺杀的道理呢?”

天城思索了一会儿,兴奋地对我说:“鲇川大人,您忽略了一点哦!黎人是个双腿残疾的人,一直坐在轮椅上生活。”他指了指书桌旁边的轮椅,尸体躺在轮椅的旁边,“那么,黎人一直坐在轮椅上,凶手是怎么把这致命的一刀刺入黎人背后的呢?”

“啊!”我轻叫出声,接着检查了书桌旁的轮椅,椅背没有任何被尖刀刺穿的痕迹,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沾到,“没错!凶手不可能把刀刺入黎人的背后!而且凶手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在‘那个部位’结束黎人的生命,完全可以刺他胸前嘛!不过,刀伤为什么是在背后呢?天城,你确定死者是背部中刀而死吗?”

“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有极大的可能!如果解剖尸体之后没有发现毒药,我们就可以确定了!”

“这样的

话,”我指了指死者那虚空的头部,“如果死者并非双腿残疾的黎人,那么这个疑点就可以解释了!”

“嗯,的确如此。凶手砍头的目的也很明显了,那就是隐藏死者的身份。”

我接着道:“假设死者并非森博黎人,而是个双腿没有残疾的人,那么凶手就完全有可能从背后刺杀被害人。但是,唉,谜题一个紧接着一个,为什么要把被害者伪装成森博黎人呢?森博黎人现在人在哪里?”

天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趴在地上找寻线索。

我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是,如果死者不是森博黎人,那么他母亲森博澄子为什么会认定死者就是森博黎人呢!很明显,澄子看到了某些能证明死者是森博黎人的证据。当然我们并不亲近黎人,所以不明白。”

天城似乎一无所获,他道:“好吧,我们只要直接看看死者的腿部,不就知道他是不是残疾了吗?”

我将目光停留在死者的双腿,只见从膝盖的部位渗出许多鲜血。

我道:“看来死者的腿部已经被凶手处理过了,而且一定是用那个染满血迹的镇纸砸碎了死者的腿骨!”

天城脱下了死者的裤子,接着我们看到的一切果然如我所料,死者的大腿和小腿均遭受到了重击,血肉模糊,甚至还能隐约看见白色的腿骨。

“怎么样?腿骨完全被砸坏了吗?”我问道。

天城点头:“是的,被某种重物砸碎了。这样就难了,完全看不出死者究竟是不是腿有残疾了。不过,如果进行更深入的检验的话,我们应该能够做出判断的!”

“呵呵,如果能做出判断,凶手所做的一切,岂非就没有用了吗?”

天城点头:“是啊,是没有用的,在这么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砍去头部,或者砸坏四肢之类的隐藏身份的手段都是徒劳的。只要检查一下死者的血型和DNA,自然可以知道死者究竟是不是我们所以为的死者本人。不过,本案的凶手可能并不知道有DNA这回事吧,哈哈哈哈!”

我却并不觉得好笑:“天城,如果检测的结果显示死者确系森博黎人本人,那么你又会做何感想?”

天城吃惊地说道:“不会这样吧,如果死者就是森博黎人,何必砍头?又何必砸碎他的腿骨呢?完全没有必要嘛!”

我和天城又仔细搜查了大约半个小时,但很可惜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在死者的书桌上有大量的稿纸和信件,我们准备在询问澄子之后再一一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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