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开了,尼莫·斯特雷特走进来。克莱尔和凯文被分别铐在墙上两个大铁栓上,双臂双腿也被粗绳子紧紧绑着。早些时候斯特雷特吩咐手下堵上他们的嘴,但用不着蒙上眼睛。

“反正你们看得也够多的了,大夫,”他对克莱尔解释道,“现在没什么关系啦。”话里冰冷的含意再明白不过了。

斯特雷特的手下在他身后拥进来,拿着毯子、绳子,走近她和凯文。

“救命,救命啊。”克莱尔极力想大声叫喊,可嘴里堵着东西,她的话几乎听不出来。她徒劳地反抗着那些人,而凯文只默默盯着抓他的人,好像他担心已久的死亡终于降临了。

“快点,”斯特雷特说,“别整晚都耗在上头,咱们的活儿还多着呢。”

他们抬着凯文出去时,斯特雷特和蔼地拍拍男孩的头。

尼莫·斯特雷特房子里没有灯光,韦布察看着每一扇窗户。那人的卡车没停在前面,可韦布还是不肯大意。罗马诺查看屋旁和正面,两人碰面,罗马诺摇摇头。

“什么都没发现,房子是空的。”

“不会空很久。”韦布说。

撬开后门花了二十秒,两人进屋。他们有条不紊地搜查这个地方,最后来到这人的卧室。

“我们找的到底是什么,韦布?”

韦布正在卧室壁橱里检查,没有马上回答。他总算走出壁橱,手里拿着一个旧鞋盒。

“这里面可能就是个开头。”

他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开始检查鞋盒里那些旧照片。他举起一张。

“找到了。还记得斯特雷特说过他从越南回国后在一所少年管教中心当过看守吗?”

“怎么啦?”

“怎么啦,里面有个拿把剁肉刀劈开自己祖母脑袋的犯人,猜猜他是谁?我在华盛顿外勤办公室跟贝茨见面时看过那份档案。”

“你说的是谁?”

“克莱德·梅西。他就是我给你看的那张照片上的人,那个冒充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的人。该死的,真希望我早先给你看过那张照片。现在我敢打赌,如果咱们查查日期,准会看出梅西和斯特雷特同一时间都在那个地方。”

“可那之后梅西进了自由社团。”

“也许斯特雷特找到了他,说服他过来替自己工作。”

“但你说过梅西是韦斯特布鲁克的打手。”

“这个梅西,是个既想当警察、又想超过他们的人。我在想他干的是卧底工作,打进韦斯特布鲁克的组织,这是斯特雷特贩毒集团的一次行动。”

“斯特雷特贩毒集团!”

“奥施康定。马匹拖车是运载货物的最佳途径。南方美人牧场上那辆车才是真正的汤斯曼拖车的结构,斯特雷特把东风牧场的一辆拖车加了个假底层,抬高了地板,高得让一匹十五掌高一岁马的脑袋都快碰到了车棚顶。他还在车里加装了一些储物盒,好装下更多毒品。还有,那些超速罚单,梅西不是去南方美人,而是到这里来了。我敢打赌,就是他发现了图纳在当科夫的内线,他利用这个情报诱科夫和我们上当,然后再向韦斯特布鲁克通风报信,让他杀了图纳。”

“你想梅西会不会就是那个在‘自由’营地开枪引发枪战的人?”

“也是把毒品和其他‘证据’栽在那儿,等咱们轻轻松松发现的人,可能也是他偷了赛拉斯的卡车。我相信在科夫家门外射杀克里斯·米勒的同样是他。斯特雷特从前当过兵,说不定就是通过这种联系才弄到了那些机枪,他可能也懂制造炸弹。”

“可这意味着他们全都跟袭击营救队的事有联系。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干?”

两人说话时韦布一直翻着照片,他停下来,又抽出一张。

“狗杂种。”

“什么?”

韦布侧过照片。照片上是在越南时的斯特雷特,他身边那个人罗马诺不认识,可韦布熟极了,尽管那个人在照片里年轻得多,可这些年来他的样子倒没怎么大变。

“埃德·欧班伦。斯特雷特从越南人手里逃出来后,部队里给他看病的精神病大夫就是他。”

“耶稣啊。”

“这就意味着可能是他们抓住了克莱尔,甚至可能还有凯文,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牧场可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可我还不怎么明白,韦布,斯特雷特、欧班伦还有梅西,他们为什么要干掉C小队?没理由啊。”

韦布使劲想着,可还是找不到答案。至少,在他向下看、发现那件东西之前没有答案。他推开旧鞋盒,缓缓伸出手去,把被人遗漏、一半藏在床下的那件东西拾起来。

韦布拿着那串足链,用电筒照着,可他早已知道这是谁的东西。他一把扯下床罩,在电筒光下检查枕头,只一会儿便发现了那种长长的金发。

他抬头望着罗马诺,简直不敢相信。

“格温。”

拖车已经倒车开到泳池用品室,供马匹上下的坡板放了下来,斯特雷特的一名手下抽出一面长长的金属板,露出底下的夹层。里面很大,很容易就能放进大批药片——或是一个女人加上一个小孩的尸体。

斯特雷特看着手下将克莱尔和凯文塞进夹层。两人拼命挣扎,弄出很大动静——动静太大了。

“打开游泳池,”他命令道,“先淹死他们就好办了,还比开枪干净。”

游泳池的盖子滑开,那些人将包裹克莱尔和凯文的毯子松开一些,拽出两人,将他们朝水边拖去。

这时一个声音喊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

斯特雷特和手下猛地转身。格温站在那里,握着一把手枪。

“嘿,格温,你起来做什么?”斯特雷特假装天真地问道。

她看着克莱尔和凯文。

“他们是谁,尼莫?”

“只不过是点小问题,我正打算处理,然后咱们就能向着日落处纵马奔驰啦。”

“你想杀了他们?”

“不,我想让他们出庭作证,然后把我送进死囚牢。”

斯特雷特的手下中有几个人笑了起来,斯特雷特靠近格温一点,两眼不离开她。

“我要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你和所有你的人。”

“这个嘛,我正准备这么做。”

“不,我上午意思是,把你的小问题留下。”

斯特雷特笑了,朝那个女人更靠近一些。

“宝贝儿,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这么干。”

“我让你们先上路,十二个小时以后,我再放了他们。”

“接着又如何?会有很多问题需要解释清楚,你受得了吗?”

“我是不会让你杀了他们的,尼莫,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是我的错。你说得对,我早就应该消除自己的仇恨,可在从前,无论什么时候,我想停止仇恨时却只能看到我的儿子,我死去的儿子。”

“喂,麻烦在于,如果我把他们留在这儿,他们又开口说话,警察会不停地追捕我。可如果杀了他们,我告别舞台下场时就没人理会。这其中区别可是大得很哪,因为一旦我在哪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就喜欢留在那儿不走了。我才不想把整个退休时光全用在躲避美国联邦调查局上。”

他朝一个手下瞥了一眼,那人正兜到格温身后。格温握紧手枪,瞄准斯特雷特的头。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走!”

“你那份毒品钱怎么说?”

“那些都是你做的事,我不要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承担。走吧!”

“该死的,女人啊,你这是怎么啦,看见了上帝还是怎么着?”

“从我韵土地上滚出去,斯特雷特,快滚!”

“格温小心!”韦布一声赛啄。

这声音出乎所有人意料,可绕捌到格温身后那个人还是开了枪,但是没有打中。格温听到韦布的警告后向前一扑,子弹打在她身后。

韦布的狙击枪咆哮起来,那人一头栽进游泳池。加氯的池水立即染成红色。

离开斯特雷特的房子后,韦布和罗马诺先去了马场中心,韦布想查清一件事。他查清了,在彗星背上他发现了那个小小的伤口。格温原来计划杀死他,可后来又改变了心意。是因为他说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韦布真希望自己多年前就把这些话告诉了那个女人。他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过已经明白了:格温招募斯特雷特及其手下为自己儿子的死复仇。韦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利·坎菲尔德不理睬她,她这才上了斯特雷特的床。

他们接着朝主宅前进,听见游泳区发出的嘈杂声,这才及时赶到,听到了格温和斯特雷特的对话,也听到格温承认那些人之所以被杀是她的错,是她的复仇。现在他们置身一场即将全面爆发的枪战中,无法呼叫增援。最大的困难是克莱尔和凯文,他们俩正处在双方火力中间。

看来斯特雷特认清了这一点,他喊道:“喂,韦布,你现在就露面出来吧,不然我就送颗子弹给那女人和小孩尝尝。”

韦布和罗马诺对视一眼:斯特雷特不知道罗马诺也在。罗马诺转身绕向左侧,韦布则向右侧前进,接着停下脚步。

“算了吧,尼莫,你没机会的,我们的增援已经在路上了。”

“说得对。我现在是个绝望的人,再没东西可损失的了。”他朝紧挨克莱尔头部的地方开了一枪,两人还躺在游泳池旁。

“你看,尼莫,”韦布道,“多杀两个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斯特雷特大笑道:“去他的,韦布,反正也伤不了我什么。”

“好吧,尼莫,还有件事我没想明白,你告诉我,”韦布喊道,“为什么要在小巷里换孩子?”

“什么?你想让我自证其罪吗?”斯特雷特嚷着,又笑起来。

“对你反正也坏不到哪儿去。”

“好吧,韦布。干我这一行,你总会聚起一帮挺有意思的家伙。其中有一个提出了个明确要求,他那种人的要求你一定得考虑考虑,那伙计你非得让他高高兴兴的才成。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克莱德·梅西?”

“嘿,我可不会提任何名字,韦布。我可不是个爱叽叽喳喳的人。”

“我来帮你说吧。梅西是个想跟警察较量较量的人,心痒痒的想证明白个儿更强。他巴不得能打扮成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轻轻松松进去又出来,从我们手里夺下那个孩子。只为证明自己有本事干成这件事。”

“见鬼,韦布,你准能当个好侦探。”

“但你却没他那么有把握,你需要凯文。梅西如果没成事,没把凯文夺回来,你冒不起这个险。你之所以在那条小巷里用凯文,就是想利用他让我们怀疑大F,之后你还想用凯文操纵他。你这才用另一个孩子换下凯文。这样一来,梅西可以捉弄调查局取乐,就算他失手你手里还留着凯文。我说得对吗?”

“见鬼,这个,我想咱们永远没办法弄清楚了。”

“另外那个孩子在哪儿?”

“我刚说过,咱们永远没办法弄清楚了。”

韦布的对讲机咔的一声响,罗马诺就位了。

“好了,最后一次机会,尼莫,给你五秒钟时间投降。”

韦布根本没费神数到五,他将MP-5推到全自动位置,开火了,朝马匹拖车扫射,尼莫和他手下只好在车后找地方隐蔽。

斯特雷特和他的人正紧趴在地下,罗马诺到了他们身后。

“放下枪,放下!”罗马诺命令道。

韦布发现了,可罗马诺没有,他正背朝着那个方向。一点凝雾从树丛里向上升起——冰冷的枪管引起的凝雾。这是某个懂一些野战与狙击技巧、却没学到关键细节的人所犯的典型错误。正是这些细微处的要诀将职业专家与半瓶醋区别开来。韦布当过狙击手,他会用自己嘴里的暖气吹拂枪管,消除凝雾。

“六点方向,罗马诺。”他一声高呼。太晚了,子弹打在罗马诺脊柱下端。高速弹丸的冲击力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

“保利!”韦布大喊道。

另一个人一翻身爬起来,朝倒在地上的营救队员瞄准,但韦布用自己的点308狙击枪将这个人一枪撂倒。他一只手端着MP-5,枪托顶在胸口,另一只手抽出自己点308手枪中的一枝。

“罗马诺!”

罗马诺开始站起来,韦布不禁长出一口气。子弹虽然打穿了护甲,却被硬物挡住了,就是他的第三把点45手枪,插在后腰一只特制枪套里。

又一颗子弹从韦布身旁擦身而过,他扑倒在地,罗马诺则一头扎进树丛。斯特雷特抓住这个机会冲了出来,抓住克莱尔,半拖半抱,将她拉向牵引拖车拖挂着的卡车。

韦布发现了,明白了他的意图,一枪打爆车胎。斯

特雷特大声咒骂着,拖着克莱尔钻进一片黑暗中。

韦布一把抄起对讲机。

“保利,保利,你还好吗?”令人焦心的几秒钟过去,罗马诺回话了。声音有些虚弱,可还是那个坚强的老罗马诺。

“不管开枪打我的是谁,远距离弹道落差他屁也不懂。打得太低了。”

“算你走运。我发现枪管凝雾时太晚了,我敢打赌,梅西一定在外头什么地方。斯特雷特抓了克莱尔,我去追他。凯文·韦斯特布鲁克还在游泳池旁。”

“这儿的事交给我了,韦布。”

“你行吗?”

“只不过四对一。走你的吧!”

韦布转身朝克莱尔和斯特雷特的方向追下去。

罗马诺的MP-5丢了,狙击步枪在这种封闭空间里又施展不开。他拔出自己的两把点45手枪,居然也学着韦布搓搓一枝以求好运。虽说他大言不惭,但四对一这个比例实在不利于他。就算干掉三个人,还是有可能被第四个打死,前功尽弃。另外,还有个钉上了他的射手要操心。他身体蹲得很低,在围绕游泳池的灌木丛中移动。对方在开枪,可他没有还击。他们离他还远着呢,枪口冒出的火光把对手的方位告诉了他。他不断移动,仔细观察,对方每开一枪都记下来。那些人全是些业余分子,可业余分子有时也会交上好运,特别是在数量占优势时,撞上大运的可能性很大。他低伏下来,看见了池边的孩子。孩子一动不动,罗马诺正想会不会他碰上了一颗流弹,那孩子却轻轻抬了抬脑袋。罗马诺将夜视镜移到眼前,这才明白过来:孩子的双腿还被紧紧绑着呢。

罗马诺继续移动,拉开他与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距离后他才能用上自己的狙击枪,枪上装着夜间瞄准镜,只需再有个当靶子的脑袋就全齐了。把敌人的数目降到三个,甚至降到一个,那时他再靠上去用手枪解决。一对一,罗马诺从来没输过一次。

他的战斗方案是教科书上的典型战法:观察枪口射焰,不断移动,从侧面迂回包抄,贴上去,敲掉他一两个,其他人会吓破胆子,暴露自己,甚至可能撒腿便跑。到那时他只消端起狙击枪,等着他们撞进猎杀区,然后一切便都结束了。

一个声音吆喝道:“喂,罗马诺,马上出来,扔下枪。”

罗马诺什么都没说,他把时间全花在确定那个声音传出的准确位置上,接着便能让它沉默下去。他觉得那个声音好像自己头一天来牧场时摔倒的那个雇工,可又拿不准。

“罗马诺,给我好好听着,你还有五秒钟时间走出来,不然我把一颗子弹打进那小孩脑袋里去。”

罗马诺悄声嘟哝一句,这时他离那个声音已经很近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那个男孩死,可如果他从隐蔽地点站出来,事实便是他和凯文·韦斯特布鲁克全都得死。罗马诺从来不玩这一套。他惟一的行动方案就是尽全力在那些人朝孩子下手前抢先打死他们。不过这种可能性太渺茫了。

“抱歉,孩子。”他悄声嘀咕一句,摸上前去,占领了开火位置。

说话那人真是罗马诺在马场中心打翻的那一个。他握着手枪朝前贴地爬行,接着停下,不出声地数到五,又一次喊道:“最后一次机会,营救队。”他等了一会,耸耸肩,站起身来,从树丛中直接瞄准凯文·韦斯特布鲁克头部。这人并不是个好射手,可执行这种死刑不需要高超的枪法。

猛烈的一击,打得此人差点断气。一个巨人从隐蔽地飞身扑来。那一击好重,挨这一记的人飞出七英尺外才落地,摔在游泳池边。大块头冲向男孩,旋风一样将凯文卷在一只粗大的胳膊中。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转身冲进沉沉夜幕,居然同时还能用手枪朝肩后开了几枪。

另一个人从躲藏的地方跳出来,瞄准韦斯特布鲁克宽阔的后背。他正要开枪,罗马诺闪身而出,一枪打倒他。他不知道那个大个子就是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可罗马诺绝不会袖手旁观,眼看别人背后吃枪子儿。只有一个问题:他暴露了。为了当好人做好事,他腿上中了一弹。罗马诺正想拖着伤腿逃开,很快便发现一排枪指着他。他被拖到游泳池边,三个人俯视着他。

“哼,他妈的。说到底,营救队也没什么厉害的。”一个人说着,动手揍起罗马诺来。

“一枪崩了他。”另一个人说。罗马诺脸红了,双手攥成拳头。

“我说咱们把他脑袋按进水里,淹死这个王八蛋。不着急,慢慢来。”

罗马诺朝上一看,说话的原来是被韦斯特布鲁克像皮球一样打飞出去的那个人,也是罗马诺到东风头一天摔倒的那个。他仍旧大口大口吞吸着空气,大肚皮随之剧烈起伏,鼻子擦过石头的地方还沾着血。

“你觉得如何,罗马诺?”这人问,靴子朝他身侧踢了一脚。

“我觉得挺好。”罗马诺道。他猛地朝前扑去,肩头撞在这人颤动的肚皮上。两人双双落水。罗马诺深深吸了口气,把那人朝水下拖去。站在池旁的两个人的举动罗马诺早已料到,他们朝水里开枪。不过罗马诺和另外那人在水底潜得太深,子弹伤不了他。

其中一个人想出了个似乎绝妙的点子,他跑过去一按开关,合上池盖。池盖在罗马诺和他仍在与之搏斗的那人头上合拢,罗马诺却毫不慌张。他抽出刀子,一刀割断对手喉头,鲜血涌向水里。罗马诺抓住尸体的腿,把它朝上推去,最后感到那人的头撞在池盖上,好像他想拼命跃出水面呼吸空气一样。接着便听到他预料之中的声音:朝那颗人头开火的枪声。他拽低尸体,换个位置,又向上推起尸体。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入水打出一股股细细的水流,从他身体两侧穿过。现在他们无疑认为两个人都已经死了,至少罗马诺希望他们这么想。他还能不能活下去就全靠这个了。

他放低尸体,松开手。尸体慢慢沉入池底,与韦布刚才打死、已经躺在池底那位做伴去了。罗马诺现在要做的是他计划中最危险的部分:他将留在肺里的空气大多吐出来,浮到水面,把胳膊挂在过滤洞上,好像他脑袋打飞后又被冲到这儿来了。盖子打开时,他全身心地企盼那两个家伙对某一方面的物理知识一窍不通,即刚被杀死的人扔进水里,尸体会沉进水底,而不是很快浮上水面。如果他们现在朝他开枪,他就死定了。可他们没有。盖子将他的身体带起来了一点,罗马诺纹丝不动。还没到时机。手伸下来,将他拉出水面,他仍然没动。他们将他脸朝下放在池旁,他察觉出自己身体两侧各站着一个人。接着他听到了,那两人也听到了。警笛声。有人报了警。

一个人道:“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这便是他一生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罗马诺一跃而起,藏在双手中的两把刀向后戳去,笔直捅进两人心窝。刀子深没进去,直到刀把,刺穿了两人的心脏。

两人摔进水中时仍愣愣地瞪着他。罗马诺挺直身体,扫视着战场,将衬衣撕成条、加上一段细树枝,在腿上扎成一条止血带。他从水里捞出替他挡住射在后背那颗子弹的手枪。他举起那把打坏的枪。

“咳,真该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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