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布现在真着急了。克莱尔一直没回电话,他向旅馆里打,可那里没有人接听。她办公室里也没人,今天是她休假的日子,所以没预约病人。

他把罗马诺留在东风牧场,开车前往旅馆。这家旅馆不是那种会有人留意进出客人的地方,可韦布觉得还是该试一试。但昨晚当值、有可能看见她进来的那位员工现在换班了。昨天有跟克莱尔相像的客人从大堂进来过吗?他谈过话的人中没有一个记得。她的车也不在停车场。他开到她家,发现一扇后窗开着,便爬了进去。韦布把房子彻底搜查了一遍,可说明她下落的东西他一件也没发现。倒是找到一本书,上面记着她女儿的电话。他离开这里前往克莱尔的诊所。欧班伦不在,可还有个在那儿上班的人,克莱尔没跟她说过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克莱尔可能在什么地方。

他来到楼下的保安值班台,亮出证章,询问昨晚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对了,日志上说丹尼尔斯大夫晚十二点半打来一个电话,说她办公室的灯灭了,警卫告诉她所有电力系统都正常,可能是她电路上的保险跳闸了,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年轻人读日志的嗓音十分尖,微微颤抖,大概刚过青春期还没多久呢。“她说不需要帮忙,就这些。”他从本子上抬起头,“您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我能看看记录吗?”韦布问道。

“遵命,先生。”

他抽出登记簿,韦布迅速翻阅。昨天上班时来过不少人,可下班后就没有记录了。他看着警卫。

“下班后的记录呢?那时进门有什么手续?”

“哦,这儿有个钥匙卡系统,大门六点自动关闭。六点后要进门,里面的人就必须打电话下来,让保安知道。来客到这儿来,由我们打电话上去,房客下来接人。来客也可以用外线电话,说明自己的身份,要见谁,我们打电话上去,房客下来。如果房客没接电话,或者不愿见这位来客,他们就不能进。这是规定。这里还有些政府办公机构,甚至跟五角大楼都有些关系,我觉得。”他带着点自豪神情补充道,“这是幢十分安全的办公楼。”

“肯定是这样。”韦布一面继续研究登记簿,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这里有个地下车库?”韦布每次来都在前面停车。

“是的先生,那里二十四小时都靠钥匙卡进出,仅供房客使用。”

韦布在心里记下一笔,等会儿得去看看克莱尔的沃尔沃是不是停在那儿。

“这么说,房客可以直接进来,坐车库的电梯上楼,不经过保安检查?”

“是这样,不过只有房客才行。”

“车库门是普通升降式?”

警卫点点头。

“没有车的人能不能溜进车库?在那儿不用钥匙卡能不能乘电梯上楼?”

“下班后不行。”

“上班时间呢?”韦布追问道。

“嗯,可能行吧。”警卫小声说,好像韦布的分析毁了他整个前程似的。

“嗯,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跟昨晚值班的人谈谈?就是跟克莱尔说过话的那个。”

“汤米·盖恩斯。他是我一个朋友,我们俩一块儿来这儿上班的,高中才毕业就来了。他值晚十点到早六点那一班。”他笑道,“汤米这会儿多半还在家里抱头死睡呢。”

“给他打电话。”韦布的语气让那孩子一把抓起电话开始拨号。

接通了汤米,韦布拿过电话说明身份。他听出睡意嚎咙的盖恩斯立即清醒了。“我能帮您做什么?”

韦布说明自己的目的。“我猜你没看见克莱尔·丹尼尔斯离开办公楼吧?”

“没看见。我想她是从车库离开的,她平时都走那儿。我在楼里值过一年白班,知道她是谁。她从前是位很和善的女士。”

“她还没死呢,小伙子。”韦布说。

“当然没有,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记录上说她昨晚十二点三十分给你打电话。她平时总工作得那么晚吗?”

“嗯,这我可不知道。她不用从前面大堂进出。”

“这我明白,我只想知道你以前这么晚见过她吗?”

“没有,从没见过。”

“打电话时她的声音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上去她挺害怕。不过我想换了我遇上灯灭了,我也会害怕的,何况她是个女人。”

“楼下的灯都是好好的?”

“没错。我从前门还看得见其他建筑,那些地方的灯也都好好的。所以我才告诉她可能是跳闸。你知道,整幢楼是这么安排的,每个独立单元都在单元里有个控制盒。这样如果哪个办公室要装修,或者因为什么原因需要切断电源,楼里其他部分不会受影响。大楼还有个总电闸,上了锁,大楼工程师才有钥匙。”

“你跟她说你上去,可她说没什么事,说她自己查查保险盒。”

“是这样。”

“以后你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这样。”

韦布想了想。克莱尔诊所里的灯现在好了,可还是该试一试。

“哦,伦敦特工,”盖恩斯说,“我才想起来,克莱尔打来电话大约二十分钟后,我的确发现了点事。”

韦布紧张起来。“什么?把你能想起来的全都详详细细告诉我,汤米。”

“嗯,一台电梯启动了。下班时间,这只能是哪个有钥匙卡的人启动的。”

“电梯从哪儿启动的?”

“从地下车库,往上走。我能看见楼层指示器。先在地下二层,接着往上。当时我正在巡视,看得很清楚。”

另外那个警卫用尖尖的嗓门对韦布说:“可能就是克莱尔·丹尼尔斯离开办公楼。”

韦布摇头。“大多数电梯,特别是下班后,都设定回到大堂这一层。如果是克莱尔按电梯按钮,它就会从大堂启动,而不是车库那一层。”

“哦,是这样。”那孩子垂头丧气地说。

汤米·盖恩斯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说:“我想我当时也以为是丹尼尔斯女士,她不刚打了电话下来吗,我还想是不是停电把她吓坏了,她打算回家呢。可您说的电梯的事是对的,电梯肯定是地下二层哪个人按的。它朝上走时我刚好经过,脑子里就想着是丹尼尔斯女士。”

韦布说:“你看见它停在哪一层了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上班的诊所几乎占了整层楼面。”

“没看见,我继续巡视去了,所以没看见,也没注意电梯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可不管进来的是谁,他走的不是大堂,那样我会瞧见他的。”他添上一句,“真抱歉,我只知道这么多。”

“没关系,汤米,你帮了大忙,”他看着站在值班台前的那个年轻人,“你也是。”

韦布按下电梯按钮再次上楼。有很多事他得好好想想。也许是个巧合,克莱尔打电话后二十分钟有人碰巧上了楼。可能是位房客,准备进办公室加个晚班。不过也许真发生了什么事。在目前环境下,韦布只能先假定是后者。

韦布来到克莱尔办公室,他问刚才帮过忙的同一位女人他能不能看看电力间。

“在那边吧,我想。”她没多大把握地说。

“谢谢。”

“你认为克莱尔出了什么事吗?”那女人紧张地问。

“我相信她很好。”

韦布走到小隔间,发现门锁着。他四周看看想找人,可那女人已经回她办公室去了。他掏出自己那把小巧精致的撬锁工具,很快打开小隔间。他四周看看,首先发现的是有什么东西从墙上被拽下来了。转过头看时,他经验丰富的眼睛发现了克莱尔没注意的东西:门框内侧的无线触发按钮,和装在家门上的那种一样,只要门一打开,断开接触,便会触发警报。这种东西韦布见得多了,可从来没见安在办公楼的动力间里。韦布来到办公区外的大门,打开门。这里没装触发钮。事实上,他连一个安全控制面板都没发现。为什么办公室不装安全设备,倒装在电力间里?韦布四下打量这片地方那一扇扇关闭的房门,一股冰冷的惧意袭上心头。克莱尔对他说过,许多FBI特工和他们的配偶,还有许多其他执法部门的人,他们都到这里求医问诊。许多私密、机密的情报就在这一扇扇门后被透露出来。

“妈的!”韦布冲向克莱尔的办公室。门锁着,他撬开锁进去,看见扔在地上的手电筒,正准备搜查她的办公桌,碰巧一抬头,看见悬在空中的烟雾火警探测器。他刚刚伸出手,又缩回来。FBI的训练控制住了他。可能的犯罪现场,指纹;不要破坏证物。他给贝茨打电话,向他说明情况,FBI立即发出关于克莱尔的详情通报。半小时后,贝茨和一支技侦分队赶到了。

三个小时之内,整个办公区被彻底搜查了一遍,所有人都盘问过了。整段时间里韦布一直等在候诊区。贝茨走过来,脸色惨白。

“我简直不敢相信,韦布,真是难以置信。”

“烟雾火警探测器里装了窃听器,对吗?”

贝茨点点头。“还拍图像,针孔摄像机。”

“用的是可编程控制技术?”

贝茨又一次点头。“跟间谍用的一样,非常精密的玩意儿。”

“嗯,我想咱们总算找到泄密点了。”

贝茨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张单子。你能相信吗?光是调查局就有将近两百名特工、家属和职员是这儿的病人,从基层到高层的人都有。

“真是情报的海洋。”韦布只能摇头感慨,“黛比·赖纳、安吉·罗马诺,还有其他人。照说伙计们不该跟老婆说工作的事,可这种事就是有。我是说,毕竟大家都是人嘛。”

“他们肯定就是用这种手段知道你们那晚要袭击那个地方,连去的是哪个小队都知道。”

韦布四下看看这片办公区。“所有人都盘问过了?”

“除了克莱尔·丹尼尔斯。”

“还有欧班伦?”

贝茨坐下来。“看样子他肯定有牵连。他的文件全都不见了。我们查过他家,家里也清空了。我们发了通缉令,可如果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他已经在我们前头很远了。坐私人飞机的话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贝茨揉着头,“真是场噩梦啊。知道媒体抓住这件事后会发生些什么吗?调查局的信誉彻底完蛋了。”

“嗯,如果我们能钉死策划这一切的人,也许还能挽回点信誉。”

“韦布,欧班伦不会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干等着我们抓他。”

“我说的不是欧班伦。”

“那是谁?”

“首先,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听了之后你想揍我也说不定,可我要你老实回答,这样我才能帮你的忙。”

“问吧,韦布。”

“有没有可能,欧班伦在这些办公室里安装窃听器是跟调查局一块干的?管理层想借这种手段了解下面的步兵有什么问题?”

“说实话,我也想过。答案是不可能。有一点,有些真正的高层人士也来这里看病,那些人可非同小可,我说的是重量级选手,还有他们的妻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能让局里几乎所有人垮台。”

“好吧。我们先假设整个情报搜集活动都是欧班伦搞的。为什么?不是因为刺激,而是为了利益,最后总是要落实到钞票上。他把情报卖给许多各种各样的人,结果就是执法机构的行动到处砸锅。也许,有人向欧班伦买了情报,用来实施对C小队的打击。我想要的,就是使用那份情报的人,不管他们是谁。”

“这个嘛,我想我们已经知道了。‘自由’。我们已经把他们钉死了。”

“噢,你真这么想?”

“难道你觉得不是?”

“从表面看对得上,几乎太完美了。克莱尔可能出事了,关于这个我们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吗?”

“有,但不是什么好消息。克莱尔办公室断电后不到半小时,欧班伦到了车库。他是用钥匙卡进来的,所以我们知道来人的身份和进门时间。”

韦布点点头,心情愈加沉重。“她触发了警报,欧班伦家里可能有个远程警报器发出信号,他于是循着警报赶到这里。”

“发现了克莱尔。”

“是啊。”

“我真的很难过,韦布。”

韦布驶回东风牧场,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虽然目前的情况对调查局来说糟透了,可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找到活着的克莱尔。

罗马诺正擦拭他的一把手枪,韦布走上车房楼梯时罗马诺抬头看看他。“伙计,你样子真是一塌糊涂。”

韦布在他对面坐下。

“我闯大祸了,保利。”

“嘿,又不是头一回。”罗马诺笑起来,可韦布显然没情绪开

玩笑。罗马诺放下枪,瞅着他的朋友。

“跟我说说。”

“是克莱尔·丹尼尔斯。”

“你的精神病大夫。”

“我的心理医生。”他顿了顿又说,“也是我的朋友。有些家伙威胁过她,又把她放了。那些人找她是要问我的情况,所以她是因为我才有了危险。她来找我,要我帮助她,可我做了什么?我没帮她。”

“提过保护她的建议吗?”

“提过,可她不愿意。她觉得那些人只是威胁,并不当真。她的分析也很有道理。结果,和她一起工作的那个家伙欧班伦,把整个心理治疗诊所全安了窃听器,从病人的疗程中搜集情报。很多病人都在局里工作,还有他们的家属。”他补充道。他不知罗马诺知不知道安吉在看欧班伦,如果他不知道,韦布可不想当头一个通知他的人。“他可能一直在把情报卖给出价最高的人,那些人再利用这些情报四处破坏执法机构的行动。”

“老天爷!你认为克莱尔也有牵连?”

“不!看样子她偶然问发现了真相,现在失踪了。”

“也许她躲起来了?”

“如果是那样,她会打电话的。”韦布的手攥成拳头,“该死,我竟然没有把她置于二十四小时保护之下,真是个白痴。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别那么肯定。从我对她那一点儿了解看,她能照顾好自己。跟她开车来牧场的路上,我跟她聊了聊。那位女士真够精的。”

“你是说你想来点免费心理咨询?”

“我可没主动要她咨询,但是,喂,每个人都有毛病,行了吧?跟克莱尔谈话,她让我明白了些事,比如我跟安吉。”

韦布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哪怕有一会儿让自己别再想克莱尔的处境也好。“好吧,你跟安吉怎么啦?”

罗马诺这会儿样子非常不自在,挺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她不想我再干营救队了,我一年到头不在家,她都烦透了。我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又轻声说,“孩子们一天天大了,他们该有个父亲,一年里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至少该比一个月长点吧。”

“这是她说的?”

罗马诺转开目光。“不,这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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