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去的地方是一处公开场所,十分安全,是郊区一家商场里的警察值勤点。韦布来时她告诉他,她没有向警察报告。

“为什么不报警?”

“我想先跟你说。”

“听我说,克莱尔。从你的描述看,那两人很像我的好朋友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和他一个伙计,可能是克莱德·梅西。上次我遇见他们时就有人死在他们手里,你还没意识到你的运气有多好。”

“可到底是不是他们,我没把握,我眼睛被蒙上了。”

“再听到他们说话时你能分辨出来吗?”

“可能吧。”她不说话了,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

“怎么了?克莱尔,在想什么?”

“这个弗朗西斯,你说他受过多少教育?”

“要说街头那一套,他是博士。不过说起书本教育,零。怎么啦?”

“威胁我那个人说话很奇怪。有时用粗俗的俚语,说话也像个黑人,有时措辞用语又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人。我觉得他说那些话有些不自在,有时让人感到像是硬挤出来的。好像他一边说,一边在想合适的字眼,把他惯用的话压下去,可有时又没完全压住。那些话……你知道——”

“更像另外一个人说的话,某个他想摹仿的人?”

“对了,摹仿,就是这样。”

韦布深深吸了口气。嗯,有意思。他想的是某个二号人物想算计当老板的,或者说,把本来插在老板身上的刀子捅得更深一点,怎么看这个问题全看你的立场了。安托万·皮布尔斯,手握大学毕业证书、一心想当毒贩之王的人。他钦佩地看着她。

“你可真有双好耳朵,克莱尔,总在等着我们这些可怜巴巴、脑子出毛病的家伙露出马脚。”

“我吓坏了,韦布,真的吓坏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指点别人,要他们面对威胁他们的东西,要采取主动,不要消极等待。可现在,事情落到我自己头上,我简直吓瘫了。”

他不禁伸出手臂搂着她,保护着她,一边领她朝自己的车走去。

“这个嘛,你有权害怕,绝大多数人遇上这种事都会吓坏的。”

“可你不会。”他注意到说这话时她几乎有点嫉妒。

两人上了他的那辆野马,韦布对她说:“不是这么回事,我并不是从不害怕,克莱尔,我也会害怕。”

“可你从没表现出来。”

他发动汽车。

“好吧,咱们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名叫凯文的小男孩。”

韦布把车停在凯文住的那幢联体住宅后面的巷子里,他和克莱尔从后门进屋,以防前门有人监视,贝茨的手下。他现在可绝不想和局里起什么争执。

韦布敲敲门。

“嘿,是谁?”声音是男人的,不是老奶奶,语气一点也不友好。

“杰罗姆,是你吗?”

韦布感觉到门后有一个人。

“是谁在问?”

“韦布·伦敦,FBI,今天过得怎么样,杰罗姆?”

韦布和克莱尔听见那边大声嘟囔了一句“见鬼”,门却还是没开。

“杰罗姆,我还等在这儿呢,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开门为止。别想像上回那样从前门跑出去,那边我们有人守着。”

他听见门链滑开,门锁哗啦一声打开,他和杰罗姆正面相对。韦布吃了一惊,杰罗姆居然穿着白衬衫,很不错的长裤,表情阴沉的脸下面还系着一条领带。

韦布请克莱尔入内先行,自己跟在后面关上门。他们四下打量着那个小厨房。

“我们只不过想找到凯文。这你也想,说真的,你想不想?”韦布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现在我只想谈谈,就这些。”

“喂,我忙着呢。想跟什么人谈谈?跟我的律师谈好了。”杰罗姆看看克莱尔,“她是什么人?你也在约会?”

“不,她是我的精神病大夫。”

“行啊,这个笑话不赖。”

“不,他说的是真的,杰罗姆,我是医生。”克莱尔说着走上一步,“伦敦先生恐怕是有些病症。”

“他的什么病症跟我有什么相干?”

“嗯,他在这起案子上下了很大功夫,我相信这案子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如果不好好治疗一段时间,这种心病可能非常危险,有很强的暴力性。”

杰罗姆打量着韦布,向后退了一步。

“这人要是疯的,原因可不在我。他头一回来就疯疯癫癫的。”“可你肯定不想谁出什么事,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伦敦先生只想查明真相。从专业角度来看,对有那种病症的人来说,查明真相极其重要。对那些帮助他查明真相的人,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他会十分感激。反之,嗯,你肯定不愿意发生那种事。”她望着韦布,表情很难过,又恰到好处地带着些惧意,“伦敦先生从前发生那种事时我见过后果,所以我才会跟他上这儿来,以防再次发生悲剧。”

对这个女人的本事韦布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杰罗姆来回看着克莱尔和韦布,接着他用远比方才平和的声音说:“你瞧,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真的全说了。”

韦布断然道:“不,杰罗姆,你没有。我想知道凯文的事,哪怕你从前压根儿没想起过的事,我全想知道。咱们现在少兜圈子,直截了当。”

杰罗姆示意两人跟他走,转身从过道走进小小的起居室,就是韦布头一次跟他们谈话的地方。

“我在一家公司上夜班,管理电脑系统。几个月前刚找到这份工作。”

“这么说你懂电脑?”克莱尔问。

“我有计算机科学的副学士学位,在社区学院拿的。是呀,我懂电脑。”

韦布不为所动。

“哼,你懂电脑?”

杰罗姆瞪着韦布,走过去从沙发底下拽出一个装着电脑的盒子,啪地打开盒子,接通电脑。

“上网了吗,伙计?”杰罗姆问。

“说的是打鱼还是什么?”

“哈。电脑,因特网。这些你也知道,是吗?”

“不,不知道。这十年我一直星际旅行来着,现在的事全不知道。”

杰罗姆敲了几下键盘,他们听见电脑发出美国在线的通知。

“你有新邮件。”

“等等,没电话你怎么上的网?”韦布问。

“我的电脑可以无线上网,插进一张卡就行,好比里头内置了一部手机。”他笑嘻嘻地看着韦布,连连摇头,显然表示十分震惊,“伙计啊,只希望大多数FBI特工别像你似的,对电脑一窍不通。”

“说话注意点分寸,杰罗姆。”

“知道什么叫小甜饼吗?”

“甜丝丝的东西,也可以这么称呼你的心上人。”

“你就是不肯罢手,总得考考我是吧?小甜饼就是一段简单的文字:唧标头加上一段纯文本字符串,字符串中包括网站设定并始终不变的域名、路径、变量值。很多公司运用小甜饼技术来针对用户信息进行个性化设置、跟踪点击率最高的链接、统计用户。使用这种技术以后,网站就可以根据用户的兴趣更新站点内容。比方说,”他敲了几下键盘,屏幕随之改变,“这个站点最近我上过很多次,这个它也知道,于是他们就开始用小甜饼技术做后台互动,比如把用户输入站点的口令之类的个人信息储存起来等等。”

“储存个人信息,听上去像监视嘛。”克莱尔说。

他关上电脑,看着韦布道:“还有什么问题?”

韦布的脸上清楚地显出佩服的神情。

“好吧,我相信你了,你懂电脑。”

“是呀,我在学校里拼死拼活,总算找了个干活儿时用不着蒙上脸的工作。结果社工部那些好人们,告诉我们说我们该死的钱挣得太多,得离开我们住了五年的地方。”

“这个制度真该死。”

“也不能这么说。不靠这种制度过活的人觉得制度真该死,像我们靠这种制度活命的人,没有它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着。可我还是觉得窝火,比在汉堡王打工挣得稍微多点儿,就落了个被一脚踢出去的下场。我的老板又不会给我这种人股票优先认购权。”

“别这么说,毕竟是个开始,杰罗姆。比在这儿混日子强,这你也知道。”

“我得不停向上爬,拼命工作,我们才能离开这种环境,再也不回头。”

“你和你奶奶?”

“我妈妈死后她收留了我。我妈得了脑瘤,又没医疗保险,这两样加一块可不大妙。我爸吸什么东西时弄得太兴奋,拿把点45朝自个儿嘴里开了一枪。你说得一点儿没错,我当然会照料她,像她原来照料我一样。”

“还有凯文呢?”

“我也会照料凯文,”他怒视着韦布,“只要你们这些人找到他。”

“我们正在努力。我知道点儿他家里人的情况,他跟大——我是说,跟弗朗西斯的关系。”

“他是凯文的父亲,又怎么啦?”

“我知道的还多一点。我跟弗朗西斯谈过话,离得很近。说实话,太近了点儿。”韦布指指那人在他脸上留下的几处伤痕。

杰罗姆好奇地看着他。

“就这些?你可真够走运的。”

“是呀,我也有同感。他跟我说过凯文怎么生的,跟他母亲等等。”

“继母。”

“什么?”

“她是弗朗西斯的继母,多数时候吸毒吸得昏头昏脑。谁都不知道他亲生母亲出了什么事。”

韦布宽慰地出了一口气,毕竟还不算乱伦。他看了克莱尔一眼,克莱尔说:“这么说他俩不是亲兄弟,是父子关系。凯文知道这些吗?”

“我从没告诉他。”

“于是他以为弗朗西斯是他哥哥?弗朗西斯想要这样吗?”克莱尔问,韦布则仔细观察着她。

“弗朗西斯想要什么,他就能拿到什么。这个回答你满意了?”

“弗朗西斯为什么想让凯文以为他们是兄弟俩?”

“也许他不想让凯文知道他搞他继母,凯文的亲生母亲。她叫罗克西,毒品之类什么都来,可死前对凯文一直很好。”

“凯文是怎么受的枪伤?”韦布问。

“当时他跟弗朗西斯在一起,卷进了帮派枪战。弗朗西斯把他带到这儿来,我只看见那人哭过那一次。我送他去的医院,要是弗朗西斯带他去,警察准把他抓起来。凯文没哭,一次都没哭,血流得多极了。从那以后他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其他孩子们笑话他,管他叫傻子。”

“孩子们有时很残忍,长大之后变得更加残忍,只不过成年后表现方式更隐蔽。”克莱尔指出。

“凯文才不笨呢,聪明得什么似的。他还会画画,跟你们说,画得可真好,你们不会相信的。”

克莱尔很感兴趣。

“能给我看看吗?”

杰罗姆看看表。

“上班不能迟到,我还得赶公共汽车呢。”

“赶去你那家甜饼大铺子?”韦布问。

第一次,杰罗姆和韦布对视着笑起来。

“我告诉你,杰罗姆,咱们这么办,你把凯文的画拿给我们看,再多跟我们说说凯文的事,我亲自开车送你去上班。我的车好得要命,非把你所有的朋友们嫉妒死不可。怎么样?”

杰罗姆领着他们上楼,穿过一截短过道,尽头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杰罗姆打开灯,韦布和克莱尔惊奇地四下张望。每一英寸的墙面都贴着画了画的纸,连天花板上都贴得满满的,一部分是炭笔画,其他有些是彩色铅笔画,还有些钢笔画。地上有张床垫,一旁放着张小桌子,桌上堆着一摞摞写生簿。克莱尔拿起一本翻看,韦布则看着墙上的画。画的东西中有些韦布知道,风景和人物,杰罗姆和老奶奶画得惟妙惟肖。另外一些却硒得很抽象,韦布一点头绪都看不出。

克莱尔从写生簿上抬起头,四面看看,目光落到杰罗姆身上。

“我女儿主修艺术史,杰罗姆,所以我稍稍懂点艺术。凯文确实有很高天赋。”

杰罗姆看着韦布,神情像个自豪的父亲。

“凯文跟我说过,有时他眼里的东西就是这个样子,‘我只是照着我看到的样子画下来。’他这么跟我说来着。”

韦布看看那些绘画工具和桌上堆的写生簿,屋角还支着块小画板,上面绷着一幅空白画布。

“这些东西得花钱哪,是弗朗西斯给的钱?”

“画画的东西是我买的,其他弗朗西斯给,衣服啦,鞋啦,生活必需品。”

“他提出过帮助你和你奶奶吗?”

“提过。可我们

不能拿那种钱,我们知道那些钱打哪儿来的。凯文当然不一样,他是他爸爸,当爸爸的有权供养自己儿子。”

“这位做爸爸的常来吗?”

杰罗姆耸耸肩。

“他想来的时候就会来。”

“凯文失踪后你见过他吗?”韦布问。

一听这话,杰罗姆退了一步,把手插进口袋里。韦布立即感到两人之间的高墙重新立了起来。

“我不是想给你找麻烦,杰罗姆,只管跟我实说。我保证绝不散布出去。你刚才做得很好,接着说呀。”

杰罗姆看样子还在考虑,一只手玩弄着领带,好像拿不准这东西怎么会系到自己脖子上。

“那一晚凯文没回家。已经很晚了,大约凌晨三点。我刚下班回家,奶奶还没睡,家里乱糟糟的。她告诉我说凯文不见了,我到楼上换衣服,准备出门找他,还在想我们该不该报警。这时我听见奶奶在楼下跟什么人说话,确切点儿说是他在说话,朝她大吼大叫。是弗朗西斯,他气疯了,我以前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脾气。”他停下来,有一会功夫他好像又准备拔腿便逃,“他也在找凯文,以为奶奶把他藏在什么地方了,至少他这么希望来着。他说话那样子,我还当他要收拾奶奶,差点从楼上冲下去。听我说,我不是胆小鬼,可也不傻。那个人一秒钟功夫就能宰了我。可我也不会让他或者其他任何人就那么走进来伤了她,我总得做点什么。你懂我意思吗?”

“我懂,杰罗姆。”

“弗朗西斯最后总算平静下来。他知道了,凯文不在这儿,就走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全是实话。”

“谢谢你告诉我。我猜,现在信任别人一定很难吧。”

杰罗姆上下看看韦布。

“你救了凯文的命,我信得过你。”

韦布警惕地看着他。

“我看过报纸。韦布·伦敦先生、营救队等等。要不是你,凯文早没命了。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弗朗西斯没砸碎你的天灵盖。”

“这我倒真没怎么想过。”

韦布又望着那摞写生簿。

“来这儿的其他特工,你把这些跟他们说了?”

“他们又没怎么问起。”

“凯文的房间呢?他们上来搜过吗?”

“两三个人四下看了看,没花多长时间。”

韦布盯着克莱尔,两人好像能看懂彼此的心思。

“能把这些写生簿借给我吗?我想让我女儿看看凯文的画。”

杰罗姆看看写生簿又看看韦布。

“你得保证还回来,那是凯文的性命,都在本子里头。”他说。

“我保证。我还保证一定尽一切努力把凯文带回来。”他收起写生簿,伸手搭在杰罗姆肩头,“该送你上班了,我开车收费很合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下楼时,韦布又提了个问题。

“凯文当时半夜三更一个人呆在巷子里,他常这么做吗?”

杰罗姆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别这样,杰罗姆,别又把嘴巴封起来。”

“唉,凯文是想帮我们的忙。你知道,挣笔钱,我们好搬出这个地方。他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很难过。他还是个孩子,可想起有些事来跟个大人似的。”

“都是受特定环境影响啊。”

他们把杰罗姆送到他上班的地方,让他下车,再掉头驶向克莱尔的家。

“顺便说一句,你刚才在那儿的表现,真像个职业老手。”他说。

“这种事更多与心理有关,跟体力的关系反而小些。心理可是我的行当。”她瞟了韦布一眼,“知道吗,你对杰罗姆挺凶的。”

“可能是因为他这类人我这辈子见了足有上百万吧。我想你该收拾些要用的东西,我们给你找个安全地方,让几个特工保护你,别叫那些家伙再来骚扰。”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样。”

“我希望能确保你的安全。”

“相信我,我也希望自己安全,我可不想死。可如果你的想法不错,那个人只是假扮弗朗西斯吓唬我,让别人对他产生怀疑,那我可能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可能,仅仅是可能。这只是一种假设,克莱尔,也许是错误的假设。”

“我觉得只要我照平常的规律正常生活,他们没理由把我当成威胁。再说,我还有其他事,必须认真处理。”

“什么事?”

她望着他,韦布从没见过她这么担心。

“我在想,一位非常勇敢的人进了那条小巷,听一个小男孩说了句非常古怪的话,接着竟然无法继续他的工作。”

他盯了她一眼。

“你有把握这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

她举起翻到某一页的写生簿让他看。

“哦,这其中有联系,我相当有把握。”

那幅画鲜明、准确,有一种几乎不可能出自一个小男孩之手的洗练笔触。其中一个人样子极像凯文,简直像一幅自画像。他站在一条小巷里,两边高墙耸立,另一个人物可能是韦布,全副武装,在凯文身旁大步奔跑。男孩的手向前伸,画中男孩手里的东西让韦布的目光定住了。那东西很小,可以很方便地藏在裤兜里。那东西发出一道光束,横过画面,消失在纸边空白处。

男孩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件未来世界的武器,能发射光束,就像《星球大战》或者《星际航行》里的玩意儿。事实上,这是件现在的人全都熟悉的东西,尤其是孩子——一个遥控器,还是个能发出光束的遥控器。可能是操纵电视的,也可能是音响或其他电器。韦布敢肯定,这个遥控器启动了院子里的激光,韦布和C小队猛冲进院子时那些激光又触发机枪。一切都是那个孩子发动的。某人事先向孩子详细描述过他那晚会看到什么,即披挂着护身装甲服、手持武器的人,因为凯文·韦斯特布鲁克不可能事发之后又回到家里画下这幅画。这个人是谁?

韦布的野马车后面隔着两辆车,弗朗西斯·韦斯特布鲁克亲自驾着那辆林肯领航员。手里没了可出售的货,他的团伙成员大多已经逃离他这艘沉船。

想起自己的困境,他禁不住摇头。到处都找不着皮布尔斯,就连从前忠心耿耿的梅西也不见了。剩下的人韦斯特布鲁克一个都信不过,所以这次行动他只好自己单干。他一直在盯着杰罗姆的家,指望凯文说不定会逛荡到这儿来。凯文没出现,这其间他却中了好彩。营救队员伦敦和那个女人。她就是那个精神病大夫,幸好他在手下甩开他之前了解到这个。他用指尖转动方向盘,右手放在前座的手枪把上。他瞧见伦敦和那女人进了屋,又和杰罗姆一块出来。那女人还拿着凯文的写生簿,弗朗西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簿子里会有什么线索透露出孩子的下落吗?为了找到儿子,他搜遍了这个城市,威胁人,打断他们的骨头,做这一切时十分显眼地暴露了自己,为了找人通风报信,成千的钞票扔出去。可这一切的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凯文肯定不在FBI手里,他们没跟他玩花招。伦敦这人很机灵,弗朗西斯的计划就是跟着他,看他会把他领到什么地方去。他最希望的,当然,是把他领到凯文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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